高老大目中却带着笑意,道:“你的意思是说:他已绝不会像以前那么可怕?”
律香川点点头,道:“所以你去找他的时候,用不着太担心。”
高老大道:“我根本不担心,因为我根本用不着去找他。”
律香川道:“用不着去找他?为什么?”
高老大悠然道:“因为我知道有个人会替我们去找到他。”
律香川道:“谁?”
高老大道:“孟星魂,假如世上只有一个人能找到老伯,这人就是孟星魂!”
律香川面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就好像听到的只不过是个陌生人的名字。
他最愤怒、最恨的时候,脸上反而不会有丝毫表情。
高老大目中的笑意更加明显,道:“孟星魂,你当然知道这个人!”
律香川点头道:“但我却不知道他在哪里!”
高老大道:“我知道,因我已经看到了他。”
律香川的瞳孔开始收缩,道:“他在哪里?”
高老大道:“就在附近。”
律香川道:“附近?……”
他忽然笑了笑,道:“你知不知道现在谁是这附近几百里地的主人?”
高老大道:“你。”
律香川道:“所以他若真的到了这附近来,第一个知道的人应该是我。”
高老大微笑道:“你应该知道,但却没有知道,因为你对他没有我熟悉。”
律香川道:“但你对这地方却没有我熟悉。”
高老大道:“地方是死的,人却是活的。”
她悠然接着道:“只有我才知道他,到了一个地方他会躲在哪里,会用什么法子来躲开别人的注意。”
律香川终于点点头,道:“你对他了解得的确很多。”
高老大道:“天下绝没有人能比我对他了解得更多,就好像天下绝没有人比你更了解老伯一样。”
律香川沉吟着道:“你什么时候看到他的?”
高老大道:“就在看到你之前。”
律香川道:“他也看到了你?”
高老大道:“还没有。”
律香川道:“你想用什么法子来要他替我们去找老伯?”
高老大道:“我什么法子都不必用,因为他本就要来找老伯、找你。”
她笑了笑又道:“就算最能保密的女人,只要曾经跟一个男人共同生活了一年之后,也会变得没有秘密可言了。”
律香川好像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缓缓道:“他既然要来,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来?”
高老大道:“因为他不喜欢在晚上做事。”
律香川道:“哦!”
高老大道:“有很多人都认为,你要想找别人的麻烦,就一定要等到晚上再下手。”
律香川道:“你认为他们的想法不对?”
高老大道:“这种想法不但错,而且简直错得要命,因为像我们这种人,到了晚上反而会戒备得更严密,你认为是最好的机会时,那里往往就有个最可怕的陷阱在等着你。”
律香川道:“但孟星魂却不会往陷阱里跳。”
高老大道:“他绝不会。”
她笑了笑,又道:“他年纪虽轻,但七八岁的狐狸就已是条老狐狸!”
律香川居然也笑了,道:“不错,一岁的狐狸就已比十岁的牛狡猾得多。”
笑容很快就消失,律香川又道:“却不知他喜欢在什么时候下手呢?”
高老大道:“明日,吃过午饭之后。”
律香川沉思着,缓缓道:“不错,这段时间大多数人都会变得松弛些、马虎些,因为谁也想不到居然有人会专门挑这种时候出手。”
高老大道:“而且吃过午饭后打瞌睡,往往反而比晚上睡得更甜。”
律香川目光遥视着远方,缓缓道:“你想他是不是今天就会来?”
高老大道:“很可能……你若能让他知道老伯的事,他就非来不可了。”
律香川看着她,微笑道:“你当然有法子能让他知道的,是不是?”
高老大也在微笑。
你若能看到他们的微笑,你一定会觉得他们是天下最亲切可爱的人!
幸好你看不到他们的微笑,所以你还能活着,活得很愉快。
但有件事你还是千万不能忘记。
除了律香川和高老大外,世上还有很多人的微笑中都是藏着刀的。
一种杀人不见血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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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 蛛丝马迹
孟星魂睡得很舒服。
他要就不睡,要睡就一定睡得很舒服。
无论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他一向都能睡得很舒服,何况,他刚吃了一顿很丰富的早点,而且还睡在一张不太硬的床上。
可是现在他真能睡得着么?
家里还有油,还有米,临走的时候,小蝶几乎将所有的银子都塞人他的行囊,但他又偷偷地拿出一半,放在小蝶简陋的妆匣里。
那数目并不多,却已足够让小蝶和宝宝生活一段日子。
这一年来,他们的生活本就很简朴。
他忽然想到第一次见到小蝶的时候。
小蝶正从一间灯火辉煌的酒楼里走出来,一群年轻而又快乐的少年男女,宛如群星拱月般地围绕着她。
她穿着件鲜红的斗篷,坐上了辆崭新的马车。
那时见过她的人,绝对想不到她会变成现在这样子,现在她已是个标准的渔家妇,一双春葱般的玉手已日渐粗糙。
她的确为他牺牲了很多。
孟星魂总希望有一天能补偿她所牺牲的一切。
他能么?
临走的前夕,小蝶一直躺在他怀里,紧紧地拥抱着他。
这一夜他们谁也没有合眼。
他们仿佛已不再能忍受孤独寂寞。
“你一定要回来。”
“一定!”
若没有他,小蝶怎么能活得下去?那艰苦漫长的人生,她一个人怎能应付得了!
所以他发誓,无论如何一定要回去,他不能抛下她,他也不忍。
可是他真的能回得去么?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照在屋角,明亮的阳光透过昏黄的窗纸后,看来已温柔得像是月光一样。
孟星魂还是睡得很舒服,但一滴晶莹的泪珠却已自眼角慢慢的流了下来,滴在枕上。
外面的小院很静,因为留宿在这家客栈里的人,大多数是急着赶路的旅客,往往在天还没有亮的时候,就已上路。
那段时候才是这客栈里最乱的时候,各式各样的人都在抢着要茶要水,抢着将自己的骡马先套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