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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竹筐,挑捡着大的挖,片刻功夫,两只筐子就装满了。

绑在铁锨的两头,一使劲挑了起来。

回去时,苏袂直接抄了近路,顺坡径直而下。

“扑棱棱”惊飞了一只绿头鸭。

苏袂下意识地抬脚踢起一块石子。

“嘎——”石子击在绿头鸭背上,打得它一个趔趄坠了下来,掉进了灌木丛。

苏袂寻了块稍平坦的土坡,放下竹筐,朝灌木丛寻了过去,她没想到这山上还会有鸭子。

扒开灌木,捡起挣扎着要逃的绿头鸭,苏袂展开微弱的精神力,四下探寻了遍,在它方才起飞的地方找到五颗鸭蛋。

“有肉、有蛋吃了。”苏袂开心地笑了声,脑中已翻起了菜谱。

然而她的好兴致,在到家后,老太太拿着鸭蛋对着光照了照,就被打断了。

“这是母鸭,这是种蛋,别吃了,弄个窝让它继续孵蛋吧。”

“我想吃肉!”苏袂道。

“王奶奶,”小黑蛋抱着他娘的腿,眼巴巴地盯着老太太手里的鸭和蛋,“我也想吃肉,还想吃煎鸡蛋。”

“那不是鸡蛋,”林念营靠在苏袂另一边,解释道,“是鸭蛋。”

“都是蛋,能吃就行。”小黑蛋才不管它是什么蛋呢,反正煎出来都一样,香喷喷的。

“不行!这鸭子都孵了十几天了,里面的小鸭都快成型了,这会儿吃太可惜了。”

“王奶奶,”林念营好奇道,“您怎么知道它已经孵了十几天了?”

王老太小心地兜着鸭蛋,拎着鸭子,一边催着张宁赶紧弄窝,一边答道:“鸭蛋孵个二十七八天就出来了,你瞅瞅这蛋里小鸭的头都长出来了,孵的最少得有十几天。”

林念营小心地拿起一颗,仔细地瞅了瞅,随之惊呼道:“真的耶,真的有头。”

“是吧,”王老太笑道,“说不定再孵几天就出壳了。”

“我看看,我看看,”小黑蛋扒着林念营的腿叫道。

林念营放低双手,托着让他瞧。

要对着光才能看清,小黑蛋不懂,反正他咋瞅都没看到小鸭的头在哪儿,急得不由伸手去拿。

他下手不知轻重,蛋壳“咔嚓”一声有了细碎的纹路。

王老太和林念营的脸色陡然一变,齐声叫道:“不能捏!”

小黑蛋被吓得一哆嗦,鸭蛋从手里掉了下去。

“啊——”林念营不忍直视。

王老太跟着惋惜地叫了声。

苏袂伸手接住,瞅了眼吓呆的小黑蛋,展颜一笑,抱起他晃了晃:“没事!”

“蛋壳…裂了,”在老家,他见过姥姥对种蛋的爱惜程度,小黑蛋垂着头,忐忑不安道,“小鸭还能孵出来吗?”

苏袂愣了下,举起手看了看蛋上两道细碎的纹路,笑道:“能呀,娘帮你孵好不好?”

“真的能吗?”

“…”苏袂本想私下换个蛋,然后给他一个肯定的答复,可临到嘴边又改了主意,“我们试试呗,不试一成机会都没有,努力一下,还有一丝希望。”

苏袂没孵过鸡鸭,却也知道,孵化中的鸡鸭蛋不能离开温室或孵蛋的鸡鸭太久,怕回来的这一路,几个鸭蛋受了凉,在放进窝前,她用异能都给温了一下。

有了裂纹的那个更是贴身放在了身上,时不时地给它输入一点异能。

没了鸭肉和鸭蛋吃,苏袂就在王家厨房里挑了根笔直的柴禾,削尖一头,拎着桶带着两个孩子去溪边,叉了十条鱼回来。

鱼骨熬汤,鱼肉剁碎拌上荠菜,打上一颗鸡蛋,放上油盐和张宁自制的调料,搅拌成馅,用八一面包了四盖帘的饺子。

他们煮了三盖帘,留了一盖帘给王营长,等他晚上回来吃。

荠菜鲜美,鱼肉细腻弹牙,吃起来很是美味。

用罢饭,王老太陪着两个孩子玩了会儿,带着他们睡了。

张宁剥笋,苏袂帮着烧了一锅开水,烫了坛子,才起身去食堂。

第15章

苏袂到农垦食堂,司务长不在,大胖正带着人将一麻袋一麻袋土豆倒进竹筐,准备抬到溪边清洗。

“苏梅!”整个军区,除了王营长、林连长家的三个家属,没有一个女人,大胖看到长辫子的苏袂,立马就将人认出来了,王营长的爱人他见过,身姿娇小,齐肩的头发烫着小卷,“过来啦,正好来搭把手。”

大胖拿了把菜刀给她,背起筐土豆,示意苏袂跟上,“这些土豆大多在挖的过程中不小心挖坏了,等会儿到了溪边,我们洗,你帮忙拿刀把坏的地方削了。”

司务长那天跟他夸个不停,说苏梅一手刀功如何如何出彩,他今个儿就见识见识。

苏袂点点头,见这么多筐土豆他们一次性背不完,遂拎起一筐…

大胖说了几句,不见身旁的人回应,偏头一看,正瞅见她弯腰去背土豆:“哎,哎…放下、放下…”

苏袂握着背带,不解道:“不是要背到溪边洗吗?”

“是要洗啊。哎,我说你这同志咋这么实诚呢,”大胖扯着她的雨衣袖子,一边拉着人朝外走,一边训道,“这么多男同志呢,哪需要你做重活,还有那么重的筐,是你能背的吗?也不看看自己的小身板…”

大胖抬头瞅了眼比自己高半个头的苏袂,剩下的话说不下去了。

“你上午找我,是通知我来上工吗?”两人从背筐的炊事班小战士中穿过,苏袂伸手帮一位战士托了下筐,让对方顺利地站起。

战士回头道谢。

苏袂微微颌首。

“上工啊,你随时都可以,”大胖这才想起,原来说好的上工时间苏梅没来,是因为林连长牺牲在边境,她伤心过度病了。张了张嘴,大胖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嗫嚅了半天,才道:“要是身体没事,就从今天开始吧。”

“好。”苏袂随他出了农垦食堂,向后面分流出来的溪边走去。

“那你这几天就先跟着我打打下手。”周师长只是说让她过来帮忙,也没说这个忙要帮多久,往后是按临时工走呢,还是转为正式工?遂工资待遇什么的也不好说,大胖准备先让她干几天试试,如果行的话,就跟师傅商量一下,将人留下,当是照顾军烈家属了。

苏袂:“好。”

到了溪边,大胖没让苏袂下去,让回去背土豆的小战士带了个凳子过来,就让她坐在溪岸上,他们洗好一筐筐土头送上来,她削。

苏袂先开始还记得收着劲,免得吓着了他们,后来随着运上来的土豆越来越多,手上的速度不知不觉就快了起来。

到最后,一把刀在她手里舞成了一道残影,送土豆上来的两名战士傻傻地站在一旁,就见削好的土豆转眼就堆满了竹筐。

“快!换筐。”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司务长在旁对战士小声吩咐道。

两人忙动了起来,空筐拿走,洗好的土豆推到苏袂左手边,装满了削好土豆的竹筐拉走,空筐放上。

其间,苏袂的手停了停,等他们把筐放好,才又继续。

十几筐土豆削好,陆续上来的战士围观在旁,有的好奇地拿起个削好的土豆看了看,有的盯着她拿刀的手惊叹不已,谁能想到那么白细纤长的五指,能拿着那么大一把沉厚的刀挥动自如。

“你这一手刀功跟谁学的?”司务长警惕而又复杂道。

苏袂手腕一翻,厚重的菜刀于她手里挽了个花:“我喜欢剪纸,家里穷,没有那么多纸给我玩,我就春拿土豆,夏用黄瓜,秋冬红薯萝卜地切刻着玩。”

这话倒是没有掺假,原主自小喜欢剪纸,可擦屁股都要用树叶、土疙瘩的农家哪来那么多纸给她练习。

剪完旧课本、旧昨业本的原主,有一次将手伸向了林建业向老师借来的旧报纸,被苏老娘抓住狠揍了一顿,拉到地里切红薯片,晒红薯干。

原主哭得泣不成声,又迫于苏老娘的威压不得不拿起刀干活,便赌气地切了片红薯,拿刀挖刻了个气如夜叉的苏老娘。

这个栩栩如生、活灵活现的苏老娘,得到了苏老爹的一句夸赞和苏奶奶一个奖励性的煎蛋,原主由此受到了启发,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只是作品成果嘛,自然不能跟系统学过模型制作和绘画,有着高鉴赏水平的苏袂相比。

怕几人不信,苏袂随手拿了个土豆,打量了下它的轮廓,动手雕刻了起来,没弄太复杂,就比照着绿头鸭的样子,雕了个鸭子。

大胖抢先一步接了鸭子在手,神情激动道:“雕功这么厉害,做饭肯定不差了。”

“刷”众人全部期待地看了过来。

苏袂:“…”

突然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我没做过大锅饭…”

“这个不要紧,谁也不是一开始就做大锅饭的,只要会做饭,懂得菜式,多做两次就掌握住分量了,大锅饭比着小灶也就分量多些,”大胖兴奋地大手一挥,“走,回去做菜去,今个儿咱给战士们换换口味。”

战士们欢呼一声,背着、挑着一筐筐土豆兴冲冲地朝食堂奔去。

苏袂跟司务长一前一后,被裹夹在其间。

司务长偏头看了眼一脸莫名的苏袂,笑着解释道:“近来的主食是土豆,没油没酱的大伙儿吃蒸土豆、煮土豆吃腻了。”

“你有没有什么好主意,说说看。”

苏袂脑中闪过绿头鸭和后山那一大片竹海:“后山有一片麻竹林,春笋刚刚冒尖,我带战士们去挖些回来,腌酸笋吃怎么样?”

“春笋!”这倒是个好主意,“多吗?”

部队是去年进驻这里的,有些地方,不要说司务长,怕是侦察团的一些侦察兵都没有去过。

苏袂点点头:“挺大的一片竹林,春笋长出来不少,挖回来配菜的话,够吃一段时间了。”

大胖听到苏袂说竹笋,停下脚步,回头问道:“你们上午就是去那儿挖笋去了?”

“对,”苏袂道,“回来时,我还捉了只抱窝的绿头鸭。”

“鸭子!”大胖双眸陡然一亮,“鸭子喜欢群居,有一只就有第二只,在哪捉的,等会儿上山,带我们去看看。”

“好。”苏袂微微松了口气,只要不让她做饭,不管是挖笋还是捉鸭,干什么都行。

司务长要带人留下等会儿接收海岛农垦队送来的土豆,不能随他们上山,可苏袂那一手刀功,解释得看似合情合理,他心里的警惕却不曾放下半分。

“大胖,”司务长将人叫到一边,叮嘱道,“注意点苏梅。”

“苏梅!”大胖愣了一瞬,反应过来笑道,“师傅,您多心了吧,咱这是啥部队,能进来的哪一个不是祖宗十八辈地查了个遍。”

“呸!不懂别乱说,”司务长瞪他,“我们军人是查得严,家属谁有那么多精力一个个地去深挖,还不是地方上怎么说,我们怎么认。”

“应该没事吧,”大胖挠头,“你上次不是还瞒欣赏人家的一手刀功吗?”

那副见猎心喜的模样,他还记忆犹新呢,结果这才几天,就变了脸,啧,老男人啊,心思就是深。

“你那是什么表情?”司务长气道,“我是欣赏她一手刀功,可这不代表我就眼瞎地看不到她身上的违和。”

“什么违和?”

“她一个村姑,又不是名厨的后人,练什么刀功?”

“苏梅不是说了吗,人家喜欢剪纸,可家里穷没有纸…”

司务长瞪他,“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大胖缩了缩脖子,认怂道:“行行,我一定警惕,时时刻刻在心中默念,苏梅是可疑人员,苏梅是可疑人员,坚决不被她那一手刀功吸引,不做忠诚的舔狗…”

司务长:“…滚!”

大胖嘿嘿傻笑两声,转身与背好竹筐扛着铁锨的3名小战士和苏袂,相伴着出了食堂。

目送大胖和苏袂等人远去的背影,司务长想了想,招手唤了名小战士,“我想做道点心,你去王家帮我把林连长的两个孩子抱来,让他们等会儿帮我尝尝味道。”

“啊!”小战士愣了下,“司务长,我的舌头也很灵的。”

“我这道点心是给孩子吃的,你一个大人跟着瞎掺和什么,让你去你就去,哪来这么多废话。”

“哦哦”小战士被训得一愣一愣地出了门。

十几分钟后,小战士抱着小黑蛋,领着林念营过来了。

“司务长,”小战士把小黑蛋放在灶前,对做土豆蒸糕的司务长道,“我把念辉、念营带来了。”

“嗯,”司务长揭开锅盖,把蒸熟的土豆放在石臼里,拿了个短粗的擀面杖一边把土豆捣碎成泥,一边冲小战士挥了挥手,“你忙去吧。”

小战士瞅了眼石臼里的土豆,失了兴致,闻言忙不迭地跑了。

“你们俩哪个是念辉呀?”司务长手下不停,看着两个孩子笑道。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两个孩子好奇的同时,心里也胆怯着呢。

“我!”小黑蛋怯生生地举了举手,双眼骨碌碌地打量着四周。

“那你就是念营了。”

林念营点了点头:“伯伯好。”

“乖,那边桌子上有糖,你一块,给弟弟一块。”

两人拿了糖,乖乖道谢。

“谢就免了,”司务长笑道,“念辉,能不有让你娘送我一副剪纸啊,听说你们陕北的剪纸贼漂亮了。”

第16章

“啥是贼漂亮?”小黑蛋口里含着糖,扭头问他哥。

林念营剥开糖纸,把糖送进嘴里,瞅了眼糖纸上的小兔子,“就是很好看,像这上面的小兔兔一样可爱。”

“哦,”小黑蛋点点头,把揉成一团扔在地上的糖纸捡起来,塞给林念营,“我把贼漂亮的小兔兔给你,伯伯再给糖了,你把里面的糖给我吃吧?”

林念营抿抿嘴,不想给,遂提醒他道:“伯伯问你可不可让婶婶送他一副剪纸,你还没回答。”

“啊,忘了。”小黑蛋不好意思地朝司务长笑了笑,自动忽略了“送”这个字,“伯伯,你要让我娘给你剪什么?”

“我们家穷,没钱买纸,你买好纸给我,说要啥,我拿给我娘,我娘不吃饭不睡觉,一气儿准能给你剪好。”

司务长取了只粗白碗,舀出捣好的土豆泥,放在案板上,回头仔细打量了眼古灵精怪的小黑蛋,问道:“你娘什么都会剪?”

“嗯嗯,我娘会的可多了。”小黑蛋好奇地走到他身边,趴在案板上看他转身又拿了个碗,舀了碗灰扑扑的粉,拿筛子细细地过了一遍,留了精细的部分在案板上,心痒痒地伸手粘了点送到嘴里尝了尝。

“好吃吗?”司务长笑着打开糖罐捏了撮红糖洒在上面。

小黑蛋皱了皱脸,咬碎嘴里的糖块混和着生粉咽下,“不好吃,这是什么?”

“糯米粉,”司务长把糯米粉和红糖拌开,继续问道,“你娘很喜欢剪纸?”

小黑蛋觉得这位伯伯挺好说话的,他吃了案板上的糯米粉也没骂他,“嗯,她可喜欢了,家里没纸,就拿树叶呀,瓜皮呀什么的剪,剪的可好看了,有抬轿子的小老鼠,吃瓜的小黑蛋…”

“小黑蛋不是你吗?”林念营疑惑道。

“对呀,我娘剪的我可像了,还剪了姥姥、姥爷、舅舅、大哥…大姐…大黄小花小草,唉,”小黑蛋支着肘抵在案脚上,捧着脸,轻叹了声,感概道,“老多了。”

司务长低头看了眼小黑蛋,小家伙脸上的神情作不了假,他是真觉得他娘善长剪纸喜欢剪纸,“除了用剪刀剪这些,你娘会不会用菜刀在红薯、萝卜、土豆上刻个花啊猫啊什么的?”

“会呀!”小黑蛋在老家吃他娘刻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吃伤了,不怎么愿意提起,遂趴在案上,踮着脚尖看司务长把土豆泥倒在拌了红糖的糯米粉上,揉和成团,揪成一个个小剂子放在案上排成一溜,然后取一个在手心里团了团捏出一个活灵活现的小老鼠来。

“比你娘刻的好看吧?”司务长托着小老鼠问道。

小黑蛋颇是一言难尽道,“伯伯,咱能别废这功夫吗?直接做成一个团子多省事。”

“没你娘刻出来的好看?”司务长学艺以来,一手面点还没被人如此嫌弃过。

小黑蛋瞅了瞅他手里灰白的小老鼠,“我姥姥说我娘很有红军的开创精神。”

“什么意思?”林念营道。

“我娘用白萝卜刻出来的小老鼠,会给它装对红萝卜刻的翅膀,穿上波菜叶做的小裙子,系一根韭菜叶腰带,戴个白菜叶的帽子,蹬双白菜根的鞋子…”然后浇一勺夏日里存放的杨梅汁(背影图),洒点盐(暗夜里下的雪),放点辣椒碎(裙花)…小黑蛋一想到那味道,就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

司务长盯着手里灰白的小老鼠,突然就觉得特寡淡,特没看头,哪哪都入不了眼了。

林念营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婶婶好厉害哦!”

光是想一想,那小老鼠就可爱的不行,想要!

“不许跟我娘要!”小黑蛋偷偷吃过一次小老鼠,两次黄鹂鸟,三次合家福,被那千奇百怪的味道伤到了,深怕他娘被林念营一句话勾起姥姥说的什么创作欲,大做特做地乱霍霍东西不说,再入了迷忘记了给他们做饭,随便拿做出来的东西打发他们的肚肚。

司务长放下手里的小老鼠,打开库房,扫视了圈货架上的食材,拎着竹篮出去采了把青翠欲滴的艾叶尖,一捧娇艳的紫藤花,几朵碗口大的山茶花,分别捣碎成汁,用过滤的汁水重新和了三个面团,捏了一个个形状各异的碧绿叶子,一朵朵紫的、粉的、红的花儿。

先前的面团也没有弃之不用,而是团成了一个个可爱的小面果。

花儿、果儿对应着叶子的形状放好,上笼蒸起。

林念营围着司务长看得惊叹连连。

小黑蛋双手托腮蹲在门口,看着外面蒙蒙而下的细雨,已经开始怀疑人生了,大人怎么就这么喜欢折腾呢,蒸一个包糖的那什么糯米土豆团子它不好吃吗?

十来分钟后,花儿、果儿出笼。

司务长盯着摆盘漂亮的精致糕点,也开始怀疑人生了,他好像、也许、就是…被一个四岁大的孩子,给绕进圈里了。

林念营洗过手,拿了个叶托果,双手捧着,半天不舍得咬上一口,太漂亮了!

小黑蛋耸了耸小鼻头,不是什么奇怪的味道,清香中透着一丝甜,闻着怪香呢。

拄着双膝站起来,小黑蛋慢慢挪到小桌前,看着盘中晶莹如玉个个形状各异的点心,舔了舔唇,想吃。

司务长目光复杂地将盘子往他跟前推了推:“尝尝。”

小黑蛋迟疑了下,揪了块放进嘴里,轻轻一咬,软糯的清甜味在口中泛起,是一种从未尝过的味道。

比买的点心少了些甜,多了些淡淡的艾叶香和花的芬芳。

“好吃!”小黑蛋看着司务长双眸一亮,拿起点心,三两口塞进嘴里,一边大口嚼着,一边冲他竖了竖大拇指,赞道,“你比我娘厉害!”

司务长抽了抽嘴角,并不想要这份夸奖。

招手唤了先前的小战士,指了指着桌上的点心:“自己留两块,剩下的拿个篮子装了,给两个小家伙带回去。”

“谢谢伯伯!”林念营和小黑蛋齐声道谢。

“伯伯,”小黑蛋伏在战士的怀里,一边由他抱着外向走,一边冲司务长挥手笑道,“明天,我能过来找你玩吗?”

海岛农垦队运送土豆的骡马挑担队来了,司务长侧身从小战士身边匆匆走过,上前跟此次带队的负责人打招呼,听到小儿的话随意“嗯”了声。

送走农垦队,清点土豆入库,司务长心里犹自觉得不踏实,第一次在溪边遇到苏梅,他真没想那么多,只当是乡下姑娘,干活麻利,或是家里长辈是个有名的厨子,自小教导出来的。

后来王营长的勤务兵过来帮她请假,出于好奇,出于对她刀功的欣赏,闲聊间他不免就多问了些她的情况,才知她祖上就是普普通通的农民,自己也没有专门学过什么厨艺,灶上会的只是寻常的家常小吃。

那时他心头就浮现了一个淡淡的疑惑。

这次近距离再看,苏梅指腹是有茧,薄薄一层的厚度,绝练不出那手刀功。

还有她那双眼,沉静得彷似一汪海水、包揽万象,不像她这个年龄该有的。

越想越不对劲,跟副班长交待了一声,司务长转身去了军部,通报后,被领进了周长弓的办公室。

“你说苏梅一手刀功,比你这个经年的老厨师还要出彩?”陈莹受罚后在家里一连闹了两天,老丈人也打来电话大骂,说他这个师长当得没用,护不住妻子,妇人间的一点口舌小事,也值得他们军部上纲上线,个个吃饱了撑得没事干…

为此,周长弓已经好几天没休息好了,现在听到苏梅的名字就头痛,心里也多了丝不喜。

“嗯。”司务长点点头。

周长弓眉间拢起,带着不耐:“报给侦察连,让他们查…”

“查什么?”宋政委推门进来,笑道,“我怎么隐隐听到了苏梅的名字。哦,司务长也在啊,正要找人问你呢,苏梅去上工了吧,给安排了什么活呀,累不累,女同志咱们要多照顾点…”

“小宋!”周长弓打断宋政委,直接道,“司务长说苏梅的刀功,比他这个干了大半辈子的老厨师都强。”

“恭喜司务长,”宋政委拱手笑道,“得了个好助力呀,这下你可不要再抱怨工作担子重了…”

“小宋!”周长弓不悦道,“你是没听明白我的话,还是存心包庇?”

宋政委唇边的笑意敛去:“周师长这帽子扣的…苏梅一个军烈家属,独自带着两个孩子在军营,她犯了什么错?或者说她能犯什么错?需要我包庇?”

周长弓被一连三问,顶得失了颜面,霍的一下站起来,拍桌子叫道:“她一个不满25岁的女同志,刀功比司务长都厉害,这本身就是问题!”

宋政委亦被激起了几分火气:“谁规定了年轻一代就不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看周长弓还要叫嚷,宋政委摆了摆手,长吐了口气,冷静道:“当年,林红军在新兵连找到林建业,带他回林家,林老跟他现在的夫人为了验证真伪,先后派了四五拨人去陕北深入调查。”

“苏梅身上但凡有一点问题,林老都不可能让林建业娶她。”宋政委看向两人,讽刺一笑,“说得再难听一点,苏家要不是在抗R期间救治过多位革命战士,又红又专,林红军不管摆出多少事实,来证明林建业就是他弟弟,林老都不会认。”

“万一是来的时候,”周长弓道,“在火车上被人调包了呢?”

宋政委看向司务长:“你跟她近距离接触过吧?”

司务长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没有易容的痕迹,小黑蛋言谈间对她亲切而又熟悉。”

说到这里,司务长也觉得自己可能小题大做了,遂补充道:“那孩子,不知道你们见过没,是个机灵鬼。”

小孩子最是敏感,苏梅是他娘,朝夕相处,他的感受最深,若真有问题,方才孩子谈起她时,不会依恋中带着一点淡淡的无可奈何,想来可知,母子俩的日常相处有多轻松可乐。

“为防万一,”周长弓坚持道,“还是交给侦察连查查吧。”

第17章

“侦察连没空,”都说得这么明白了,周长弓还揪着不放,宋政委脸色难看,语气里带了不耐,“过两天赵恪回来了,他们要进山拉练。”

“那就在赵恪回来前,把这事查实。”周长弓掷地有声道。

“行!”宋政委冷笑,“你只要不怕赵恪回来跟你闹,你尽管查。”

“这关赵恪什么事?”周长弓气道。

“你说关他什么事!”宋政委下颌微台,唇角似笑非笑地勾着讥讽,“林建业才牺牲几天呀,家属在营区就被咱们自己人欺负,他带队去边疆没有护住林建业,本就自责,得知此事,不跟你翻脸才怪!”

“你就等着他回来跟你拔枪大闹吧!”

说罢,一转身,摔门而去。

周长弓:“…”

好气哦!却也不得不承认,他今天真要下令查办了苏梅,以赵恪的脾气,回来真敢对他拔枪。问题是,这事…赵恪固然要受处分,他也落不了好,苏梅毕竟是烈士家属。

司务长觑了眼周长弓黑沉的脸色,摸了摸鼻子,挺不自在的,他只是觉得苏梅身上有些违和,就过来上报一声,免得真有什么,悔之晚矣。

宋政委的话也不无道理,烈士军属,他们一个不合理,一个违和,本着固有的思想,就想将人关押查办了,岂止人寒心啊,搞不好还会出人命。

今个儿这事,是他冲动鲁莽了。

宋政委甩门走了,周师长这个台阶只能自己给了。

清了清嗓,司务长试探道:“要不,咱给林老打个电话,问一下当年他让人去陕北调查的情况。”

周长弓双眼一亮,林老跟他两个儿子不和,林红军就不提了,林建业牺牲了这么久,也没见他打个电话过来,关心一下两个孙子和苏梅的近况。

心里怕是巴不得寻苏梅一个错处,借此甩去三个累赘。

自己这时候打电话过去,他说不定还会提供些素材,给个准话,来个大义灭亲什么的。

彼时,便是赵恪回来了,想为苏梅出头,也晚了。

冤有头,债有主,他要怪也怪不到自己头上。

心里这么想着,周长弓脸上渐渐便有了笑意。

司务长看得古怪,心下突然就不安了起来。

“我来打吧,”司务长一把抢过周长弓手里的电话,在他愕然的注视下,强笑道,“我比较了解情况。”

周长弓想了想微微点了下头,把电话簿递了过去。

司务长接过,盯着那一行数字深吸了一口气,拨了过去。

花城市委,秘书接到电话道了声“稍等”,起身走到隔壁办公室,对伏案工作的老人道:“林副书记,海岛部队来电。”

老人写字的手猛然一顿,笔尖刺破了文件的纸张,天阴屋暗,办公桌上亮着盏灯,老人僵直的侧影,在灯光的映照下拉长定格,仿似一道时光的剪影,带了几分凄惶的沧桑,半晌,他不确定地问了一句:“哪里来电?”

秘书恭敬地立在门口:“海岛部队,周师长来电。”

海岛部队是对外的称呼,两人都知道它的性质,也知道这个部队唯一跟老人有关系的那人,数日前已经魂断边疆。

“转过来。”

“是!”

桌上的电话响了几声,老人才松开笔,右手轻颤地覆了上去,然后拿起。

“什么事,说。”声音极冷。

“林副书记您好,我是海岛部队总管后勤伙食的司务长陈大明,林建业牺牲后…”

林老握着电话的手紧了紧,按着心口,眼神一片恍惚。

“部队照顾苏梅,让她进了农垦食堂帮工,我发现一些情况,想跟您核实一下,”司务长等了一下,电话里静默无声,心下一突,人也跟着紧张了起来,“听我们宋政委说,几年前您派人去陕北调查过苏梅一家,那您可知,苏梅会剪纸,有一手好刀功?”

林老精神恍惚地“嗯”了一声,抖着手去拉抽屉,拉了几下,没有拉开。

秘书不放心,一直守在门口,听到动静,忙开门闯了进来,拉开抽屉,取出一个小白瓶,打开,倒了颗药丸塞到他嘴里,端了水给他。

嗯,嗯是什么意思?

司务长握着电话迷惑地想:是说知道吗?

那样的话,苏梅的刀功就是过了明路,公布在资料上了。

司务长移开电话,看向周长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