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些年两家一直没有断了联系,林念营逢年过节也有上门拜访,只是这此,苏梅尤为重视,不但化了淡妆,还带了支人参。
黄正祥同样很重视,跟妻子早早就在家等着了,他是升职后才隐约查觉出了什么,只是还不那么确定,可当看见提着东西护在苏梅旁边的江硕,还有什么不明白。
江硕今儿没有上妆易容,刚刚得到消息,那位想跟嫂子见一面,这边结束了,他们就得过去。遂进屋后,不等苏梅开口,江硕便先道明了来意。
林念营的身体素质十分过硬,又是大学生,搁哪儿都是抢着要的人才,黄正祥自然没有什么不同意的,只是有一点,因为专业不对等,工作性质不同,进了空军部队,林念营要从头来过。
这一点林念营和苏梅都没有异议。
“那行,明天来报到吧。”
说话间,黄正祥的小女儿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咦,念营哥哥,你今儿怎么有空过来,没上班吗?”
“薇薇,”黄正祥的妻子季新苗冲闺女招招手,“这位是你念营哥哥的小婶,快叫阿姨。”
“我知道你,嘿嘿苏姨,你寄来的鱼干、鱼松和鱼籽特好吃。”
苏梅看着充满孩子气的小女孩笑道:“都是土特产不值钱,回去我再给你寄点。”
“哈哈谢谢苏姨…”
又说了会儿话,三人便告辞出了航院。
林念营拿着批条回去办理调职,江硕跟苏梅说了一声,带着她去了南海那位的住处。
太突然了,路上苏梅忍不住嘀咕道:“我真不用带点鱼干、肉酱或是人参、灵芝吗?”
江硕忍不住笑道:“嫂子,你别紧张,那位说了,只是寻常地见个面说说话。”
这一说,那聊的东西可就多了,中间苏梅还被留着用了顿便饭。
回来后,苏梅窝在房里一待就是半月,再出来交给江硕一本画册,一帧帧全是未来的画面,高楼大厦,轻轨电车、手机智能、电脑运用、宇宙探索等,最后几页,苏梅想了想还是加了些末日场景。
这本画册一交,不等苏梅带着和暄坐车回伊嘎,一个个学者便被招回了工作岗位,很快有关高考恢复的消息也传出来了。
…
“妈、妈,”小瑜儿背着和暄兴冲冲地闯进屋道,“你听说了吗?高考恢复了!哈哈…我要报考电影学院!我要报考电影学院!”
苏梅放下整理了一半的行李,起身接下被他颠得头晕的和暄:“学表演,还是导演啊?”
“导演!导演多自由啊,看中剧本想演了,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哈哈…和暄,”小瑜儿捏了捏妹妹的小脸,“开心不,日后你将要有一个大导演哥哥。”
“啪!”和暄拍开他的手,头一扭不屑头道,“一个导演看把你牛的,我,”和暄拍了拍胸口,宣布道,“日后可是要当司令的!”
“哈哈…你知道司令是什么吗?就敢夸下海口。”
“当然知道了,是负责指挥所属军队的最高长官,老厉害了!”
“又去黄司令家了?”苏梅起身给兄妹俩冲了两碗八宝茶。
“没去黄伯伯家,”和暄斜晲了小瑜儿一眼,悄悄跟苏梅咬耳朵道,“去见甜甜姐了,小哥还请我跟甜甜姐吃冰激凌,喝汽水了。”
“哦,”苏梅打量着身量颀长,面容白皙俊秀的小瑜儿,“甜甜开学该上高一了吧?”
“嗯,”小瑜儿放下茶碗,在苏梅身边坐下,“妈,我们部队很多人都回来了,王叔叔、秦伯伯、老院长他们是不是也该回南方了?”
苏梅点点头:“不止他们,还有你舅爷他们也该陆续回去了。哦对了,过几天你大伯大伯母回来,你别忘了去车站接。”
“我爸呢,”小瑜儿急道,“我爸不回来吗?”
“你爸啊…”
苏梅话还没说完,江硕匆匆过来道:“嫂子,东西收拾好了吗?我送你们走。”
“这么急?”小瑜儿吓得霍的一下站了起来,“不是说明天的火车吗?”
江硕一脸严肃道:“改时间了!”
苏梅一想便明白了,大治之前必有大乱。
飞速将剩下的几样东西装进藤箱,苏梅抱了抱小瑜儿:“除了备考,不许再出军营,知道了吗?至于你大伯、大伯母,让你念营哥去接。”
念营现在的身手比着小黑蛋也就稍逊一筹,他去接,苏梅放心。
“好!”小瑜儿恋恋不舍地松开苏梅,抱了抱和暄,“路上小心点,护好自己,别给妈添乱。”
受气氛感染,和暄乖乖地点了点头。
苏梅拎着只藤箱牵着和暄的手一出门,立马有四五个特战队队员将她们母女护在了中间。
苏梅蹙了蹙眉,回头问江硕:“有必要这样吗?”她又不是什么大人物。
江硕将另两箱行李丢给队员,随手指派了个人将小瑜儿送回军营,摸着腰间的枪快步跟上道:“刚刚传来消息,前去西北任职的两位研究人员路上出事了,那二位你还认识,67年他们带着大量资料去了趟伊嘎。”
苏梅鼻子一酸,瞬间红了眼眶:“人怎么样?”
那一年,两位老师教了她很多。
“一人当场死亡,另一个昏迷未醒。”
“昏迷的是程老师,还是吴老师?”
江硕默了一瞬:“他们当时用的是化名。”搞武器的有几个不是隐姓埋名半辈子或是一辈子的。
“嫂子,上车吧。”江硕拉开车门道,“我们送你们到火车站,车上另有人接。”
苏梅点点头,抱着沉默的和暄上了车。
车子开得飞快,苏梅偏头看向窗外,才发现街上戒严了。
她虽然亲手画子那本画册,却也没想到形式变化会这么快!
半小时后,车子在火车站进站口停下,江硕护着苏梅母女飞快走进人群,与周围群从融为了一体。
“嫂子,这边。”江硕引着两人登上了硬座车厢,冲靠窗的几位微微点了下头,将她们安排在了一个伤员对面。
苏梅扫视了一圈,揽着和暄坐下,抬头往对面一看,双唇哆嗦着喃喃了声:“小黑蛋!”
“咳,”伪装成老汉的小黑蛋咳了声,眼里泛起了笑意,唇语道,“我都化妆成这样了,娘你都认出来了。”
“你是我儿子!”苏梅无声地回了句,便将目光移向了他打着夹板的断腿上,心疼地伸了伸手,半途攥了下指尖,拧开军用水壶倒了杯水递过去,“大爷,我看你口干的喝杯水吧?”
第256章
借着接茶两手相触的当口,苏梅的异能窜进小黑蛋体内飞速游走了一圈,除了骨折的右小腿,他身上还有两道刀伤,一刀在肋下,一刀在侧腰,这些已让苏梅心疼不已了,没想到还有更严重的,也不知道是误食了什么,还是被人投了Du,小黑蛋的五脏六腑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害。
方才没细看,只当他脸上的妆容重,肤色才显得黄巴巴干皱皱似枯枝焦叶,这会儿细细一打量,根本就是本色出演嘛!
苏梅惊惧之下,一把拉住他的手,体内的异能源源不断地涌进他体内,一边剥离出毒素吞噬,一边蕴养着他的五脏六腑。
苏梅的异能已不是第一次进入小黑蛋体内了,早在几年前,苏梅带着他在山林里训练,就一次次地用异能帮他温养过身体,遂小黑蛋并不感到惊讶,他之所以在这当口不顾他人的阻拦,硬是偷溜出研究院来见苏梅,除了怕这是最后一面之外,也抱了那么一点希望。
这毒甚是霸道,每时每刻他都能感到生命在流失。
死亡通知,他都已经接过两回了,能够撑到现在,而不是像前2位战友那样早早地就死在海上,除了不服输的毅志力,靠的是他娘早年帮他温养身体时,留存在体内的一缕细如发丝的能量。
“妈,”和暄敏感地查觉出了对面老爷爷那不同寻常的气息,只是顾不得多想,便被大家望来的目光看得不自在了。也是,谁看到一个美貌少妇紧紧握着个大爷的手不放,不感到怪异啊,“妈,你认识这位老爷爷吗?”
苏梅红着眼点点头:“妈认得他手上这道痕迹,他救过我。暄暄,老爷爷身体不舒服,你去问问列车员叔叔,有没有铺位。”
小黑蛋忍着体内剥离的痛,强笑着扯了下嘴角,他娘真会扯,那痕迹不过是方才上车时碰到门上撞了下,留下的红道道。
“哦哦,我这就去…”不等和暄应着从苏梅背后爬出来去叫人,众人看着小黑蛋紧咬牙关,脸上的肌肉一抽一抽的,额上密密匝匝布满了汗水,不由惊呼道:“哎啊!这人不会是犯了什么病吧?快、快叫列车员…”
护送苏梅的几人还没反应过来呢,就有热心的群众跑去唤了列车员过来,有两位干部更是当场掏出自己的工作证和钱夹帮三人补交了卧铺钱。
火车已经开动了,不然,有几位甚至要放弃行程送他们去医院了。
靠窗的3位特战队队员互视一眼,对突然出现的小黑蛋立马露出了警惕,这老头是谁?怎么会这么巧,正好就坐在了苏同志对面。
坐在过道的男子忙给3人打了个手势:自己人。
说来他也不知道这老头是谁,都要走了,队长临时将人塞了过来,还让自己等火车出了京市,给他和苏同志母女将硬坐换成卧铺,结果他还没有出手呢,这事就办好了。
男子想着忙起身当了名热心群众,伏身蹲在了小黑蛋身前。苏梅这会儿不敢松手,异能在她的催动下正在小黑蛋体内一圈圈游走呢,见此忙道了声谢,托着疼得晕过去的小黑蛋伏在了他背上。
和暄忙抓起挎包,拎上水壶跟上,行李由列车员和另一位护送的同志帮忙提着给送到了卧铺车厢。
握着小黑蛋的手,苏梅五天四夜没敢阖眼,中间列车长几次过来寻问,下一站要不要他找人送他们去医院?都被苏梅摇头拒绝了。
为此,每到一站,广播里都会问上几遍,上车的乘客有没有医生?请医生到XX车厢几号铺帮忙看看病人。
中医这会儿没人敢伸头,倒是西医前前后后来了3位,为了怕他们怀疑一个老人为什么肋下和腰上有刀伤,在他们查看之前,苏梅先分出一缕异能治好了小黑蛋这两处因为毒素而久久没有结痂的伤。
医生来了又走,每一位都对苏梅摇了摇头,让回家好好养着吧,已经没有医治的意义了。
五天后小黑蛋体能的毒素除去,体内生机渐起,苏梅就没再让医生靠近他了,不过那时也没有医生过来了,不管是列车长还是护送他们的特战队队员心里都有了种默契,老头儿活不长了。
赵恪接到江硕的电话,惊得霍的一下站了起来,真实情况江硕知道的也不多,小黑蛋接的都是特殊任务,不是他这个层次能接触的。
赵恪见问不出什么,立马改口道:“对念辉今后的安排上面怎么说?”
念辉那样的身体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偷溜出研究院,还不是他们也觉得没希望了,睁只眼闭只眼放行了,让念辉心想事成,将最后的时间留给家人。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小梅会身具异能,有她在,小家伙定然无事。如此,该有的利益他就要提前争取了。
“这个…”江硕心中纳闷,念辉还要什么安排,队长是想帮念辉讨要功勋吗?心中想着,江硕迟疑了下道,“我帮你转接一下上面吧?”
“成!”
电话几经波折转到了特别行动组组长的手里:“国外那个替身已经回国,从即日起,林念辉可以用回他的真实身份。另外,”对方迟疑了下道,“赵恪同志,你是特战队的组建者,童子军组建的协助者,个人又当了半辈子的侦察兵,我也不瞒你,林念辉的代号将永存,所以…他的功勋我们没办法给予。”
林念辉代号“茶花”。
起这个代号时,他还是个仰躺在云省茶树上,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根草的小小少年。想着明天就要单独去边境执行老师下达的第一个任务了,又不能用真名与那边的人交接,拿取任务信息,怎么地也得有个响亮的名号啊。
班长荣轩叫了“苍虎”,刘永言取了“花豹”,严国兴那小子不地道抢了孙小狼的名字,叫了“孤狼”,为此两人刚刚还打了一架。
稍微厉害的名字都让人叫了,小黑蛋想到天黑也没琢磨出个一二,最后给自己胡乱给自己报了个“茶花”。
当时的指导员肖武觉得“茶花”按在小黑蛋身上,颇是有些一言难尽,黑泥鳅似的一个孩子叫什么“茶花”,光是想一想那画片就有些辣眼睛,遂给他改成了“泥鳅”。
然而几年后,小黑蛋从国外被唤回国,听到肖武牺牲的消息,在任务的纸条上重新写下了“茶花”二字。
仅仅只是一年,“茶花”创下了无失手纪录,各国秘线人员都在猜测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至今仍然没有答案。
时至今日,“茶花”早已不在只是一个代号了,它不但高高地耸立在我国秘线人员心中,它还像覆有雷达探测器的高级武器一样,震摄着各国的秘线人员,让他们不敢再轻意潜入我国南方边境或是随意残害我国在外的同胞。
所以林念辉可以不在,“茶花”却不能消失,它代表了太多东西。
“赵恪同志,66年年底至67年3月份之前,林念辉在家的那段时间,他的各项素质都得了飞速提升,至此任务完成率达到了99.8%,这样的成绩别说是在国内了,就在国际上都是数一数二的,所以他的继承者不能太差,我们希望你再帮忙带带。”
“谁?”
“李力强。”
赵恪眉头微微一蹙不解道:“你这是说笑呢,李力强跟念辉就不是一个等级。”
“是,这一点不可否认,所以,我们没想着让他现在就顶下‘茶花’这个代号,三年不够,我们就给他五年时间成长。相信你比我更清楚,李力强骨子里透露出来的那份毅力与狠劲,就是林念辉几年前的翻版。而在这期间,‘茶花’这个代号会有林念辉的同学,荣轩、刘永言、张家文和孙小狼来担。”
没办法,能力不够,只能人数来凑。所以,李力强一定要培养出来,不然“茶花”这个神话就要崩塌了。
“行,”赵恪磨了磨牙,“我亲自训练他。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
“我要你们全力配合我救治林念辉。”
对面默了默:“赵恪同志,时至今日研究院的近百名医药人员,还在不眠不休地调试着解毒剂,没人愿意失去他。”
“我知道!”赵恪沉着道,“就像你说的,他是我一手培养出来的孩子,不到最后一刻,我不会放弃他。”
顿了顿赵恪接着道:“想必你也知道,顾老就在我家住着,他的医术在国内虽不是数一数二,前十还是占的,所以我希望你能将念辉的病历还有研究成果传给我一份,尽快!”
对方精神一震:“好!我马上安排…”
“等等,还有药材…”
“好,需要什么药,你列个单子,我让人空运过去。”
“嗯,我稍后传给你。”挂断电话,赵恪交待了一声,转身冲出了办公室。
算算时间,小梅这会儿带着两个孩子该到冰城了。
赵恪骑上自行车一气儿冲进了学校:“叔爷,小梅回来了,你陪我去接一下。”
高考的消息前儿到京的赵倬打电话回来说了,顾老这会儿正跟知青们上课呢,闻言心下一惊,慌了神:“小梅怎么了?”
赵恪几步跨进教室扶住差点跌下讲台的顾老:“小梅没事,念辉生病从国外回来了。”
“小黑蛋!”
赵恪微一颌首,张嘴点了刘家的两个孩子,让他们先代着课,骑上车子载着顾老回家,然后一边往架子车上铺乌拉草,一边跟他将事情说了一遍。
到了这会儿,赵恪也没太瞒着,只说苏梅会些气功,早年教了小黑蛋一些心法,小家伙能撑到现在应该是护住了心脉。
铺好厚厚的乌拉草,垫上草席被褥,赵恪又给上面支了顶防晒防风的帐子,然后开着拖拉机载着顾老,提前两个多小时就赶到了佳市火车站。
看到赵恪,苏梅紧绷的神经陡然一松,脚下一软差点没摔倒。
“小心!”赵恪上前托住苏梅的腰将人扶起来,“累着了?”
“赵恪,我好怕——”一路上她都不敢阖眼,因为没用异能给人去过毒,所以她并不敢保证能将小黑蛋救回来,便是到了现在,一颗心还吊在半空呢,知道他在恢复,可这速度,苏梅真怕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赵恪脸色一白,扭头去看被两名特战队队员抬着的小黑蛋:“叔爷,你快过来看看。”
顾老应着忙挤过去给号了号脉,片刻方缓了脸色,微微冲赵恪点了点头。
“没事,有叔爷呢。”赵恪拍了拍苏梅,让和暄扶着她,上前接过担架一头,小心地抬着小黑蛋上车,将人移到被褥上,身上给搭条毯子,谢过几位特战队队员,将人按排在就近的招待所休息一晚,明儿再走。
然后又马不停蹄地去机械厂找到刘胜利拿到京市传来的病例和研究成果给顾老。
顾老对比着小黑蛋现在的情况,列了一串药材,有用的、没用的、沾边的、调养的都要了好多,反正他是看出来了,车上应该发生了什么,而赵恪不想让人摸清小黑蛋的具体情况。
中间小黑蛋迷迷糊糊地醒过一回,吃了点国营饭店买来的鸡蛋羹,阖眼又睡了,身体进入了自我温养状态。
醒醒睡睡,一个月后,小黑蛋才算能坐起来自己端碗吃饭。
为了激发小黑蛋自身的免疫力和身体里的潜能,这中间苏梅没敢再用异能,只汤汤水水地温补着。
8月20,各大媒体公布了高考的消息,并透露道:两个月后的今天开考。
刘家晟不放心小黑蛋,一直留着没回去,今儿过来,看小黑蛋已经能下地走上几步了,高兴地多喝了两杯:“念辉养好身体,是不是就要回部队了?”
苏梅夹菜的手一顿,立马紧张地看了过来。
小黑蛋安抚地冲苏梅笑笑,又给和暄夹了筷子鱼肉,“我这身体倒底是伤了根本,这会儿活着,几位教授连道是医学奇迹。去后勤我又不爱,所以倒不如直接退伍参加高考。”
“哦,你想考哪所学校?”刘家晟立马来了兴致,“要不要报考我们花城大学?”
“我想考京市的政法大学。”从知道他娘身具异能的那日起,小黑蛋就没少琢磨,他要怎么才能护住娘。从军、从政…
别人都当“茶花”这个代号厉害,却不知道他这几年,在这个代号下张起的庞大人脉。可既然娘担心,那就找个信认的人来接手这些,自己换一条路来走。
送走刘家晟,赵恪定定看了小黑蛋片刻:“随我出去走走。”
“好。”小黑蛋应了声,拿起旁边的拐仗跟在赵恪身后出了家门。
“特别形动组组长快退休了,”赵恪偏头看着只比他低了那么一点的小黑蛋,“早在一年前,你就已经被他们列为了内定人选。”
“我知道,”小黑蛋看着西边盘旋的鸟雀,“我不想再看到娘为我掉眼泪。”
在小黑蛋的印象里,苏梅虽然不怎么常笑,却也从没落过泪,可在火车上的那几天,他每每一睁眼对上的都是苏梅微肿的眼眶,连哄他的声音都是沙哑的。
“我们童子军训练全国游走,第一年就到了云省,我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去云省的边境接几样药材。回来时,我绕了点路,去看了我爸,我在他的坟头坐了很久,其实已经忘了当时的心情了。可我躺在火车的卧铺上,昏沉间脑中却常常闪过那座立着烈士碑的坟墓,还有我娘哭倒在雨中的场景。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可我濒死之际却记得那么清楚。赵爸,”小黑蛋扭回头看向赵恪道,“我不想让我娘再经历那些,我想走在我娘后面,看她儿孙满堂,幸福到老。”
第257章
打定了主意,小黑蛋当晚就写了退伍报告,第二天便让赵恪帮他寄了出去。然后拿起课本,坐在院内的核桃树下,悠闲地看了起来。
苏梅拿了条毯子搭在他腿上,彻了壶红枣茶,抬手倒了两杯放在石桌上,然后搬了个凳子,陪在他身边,噌噌地纳着鞋底。
小黑蛋也不嫌烦,只觉风轻日暖,身边有娘,好不让人贪恋。
端起茶杯抿上一口,翻上几页书,偏头瞅一眼勾头做活的娘,再看上一会儿,一个哈欠打过人就困了,手上的书往脸上一盖,轻轻一晃身下的摇椅,听着不疾不徐的纳鞋声,慢慢就沉入了梦乡。
日头一点点移向正中,苏梅停下手里的活计,将东西往石桌上一放,探了下小黑蛋的额头,往上拉了下毯子,起身出门,迎着回来的渔船走上一圈,片刻便拎了条大马哈鱼和一条鲫鱼回来。
伤筋动骨一百天,小黑蛋的腿骨,苏梅没有用异能帮着修复,现在还没有好全,鲫鱼炖汤对腿骨比较好。
宰杀清洗后,鲫鱼丢进瓦罐炖汤,大马哈鱼斩段,一段炭烤,一段红烧,鱼头做煲,剩下的清蒸,然后又蒸了锅米饭,擀了一盖帘面条。
赵恪去佳市了,一是帮小黑蛋寄信,二是接李力强。
俗话说,上车饺子下车面,小家伙刚来,一碗面她还是能满足的。
“铛铛…”
镇上的小学下课了,和暄探头往办公室看了眼,见汪爷爷已过来接叔太爷了,便没等顾老,跟刘正阳挥了下手,先一步冲出了校门,往家跑。
小黑蛋被她噔噔的脚步声惊醒,支肘从躺椅上坐起,看向背着书包风风火火跑进来的小丫头:“放学了?”
“嗯。”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和暄端起石桌上的一杯茶,咕噜噜一气儿饮尽,长舒了口气,“六哥,下午放学,我们准备划船去草甸子里捡鸟蛋,你去不?”小哥去的话,就可以让娘开拖拉机送他们了,不然,那木头小船可不好抬过去。
“这会儿,鸟雀不正忙着抱窝的吗?”
“下的多啊。哥你是没看见,扒开一丛丛枯草,一堆堆一窝窝可多了,有些鸟是光下蛋不孵蛋。天热,搁那儿半月不动就坏了,还不如让我们捡些回来吃呢。”看着小黑蛋微微蹙起的眉,和暄忙安抚道,“放心吧,我们也不多捡,一人弄一竹篮回来腌上,下月秋收正好煮了配粥吃。娘最喜欢吃腌的咸鸭蛋了。”
小黑蛋关心鸟蛋也是因为苏梅在意,一听苏梅爱吃咸鸭蛋,他哪还有什么原则,立马意动道:“都有谁?”
“钱乐喜、何庆生、刘正阳、静语姐、静文姐。”
刘正阳是刘明泽的大儿子,刘明泽早年跟刘明翰去西北参加西部建设,在那儿成了家。刘正阳是他家老大,比老二大一岁,老大老二相距得太近了,小两口不好照顾,68岁便将老大刘正阳送了过来。
小家伙比和暄小两月,长得斯文俊秀,很受和暄照顾,走到哪儿带到哪。
刘家二伯、三伯和封振业感念这些年镇上大伙儿对他们的照顾,遂便决定多留半年,等孩子们参加完这局高考在走。
同样的,前进农场、红旗农场都有刘家族人或是下放的老师留下。
“行,算我一个。”小黑蛋抓起摇椅旁边的拐杖站起来,好笑地轻刮了下妹妹的鼻尖,“我发现你怎么老喜欢往大人跟前凑呢。”
除了刘正阳,何庆生、钱乐喜、双胞胎个个可都二十好几了。
“他们懂得多啊,跟小屁孩有什么好玩的,跌一脚都要扯着喉咙嚎上半天,还不喜欢洗脸洗手,衣服穿得脏兮兮地都不知道换…”
小黑蛋听着妹妹巴拉巴拉地吐槽着小朋友们各种怪异的形为,忍不住翘了翘嘴角,他小时候也是这么怪吧,皮肤黝黑偏喜欢穿颜色鲜艳的衣服,披条花床单拉着嗓子学着戏台上的武生能一连翻上几个跟斗,哦,还喜欢画个大花脸给人当花童。
兄妹俩说着话,沿着菜地中间的小径,走进了后院。
苏梅胳膊肘一抵门帘,端着托盘从厨房出来,看着走来的兄妹道:“怎么过来了?”
“来看看娘你做了什么好吃的。”小黑蛋说着伸手来接托盘。
苏梅瞪了他一眼:“拄着杖呢,别碍事!”
和暄凑过来往托盘上看了看:“哇!有我最爱吃的烤鱼。妈妈,我好爱你哟~”
“娘,”小黑蛋伸手挽住苏梅的胳膊委屈道,“我想吃红烧肉。”
小黑蛋还在养身子,是不能吃太油腻的,可苏梅心疼儿子,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好,娘明儿给你做。”大不了少做些,让儿子尝一口。
“娘真好!”小黑蛋开心地晲了眼和暄。
和暄舀水洗了把手,“娘不是说没有肉票了吗?”说着拧了条湿毛巾,探身递给小黑蛋。
小黑蛋松开苏梅,擦了把手,随手将毛巾往绳上一搭,“你吃没有,我吃就有,这说明什么?”小黑蛋笑道,“当然是因为娘疼我了。”
“偏心!”和暄嘟囔了声,伸手接了茶大娘手里的托盘,跟着回了前院。
几人在院里的石桌上摆好饭菜,汪师傅扶着顾老也从学校回来了。
和暄忙打了盆水端给两人。
顾老洗了把手脸,摇着蒲扇在苏梅身边坐下道:“小恪还没有回来?”
“没有。” 苏梅盛了碗饭给他,“咱们先吃,厨房里给他们留了饭。”
刚吃到一半,嘟嘟的拖拉机声便由远及近地停在了院外。
“啊,爸回来了!”和暄放下碗筷欢呼一声,跑了出去。
李力强第一次来家小住,日后接的又是儿子的工作,苏梅心疼孩子,跟着迎了出去。
茶大娘去后面给两人下面。
几年不见,李力强也是帅小伙一枚,五官长开了,看上去跟小黑蛋没那么像了,也不知道小家伙都经历了什么,整个人似一把出鞘的剑,钢猛锋利。
“苏姨,”小家伙嘴一咧,露出一口白牙,笑得十分灿烂,“打扰了。”
和暄瘪了瘪嘴,本来就黑吧,方才还板着张脸,她还当这就是个严肃的呢,原来还会笑啊!
苏梅伸手接过李力强手里的背包,笑道:“欢迎欢迎,快进来,路上累不?”说着领着人进了院。
和暄一扭头,见赵恪开着拖拉机要去隔壁公安局,忙追上前拍了拍车门:“爸、爸,你把车停在路边呗,等会儿我们用用。”
赵恪停下车子,跳下来道:“下午不上课?”
“上啊,今儿是周六你忘了,我们只有两节课,”和暄抱着赵恪的胳膊蹦蹦跳跳往院里走道,“放了学,我和静语姐他们想划船去草甸子里捡鸟蛋,六哥也去。”
“哦,你力强哥会开车,等会儿你跟他说一声,让他送你们过去。”
“不用不用,”那人一看就不好相处,和暄才不愿热脸贴人冷屁股呢,“六哥去,娘肯定要跟着,我们有娘呢,用不着他。”
赵恪瞥了眼闺女:“他跟六哥一样,工作性质十分危险,好不容易休息来家小住一段时间,你可别吊脸子,好好跟人相处,别闹矛盾。”
和暄下意识地摸了摸小脸:“我这么貌美如花,爸,你什么眼光,竟然说我吊脸子。”
赵恪眼里闪过笑意,抬手轻捏了下闺女的鼻头:“方才是谁撅嘴了,我看拿瓶酒都能挂上去了。”
“那是他太严肃了…”
…
这是小黑蛋第一次见李力强,眯眼打量了他番,不得不承认,组长挑人的眼光不错。
“林念辉。”小黑蛋坐着不动,伸手道。
李力强双腿一并,“啪”敬了个礼:“士官李力强向你报到!”
小黑蛋抽了抽嘴角,慢不经心地抬手回了个礼:“要教你的是我爸。”
李力强张了下嘴,刚要说什么,小黑蛋摆摆手,“行了,大热天的赶紧去洗把脸过来吃饭。”
“是!”李力强应了声,目光扫过门前的盆架,大步走了过去,倒了盆里的水,重新打了盆端给进来的赵恪。
赵恪也没客气,撩水洗了把脸,扯过绳上的毛巾擦了把,接过茶大娘端来的鱼加面,往苏梅身旁一坐,大口吃了起来。
李力强洗完,扫了眼小黑蛋旁的空凳子,乖乖走过去坐好。
小黑蛋点点他面前的碗:“吃,当自己家,别拘束。”
一听这话,李力强越发不自在了,他哪有什么家:“是!”
小黑蛋微蹙了下眉,没在管他,接过娘舀的汤,喝了两口,又盛了碗米饭。
苏梅看李力强闷头吃面,桌上的菜动都没动一筷,也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便每样给他夹了些,又盛了一碗汤:“别光吃面,多吃点菜。”
“谢谢苏姨。”
“别客气,随意点,面吃完锅里蒸的还有米,成吃了,家里不缺粮,鱼更多,江边撒一网就够咱家吃两天的。只是现在天热,家里不怎么撒网,怕打上来吃不完坏了,晒鱼干吧量太少又搁不住,想吃了,去江边看哪家船回来了,要两条,回头家里有什么,咱还些过去。也别觉得不好意思,有来有往,这关系才能越走越近。想吃肉了也简单,后山有鸡有兔,你身手好,没事拿把弓箭成转悠了,想吃什么打什么。”
李力强紧绷的神经陡然一松,心里说不出的暖。
吃完饭,他抢着收拾碗筷,苏梅跟茶大娘也没阻止,而是将一早收拾好的旁房打开窗通通风,点上艾草熏熏蚊虫。
离江近,这天也不觉着热,放下帐子午睡,身上还要搭条单子。
午睡起来,和暄扶着顾老去学校,赵恪去隔壁上班,小黑蛋坐在院里的石桌前,冲李力强招了招手,拿了盘象棋,两人你来我往地撕杀了起来。
苏梅摘了两个甜瓜,去皮去瓤削成块扎上竹签放在李力强手边,给小黑蛋冲了杯养生茶。
没一会儿,汪师傅挑着两桶熬好的凉茶从后院出来,苏梅接过李力强手里的棋子,打发他帮汪师傅将凉茶挑去学校。
眼见没多久就要秋收了,秋收过后紧挨着就是高考,镇上的娃子和知青们急了,夜里12点了还不睡,早上三点半又起,中午困得狠了,才敢趴在课桌上眯片刻,怕他们身体吃不消,这两日,顾老不是让汪师傅熬锅凉茶就是送桶绿豆或是红枣汤。
苏梅听着两人的脚步声在外面小巷里渐渐远去,落下一子:“力强的训练计划,你跟你爸拟好了吗?”
“拟好了,刚来,先让他休息半天。哦,对了茶奶奶,”小黑蛋看向择韭菜的茶大娘道,“从明儿起别做李力强的饭了,他不在家住了。”
茶大娘并不觉得意外,当初的小瑜儿、小黑蛋不就是这么被丢进山接受训练的吗?
只小梅心软,每每都要陪着:“小梅明儿也去吗?”
父子俩不愿将苏梅暴露出来,自然不会让她去的,遂不等苏梅回答,小黑蛋便道:“我爸去。”
一点多,和暄放学,小家伙风一般跑进来,放下书包,连声催着苏梅、小黑蛋赶紧放下棋子开车去草甸捡鸟蛋。
苏梅见小黑蛋兴致颇高,便应了。
扶着小黑蛋,拎着竹筐出门,双胞胎、钱乐喜、何庆生用架子车拉着两条小木船已经过来了。
苏梅将摇把、车钥匙丢给被刘正阳拽来的李力强,跟孩子们一起将小木船抬上拖垃机配套的架子车,扶着小黑蛋上车,一行人开着拖拉机,浩浩荡荡去了草甸。
真美!碧草、蓝天、各色小花,一条条横在湿地上的溪流、成片的芦苇,高低不已的灌木,还有那成群而聚的鸟雀,粗粗一数就不下两百种,什么白鹳、天鹅、丹顶鹤、白琵鹭、绿头鸭、红隼等等。
两条小船,一条船能坐四五个人,双胞胎跟钱乐喜、何庆生一条,苏梅带着李力强、和暄、刘正阳将另一条拖进水里,扶了小黑蛋坐上,带着几个孩子划向了另一条溪流。
各样鸟蛋确实多,一窝少则五六个,多则一二十。过来九年了,苏梅多少认出哪些是哪种鸟儿下的,珍稀品种没要,苏梅带着大家捡了些鸭蛋和野鸡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