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好的鱼汤端下来,转身之际看到墙上的挂钟,还没到四点半。
哪个单位都不可能这么早下班。
边防部队的学校冬天放学早,那也得到四点半。
杜春分买的鲶鱼大,收拾好也得有六斤重,所以她就用炒菜锅做汤。平时用来烙饼蒸馒头的大铁锅炖红烧鲶鱼。
让邵耀宗去拿大铁锅,杜春分过去,“婶子,是不是怕我们吃饭的时候毛蛋忍不住?”
王金氏很意外,怎么也没想到她这么直接。
杜春分笑道:“鱼肉豆腐汤应该没事吧?”
“没事是没事。可鲤鱼刺多。这孩子要是卡到,他娘那边我不好说啊。”王金氏为难。
杜春分道:“在别的地方我不能保证,在我家肯定不会让他卡着。婶子,忘了?我是厨师。”
国营饭店的大厨。
王金氏觉得可以相信。再说了,她除了是厨师,她还是杜局的闺女。
杜局的闺女就算看到毛蛋卡着也有办法把鱼刺弄出来。
王金氏:“那我先回去看看?别她找不到我们着急。”
杜春分道:“行。饭做好你在墙那边喊一声就行了。我让甜儿把毛蛋送过去。毛蛋,你可以再玩一会儿,但你得听话。”
王金氏想说,你跟他说没用。这孩子被他姥姥姥爷惯的高兴看你一下,不高兴眼皮都不带动一下的。嘴巴刚刚张开,小孩的脑袋使劲动了一下。
王金氏顿时忍不住跳脚:“好你个小毛蛋。合着你啥都懂。天天跟我在这儿装聋作哑呢。我回去就告诉你娘。明儿就把你送学校去。”
小孩直视王金氏,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杜春分劝道:“婶子,消消气。你看,毛蛋快被你吓哭了。”
“他装呢。”王金氏瞥一眼孩子——没流泪。继续说:“我领他两年,居然还没,还不如甜儿她们半天。”说出来不合适,赶紧补一句,“是不是因为这几个姐姐好看?毛蛋,我回去就告诉你娘。你小子丁点大,就知道讲美。”
杜春分忍俊不禁,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跟一个成年人吵架。
谁能想到就是一个看起来才五岁的孩子。
小不点收回视线,捡起板凳上的核桃仁往嘴里塞。
王金氏一看他又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心里就上火。
亏得她以前一直以为小孩这样是难过。
闹了半天是不想理她。
这个小祖宗,等他身体好了,看她不把他吊起来打。
杜春分越发想笑。又怕刺激王金氏,忍得很辛苦,“婶子,四点半了。毛蛋的娘几点下班?”
“快了。我得去拉炉子。”嘴上这样说,心里不踏实。
甭管混小子装不装,他的身子骨虚是真的。
王金氏道:“小杜,你做的红烧鱼可千万别给他吃。”
“我知道轻重。”锅里的油热了,杜春分也没送他,准备好的调料倒进去爆香就放鱼肉。
甜儿不禁吸气:“好香啊。娘,晚上吃白米饭吗?”
杜局道:“是的。我给你们买十斤米,够你们吃几天的。”
“十斤米只能吃几天啊?”甜儿很惊讶。
杜春分:“咱家七口人,你自己算算一顿得多少米。你们的饭量快赶上我了。”
甜儿不敢算:“等我们长大,我们四个赚的粮票也不够我们自己吃的啊。”
邵耀宗道:“是的。春分什么时候蒸米?”
“现在就泡上吧。钢筋锅里兑上热水,等这个鱼盛出来就放炉子里温着。否则等吃饭的时候米就凉了。”
杜局不禁说:“这太麻烦了。我觉得你还是得把那个炉子点着。”
邵耀宗道:“那我现在就点吧。我也觉得得两个。这么多人,光洗脚洗脸就得两壶水。”
这些年点火练出来了。
杜春分的红烧鱼还没做好,邵耀宗就把厨房的炉子点着了。点着后就直接在那边蒸米饭。杜春分这边把烤炉封一半,小火慢炖。
二十分钟,天黑了,来电了,米饭也差不多了。
杜春分先给小毛蛋洗手。
本来还担心孩子紧张害怕。结果这种情况压根没出现。
杜春分让他坐下,他就四平八稳地坐着,等着伺候。
杜局道:“这孩子也没他奶奶说的那么虚啊。”
“可能只是身子骨弱。”杜春分把她做的滤网找出来,给他过滤半碗鱼汤,又给他盛几块豆腐和两块鱼鳃肉。
豆腐切的很小,用勺子就可以。
杜春分便给他一把勺子,“可能有点烫,别着急啊。”
小孩轻微点一下头。
动作太小,杜春分险些没看清。
邵耀宗盛两盆鱼肉出来,发现锅里还得有半盆,“春分,今天买的鱼不小啊。”
“我特意买那么大的。”
邵耀宗:“留明天早上吃?”
“你们先吃。”杜春分没回答,而是打开橱柜。
来之前她把家里该洗的都洗的干干净净。被子等衣物用破旧的床单包起来。锅碗瓢盆用干净的报纸裹起来。
不需要再清洗,杜春分拿过铝饭盒就把剩下的鱼肉装起来。
塞的严严实,饭盒才装完。
杜局停下,看一下他女婿,是我想的那样吗?
“春分,放饭盒里干嘛?又不是没有盆。”邵耀宗故意问。
杜春分:“这个让老杜带回去,留他明天中午吃。早上也行。搁箅子上热一下就好了。会热吧?”
杜局原本会,可被她一问,不确定了,“我是该说会呢,还是应当说不会呢?”
“会不会你不知道?”杜春分皱眉,老杜这样的居然没跟常凯申去享福?不会是他得罪了常凯申,没有别的出路吧。
杜局道:“我的会可能跟你们厨师不一样。”
“锅冒烟就拿出来?”
杜局点头,难道不是吗?
邵耀宗忍不住了:“爹,春分买的这个鱼大。别看满满一饭盒,其实可能就七八块。锅冒白烟,外面热了,里面还是凉的。你得再等几分钟。”
杜局明白:“那我现在会了。”
杜春分服了她爹:“你一个人这么多年居然没饿死?”
甜儿奇怪:“爷爷不是局长吗?”
工资那么高怎么会饿死啊。
杜春分:“我说错了。居然没把自己毒死。”
小美好奇:“为啥啊?”
“做的饭太难吃,跟毒药一样。”杜春分没好气地看一眼她爹,就拿筷子吃饭。
杜局失笑:“没那么夸张。”
杜春分不想跟他说话,怕气死:“毛蛋,鱼汤好喝吗?”
小孩抿抿嘴,微微颔首。
“烫不烫?”
小孩每次只舀一点点,一点不烫。
杜春分见他摇头:“那就喝吧。你还太小,我蒸的米硬,你吃难受。这个烧的鱼有一点点辣。实在想吃,回头问问你妈可不可以吃。”
小不点露出一丝浅笑。
安安忍不住说:“娘,他是不是很乖啊。”
邵耀宗逗她:“那吃过饭我去别人家问问,看谁家有小孩子,抱来给你当弟弟。”
平平问:“多大的?”
邵耀宗笑着说:“像毛蛋这么大的肯定不行。他记事了。知道自己的父母。抱来也能自己回去。得抱不会走路,还在喝奶的。”
平平吓得慌忙说:“那我们不要了。”
杜局险些被她呛着。
安安不放心:“爹,我不要人家的弟弟,有毛蛋一个弟弟就好啦。”
邵耀宗想永绝后患:“以后还要不要我们给你生个弟弟?”
“不要,不要,不要!”安安怕他改口,赶紧说道。
甜儿看热闹不嫌事大,“你以后只能当妹妹。”
安安不假思索地说:“当妹妹我也不要一个人留在家里照顾小弟弟。”
邵耀宗对于这个回答非常满意:“吃——”忽然听到有什么动静,不由得看杜春分。
杜春分也听见了。
这房屋和院墙跟王金氏说的一样,关上门外面放炮仗都听不清楚。
杜春分打开门,一连串的敲门声传进来,“谁呀?”
“我是——是不是邵参谋长的爱人杜春分同志?”
杜春分过去开门。
家属区也没路灯,从房屋洒进来的微弱灯光只能看出人不是很高,一米六的样子。穿的很单薄,像是只穿一件棉袄,没裹大衣,“您是?”
“毛蛋在你们家?”
杜春分恍然大悟,毛蛋的妈来了,“嫂子啊,请进。”
“我叫孙瑾。我婶娘说过吧?”
杜春分闻言可不会说王金氏可能忘了,只顾抱怨她爹娘。
“我一直在做饭,可能跟邵耀宗说的。”外面冷,杜春分出来就开一半,于是过去把整扇门打开,“嫂子,毛蛋还没吃好。”
孙瑾回来一听说儿子在这边就要过来。
王金氏先解释,肯定是杜春分的几个闺女长得好看,她做的饭又香,毛蛋才不愿跟她回来。
平时王金氏只抱怨,不能在哪儿待屁会儿,毛蛋就要回家。回家一老一小大眼瞪小眼,跟俩大傻子一样。
头一次听她这样说,孙瑾就多问几句。
得知杜春分是厨师她就不急了。
厨师肯定比她会做吃的。
考虑到毛蛋的饭量跟猫崽子一样,孙瑾又怕人家给他盛一碗汤,他只喝一口就不喝了。
谁家的东西都不能这么浪费。
孙瑾打算儿子没喝完就端回去,留他饿了再喝。实在不喝,就给今天终于能回来的王旅长喝。往后见到杜春分,说起这汤她也不用觉得心虚。
看到儿子只是瞥她一眼就继续喝汤,孙瑾愣了一瞬间,反应过来就看杜春分:“刚吃?”
“有一会儿了。我没敢给毛蛋盛太多。”杜春分给她一个小板凳:“给他剩了四块豆腐和两块鱼。鱼吃了,豆腐还剩,还剩几块啊?毛蛋。”
小不点用勺子搅一下,出现两块。
孙静惊得微微张口,今儿的太阳打西边出来的吗。
没用人催,没要人喂,他自个吃这么多。
孙瑾不确定地问:“儿子,还吃不吃?”
小孩看了看对面和身边的小姐姐,都在扒着鱼吃米饭,不由得轻微点一下头。
孙瑾:“那慢慢吃,妈妈不着急。”恐怕慢一点儿子反悔。
总共只有半碗,小孩喝了大半。慢慢悠悠,剩下那一点也不过三五分钟的事。
小孩吃好一动不动。
杜局想笑:“这是不舍得回去?不行。天黑了,得回家睡觉。我们家可没有多余的床。我是她们的爷爷也得回去。”
小孩起身伸出小手。
孙瑾习惯性弯腰。
杜春分不禁说:“刚吃过,回头让他走一会儿比较好。要是回去就睡,恐怕得尿床。”其实更想说小孩可能不舒服。
有李慕珍在前,杜春分不想再跟别人牵扯太多。
不曾有过多付出,以后不论出什么事都伤不着她。
孙瑾工作一天,也不想抱儿子,“下来自己走好不好?”
小孩滑下来
孙瑾惊讶,他居然这么乖。
“跟叔叔阿姨们说再见。”
小孩挥挥手,什么也没说。
但他依依不舍的神色让杜春分一家知道,小孩明天肯定还得来。
杜局等人出去才问:“甜儿她们明天不去学校报道?”
邵耀宗点头:“去。”
杜局朝东边看一眼。
杜春分道:“来也没空跟他玩儿。要么回他家,要么跟我们去学校。”顿了顿,“先不说他。天这么黑,你还开车回去?”
来之前杜局打算的极好,换好煤球,看看还缺什么,然后就回去。
计划赶不上变化。
闺女一家来了,杜局内心深处不想走:“我明天上午也没什么要紧的事,不走也行。”
邵耀宗下意识问:“那怎么住?”
“跟上次一样。”杜局说着,又忍不住显摆:“小杜,你们以前的床太窄。卧室的床看见没?我给你们定做的,一米五宽。”
杜春分看见了。
邵耀宗很想装没看见,要那么宽的床干啥玩意,又不是在上面打滚。
他这个老丈人一个人久了,肯定忘了床越窄夫妻感情越好。
邵耀宗道:“谢谢爹,让爹破费了。”
“咳,又不是外人。”杜局看向邵耀宗:“回头多铺一床被褥。你们滨海的那床太硬。”
邵耀宗不想理他老丈人,把他媳妇挤得跟他闺女睡,还挑三拣四:“那时候天热。现在是冬天。”
杜局想起来了,放心了:“快吃饭吧。”
杜春分:“那你的车呢?”
“放外面没事。”杜局说着就端起碗,夹一大块鱼。
杜春分看到桌子一角的鱼:“你既然不打算回去,我刚才给你装鱼的时候,你怎么也不说一声?”
“你又没提前问我。”
杜春分噎了一下。
杜局立马说:“鱼留我中午吃。对了,明天别买鱼了。我这里还有几张肉票,只能在宁阳那边用。明天我买几斤肉,咱晚上吃肉。”
邵耀宗心中一凛,明晚不会还要住下吧。
“太好啦!”
甜儿惊呼一声。
邵耀宗不禁问:“哪儿好?”
第78章 上学
两大四小同时看邵耀宗,他说什么呢?
邵耀宗吓得吞口口水,着急忙慌解释:“爹,我是说,你看这桌子,还有板凳,还有东西卧室的床,吃的米,做菜的油,都是您置办的。明儿再把肉票用了,您怎么办?”
杜春分无语:“老杜又不傻。”
杜局好笑:“我还能让自己饿着?”
邵耀宗暗暗舒一口气,好险。
“总不能一天到晚吃食堂。周一到周六都行,周日怎么办?”邵耀宗一脸担忧,“那些厨师又不是春分,也不知道做的饭干不干净。”
杜春分想想她爹六十了。
不是年轻小伙子。
不禁说:“对。能不能找个保姆?”
“你觉得呢?”
杜春分摇头。
不用国家出钱,也是资产阶级奢侈之风。
杜春分:“天天脚跟脚跟着你的司机会做饭吗?”
“他入伍前都没用过炉子。”
杜春分:“……当我没问。”
邵耀宗突然有一个主意:“爹,您虽说六十了,看起来顶多五十岁。可以找个老伴啊。”
有了老伴,就不信他还能天天往这儿跑。
杜局的脸瞬间变了色,“找什么?”
“找——”邵耀宗见他似乎很不高兴,又像是害怕什么,顿时不敢说下去,“我担心爹——”
杜局:“我用得着你担心?”
邵耀宗的呼吸停下来。
杜春分放下筷子:“老杜,说啥呢?”
杜局心底的怒气咻的一下消失殆尽。
邵耀宗却怕老丈人回头收拾他:“春分,是我多事——”
“不是你多事。”杜春分打断他的话,“你又不知道我娘是个潘金莲。”
邵耀宗下意识说:“我知道。”反应过来,惊的结巴,“潘——潘潘金莲?”难以置信地看了看她,又转向他岳父,“怎么可能?”
他那个岳母得瞎成什么样啊。
老丈人这样的都看不上,她还想找天上的神仙,开国元勋不成。
“不,不对,你娘——我是说岳母不是都,不是去世了吗?”
怎么还能那样啊。
难不成“西门庆”是鬼?
杜春分只见他眼珠乱转,就知道他想多了,“老杜,你说。”
老杜心虚不敢说,他瞒着小杜的可不止“潘金莲”这一件事。
再说了,那件事过去快三十年了,他也记不清当初怎么说的。
万一说漏嘴,甭说明儿来吃饭,他得立马滚蛋。
“还是你说吧。”
杜春分道:“其实我娘没死。”
“没,没什么?”邵耀宗的脑袋糊涂了。
杜春分:“还活着。”
“活活着?”邵耀宗陡然拔高声音。
四姐妹同时抬起头来,随即不约而同地转向她娘,齐声问:“活着?”
杜春分被爷几个看得莫名心虚。
难怪老杜让她说,这可真不是人干的活。
杜春分点头:“是的。跟人跑了。现在不是在南边那两个岛上,就是在国外。”
四个孩子呆了。
邵耀宗张了张口,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话语,“你是说那两个坟,都——都是空的?”
杜春分真不敢点头回应。
可她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
邵耀宗简直想骂人:“你还让我磕头?!”
“我可没让你磕。”
邵耀宗想起来了,是杜大壮那小子。
他若是没记错的话,当初杜春分只打算带他拜见她爷爷奶奶。亦或者说连她爹娘的坟都忘了。
这就难怪了。
人又没死。
杜春分道:“我不也跟你一起磕了吗?”
“我——”邵耀宗想骂人,“你可真行。不论谁问你都能理直气壮地说你娘死了。”
杜春分微微摇头。
邵耀宗不禁问:“不是?”
“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有的人活着,她已经死了。”
邵耀宗噎的无言以对。
杜局忍不住笑了。
邵耀宗气得说:“您还笑?她说我岳母是潘金莲!?”
“那是她娘,她娘对不起她,她想怎么说怎么说。”杜局推的干干净净。
邵耀宗又噎了一下:“她是潘金莲,您是什么?您想过——”猛地转向杜春分,难以置信,“杜大郎?”
杜春分别过脸去,不敢跟他对视。
邵耀宗找他岳父:“您早就知道杜大郎的‘大郎’两个字取自武大郎?”
“还吃不吃?”杜局不答反问。
邵耀宗想说,还吃个屁!
本该仙逝的丈母娘没死,极有可能在海外。
这事要是传出去——不对,他不知道,上面不可能也不知道吧。
邵耀宗不由得看他岳父。
他的表情太明显,杜局不想理他都不得不说:“我和她三十年前就离婚了。这事要是追究,全国的高级干部得打倒五分之四。”
早年军阀割据,党派众多,我党只是其中一小撮,宛如星星之火。后来有燎原之势,是接纳了来自各个方面的人才。
追根溯源可就有得追了。
那非得天下大乱不可。
思及此,邵耀宗就找杜春分:“别人不能说,我你有必要瞒着吗?”
“我可是为你好。少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个人安全。”
邵耀宗很想说,我听你胡扯。
“我是你丈夫!”
“那你我刚在一块的时候,有点当丈夫当孩子爹的样吗?”杜春分回想一下,“你要是这样说,那咱们就从头理论。”
邵耀宗想想七年前的自己——蠢货一个。端起碗继续吃饭。
杜局见状笑出声来。
邵耀宗不禁瞥一眼他岳父,笑个鬼!
甜儿和小美互相看了看,这就完了?
平平和安安忍不住问:“娘,然后呢?”
“啥然后?”杜春分不禁问。
平平看看三个大人,“就,就这样吗?”
杜局接道:“外面还在闹革命,她还活着的消息不能让外人知道。否则你爹职位不保,你们也别想进宣传队文工团。”
平平不敢再问下去。
杜局继续说:“那两个坟也得留着。现在拆了没法解释。”
杜春分忍不住说:“还是我有先见之明吧。”
“你还是闭嘴吧。”杜局示意她看看邵耀宗的表情。
邵耀宗的样子想哭又想吃人,扭曲的别提多难看。
杜春分顿时不敢多嘴。
邵耀宗可忍不住:“这事只有我们一家知道?”
杜局:“还有宁阳战区首长。”
这就是说连他们军的司令都不知道。
邵耀宗心里好受些。
可这事还是太突然,本该吃三碗米饭,邵耀宗吃两碗就饱了。
杜春分就让几个孩子把米吃完,鱼汤剩下来留明儿早上喝。
屋里暖和,外面零下六七度,杜春分就把剩的汤和给她爹留的鱼放厨房,用和面的大瓷盆盖住。
邵耀宗去铺床。
可看到两个被窝,其中一个还是老丈人的,邵耀宗又呕的想吐血,来到新家的第一天不是跟媳妇儿试床,而是跟老丈人睡,这叫什么事啊。
再一想想老丈人喜欢把枪放枕头底下,搞得跟枕戈待旦似的,邵耀宗越发难受。
这要是万一他夜里睡觉翻个身,不小心碰到他老丈人,那明年的今天可就是他的忌日。
邵耀宗想了又想,这样下去不行。
否则他死都不知道哪天死的。
家里一共有三个热水袋。两个放小孩房里,一个先放杜春分被窝里。快睡觉的时候,杜春分的被窝热了,热水袋移邵耀宗被窝里。
跟老丈人在一块,邵耀宗没胆子拿热水袋,就借着冲热水袋的时候说:“春分,赶明儿得给爹买个热水袋。”
杜局正在泡脚,顺嘴接道:“回头我自己买。”
邵耀宗到嘴边的噎回去,“也行。”这招被堵,又换一计,“春分,要不要把水缸抬进来?”
杜局不禁说:“离压水井这么近,还用水缸?”
邵耀宗又噎了一下。
这次太明显,杜春分看出来了,不禁替他解释:“赶上下大雪,出去都受罪,到时候你压水?”
下大雪杜局也没法过来,答应的很干脆:“我压!”
杜春分白了她爹一眼,示意邵耀宗出来把水缸抬堂屋去。
终于找到独处的机会,邵耀宗立即说:“春分,我觉得回头得给爹弄张床。爹一个人习惯了,而且他警惕性那么高,我稍微动一下都能把他惊醒。”
两间偏房,一间当厨房一间应该是留着当书房或者杂物房的。
家当都在三间堂屋和厨房里,跟厨房相邻的偏房空荡荡的,可以收拾出来给她爹当卧室。
杜春分:“那还得再弄个烤炉。”
“要不我明天上午去部队报道,下午去宁阳把床、烤炉和铁皮烟囱一块买齐?再买些煤球。冬天还早呢。可以堆在厨房里。”
以前的厨房堆木柴。到了这里没木柴让杜春分堆,案板和橱柜都弄去堂屋,厨房里现在就一个从原部队拉来的炉子。
杜春分:“王旅长都没空回来吃饭,部队能让你去吗?”
“再急也不急在这一时。又不是带兵上前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