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春分拦住:“吃好饭出去打,想怎么打怎么打。”

  小美拿起筷子指着甜儿:“你给我等着!”

  吃饱了,甜儿放下碗筷就打算跑。

  杜春分叫住:“你和平平刷锅洗碗。小美和安安陪我忙半天。”

  甜儿老实下来。

  小美得意了:“娘,我帮你监工。”

  杜春分:“你跟我去招待所拿行李。”

  小美:“让安安去。”

  杜春分:“你俩都去。”

  安安忍不住瞪一眼小美,都怪你。

  小美也消停了。

  沈舒城却忍不住说:“真热闹。”

  老杜叹气:“闹得人头疼。也得亏家里就甜儿一个。再来一个年年过年都得跟唱戏一样。”

  甜儿不禁说:“爷爷,珍惜吧。等我出国你再想热闹也只能看人家热闹。帝都大学寒假短,外国应该也差不多。照娘那样说,未来几年我只能借月遥祝您新年快乐了。”

  平平忍不住说:“除夕没月亮。”

  甜儿噎的说不出话。

  老杜乐了:“赶紧收拾。对了,我茶叶你们放哪儿了?”

  平平:“条几柜子里。”

  老杜跟沈舒城解释:“我这儿没咖啡。不过茶叶是好茶叶,你以前也很难喝到。”打开柜子,看清里面的东西,惊讶道,“我把这些忘了。”

  沈舒城不由得看过去,正好看到“茅台”二字。

  老杜把烟酒拿出来:“福利。”

  沈舒城不禁问:“福利还发酒?”

  老杜笑道:“不敢信?其实每到逢年过节的时候都会发些东西。”

  这点甜儿可以证明:“我娘学校八月十五和年底都发油发面。”

  平平道:“沈爷爷,明天或者后天上午出去看看,应该能看到有关单位的人带着东西过来慰问老同志。”

  沈舒城下意识看老杜。

  老杜笑道:“退休后跟着儿女住在这边的老同志。我还没退休。”

  然而老杜没退休,因为他不光放权,还帮省里收拾烂摊子,年初一早上拜年的人就没断过。

  暖瓶冲了两次开水,地扫了两次,终于消停下来,甜儿往她爹身上靠:“可累死我了。”

  小美揉揉脸颊:“脸都笑僵了。爷爷,刚刚走的那女人谁呀?居然让我给她唱一段《天仙配》。还说上戏剧学院我的戏肯定唱的不错。她知道戏剧学院干什么的吗?”

  老杜笑道:“就是不知道,以为夸你戏唱得好是间接恭维我孙女厉害。”

  杜春分忍不住问:“戏剧学院没有戏曲专业?”

  小美心累的不想说话。

  邵耀宗:“那是戏曲学院的事。他们学校教写剧本,话剧表演,导演,拍电影需要的灯光等等这些。”

  杜春分道:“你不说我真不知道。小美,隔行如隔山。不能怪人家。”

  小美想说什么,门口又多了一辆车。

  甜儿扭头朝墙上看,“十一点了,还没完啊?”

  沈舒城也好奇:“二哥,省领导和市领导班子都来了吧?”

  老杜:“市一把手确实来过。省里的还没来。不过他们也住这边,不至于现在才来吧?”

  那是因为老杜家门庭若市,人家一出来就看到门口不是有小轿车就是自行车。终于消停,没人出来进去,立马开车过来把门口给挡着,告诉来人屋里有客。

  有车的领导也不多,老杜挺好奇谁来了,便起身迎上去。

  沈舒城示意儿子回房。

  杜春分笑道:“不用。你们只管说是我们老家亲戚。”话音落下,看到几个人都是五十来岁,“比老杜年轻十来岁,肯定不认识你们。”

  沈舒城笑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杜春分给甜儿和安安使个眼色。

  俩人跟去老杜卧室陪他们。

  平平拿起安安刚刚洗好的杯子,叹气道:“我又成了茶水小妹。”

  杜春分:“你什么时候跟甜儿学的话这么密?”

  平平闭嘴,看人进来立马送板凳:“请坐。”

  跟老杜一起进来的人笑道:“谢谢。杜老,这位就是咱们宁阳的状元吧?”

  平平看过去,远看五十多岁,近看有六十了。估计是省一把手,“不是。我是邵一平。她叫邵甜儿。不过我跟她同校。”

  来人没想到认错,不过一听同校不尴尬了,俩人都很优秀,他认错很正常嘛。

  “我记得她好像是学经济,你呢?”

  平平:“法律。”

  “豁!”

  几人都很惊讶——小姑娘学法律。

  随之转向老杜,这孩子是要从政啊。

  老杜笑道:“她才上大二,还有可能读研。还早。有可能进公检法部门,也有可能去别的部门试试。先坐下。你们怎么来了?”

  年龄最大的那位笑着说:“给您老拜年。家里什么都不缺吧?”

  老杜笑道:“谁敢少我的东西。”

  坐在最边上的那位看到对面平平旁边的杜春分和邵耀宗,“杜老,这两位就是您女儿女婿吧?”

  老杜颔首,给彼此介绍一下。

  这几人来之前就知道杜春分和邵耀宗在这儿。

  给他拜年是其一,借机跟邵耀宗搭上话是其二。虽说军政是两个系统,可越往上两个系统就越紧密。

  不过几人都是人精,不好表现的太直白,跟邵耀宗寒暄几句就改跟老杜聊天。

  大过年的还是在家里,开始肯定是聊家常。

  老杜家人口简单,几句话就没什么可聊。

  坐在老杜身边的人此番过来还有一件事:“杜老,说起来早些年就该给您请个保姆。您看有什么要求,跟我们说说,回头我们去办。”

  老杜刚到省厅那年,就应该给他配个保姆。

  如今更不需要他自己出这笔钱。

  老杜道:“不用。我年龄不小了,也该退了。等我退休就搬去小杜那儿。”

  几人相视一眼,没想到他会直接说出退休的话。

  总共来了三人,坐在中间的那位试探地说:“杜春分同志得上班,哪能干保姆的工作。您去哪儿住,跟找个保姆不冲突。这是您应该的。或者不找保姆,找个伴儿呢?杜春分同志,你看呢?”

第142章 不吃回头草

  杜春分笑道:“他找伴儿又不是我找伴儿。跟他过日子的人得他喜欢。我看再好也没用。”

  “你是他女儿。”

  杜春分:“我喜欢就多来几趟,不喜欢就少来几次。我的意见真没那么重要。他工资高,你们又给他安排保姆,压根不需要我这个当闺女的做什么。”

  试探老杜的那人以为杜春分这关最难过,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

  那人就转向老杜,想听听他的意见。

  三人当中最年轻的不过比老杜小十来岁。可他们仨的经历加一起也没老杜复杂。

  老杜以前当了十来年双面人,两党都混过,经历过军阀混乱,参与过抗战,参加过内战,走南闯北,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事没经历过啊。

  老杜反问:“先说说来我这儿之前你去了哪儿,见了什么人。我再回答你。”

  那人险些失态。

  坐在老杜身侧的人忍不住感慨,难怪他这些年总能化险为夷:“年前我们去了一趟退休干部大院看望几位老同志。在其中一位老同志家中见到了您,您前妻。”说到此赶紧补一句,“我们不是要过问您的私事。那位老同志是觉得与其找不熟悉的保姆,不如找个知根知底的人照顾你。”

  老杜好奇地问:“她又离婚了?”

  三人被他问糊涂了。

  杜春分问:“她跟你离婚后还结过婚?”

  三人恍然大悟。但他们不知道。

  他们愿意传这个话都以为那女人一直为老同志守身如玉。

  老杜笑道:“何止结婚,好像还有个孩子,今年得有十来岁了。”

  这就尴尬了。

  老杜道:“你们不知道?”

  三人没脸说不知道。

  老杜:“不知者不怪。回头再问起你们,不好拒绝就让她来找我。像你们说的,这毕竟是我的私事。”

  平平算一下时间:“那不是一跟爷爷离婚就结婚了?”

  三人越发尴尬。

  老杜:“想不想知道我怎么知道的?”

  三人不敢想。

  老杜道:“我以前是宁阳市公安局局长,谁不认识我?谁不知道我妻子?即便没见过,公安局的同志也知道她姓什么叫什么。她办结婚证给孩子上户口能瞒得过我?”

  老杜身侧的那位领导忍不住问:“那位老同志不知道您知道?”

  “可能以为我不知道。职位高了,离人民群众远了,离普通同志也远了,派出所的同志想告诉他也见不着他。他便以为我跟他一样。”

  三人都知道他不一样。

  宁阳像他职位这么高的退休的在任的加一起有几个,可唯独他敢自己开车遛弯,闲来无事亲自去买菜。

  菜市场那个地方打听国家机密肯定没戏。打听花边新闻毫不费力。可能不需要打听,那些嘴快的大爷大妈主动跟他分享,杜局被甩,妻子嫁了谁谁。

  老杜道:“我这个人,用小杜的话说毛病一堆,很挑剔,所以绝不吃回头草。”

  将心比心,他们的爱人在他们遭难的时候离婚然后迅速结婚,日子过不下去再离婚,再想跟他们复婚,甭说门,窗户也没有。

  何况人家又不是孤家寡人一个。

  闺女通情达理,女婿前途无量,孙女漂亮又聪慧,这么好的日子吃饱了撑的弄个负心人回来膈应自己。

  老杜身侧的那位领导道:“我是您老也不会吃这样的回头草。”

  老杜道:“见着他们你不能这样说。不,别的话也不能说。只管说让她来找我。”

  几人懂,说多了反而会在那边搞得不是人。

  墙上的挂钟响了一下。

  十一点半了。

  三人起身道:“杜老,哪天真需要保姆您直接跟我们联系。那事千万别往心里去。”

  老杜笑道:“我是那么小心眼的人,能活到现在?早在被那些小人圈在屋里的时候就开枪自杀了。”

  他身侧的人笑道:“您老高风亮节,是我们不会办事。”

  老杜抬抬手,“人情社会,我懂。这大过年的,为国家的成立立过汗马功劳的老同志不是找你们要钱要权,只是让你们帮忙带句话,你们不好拒绝。”

  他越是这样,三人愈发自惭形秽。

  “行了,都回家吧。”老杜起身道。

  三人赶忙说:“您老留步。”

  邵耀宗:“我送送你们。”

  杜春分跟他一块出去。

  小美小声问:“爷爷,我总觉得这事没完。”

  沈舒城从卧室里出来,“你爷爷活着的时候,身为他的妻子不用为生计发愁。你爷爷去世,身为遗孀,政府给他的补贴可能比你娘工资还高。以前以为我死了,常凯申给的补贴都不少,何况现如今的政府。这么大的馅饼哪那么容易放弃。”

  老杜:“听到了?”

  沈舒城:“他们声音不小。二哥,我真知道你怎么想的。”

  甜儿不禁说:“我也知道了,爷爷和洋奶奶没戏。”

  老杜好笑:“洋奶奶什么称呼?”

  甜儿:“她是美国公民,还不是洋奶奶?”

  老杜道:“她不改改性子,为了跟我复婚一时妥协,过几年累了还是得分开。她能改改性子,在国外照样能找到陪她共度余生的人。”

  沈舒城:“是这样。二哥,我打算明天就走。”

  “明天年初二你们去哪儿?”老杜皱眉,“不是走娘家就是等着闺女回娘家。你们去谁家合适?”

  沈思维道:“我们打算回首都。”

  老杜:“回首都歇几天再回老家祭祖?不如在我这儿歇几天。”

  沈舒城看到杜春分回来,“听小杜说,过年不放假,年初二就得上班。”

  老杜:“是这样,但我不是。刚刚来的那几位恨不得我赶紧把厅长以及身上挂的职辞了,好安排自己的人。我十天半月不去也没人催。”顿了顿,笑道:“可能还有很丰厚的奖金。名曰给老同志的补贴福利。”

  杜春分道:“你们实在想回去,初六再走吧。那时候该走的亲戚都走了,路上人多车多,到老家也好搭个便车。”

  老杜:“小杜说得对。现在不比早年,可没有黄包车给你们坐。耀宗,你什么时候回去?”

  邵耀宗也想初六送走这俩位,然后带着妻女回去。可他就请个过年的假啊。

  “我下午就回去。”

  沈舒城不禁问:“你也没假期?”

  邵耀宗:“今年的假期得留着回头跟春分去首都送甜儿。”

  沈舒城想起来了,甜儿出国,“时间定了吗?到时候让思维去接你。”

  甜儿:“没。我们那些留学生一起去。可能会由外交人员安排。不用去接。我们都是国家的宝贝,外交人员不敢让我们出岔子。还有可能定期去看我们。”

  邵耀宗笑道:“是的。担心你们毕业跑了,或者偷偷结婚留在当地。”

  甜儿嘿嘿笑了:“沈爷爷,沈伯伯,你们放心,我会功夫。”

  沈舒城知道她们几个每天早上跑步,还以为她们爱运动:“二哥教的?”

  老杜:“耀宗教的。自保没问题。”

  沈舒城羡慕:“二哥,你这个孙女将来了不得。”

  老杜:“我这四个孙女都了不得。思维,跟你家的比如何?”

  沈思维很不好意思说:“比不过。甜儿一个就比不过,更别说四个。”

  老杜很满意:“所以不是外国的水土好,而是优秀的人在哪儿都优秀。”

  沈舒城等着他劝他留在国内。

  然而老杜没这个意思,该说的话他已经说了,“让小杜和耀宗做饭,咱们出去透透气。”

  沈舒城愣了一瞬间才反应过来,“在这个大院里转转?”

  老杜道:“我带你出去也行。”

  甜儿大声说:“我也去。”

  平平紧随其后:“我也去。”

  小美张了张口,一看五个人了,“这次让你们。娘做啥吃,我帮你。”

  昨晚邵耀宗跟杜春分说过,他今儿下午回去。杜春分想给他做点好吃的,所以吃过早饭,别人来给老杜拜年的时候,杜春分就躲去厨房,弄点卤水把鸡卤了。

  杜春分没把炉子封严,以至于早饭后新换的煤球到中午就冒出微火,卤汁锅也冒烟了。

  鸡是一两年的公鸡,肉熟的快,杜春分来开炉子二十分钟就好了。

  期间杜春分也没闲着,邵耀宗收拾素菜,杜春分把卧室门关上,用堂屋的火炉烧油。待油烧热端去厨房的炉子上,然后用油炸卤好的鸡。这便是香酥鸡。

  吃的时候把鸡肉撕开码盘,放些调料就可以上桌了。

  杜春分起先跟沈家父子说往后几天吃窝头,并不是骗他们。

  中午主菜香酥鸡,主食便是玉米窝头。

  沈思维起初吃不惯,跟他爸在首都吃了七八天,又在这边吃几天反而觉得玉米窝头别有一番滋味。

  老杜见他吃得香,问道:“没面包好吃吧?”

  沈思维道:“刚到那边也吃不惯,天天想吃米饭。习惯了都一样。”

  老杜道:“那明儿让小杜给咱们做大米饭红烧肉。”

  小美不禁说:“那等到开学我得胖五斤。老师非得数落我不可。”

  杜春分道:“这点你不用担心,初六回去天天吃素。”

  “不要啊,娘,我跟你开玩笑呢。”小美满脸哀求,“人家过几天就开学了。”

  沈舒城问:“几号去?”

  小美看向甜儿,“她去年被老师训了。这次早点过去。”

  杜春分不禁瞥一眼甜儿:“活该!十四过去?”

  四姐妹同时点头。

  老杜算一下日子,“正月十五是周六,十六是周日,你们老师又不上班,去那么早干什么?十六过去,十七报道刚刚好。”

  平平道:“周日正好报道。十七周一正式上课。”

  老杜嗤一声:“心野了一个多月,上的进去才怪。”

  杜春分:“那是她们。别的同学可不这样。下午哪都不许去,回房看书。”

  甜儿得学英语,乖乖地点一下头。抬眼注意到爷爷,心中忽然一动,好奇地问:“娘,您说那位会不会下午就迫不及待地找来啊?”

  杜春分:“人家比你爷爷年轻近二十岁,又不是嫁不出去。”

  邵耀宗忍不住笑了。

  杜春分不禁皱眉,转头看着他。

  邵耀宗:“对象是二壮他爹一村之长,爹那个前妻都懒得睁眼看他。如果是一个小科员,有可能拨冗跟他相亲见个面。可爹不是啊。爹是省领导都来拜年的老领导。要不要打个赌,她正月十五之前绝对会来找爹。”

  杜春分提醒他:“今天年初一。”

  邵耀宗:“那就正月初十之前。”

  老杜乐了:“你们当我不存在?再说了,她来找我就得见?”

  杜春分挑起眉梢:“不见一面说清楚,还想跟她缠缠绵绵到啥时候?”

第143章 前妻

  老杜被问的梗了一下,“我——谁要跟她缠缠绵绵?我是懒得理她。再说了,该说的离婚的时候已经说了。”

  杜春分:“人家显然不这样认为。”

  “我又不是她,我怎么知道她怎么想的。她怎么想的我也管不着。”

  杜春分瞥他一眼:“你就犟吧。”

  老杜微微摇头:“不是我嘴硬,有的人就是那么自我感觉良好。”

  甜儿赞同:“以为爷爷糟老头子一个——”

  “什么?”老杜猛然转向她。

  甜儿慌忙说:“我说我快吃饱了。爷爷快吃,吃好咱们玩儿去。”

  老杜见她这么怂,也懒得跟她计较:“我去玩,你在家看书。”

  “咳,这事您不说我也知道。”甜儿眼角余光注意到她娘看她,顿时不敢多嘴。

  饭后,姐妹几个把锅碗瓢盆桌椅案板收拾利索,就滚去厢房看书。

  她们一走堂屋顿时变得安静极了。

  中午不光有香酥鸡,还有大葱炒鸡蛋和凉拌木耳。后两样邵耀宗也喜欢吃,结果不小心吃撑着了。

  堂屋里烧着炉子,房门只开一条缝,以至于屋里很暖和,温暖的邵耀宗昏昏欲睡。

  杜春分见状,忍不住说:“要不你现在就回去吧?”

  邵耀宗不想走,抹一把脸醒醒困也不回答。

  老杜不禁说:“再不走天就黑了。”

  邵耀宗想也没想就说:“有灯。”

  老杜被他干脆的话噎得转向沈舒城,“咱们出去走走消消食,让他搁屋里坐着。”

  杜春分把邵耀宗拉起来:“我过几天就回去了。”

  邵耀宗顺嘴接道:“那我这几天呢?”

  杜春分:“不想回去就住在军营。你以前又不是没住过。”

  “你要说以前,以前家属还不能随军呢。”

  杜春分松开他,双手叉腰:“走不走?”

  邵耀宗麻溜地起来,又忍不住嘀咕:“还没到两点。”

  杜春分一瞪眼,他戴上帽子和手套出去。

  沈舒城忍着笑小声说:“二哥,你这个女婿也有意思。”

  老杜:“那是你没见他以前,跟木头桩子似的。”

  “现在是怎么回事?”

  老杜道:“几个孩子大了,尤其甜儿那张嘴整天嘚啵个不停,给她当爹装聋作哑根本没用。”说着看到邵耀宗已到大门口,“咱们也出去吧。”

  到院里老杜眼角余光就注意到厢房门边多了一个小脑袋,仔细看看,是邵甜儿,“不看书干嘛呢?”

  “去哪儿?”没有藏的必要,甜儿把整扇门打开。

  老杜问:“是墨水没了,还是钢笔坏了,还是作业本用完了?”

  这些都有,甜儿没理由问下去,悻悻地关上门。

  杜春分叮嘱邵耀宗一声:“时间还早开慢点。”回头对她爹说,“别理她。”

  老杜活动活动腰,他的老腰咔擦一下。

  沈舒城吓一跳,慌忙扶着他:“没事吧?二哥。”

  “坐久了。”老杜又轻轻动一下,“过两天得去中医院看看。”对沈舒城道:“一起去。”

  沈舒城:“我不用。”

  杜春分忍不住问:“中医院开了?”

  老杜奇怪:“这话怎么说?”

  杜春分:“听说早几年把中医院都给闹关了?”

  老杜:“哦,那时候啊。甜儿她们几个考上大学那年就恢复正常了。咦,耀宗怎么又回来了?”

  沈舒城:“是不是忘了什么?”

  沈思维想想:“我记得他来的时候就穿这一身,什么也没带。”

  邵耀宗昨天下午才过来,这里有他的牙刷牙膏换洗衣物,所以他什么都不需要带。

  杜春分没等车停稳,忍不住问:“你不会又想待会儿再走吧?”

  “我车都开起来了。”邵耀宗忍不住说。

  杜春分:“那怎么了?”

  邵耀宗看向他岳父:“门口有个女人找爹,看起来五十岁左右,是不是那位?”

  老杜下意识问:“谁?”

  杜春分:“老杜的前妻葛腊梅?”

  邵耀宗点头:“我到门口正好听到她问门卫,杜启元杜厅长是不是住这儿。爹的同事都在这儿,我的战友都在大院那边,咱家又没什么其他亲戚。”

  老杜:“多高?”

  邵耀宗:“比春分矮一些。”

  沈舒城想笑:“春分这个身高,比她高的可不多。”

  邵耀宗说出来也觉得自己说了句废话,“虽然只露半张脸,看起来挺白的。应该是齐短发。”

  杜春分不由得看她爹。

  老杜:“肤色一样,可我记得她是长发。”

  杜春分:“以前跟你在一起,啥活不用干,每天吃饱等饿,有时候梳头发。后来嫁的不光不如你,还有个孩子,连绑头发的时间都没有,还不得能剪多短剪多短。”

  老杜不禁问:“你就知道她后来嫁的不如我?不许人家跟她离?”

  杜春分嗤笑一声:“比你好还找你?有这个工夫早缠她前夫去了。”说着,一顿,“说不定还真是人家只要孩子不要她。她要是带着一个孩子,那位老同志估计也不好意思让上午那几位捎话。”

  杜春分话音刚落,就看到警卫跑步过来。

  邵耀宗故意问:“爹,要不要我帮你把人接过来?”

  “这边凉快吗?”老杜睨着他问。

  邵耀宗愣了一瞬间,反应过来,道:“我找个凉快地儿呆着去。”

  驱车到大门外,发现居然还有一个人,七十多岁。应该是葛腊梅的娘。

  邵耀宗下意识想掉转车头,在拐弯的那一瞬间想到这母女俩加一块也不够她一个人收拾的,于是踩下油门直直地往东去。

  老杜让警卫员把人带进来,就忍不住看杜春分。

  杜春分奇怪:“你看我干什么?又不是我把人弄来的。”

  沈舒城懂,笑着说:“二哥嫌你们乌鸦嘴。”

  杜春分:“她初一不来十五还得来。早来早说清楚还不好?”

  老杜叹气:“我跟她说不着。”

  杜春分:“当时情况不是特殊嘛。她可能以为你大人有大量,能原谅她小女子。何况你比人家得大二十岁吧?还是男人,合该包容一下。”

  老杜不禁问:“谁包容我?”

  “我啊。”杜春分脱口而出。

  老杜顿时没话了。

  让闺女在老家那么多年,闺女没怪他,他在宁阳又娶一个,闺女还没怪他。还希望他再找个老伴儿,确实够包容他。

  老杜不想多言的抬抬手就往屋里去。

  沈舒城担心,因为他很少见他二哥这样,小声问:“春分,二哥没事吧?”

  杜春分摇了摇头:“没事。老杜只是觉得应该一别两宽各不相干的人突然找来心烦。”

  沈舒城笑道:“其实这才正常。像二哥那么理智的人反而是少数。”

  沈思维忍不住说:“杜伯伯不理智也不可能活到现在。”

  沈舒城想想早年的情况,但凡有一点点私心,有一点点犹豫不舍,他真等不到胜利那天。更别说如今位高权重。

  “咱们也进去吧。”沈舒城说着话到院里,想拐去甜儿那边。毕竟这事他二哥的私事。

  抬起脚的那一瞬间,又觉得就算帮不上什么忙,回头闹起来也能拉个偏架。

  沈舒城到堂屋顺手打开半扇门。

  冷风进来,沈舒城忍不住问他儿子:“咱家也这么冷?”

  沈思维:“最冷也就零下十来度。”

  沈舒城道:“那还好。今儿外面得有零下二十度。”

  老杜忍不住说:“你老家江南,最低温度零度,常年不结冰,三年一次雪。”

  沈舒城听出他潜意思,嫌冷可以搬去老家,“可江南湿冷啊。这里屋里比外面暖和,那边正好相反。赶上梅雨时节,十天半月见不着太阳,贴身盖的被子都能发霉。”

  沈思维对老家没什么印象,忍不住问:“这么严重?”

  老杜:“一年四季有吃不完的水果。吃海鲜河鲜特便意,不需要去菜市场,搬个板凳在门口坐半天,够一家人吃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