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春分:“我们这次回来一是为了二壮,二是跟邵家说清楚。我们怕连累你们。不过邵家的事不急,先说说二壮。”

  张连芳没敢问,知道的还没杜春分多,“要不先吃瓜,我去做饭。等我们吃好饭,二壮也该下班了。我把他叫过来你自己问?”

  杜春分:“那就别做了。去饭店吃。”

  张连芳笑着拍拍她的手,“今天可不行。”边切西瓜边说,“我买了两斤肉。”

  几个孩子眼中猛一亮。

  张连芳眼角余光注意到这点,忍俊不禁,“待会儿让你娘给咱们做红烧肉。”

  四姐妹同时看杜春分。

  杜春分又想揍娃:“就这么馋?”

  甜儿怕肉飞了,不敢谦虚:“很馋,很馋,口水要出来啦。”

  “你娘前几天不是才做的鱼?”邵耀宗不禁问。

  小美:“爹,鱼跟肉不一样啊。我宁愿半月无鱼,也不愿一月无肉啊。”

  张连芳不禁问:“部队的肉这么紧张?”

  今年比去年好多了。

  六零年那会儿一人一月二两肉。

  过了几年一人一月半斤。今年一人一月能到一斤半或两斤了。

  然而一半被杜春分换成肥肉熬油。

  杜春分道:“她们饭量大,买的少不够吃。”

  张连芳笑道:“这样啊。”想到她的肉,“两斤是不是有点少?要不我——”

  邵耀宗拦住她:“大姐,不少了。她们最近长得快吃得多。一斤肉下去跟没吃一样。”

  四个孩子又转向他,说得好像她们是饭桶一样。

  邵耀宗:“以前你娘买一条四斤重的鱼,咱们一家吃两顿。现在我中午不回来,你们也能吃光。我还说错了?”

  姐妹四个想想,好像真的欸。

  张连芳瞧着一个比一个蔫,忍着笑道:“能吃是福。能吃就能长个。回头张姨给你们买两条鱼,敞开了吃。现在咱们先吃西瓜。”

  甜儿下意识看她娘。

  杜春分轻微点一下头,小丫头才敢伸手。

  张连芳注意到这个细节,又忍不住在心里感慨,真懂事。

  邵耀宗把毛巾拿出来,给她们压一盆水。

  姐妹四人吃好就出去洗脸洗手。

  张连芳不禁说:“真乖。”

  杜春分:“在家可没这么乖。脸脏的跟小乞丐一样,我不说都不知道洗。虚八岁了,吃饭还得我们到处找。”

  “孩子吗。再说了,在家也拘着就太难受了。”张连芳喜欢孩子,可惜这辈子只能喜欢别人家的孩子。

  以前羡慕只羡慕一份两份,今天一下来四个漂亮懂事的小孩,自打吃西瓜,张连芳嘴角的笑就没下去过。

  杜春分见她直勾勾盯着几个孩子看,那个念头再次涌上心头。

  “大姐,有句话我一直想说,怕你多想没敢说。”杜春分停顿一下,“我和邵耀宗回来一趟不容易,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想——你要是不高兴,就当我没说。”

  张连芳收回视线,“咱们谁跟谁啊。”

  杜春分:“那我可就说了。你们看着有点老。”

  张连芳好笑:“这还用你说?”

  杜春分干咳一声:“你娘家兄弟姐妹,李大哥的兄弟姐妹家就没有多的孩子?”

  张连芳一时没听懂。

  眼角余光注意到邵耀宗瞪一眼杜春分,像是指责她不该多这个嘴。顿时恍然大悟:“你想让我们过继一个?老李的弟弟和我大哥都提过。可一边是娘家,一边是婆家,一个是我亲兄弟,一个是他亲兄弟,过继谁的都不合适。没必要过继两个。人家孩子要知道还有一个兄弟也不愿意,不如跟着自己亲爹娘。你说呢?”

  杜春分点头,“那认个干亲呢?”

  这点张连芳从未想过。

  杜春分跟她分析:“你和李大哥有工资,不用他养。他要是个孝顺厚道的,不需要你们说,也能把你们照顾的妥妥的。不孝顺,看在你们工资的份上,也能帮你们忙前忙后,跑个医院,买米买煤。”

  张连芳仔细想想,确实是这样,“你这个想法很好,可——”心中忽然一动,“二壮?!”

  邵耀宗不由得看杜春分,你可真敢想。

  张连芳摇了摇头:“不行。二壮那孩子是老实,二十多岁了还跟个待字闺中的大家闺秀一样。工资又有那么高,他爹娘怎么可能同意。”

  杜春分心说,又不是过继,这事不用他爹娘同意。

  “村长那个人一贯会算计,能攀上你们这个亲事,他不可能不同意。”

  张连芳不信:“儿子分我们一半?”

  杜春分:“当年为了几斤粮票能把儿子送给我。送给你们一半咋了?你家要是单职工,他爹肯定不愿意。有个当公安的干亲,村长做梦能笑醒。”

  起初杜春分没考虑到这一点。

  话赶话说出来,她越想越有可能。

  换成邵耀宗,甭说公安,公安局长也别想让他把孩子送出去。除非那人是他老丈人。

  可换成村长,邵耀宗觉得可以问问二壮。

  张连芳见邵耀宗点头,高兴地想笑又难受,替二壮难受。

  前年年底那些人闹到公安局,街上乱的不能看,饭店关门了,她和李庆德回家待业,左邻右舍不敢跟他们搭腔。本该在小河村的二壮却大晚上偷偷来看他们,还让他们去村里避避风头。

  李庆德经常被叫去写检查,作检讨。张连芳怕连累他,自然没去。

  二壮又担心他们不敢出去买东西,一下帮他们买了两袋白菜和萝卜。足够吃一个冬天。

  菜不值钱,可是心意重。

  要不是这样,只凭他是杜春分的徒弟,以前还没打过几次交道,张连芳和李庆德担心他,也不会试图插手他的婚事。

  说不心动是假。

  张连芳:“回头我跟老李商量商量?”

  患难见真情。

  公安局被砸,李庆德被那些人赶回家,他兄弟姐妹和父母都不敢上门。

  虽然杜二壮都是晚上偷偷过来,这也让李庆德非常感动。

  李庆德这几年被混乱的世道折磨的精神疲惫,城里认干亲的也少,以至于从未想到这点。

  乍一听张连芳说起,李庆德只有一个念头——还可以这样啊。

  随之而来的是担心。

  公安局虽然有部队护着,可李庆德有作检讨写检查的经历,这事二壮知道。认干亲跟黑灯瞎火送白菜可不一样。

  二壮能同意吗。

  杜春分最烦人家磨叽。

  李庆德没意见,杜春分把红烧肉炖上,让他看着火,张连芳做剩下的菜,她和邵耀宗去饭店。

  饶是邵耀宗习惯了她说干就干,毫不拖泥带水,也无语:“现在?饭店后厨正忙。”

  张连芳下意识说:“今天不是周末,还好。”

  得!

  不能再劝。否则杜春分得给他来一句,你不去我去!

  邵耀宗道:“那我去看看。甜儿,小美,平平,安安,在家等着。”

  张连芳买的西瓜大,几个人吃了还剩一半。她也没收起来,让几个孩子消消食再吃。

  杜春分就说:“别只顾吃瓜,也帮你张姨李伯伯干点活儿。”

  甜儿挥挥小手:“忙你的去吧。又不是小孩子,记不住,天天念叨个没完。”

  杜春分猛地转向她。

  甜儿吓得躲到李庆德身后。

  李庆德愣住。

  邵耀宗挡在杜春分身前,半搂半推:“先去饭店。收拾她以后有的是机会。”

  杜春分朝外走去。

  李庆德反应过来,担忧地问:“你娘经常打你?”

  甜儿仔细想想:“我娘天天都想打我。不过有我爹拦着,没打成。”说完又想不明白:“李伯伯,你说我爹那个胆小鬼奇不奇怪,平时都不敢跟我娘吵架。我娘要打我的时候,他居然敢拦着。”

  李庆德被她的话逗笑了:“不是你爹胆小鬼。他是不舍得跟你娘吵架。”

  这个问题小美也一直想不到通:“为啥啊?”

  平平和安安也好奇。

  李庆德:“你娘得上班,还得照顾你们几个,辛苦不?”

  甜儿:“我娘说她很辛苦。”说出来恍然大悟,“我爹心疼我娘啊。”

  李庆德忍不住夸她:“甜儿真聪明。”

  甜儿吸溜一下嘴,叹气道:“看来以后不能说他胆小鬼啦。”

  小美问:“那说啥啊?”

  李庆德不禁问:“你们还想说什么?你娘辛苦,你爹也辛苦。你爹心疼你娘,你娘有可能也心疼你爹。”

  甜儿的眼眸一亮:“您咋知道?”

  李庆德也有个相伴半生的爱人,什么不知道啊。

  “所以,最好别调侃你爹。”

  甜儿撇一下嘴,“算啦。看他天天帮我们拦着娘的份上,不说他啦。”

  李庆德倍感意外,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说通了,“饭菜还得半个多小时,再吃点西瓜?”

  几个小孩不约而同地点头。

  一走多年,杜春分发现两手空空,总觉得这么过去不合适。

  这里是滨海市区,虽然离百货商店有点远,但斜对面就有个供销社。

  杜春分和邵耀宗一人拎一个西瓜去饭店后厨。

  然而后门锁上了。

  俩人转到餐厅。

  服务人员上前:“这边——”看清来人的长相,惊得使劲眨了眨眼睛。

  杜春分挑眉:“不认识了?”

  服务员虽然也有编制,可家里有点能量的,绝不可能让他们干这活儿。

  祖辈没啥本事,反而让他躲过一劫。

  有些人羡慕他的工作,也不敢把他挤掉。

  所以饭店的几个服务员还是四年前那几人。

  服务员连连点头,喜不自胜,可一看到她身边的男人,笑容僵住,“这是……?”

  “我说过啊。我二婚丈夫是个军官。”

  店里有几个人在吃饭,其中两个还戴着红袖章,听到“军官”两个字都忍不住循声看去。

  杜春分本来没打算显摆,但她这次回来是给二壮撑腰。短时间之内,不可能传到邵耀宗的爹娘耳朵里。所以决定说出来,“某部队团长。现在转业就是县公安局长。”

  服务员轻呼一声,上下打量邵耀宗一番,五官周正,浓眉大眼,比他高小半头,顶多三十岁就当上团长,前途无量啊。

  “杜师傅就是杜师傅!”服务员伸出大拇指。

  杜春分得意的抬起下巴,“那当然。”手里的西瓜递出去,“这个你们前台吃。我去后厨看看。”

  服务员还得招呼客人,不能聊太久,接过西瓜就让路。

  后厨四个灶,只有两个在忙。

  杜春分进去就看到二壮右手颠勺,左手拿着毛巾擦汗。

  年轻人吃点苦不算苦。

  杜春分最担心他被挤的碰不到锅铲。见状很满意,清清嗓子,干咳一声。

  闲着唠嗑的人回头看到俩生人就想撵人。

  话到嘴边,看到那女人很眼熟,再看——我天!小杜大厨回来了?他不是做梦吧?

  “杜——师傅?”年近不惑的厨师轻声问。

  担心大一点声把人吓跑。

  杜春分点点头,拿过邵耀宗手里的西瓜:“给你们的。”

  那人下意识伸手往前走两步,只是对邵耀宗太陌生,犹豫一下又把手缩回去。

  杜春分:“我丈夫,某部队团长。你们不可能不知道吧?”

  领导和张连芳说过她二婚嫁个军官。

  十个人有五个人当杜春分吹牛。剩下五个人三个怀疑那军官是个糟老头子,一个半信半疑。一个深信不疑还是杜二壮。

  现如今人活生生站在他们面前,几人惊得失语。

  杜春分挑了挑眉:“咋了?不信?”

  几人下意识摇头,反应过来赶忙点头。

  小杜大厨可是会两下子。一打俩不在话下。可不能让她知道,他们不信她丈夫年轻有为,要身高有身高,要长相有长相。

  “那还不接过去。”杜春分又把西瓜递出去。

  那人接过去,眼角余光看到杜二壮那小子还在挥汗如雨的炒菜,连忙把西瓜放案板上:“二壮,还炒呢。”

  杜二壮头也不回地说:“快好了。”又擦一把汗,把菜倒在碟子上。

  不经意间抬起头,瞬间愣住。

  那人接过他的锅:“你师傅。傻了?”停顿一下,扫向其他人,“今儿不忙,也用不着这么多人,杜师傅肯定跟二壮有很多话要说。”

  脑子转得快的立即接道:“后厨热。杜师傅,去餐厅,餐厅有风扇。中午吃点啥?算我们请。”

  杜春分心底嗤笑,以前也没见你们这么客气,“张连芳大姐家做好饭了。”

  “谁家都一样。既然做好了,二壮,好好陪陪你师傅。领导那儿我们帮你解释。”

  杜二壮懵了。

  邵耀宗见状,拉他一把。

  大小伙子跟个柱子似的,傻傻地跟着两人到张连芳家。

  李庆德担忧地问:“这是怎么了?”

  邵耀宗一直都知道他很老实,可也没想比他还实,“高兴傻了吧。”

  杜二壮陡然清醒,想找他师傅,又忍不住打量邵耀宗,看起来比他前师母高,五官也好,就是没那个师母白。

  黑的好,黑的好,省得又是一个小白脸。

  邵耀宗也在打量他,一米七的小伙子,可能很少跟外人接触,气质不像二十多岁的人,反倒像十八岁的少年。

  虽然在饭店工作,他的性子不敢偷吃,所以并不胖,更谈不上肥头大耳。

  见不到太阳,捂得很白。

  五官很普通,但一白遮百丑,看着很舒服。

  身为国营饭店主厨,这个模样不愁对象,压根不用娶亲表妹。

  杜春分:“二壮,没想到我们能回来?”

  二壮点头,更没想到回来这么早。

  自家徒弟,没必要绕弯子。

  杜春分:“你表妹咋回事?一个村这么多年,又给我当那么多年徒弟,我咋不知道你有个表妹?”

  二壮白净的脸一下红了。

  邵耀宗心里咯噔一下,不禁看杜春分,被他说中了?

  杜春分瞪他一眼,瞎想啥呢。

  他就是个没出息的——瞎害羞。

  杜春分:“别磨叽,说!”

  二壮嘿嘿傻笑。

  杜春分抄起桌上的西瓜刀。

  二壮脸上的红晕瞬间下去,慌忙说:“师傅走的时候她还小,我比她大好几岁,平时又在饭店,没空去我姨家,不熟,没啥好说的。”

  杜春分放下刀。

  二壮暗暗松了口气。

  邵耀宗想笑。

  杜春分问:“比你小几岁?”只是两三岁,不可能“不熟”。

  二壮算了算:“好像八岁。”

  杜春分:“还好。邵耀宗比我——等等——虚岁十八?”

  “应该是。我爹说的。”

  杜春分手痒。

  邵耀宗赶忙把西瓜刀拿走。

  二壮不明所以,十八有啥问题吗?他记得谁说过,十八可以结婚。

  十八订婚没得说。

  可不论农村还是城市,定了亲通常半年之内完婚。

  那时候对方可能还是虚岁十八。

  邵耀宗:“二壮,婚姻法规定女的十八可以领证是指周岁十八。你表妹虚十八,还未成年。”说到此心中忽然一动,不需要杜春分喊打喊杀,“娶未成年人是犯法的。”

  杜二壮的脸瞬间变了色,煞白煞白。

  邵耀宗心中不落忍,可他也不想二壮步他后尘。

  二壮天天在饭店,他爹娘要有心隐瞒,都不需要找理由,刻意不提就行了。

  邵耀宗:“你是个小老百姓,没什么仇人,人家懒得管你娶什么。你是大厨,吃商品粮,工作吃香,惹人羡慕嫉妒,今天娶,明天就得有人举报。你姨哪天不高兴,再来了句,你用工资工作诱哄她闺女,轻则可以告你诱拐,重则告你强奸!”

第56章 营养液加更

  杜二壮的额头上瞬间布满了虚汗。

  杜春分、张连芳和李庆德三人面面相觑,这人是邵耀宗吗?

  邵耀宗继续说:“二壮,不是我吓唬你。”

  三人都不由得张了张口,这还不是吓唬啊。

  杜春分忍不住打量他,真没看出来啊,比她还狠。

  邵耀宗:“我不知道张大姐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前妻的事。你师傅的事你应该知道。前夫是她二婶的娘家侄子。这关系近吧。照样骗她。你师傅无父无母,二婶二叔跟她亲爹娘一样。

  “她爹娘能骗她两次,你爹娘怎么就不可能骗你?我前妻是我姑婆家侄女。跟我离婚后,我的工资给她一半,她都不养我这俩孩子。我姑和我爹娘还装不知道。”看出平平和安安,“你问她俩,她俩应该还有印象。”

  平平和安安知道那个娘不好。

  具体怎么不好,俩人忘了。只是一想到那个娘,心里怕的很,很想躲到亲娘怀里。

  杜春分冲俩孩子招招手。

  两姐妹靠她腿上,搂着她的脖子。

  杜春分给她们力量,平平才敢说:“他们都是大坏蛋。爷爷奶奶还写信骂我爹。”

  甜儿附和:“骂的可难听了。爹,回头我帮你打他们。”

  邵耀宗好笑:“这事先放一放。”

  杜二壮上下打量一番他,咋可能啊。

  他这个师母年轻有为,还是个军官。他们猪油蒙了心不成。

  邵耀宗道:“你去年一没说相亲,二没说想结婚。突然来一封信邀请我们参加你的定亲宴,我和你师父就怕这里面有事。没想到这么大的事。”

  二壮惴惴不安地问:“那咋办?”说着话就找杜春分。

  农村人普遍比城里人结婚早,也极少有虚十八岁就找对象的。

  这种情况不是绝对没有。

  指望收彩礼给儿子成亲用,或者家里吃不上,再或者那姑娘有什么问题,怕嫁不出去才么迫不及待。

  有二壮的工资和补贴,他家日子不错。亲姨吃不上,他娘肯定帮衬一把。所以拿女儿换粮食的可能性不大。

  杜春分问:“不论咋办,你都得先跟我们说说你姨家的情况。她为了给你搞好关系,让你收你表弟或者表哥为徒,这都好办。只怕她有别的心思。你那个表妹不傻不憨吧?”

  二壮仔细想想,“不傻。打小就聪明。要不是学校停课,她指定能考上中专。”

  邵耀宗:“这么有出息的姑娘,不该跟你师傅一样,谁敢逼她拿刀砍谁?”

  杜春分不禁瞪眼,嘛意思?

  二壮忍不住笑了:“她可没师傅厉害。”

  杜春分不禁拍桌子。

  二壮忙解释:“她不像师傅会两下子,也不像师傅是厨师。跟她爹娘闹僵,被她爹娘赶出去只有死路一条。”顿了顿,“我们也不敢收留她。”

  杜春分:“丑不丑?”

  “也不丑。”

  杜春分想不通:“那你姨着啥急?”

  二壮不由得看张连芳和李庆德。

  俩人起身准备回避。

  四个小丫头先一步往外跑。

  杜春分:“大哥大姐,你们坐。这小子不是怕你们知道,是怕你们笑话他。”

  二壮不禁看向他师傅,她咋还是啥都知道。

  杜春分挑眉:“我是你师傅,不是你徒弟。别磨叽,继续。”

  这事二壮起初也不同意。

  那个表妹在二壮印象里还是个小女娃。

  他爹说十八岁,不小了。

  他娘说他二十四,该找对象了。

  他姨说,他表哥未来亲家催得紧,要么借给她三百块钱,要么给他三百块钱彩礼。

  这两样二壮都不想选。

  他姥姥哭着求他帮帮他姨,帮帮他表妹。否则只能用他表妹换亲。

  换亲的男人有几个好的。反正二壮没见过一个像样的。

  他哥又说,就算他不娶,表哥等着娶媳妇,知道他工资高,也得找他们家借钱。这钱借出去,幸运的话跟还狗肉账一样,十年八载还完。不然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家里的钱几乎都是二壮挣得,二壮心疼。碍于他娘,不可能一分不借。二壮又没喜欢的人,寻思着娶个陌生人,不如娶个熟悉的。

  可他总觉得不踏实,又觉得他想多了。翻出师傅临走给他的信——别那么早结婚。二壮越发不踏实。

  跟他爹商量一下,让他师傅回来。

  村长也想见见传说中的军官,所以就把定亲日期放在暑假。

  这事说来话长。

  二壮总觉得他师傅没耐心听完:“我姨的大儿子今年二十六了还没结婚。”

  杜春分瞬间明白:“拿你的聘礼给他娶媳妇?”

  邵耀宗心中暗惊,农村居然真有这种事。

  二壮点头。

  杜春分:“多少钱?”

  “三百。”

  张连芳震惊:“她怎么不去抢?”

  二壮的脸又红了。

  李庆德忙拦住她,别吓着他,“二壮,这是把你当冤大头。普通工人一个月二十五还是二十六,一年不吃不喝也就三百块。去掉吃喝得存两三年。”

  杜春分问:“你那个表哥是瞎子还是聋子?”

  邵耀宗不由得想起杜春分跟他说的事——她二婶以前打算把她介绍给二流子外甥:“就怕是个二流子。”

  二壮不禁看他,师母咋知道的?

  杜春分见状,怒上心头:“这事不行!今天能为三百块钱卖妹妹,明天就能为了钱去你饭店闹。不给他钱让你干不下去。他不好,你也别想好。”

  二壮小时候没出来过,长大了由杜春分护着。

  杜春分走后,因为邵耀宗是个军官,从服务员到领导都不敢欺负他,遇事少,所以心思比村里没见过大世面的小伙子还单纯。

  二壮顿时吓得忘记呼吸。

  杜春分:“这样的人家你爹也敢结亲。他老糊涂了?”

  二壮的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因为他压根没想到这些,自然也没问他爹咋想的,“我爹没说……”

  杜春分不禁问:“你姨和你姨夫是不是有你爹啥把柄?”

  邵耀宗想笑:“农村人能有什么把柄值得他把儿子推出去。何况这个儿子还是全家人的指望。”

  二壮摇了摇头,很是不好意思:“我没,没师母说的那么厉害。”

  “我听你师——”邵耀宗猛地转向他,震惊,“叫我什么?!”

  杜春分下意识想说,那么大声干啥。意识到二壮的话,顿时忍俊不禁。

  邵耀宗不禁瞪她:“还笑?”

  二壮看了看师傅又看看师母,不明所以,咋了嘛。

  杜春分忍着笑说:“别乱喊,叫姐夫。”看向邵耀宗:“这么大个头,哪点像母的。”

  邵耀宗忙说:“闭嘴!”

  慢了半拍的李庆德和张连芳闻言也忍不住笑了。

  四个小孩互相看了看,一起跑到堂屋门口,打量长辈们,说啥呢?这么高兴。

  张连芳:“春分,先吃饭。下午我们跟你一起去二壮家看看。”

  杜二壮颇为担忧地看他脸色不渝地师母——不,姐夫。

  邵耀宗瞪他一眼你,去外面洗手。

  二壮转向他师傅,他好像把师母得罪了。

  杜春分:“你又不知道他大老爷们要面子,以后不叫就行了。”

  二壮出去,见他师——姐夫边压水边洗手,连忙过去:“师——姐夫,我帮你压。”

  邵耀宗淡淡地瞥他一眼,就收回视线。

  二壮又忍不住找师傅。

  杜春分微微颔首。

  二壮不由地松了口气。

  有同事帮杜二壮向领导解释,他下午不去也不会算他旷工。

  李庆德得上班,但他喜欢二壮这个年轻小伙子,不介意为他请半天假。

  小河村离滨海近,没必要借车,所以一行人准备走着去。

  到供销社门口,杜春分停下。

  张连芳问:“给你二婶买东西?”

  杜春分没想过:“我二婶那样的人,给她再多也不落好。”

  邵耀宗建议:“还是买点吧。虽说她私心重,但以前对甜儿和小美也算尽心。你小时候也不曾苛待你。一码归一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