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的清楚,不管赵恪在这边工作时间有多长,苏梅、念营和念辉早晚要跟着赵恪回京市见他爹娘哥嫂亲戚,他只希望他今日对待四个孩子一视同仁,来日能换来他对孩子的同等相待。

刘家族人众多,刘文浩只带着他们走了亲近的十来家。

除了三斤羊肉,刘家晟还为他们准备了礼盒,除了四色点心,还有一份药材。

苏梅精神力扫过发现是野山参,年份均在二三十年左右。

同样的,一圈走下来,四个孩子礼物也收了十几份,不是玉把件,就是红木做的九宫连环锁,四大名著、字贴、大小毛笔、成套的西游记小人书等。

“赚大发了。”苏梅感叹了句,扭头对赵恪道,“光他们给了,咱也没给他们的孩子准备点回礼,会不会不好啊?”

“想多了,”赵恪笑她,“你没看文浩带咱们拜访的都是族中长辈吗?他们的孩子都比咱们高一辈,哪需要你的回礼啊,你能想到的事,舅舅早就想到了。”

要说欠,欠刘家舅舅倒是真的,这一场宴下来,没有千把块钱办不下来。

赵恪知道老人的用意,无非就是希望他对娘仨好点,再好点。

另外就是告诉他,别以为苏梅是农村来的姑娘,念营、念辉没爹了,就没人撑腰,他们身后还站着他们刘氏一族呢。

“走吧,”赵恪笑道,“拎上羊腿去季书记他们几家。”

有一条羊后腿,来前被苏梅割了两刀给王家和蔡佳微他们两家了,刘家晟看到,便将它留下了,换了条羊前腿给方东升。

季书记跟宋国宏都住在市政家属院,张秘书的叔父家也在这附近,唯方东升远一点。

赵恪开车带着娘四个,先去了家属院。

季书记昨个儿下乡还没回来,他夫人接待的,一家六口略坐了坐就出来了,拐道去了宋家。

宋国宏一早就和夫人等在家了,一见人进门,宋夫人立马去厨房盛汤,她煲了一早上的红枣莲子汤,喝到嘴里又甜又糯。

小瑜儿跟苏梅都很喜欢。

小黑蛋更喜欢吃宋国宏拿的牛肉干,林念营和赵瑾喜欢吃桌上的芒果。

宋国宏跟夫人就喜欢他们这自在的模样,“想吃什么吃什么,要什么自个儿拿,别客气,就把这儿当成你们另一个家,咱怎么自在怎么来。”

一家人也就略坐了坐,后面还有两家要走呢。

宋夫人牵着小瑜儿跟小黑蛋的手,颇有些依依不舍。

苏梅就笑:“等会儿又见了。”

“念辉听你娘说了吧,”宋夫人笑道,“等会儿我们也要去你舅爷家,参加你娘和赵叔叔的婚宴,要不你就留下吧,等下跟我们一块儿过去。”

“别胡说,”宋国宏道,“林成良的案子张家没少出力,于情于理,一家人都该去一趟。”

张家出力,看的是刘英,想往下交好的自然也是她的后人。

第81章

赵恪、苏梅带着孩子到张家,休假回来的张任贤正在书房跟他叔父说,他一个在京市工作的同学透露,国家准备下半年在农村开始办人民公社。

赵恪父兄都在京市,遂一家人刚一落坐,张任贤顺嘴便跟赵恪寻问起了此事。

正接了张夫人给的果子吃的苏梅,差一点没被果肉噎着。

人民公社!是了,民生往事记载,五八年七月,全国人民开始办人民公社。为此各地自发地办起了“公共食堂”,“放开肚皮吃饭,鼓足劲儿生产”,成了当时最为流行的一个口号。

“放开肚皮”之后,不少地方都将重心放在了“吃饱”和“吃好”上,为此社会员们不但吃饭不再限量,就是吃菜,也强调“一个星期或是半月不重样”。

更甚者还有不少地方杀猪宰羊地办起了“流水席”,邀了过往行人来吃,人家不吃,还劝说什么不吃白不吃,反正不要钱。

三个月,仅仅三个月,很多食堂都变得捉襟见肘,寅吃卯粮。

赵恪的主要精力在部队,对京市的关注不高,不过一般有什么事,赵父和赵大哥多会通知他,现在还没有接到通知,要么是政策还没有落实,要么就是他们觉得这则消息对他不重要。

遂这个话题没讨论两句就结束了,几人转而说起了张任贤在惠山县的工作开展。

惠山县多山,前任县长主张多种橡胶树。

种橡胶树是不错,不过这得有个前提,那就是得先通路。

张任贤这次回来,主要是向上面申请资金开山修路。

从张家出来,赵恪看着有些怔忪的苏梅,关切道:“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苏梅摇了摇头,随口道:“我在想前天寄的信,要几天能到?”

算了不想了,毕竟离人民公社成立,公共食堂的出现还有两个多月呢,到时再给老家写信提醒一句也不晚。

“寄的平邮,”赵恪拉开副驾驶的车门道,“得七八天。”

“我坐前面。”小黑蛋突然身子一矮,从赵恪胳膊下钻过,爬上了车。

“啊,”小瑜儿一见急了,在苏梅怀里探着身子往车里扑道,“不,我的…”

赵恪待小黑蛋坐好,帮他关上门,随之拉开后面的车门,点了点小瑜儿的额头:“爸爸怎么发现,你最近什么都想跟哥哥抢呢?”

小瑜儿指着副驾驶,霸气地叫道:“我的!”

之前,苏梅一直抱着他坐在副驾驶位,所以在他的观念里那个位置就是他的,别人不能抢,更不能坐。

赵恪曲指弹了他一记,斥道:“什么你的,这车都是公家的。”

“唔…”小瑜儿捂着脑门嘴一瘪,大大的眼里含了泪,指着赵恪跟苏梅告状道,“姨,坏,我的!我的…”

苏梅一见他额头红了一块,瞪了眼赵恪,“你下手轻点。”

赵恪:“你没发现他最近老喜欢跟念辉争东西吗?”

苏梅揉了揉小瑜儿的额头,疑惑道:“小孩子不都这样吗?打打闹闹,争争吵吵,一会儿又玩到一块儿去了?”

赵恪想了想,不确定道:“是吗?”

两个新手爸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赵副团长,”苏梅纳闷道,“我们家小黑蛋是有人带,在老家根本不需要我操心。你们家怎么回事儿,小瑾可是9岁了!你不会从来没管过吧?”

“咳!”赵恪不自在地掩嘴轻咳了声,“什么你们家,我们家,现在咱们才是一家。”

“别转移话题!”苏梅瞪他。

“没有不管,”赵恪无奈道,“我工作忙你也知道,好不容易攒够半月的假期回去一趟,大半时间都浪费在了路上。在家三四天,就带着他到处走一走玩一玩,买些他想要的,陪着做做作业、练练琴,刚刚熟悉一点,我又该走了。至于小瑜儿,我确实缺席满多的,之前他长到一岁,我跟他相处,说实话不足半月。”

“所以,他们在哪个阶段会有什么表现,”赵恪凝眉道,“我还真不知道。不过小梅,我还是觉得你对小瑜儿太惯了。”

“有吗?”这个问题上次念营也有提过,那时苏梅还不以为然,觉得小瑜儿走路不稳,不整天抱着他,把他带在身边怎么办?也没人能带他、哄他啊。

“你想想小瑜儿刚来那会儿的脾气,再看看他现在,是不是比先前任性多了?”

这一点苏梅无法否认,小瑜儿确实比以前脾气大多了。

“那是因为,他觉得他有依仗了。而你,”赵恪笑道,“就是他的依仗。”

苏梅沉思道:“那我要怎么带他?”

“在家尽量别抱他,让他拖着学步车自己走,”赵恪建议道,“去食堂上工,也把学步车带上,让他在食堂的广场上玩。等开学了,把他丢进托儿所吧。”

“有托儿所吗?”

“等军嫂们来了统计一下,能有七八个幼儿,就可以建议蔡校长开一个幼儿班。”

两人站在车门前说话,车里的三个孩子听得一清二楚,小黑蛋乐得爬上椅背冲后面的两个哥哥咬耳朵,“听到了吧,听到了吧,小瑜儿再不是家里的宝贝蛋了,他日后再不能整天赖在我娘怀里了,哼!叫他跟我叫板,踢到脚了吧!哈哈…他要跟我们一起上学喽~哦哦~开心!哈哈…”

赵瑾从小人书里抬起头来,淡淡地瞟了他一眼:“现在才四月中旬,离八月中开学,还有四个月。”

“呃!”小黑蛋得意的笑嘎然而止,他掰着手指算了算,没算明白,“大哥,四个月是多少天?”

“120天左右。”

小黑蛋松开扒着椅背的手,往下一秃噜,颓了:“好长啊~”

“哈哈…”林念营不厚道地笑了。

赵瑾跟着勾了勾唇。

车子到方家,方东升跟邹敏拎着东西,正要锁门去刘家参加两人的婚宴呢。

听一家人来送羊腿,方东升乐了:“送羊腿是假,主要是来请我给你们主持婚礼的吧?”

苏梅跟赵恪互视一眼。

苏梅笑道:“舅舅请了老族长。”

方东升脸一垮,扭头跟邹敏说:“小心眼!我就说他怎么这么快就原谅我了,看看,在这等着呢,小心眼!”

“得了吧!”邹敏抬手给了他一巴掌,“你当刘大哥跟你一样闲啊,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还一直记着。他请老族长,自然有他的考量。行了,赶紧接了羊腿走吧,等会儿婚宴该开始了。”

方东升委委屈屈地接了羊腿放进屋里,抱着小黑蛋坐在了副驾驶位。

邹敏抱着林念营,随苏梅娘仨坐在了后面。

几人回来,刘氏的族人已经陆陆续续到了。

刘夫人早等急了,一见苏梅抱着小瑜儿进院,忙放下手里的活儿,拉着她往后院走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早知道,你们走时,我就跟你交待一声了。”

“舅妈,”苏梅不解道,“是需要我做什么吗?”

刘夫人扫了她一眼,停下脚步,抱过她怀里的小瑜儿递给赵恪道,“你先抱会儿,我带小梅换件衣服”

苏梅低头瞅了瞅自己身上穿的浅灰色列宁装,刚上身的新衣服啊。

刘夫人拉着苏梅一路疾行,进入后院道:“我给你在华侨商店定制了件婚裙。”

苏梅脑中闪过民国的婚服,下意识地揉了揉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个时代能穿得那么复古吗?

“来看看,”刘夫人松开苏梅,拿起铺在床上的大红呢料掐腰长裙,在她身上比划道,“怎么样,美吧?”

很保守的款式,袖长至腕,裙摆同样长及脚踝,可是好美啊!领角、袖口各缀了圈用各色绢纱做的小小玫瑰花苞,宽大的裙摆上更是零星地点缀了大大小小的玫瑰花。

“好看!”苏梅伸手,小心地抚过领口一个个指腹大的花苞,“舅妈怎么想起给我定做裙子了?”

虽然跟自己想象的不一样,可这个年代不都要求人们一切从简吗?

“我有一天路过起士林西餐厅,”刘夫人笑道,“看到一对新人结婚,女孩儿穿着大红的裙子,披着雪白的毛坎肩,当时就觉得好美啊!我要是有个女儿该多好,等她结婚时,我就拿我那一箱子珍藏的布料给她做婚服。”

“我还以为这辈子都没法实现了呢,”刘夫人乐道,“哈哈,你不知道,一听你舅舅说,你和赵恪要来市里补办婚礼,我都乐疯了,翻箱倒柜地把我认为好看的布料全部找出来,抱着去了华侨商店。唉,可惜,你要是早来一天该多好,我带你去理发店,把头发剪短一点,再烫几个卷卷,穿上这裙子肯定更美。”

“婶婶,”有人在外叫道,“化妆品我拿过来了,现在上妆吗?”

“青青,”刘夫人朝门口喊道,“你先去客厅等一下,我们这就开始换衣服。”

“好。”

“小梅,”刘夫人把裙子往她怀里一塞,拿起床上的一个纸布,取出一套洗好的大红胸罩、内裤和一双丝袜道,“这些…会穿吗?”

苏梅憋着笑点点头:“会穿。”

“那行,你换衣服吧,”刘夫人把东西往床上一放,匆匆向外走道,“皮鞋在床上的盒子里,一起换了啊。”

苏梅低头瞅了眼自己脚上的鞋子,刚穿了几次的黑色半跟牛皮鞋,还是她上次住院,舅妈给她买换洗衣服时一起买的。

放下衣服,苏梅打开鞋盒,大红的高跟鞋映入眼帘。

默了默,苏梅放下鞋子,缓缓解开了身上的衣扣…

苏梅换好衣服打开门,刘夫人和季青青同时双眼一亮,真美!

“好看!”两人围着苏梅转了圈,赞道。

“青青,”刘夫人道,“时间不多了,抓紧时间上妆吧。”

“好。”季青青应了声,抱了自己带来的化妆盒进屋,扭头对苏梅笑道,“坐,别紧张。”

刘夫人拉着苏梅在镜子前坐下,笑着介绍道:“这是族长家的孙女,跟你同辈…”

“不用上那么浓,”苏梅道,“描一下眉,涂个口脂就成。”

“好。”季青青按苏梅说的给她描了一下眉,涂了下口红,就将注意力放在她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上了。

刘夫人取裙子时,人家送了一条用大红绢纱做的玫瑰丝带和一对玫瑰耳钉,季青青就用这条丝带帮苏梅将头发挽了起来,然后帮她带上了耳钉。

外面乐器响起,刘夫人、青青带着苏梅从屋里出来,等在院里的赵恪和孩子们均是眼前一亮,怔怔地看着她一步步走近。

苏梅一眼扫过赵恪身前站着的四个孩子,跟着微微一怔,四个小家伙也都换了身大红色呢料西装,里面是白色的衬衣、红色的领结,脚上蹬着双崭新的小皮鞋。

赵瑾、林念营帅帅的,小瑜儿萌萌的,只有小黑蛋…

这一身,跟他真不配。

“娘!”小黑蛋缓过神来,跑到苏梅跟前,羡慕地看着她头上的玫瑰丝带,“好漂亮啊,我也想要一条。”

苏梅嘴角抽了抽,牵着他走到赵恪跟前,下巴一抬,抿嘴笑道:“赵恪,我跟你差不多高了呢。”

赵恪伸手撩起她颊边的发,别到耳后,喉咙滚了滚,片刻“嗯”了声。

“赵恪,”刘夫人拿了大红的绸花过来,“来,你和小梅各自为对方别上一朵。”

赵恪接过花,分了一朵给苏梅,捏着另一朵攥了攥拳,片刻方轻轻为她别在胸前。

苏梅等他别好,揪着他胸前的衣服,往上一别,然后大大咧咧地拍了拍人家胸前揪皱的衣服,“好了!”

赵恪盯着自己胸前的花,深深吁了口气,再看她,正揽了裙子蹲下给几个小的别红花呢。

“走吧,”赵恪等她给孩子们别好红花,抱起小瑜儿,牵起她的手道,“前院都准备好了,季书记也赶来了。”

一家六口一迈出后院,站在两列的十位族中青年就奏响了手中的乐器。

“会不会太隆重了?”苏梅悄悄问赵恪道。

“舅舅给你撑腰呢,”赵恪笑道,“他在告诉我,小梅有人护呢,别想欺负她!”

苏梅抬头望去,院子两边各摆了8张桌子,张张坐满了人,另一头,刘家晟、刘夫人站在老族长下首,正一脸期盼地看着他们走近。

苏梅脚下一顿,眼前一片恍惚,她依昔看到了前世的爸妈,那对被她深埋在心底的亲人,就站在刘家晟夫妻的位置,冲她微笑。

“小梅!”赵恪担心地看着突然落泪的妻子,“怎么了?”

苏梅摇了摇头,泪眼婆娑地看向赵恪:“我以为…”

我没有亲人了呢。

第82章

十名吹拉弹奏乐器的年轻人,2名刚留学归国,4名是在校大学生,4名高中生,开放的思想,幽默风趣的语言,炫技的演奏技巧,引得小黑蛋、赵瑾、林念营崇拜不已。

赵瑾矜持,林念营腼腆,二人都不如小黑蛋混得开。

婚宴还没结束他就挤进了人家的圈子,成了一堆年轻大男孩的小尾巴。

等赵恪、苏梅跟在刘家晟和夫人身后,送走了老族长、季书记、宋国宏和方东升夫妻、张任贤和其叔父等人,帮着收拾了院子,处理了剩菜,谢过来帮忙的族人,跟请来的厨师结算了工钱。

回头来唤四个孩子到给他们安排的院子休息,三个孩子都在,唯有小黑蛋的不见了踪影。

“小瑾、念营,”苏梅精神力在院内扫了一圈,没看到人,问两人道,“小黑蛋呢?”

“跟拉手风琴、打鼓的那些哥哥走了。”林念营说着眼里不觉流露出一丝艳羡。

苏梅好笑地揉了揉他的头:“你和小瑾怎么没去?”

林念营不好意思地垂头碾了碾青砖上的泥屑。

赵瑾跟着抿了抿唇。

“好了,”苏梅揽着两人道,“跟我去休息吧,明天你们要是想跟他们玩儿,就让小黑蛋带你们过去。”

赵瑾迟疑了下:“我明天想去乐器店买只口琴。”

林念营看向他,笑道:“你也觉得那位瘦高的小哥哥,口琴吹的《送别》特别好听吧。”

“送别!是这首吗?”苏梅轻轻哼唱道,“长亭外,古道边…”

苏梅的音质特别干净,听着听着就将你带入了画卷的意境里。

赵恪抱着小瑜儿等在小院门口,听着声音有由及近,不由出了神。

苏梅揽着两人经过他身边时,轻拍了他一下:“进去了,发什么呆?”

“苏姨,”赵瑾要求道,“你再唱一遍。”

“嗯嗯,婶婶,你再唱一遍吧,好好听。”

“长亭外,古道边…人生难得是欢聚…”

刘夫人给一家人安排的这座小跨院,无旁房,只有一排三间屋子。

苏梅松开赵瑾、林念营,来回看了下,对抱着小瑜儿进门的赵恪道:“不对耶,只有一间卧室,另一间是书房。”

中间是客厅。

“会不会是我听错了?”苏梅困惑地挠了挠头,“不是这院。”

赵恪深深看了她一眼,放下小瑜儿道:“没错。”

说罢,拿起洗脸盆接了半盆水放在盆架上,对她道:“去洗把脸,带他们睡会儿。”

今个儿起得早,又忙活了半天,赵恪怕她累着,心脏会不舒服。

“你呢?”

“我找舅舅说会儿话。”

睡了一个多小时,起床洗漱后,苏梅牵着小瑜儿,带着赵瑾、林念营去了主院。

刘夫人刚对着礼单,清点完收的礼钱、礼品,见她过来招了招手,“过来坐,小瑾、念营吃果子,小瑜儿想吃什么?舅奶给你拿。”

赵瑾、林念营接了果子,刘文浩家的小子招手唤了两人去隔壁院子看小人书,小瑜儿“啊啊”叫着,迈着小短腿跌跌撞撞地追了过去,林念营回头抱了他往前走了几步,就放下了,小家伙最近吃胖了不少,抱着老重了。

刘文浩家的小子比赵瑾大两岁,因为营养跟得上,照顾得好,比赵瑾高了一个头,长得也壮实,他听着声音,跑回来抱起小瑜儿,问林念营道:“我有成套的《三国演义》和《水浒》,你看过吗?”

“我家里没有这么全…”

“给,点点,”刘夫人把礼单和礼钱递给苏梅道,“大伙儿送来的毛毯、毯巾被、被面、暖瓶、茶具什么的我都帮你们拿箱子装好了,明个儿走时,让赵恪像你们来时放鸭笼一样,拿绳子串了绑在车顶上拉回去。”

苏梅没接:“舅妈,婚宴都是你们出钱办的,这礼钱我们不能收。”

“说什么傻话!”刘夫人瞪了她一眼,拉过她的手将单子和厚厚一叠钱拍在她手里道,“人家过来,看的是我们的面子吗?人家送礼,是给我们送的吗?这礼钱、礼品将来不是你们要还吗?难道你还想让舅妈帮你还不成?”

“小梅,”刘家晟带着赵恪从屋外走来道,“听你舅妈的,拿着。礼单上的人家,不单逢年过节要走动,就是日后有个婚丧嫁娶给你们报信,你们也要过来的。”

陡然多了好多亲戚啊!

苏梅抬头看向赵恪。

赵恪冲她点了点头。

苏梅接过礼单、礼钱,大致扫了一眼,脑中飞速将礼单上一个个人名跟今天见到的刘氏族人对上,然后递给赵恪。

赵恪没要礼钱,只接过礼单看了一遍,又还给她道:“收起来吧。”

“时候不早了,”刘夫人看了眼墙上的钟,问几人道,“想吃点什么,我去做。”

“熬点粥吧。”刘家晟道。

苏梅收起礼单礼钱,起身道:“我来做。早上我们拿来的螺都没动,中午大师傅熬的高汤、鸡油还有剩,正好我给大家做一个白灼螺肉,熬一个小米粥,拌个海带丝,一个酸笋,再切盘海鸭蛋,怎么样?”

“可以啊,”刘夫人笑道,“有荤有素有粥,听着就觉得吃着一定舒服。”

刘家晟听着却只想瞪赵恪:“我们家小梅在老家都没怎么烧过饭。”

刘夫人抬手拍了丈夫一巴掌:“你也说是在老家,老家小梅哥嫂众多,谁不能帮一把,这边能一样吗?她不做,赵恪又忙,几个孩子喝西北风呀?”

“不过,”刘夫人话头一转,对赵恪道,“咱家小梅跟着你确实是苦了,舅妈也不求别的,你比她大上几岁,阅历眼界都在她之上,遇到事了别跟她急,多教点、护点,生活上多体谅些,家务活能帮忙干点就搭把手,别嫌烦…”

赵恪也不反驳,刘夫人说一句,他点头应一句,末了对二老道:“舅舅、舅妈,您二位放心,小梅是我想要共度一生的爱人…”

苏梅耳尖一热,大步向外走道:“我去做饭了。”

刘夫人“噗嗤”一乐,对刘家晟道:“咱家小梅害羞了呢。”

刘家晟看着赵恪“哼”了声:“花言巧语!”

赵恪笑了声,起身道:“您二位坐着歇歇,我给小梅打个下手。”

刘夫人笑着冲他摆了摆手:“去吧。”

待赵恪转身出去了,刘夫人伸手隔着桌子,握住丈夫放在桌上的手:“别担心了,你看赵恪对小梅不是挺好的吗,也不是没有感情。”

刘家晟反握着夫人的手,情绪低落道:“我是怕小梅走不出来…你没看,中午都哭了。”

刘夫人默了默:“感情是培养出来的,晚上让他们在小院住下看看。平时在家,四个孩子缠着,两人怕没有多少单独相处的机会。”

“能行吗?”刘家晟道,“小梅性子犟,我怕激起了她的逆反心理…”

“试试吧。”刘夫人安抚地拍拍丈夫的手,“你不是说,苏家大哥、大姐要来了吗?两人过来,看着小梅和赵恪这样相敬如宾的相处模式,还不得心疼死。”

“可是…”刘家晟心下不舒服道,“建业满打满算才走两月。”

刘夫人噎了噎:“那你想要小梅给你外甥守多久?”

“最少也得满三个月吧。”

“刘家晟啊!刘家晟!”刘夫人点了点丈夫,“我咋有点看不明白你呢?两人领证时你不阻止,今儿又积极地为两人补办了婚宴,现在又想让小梅为建业守三个月了,你这…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呢?”

“我就突然,”刘家晟揉了揉脸,语气低沉道,“心里有点不得劲…”

刘夫人轻叹了声,握着他的手紧了紧,“那等会儿,我给他们换个院子吧。”

刘家晟缓了片刻,摇了摇头:“别了,就这样吧。让小梅早点适应赵恪的存在也好,待苏大哥、苏大嫂来了,看着她过得好了,心里也舒服点儿。”

二十多米外的厨房里,两人尴尬地听着。这会儿,苏梅都想封了自己的五感了。

耳朵要这么灵干嘛!

赵恪抬手扯了下她泛了点红意的耳尖:“耳朵挺尖的。”

他是受了专业训练,所以才听得这么远,没想到小梅的听力也这么灵。

苏梅白了他一眼,将人推远点,丢给他三只螺:“砸开!”

二老谈话的内容涉及林建业,说实话,赵恪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接下这个问题,遂只得随她一起避开这个敏感的话题,接了螺,拿锤砸开螺壳,取了肉出来洗净装盘备用。

“还要做什么,交给我。”

苏梅淘了小米下锅,点上火,一边坐上热高汤,一边道:“把炭炉点上,等会儿我再做一个炭烧响螺。”

炭烧响螺要想做的好,虽老师傅不可,因为里面看不到,炙烤全凭经验。

苏梅没有经验,不过她有精神力和火系异能加持。

海的鲜香味混和着调的汁水味儿随着热气一出,隔壁看电视的几个小子就跑了过来。

苏梅烤好一个,砸开壳,切成薄片码在盘里,递了筷子给几个小家伙:“尝尝。”

白灼的也好吃,螺肉切成相连的厚片,丢进高汤里略一翻滚,捞出来淋上滚烫的鸡油锁住水分,吃在嘴里鲜香可口,爽脆轻甜有嚼劲。

第83章

吃饭了,小黑蛋还没有回来。

刘文浩带着他家儿子出去找了一圈,回来说,那帮小子下午带他去了电影院,晚上又带他去起士林西餐厅了。

刘夫人笑道:“他倒是混得开,明泽几个平日儿心气儿高的,这个看不上那个入不了眼,没想到倒是瞧上咱们念辉了。”

“爸,”赵瑾撞撞赵恪的胳膊,“明个儿,你也带我们去看场电影,吃顿西餐呗。”

赵恪看了眼给小瑜儿喂饭的苏梅,问刘文浩:“最近都有什么好看的电影吗?”

“有新上映的《泸市姑娘》和《红领巾的故事》,”刘文浩道,“你可以带小梅和孩子们去看看。”

苏梅还没有看过这个时代的电影,闻言感兴趣道:“放映时间都是在什么时候?”

“下午两点半放《沪市姑娘》,五点放《红领巾的故事》,”刘文浩道,“上午放以前的老片《寂静的山林》和《花城暗哨》等。”

“好不容易来一趟,”刘夫人跟着怂恿道,“赵恪明天带小梅和孩子们出去好好的逛一逛,夏天快到了,去商场给小梅买两身布拉吉。小梅的头发太长了,带她去理发店修一修,叫我说最好烫个卷卷…”

苏梅忙摇了摇头:“剪短点可以,烫头就算了。”

过两年形势就该严峻了。

赵恪的目光落在苏梅的秀发上,乌黑辫子又长又亮,他的指尖下意识地搓了搓,“下午舅舅跟我说爹娘要来了,我看还是先留着吧,毕竟养护了这么多年,你陡然剪了,他们过来见了怕是不适应。”

苏梅手里的汤勺“当”的一声撞在了碗壁上,做饭时二老在堂屋也提了句,她当时的注意力都放在舅妈晚上对她和赵恪的安排上了,倒是把这句话忽略了。

一想到原主爹娘要来,苏梅飞扬的心情沉了又沉,眼前的饭菜顿时失了味道。

放下勺子,苏梅拿帕子烦躁地擦了擦桌上溅出的粥。

“怎么了?”赵恪敏感地察觉到她情绪不对,回想了下方才说的话,猜测道,“就想把头发剪了吗?”

顿了顿,他又道:“那就剪吧,爹娘来了我跟他们解释。”

苏梅心里有事,又不知道这事要怎么处理,还怕他发现什么,下意识地就想躲开他,遂把小瑜儿往他怀里一塞,拿着帕子推开椅子道:“帕子脏了,我去洗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