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美刚刚说‘万姥姥’,能被孩子喊姥姥的,只能是你娘家人吧。”
杜春分只顾琢磨那人的目的。
吃人嘴短。
甜儿接了他的糖,他就可以提要求,比如让家人来食堂上班。
李慕珍以为她不信:“你想啊。咱们天天在一块,我都不知道你老家有个姓万的。他是咋知道的?”
难道真是她爹。
早些年他偷偷摸摸回来,杜春分能理解,滨海特务多如狗。
这几年少了,她人又在部队,还偷偷摸的至于吗。
没本事留住她娘,她也没怪他。
堂堂一年过半百的大老爷们,咋比邵耀宗还怂。
杜春分不由地想起她二叔,被她二婶拿捏的死死的。
他们老杜家的男人,可真是一熊熊一窝。
幸亏她的孩子都是闺女。
刘翠华用胳膊肘捣捣她,“春分,想啥呢?”
“我想要不要找邵耀宗问问。”
李慕珍惊讶:“小邵回来了?”
“昨天晚上回来的。”
李慕珍:“那今儿就,就——”往东边看去,“坐一天一夜的车,也不在家歇歇?他的假期不是还有几天?”
杜春分没法解释,“留着以防不测吧。”
李慕珍忍不住抱怨:“他这个爹娘,没事的时候一年半载没个消息。也不关心你们在这边是死是活。有事了三天两头来电报来信。孩子还给养成那样,他们也好意思。”
杜春分注意到有学生往这边看,“嫂子,小声点,别影响人家上课。咱们回屋。”
几人端着菜拎着桶进去。
刘翠华问:“小邵中午过来吗?”
走了这么多天,部队还有事,杜春分总觉得过来的可能性不大。
然而让杜春分没想到的是她和周秀芹刚把一桶鱼丸抬出去,邵耀宗来了。
学生还没下课,说明还没到部队下班时间。
当着三个同事的面,杜春分不敢问,一个劲给他使眼色,出什么事了?
邵耀宗一手拿出四个盆,一手递过去几块钱:“换饭票,买菜。”
“买买——”杜春分结结巴巴,“买菜?!”
李慕珍忍不住说:“你这盆,我咋打?”
邵耀宗:“打碗里然后倒盆里。我就要两盆。这两盆盖在上面别凉了。”
杜春分确定自己没听错,一边换票一边问:“不是你吃吧?”
邵耀宗点头:“招呼客人?”
李慕珍等人不约而同地转向他,啥时候来个客人。她们咋不知道。
杜春分心中一动:“那个杜局?”
几人又转向杜春分,很好奇。
杜春分正犹豫要不要说实话。
邵耀宗:“宁阳市的公安局长。”接着就开始胡诌,“我们师长的老战友。休年假,来看看他。”
师长转业到地方也就是副厅级,跟杜局一样。但他从部队到地方绝不可能担任一把手。这样算下来那个杜局比师长还高一点。
李慕珍等人顿时心生敬畏,手一抖,满满一碗鱼丸。
杜春分拦住,“这么多学生吃啥。”
刘翠华不禁说:“局长!”
“厅长来了也不能这么盛。”杜春分夺走倒进去重盛。
李慕珍很无奈:“春分,师长让小邵来买菜,肯定是希望你看在小邵的面子上多盛点。一碗鱼丸汤只有稀稀拉拉几个鱼丸不好看。”
杜春分看向邵耀宗:“再给我一张菜票,我盛鱼丸。”
师长原话是,去学校食堂买两个菜,让杜局也尝尝咱们大厨的手艺。没说多盛点,免得他脸上无光。
邵耀宗:“只给鱼丸没有汤?”
杜春分反问:“你的盆盛的下吗?”
邵耀宗微微摇头,“那我可就亏了。”
“你——”杜春分不客气地倒盆里,“就这么多,爱吃不吃!”
邵耀宗把空盆盖上保温。
李慕珍服气:“你们两口子,可真是。平时看着比我懂得多,咋这么不知道变通啊。”
杜春分让刘翠华让开,她来打菜。
邵耀宗把菜票递给李慕珍。
杜春分把菜盆给他,故意说:“今儿的菜很清淡。那个杜局哪儿的人?别吃不惯。”
邵耀宗一清二白的鱼丸汤,又看了看清炒菠菜,“……忘了问。”
杜春分故意说:“别说你还不知道人家叫啥。”
邵耀宗真不知道。
李慕珍几人看到他的表情很无语。
周秀芹向来话少,此时都忍不住:“邵营长,这么好的机会,你居然——以前听人说,首长的警卫员不是在首都,就是在总部,你被弄到这儿来,一定是得罪了首长。我还觉得——”
杜春分赶忙打断她的话:“你等等。听谁说的?”
周秀芹的脸色一变,慌忙看邵耀宗。
邵耀宗盖上菜盆,边往外走边回头说:“没有的事。秀芹嫂子,别听那些人瞎说。春分,我下午——”
杜春分:“问问菜合不合口。”
邵耀宗点了点头,“下午要是回去晚了别等我。”
“知道了。”杜春分话音落下,下课铃声响了。
周秀芹松了一口气。
然而杜春分没忘。
最后一个学生出去,杜春分转向她。
周秀芹头皮发麻:“春分,我没跟她们一起胡说。”
“以前不了解,在一起工作大半年我也知道了。是不是陈月娥?”
李慕珍出来帮忙收碗筷,“除了她还能有谁。起初我不明白,干嘛总欺负邵营长。今儿可算知道,柿子挑软的捏。”
周秀芹不禁说:“那次还真不是她起的头。”看向李慕珍,“三团的一个营长的爱人。我就不说是谁了。她的语气特别肯定。我起初想问春分妹子。咱不熟,我不好意思。
“后来熟了,知道邵营长在家是被欺负的那一个,就觉得他那么实诚,无意中得罪首长,首长大人有大量也不会跟他计较。没必要再问。”顿了顿,“可我也没想到邵营长这么实在。你说职位就那么多,几个人争一个,没上去的只能回家。要是跟那个杜局熟了,邵营长在部队待的不开心想转业,也不用担心被安排到哪个偏远地区。”
杜春分没法说邵耀宗可能忙忘了。
有梁冰的事搁中间横着,邵耀宗也没心思跟人攀交情。
杜春分笑着说:“你咋不说傻人有傻福?”
周秀芹想说,那话是哄老实人的。
到嘴边想想邵耀宗这几十年,十几岁啥也不懂,上了战场还能活着回来。回来当了首长的警卫员,还上了军校。
爹娘糟心,算是一难,可还没酿成大祸,就遇到了杜春分。
周秀芹不可置信,“还真是傻人有傻福啊。”
杜春分乐了,“出来,伺候小祖宗们。”
“谁是小祖宗啊?”
打菜的窗口太高,甜儿看不见她娘,跳起来问。
杜春分出来:“你这个小祖宗。饭票给我。”
甜儿两张:“娘,我和安安一碗,小美和平平一碗。”
“又不吃窝头啊?”
甜儿不敢说不,“吃不完啊。”
杜春分懒得拆穿她,反正学前班不正经上课,她们饿了就让她们提前放学。
学生们吃上鲜嫩的鱼丸,师长政委杜局也开始吃了。
邵耀宗本打算回食堂,被赵政委留下。名曰他是个大功臣。
涉及到特务,公开表扬是不可能了。一起吃个饭就当是军功章了。
赵政委嘴上这样说,还是打算为邵耀宗请功。
上面也知道规矩,给他记上一功,也是悄悄地记在档案中。毕竟他们在明敌人在暗。
邵耀宗要不是怕师长骂他,真想说“军功章”算了。跟几个年龄比他大,级别比他高的领导一起吃饭,他别扭。
他很想念杜春分的手艺,更担心一不小心吃多了。
杜局喝口汤,抬起头注意到他啃馒头,“小邵,不喜欢?”
师长心中一凛,连忙给邵耀宗使眼色,敢说“不”你就完了!
“不是。我怕饭菜太清淡,您,您吃不惯。”邵耀宗想了想,道:“我在想要不要去炊事班给你弄几个辣的。听您的口音,老家川南的?”
三人不约而同地看他,说什么呢。
邵耀宗不禁低头打量自己,他说错了吗。
赵政委反应过来,笑了:“小杜,陆拾遗是川南的。”
这点邵耀宗当然知道。
他没话找话啊。
师长看杜局,怎么说?
杜局放下勺子,笑道:“身份暴露后,我也打算改掉这口音。后来想想,那些人虽然知道陆拾遗是化名,却不知道我老家哪儿的。为了保护家人就没改。”
邵耀宗顺嘴问:“那您哪儿的?”
杜局本打算过些日子再找个机会解释。
有四个孩子拴着,那个没大没小的丫头知道他是他,一时半会儿也没空找他。
杜局:“滨海。”
“滨海?!”邵耀宗惊呼,“这么巧?”
师长心说,还有更巧的呢。
等着吧。
邵耀宗不禁说:“老乡啊。”
师长险些呛着,这个实心眼的,他就没听出点别的?
杜局愣了愣,笑着同他握握手,“小老乡。以后别杜局杜局的叫了。忒生分。”
这么巧的事都能让他遇上,邵耀宗心中欢喜,不禁点头:“好的,杜大哥。”
第41章 无欲则刚
“噗!”
赵政委刚刚喝到嘴里的汤全喷出来。
师长捂脸,别过头,没眼看。
杜局张口结舌,大——大哥?!
邵耀宗意识到不妥,很不好意思:“抱歉,我,我一高兴,忘了,忘了您是局长。”
赵政委连忙拿出手帕擦擦嘴,解释道:“不是局长不局长。他——杜局的年龄能当你爹!”
邵耀宗松了口气,不是就好。
“我知道。可,可杜局看着年轻,顶多四十五。我三十二,管杜局长叫叔,岂不把杜局叫老了。”
喜欢显摆,头发梳的油光锃亮,穿着大皮鞋羊毛大衣,跟十里洋场的大老板一样。肯定不希望别人喊他叔。
再说了,面对这样一张脸,他也叫不出口。
赵政委张了张口,想说他就是看起来三十岁,你也不能叫哥。
杜局道:“我都当爷爷了。”
邵耀宗看了看他的脸,很意外,“您孩子那么大了?”
杜局点头。
邵耀宗试探着问:“那我喊您杜——杜叔?”
“哎!”杜局立即答应。
师长和赵政委不由得同时舒一口气。
邵耀宗忍不住看两人,一个称呼,还把人叫年轻了,他俩用得着这么紧张吗。
师长不想搭理他。
赵政委不敢再喝汤,夹一点菠菜,吃到嘴里很意外,甜滋滋的,“这个菠菜不错。杜局,尝尝。”
杜局:“菠菜还没老?”
邵耀宗家有种菠菜,解释道:“天气冷刚返青,还能吃上一段时间。”
杜局想起来了,以前待的地方比较温暖。这几年虽然吃过菠菜,但不用他买不用他做,所以从未留意过。
“这个菜也是你爱人做的?”
师长和赵政委又不由得看邵耀宗,你可得想好了再回答。
邵耀宗:“是的。她的厨艺特厉害,副食厂能买到的菜她都会做。”
杜局不禁挑了挑眉,还是个媳妇吹啊。
师长和赵政委互相看了看,这个邵耀宗,平时的谦虚劲儿哪去了。亏得他们刚刚紧张的不轻。
难不成知道了什么?
不可能!
知道了还喊老丈人哥,不要命了。
赵政委笑道:“杜局,您听见了,可不止我一人这么说。”
杜局与有荣焉地笑了,“以前听说部队食堂卧虎藏龙。没想到学校食堂也有这么厉害的厨师。年纪轻轻,如此了得,前途无量。”
邵耀宗忍不住说:“也没,没——”
“小邵,喝汤!”师长就怕杜局误以为邵耀宗看不起他闺女。邵耀宗出乎他们意料,师长很满意,可不想听他倒回去。“天气冷,汤快凉了。快吃,下午还有很多事。”
邵耀宗想起梁冰和一团长:“审出来了?”
赵政委:“差不多,还有点小问题。”
起初赵政委以为能把陈月娥那个搅屎棍审出来。
梁冰绝口不提陈月娥和孔营长。
赵政委认真想想,就陈月娥的脑子和孔营长的觉悟,梁冰能看上他俩才怪。
然而他也没想到把一团政委牵扯进来。
那个政委家跟邵耀宗家一样穷。邵耀宗的爹娘没心,让他参军。一团政委的父母恰恰相反,省吃俭用供他读书。初中离家远,除了书本费还有生活费,父母供不起,又希望他出人头地,只有当兵一条路。
邵耀宗的父母不在乎他死活。一团政委的父母在乎,所以朝鲜战争进入到后期他才到部队。那时候不需要人堵枪眼,自然不会让他一个新兵蛋子上。
部队识字的少,一团政委又没放弃学习,虽然小学毕业,但知识水平跟高中生相当。字不错,被领导看中,后来经领导推荐,跟邵耀宗一样上了军校。
一团政委家上有老爷爷奶奶,下有小弟弟妹妹,五六年前家家户户都困难,他工资不高,家里人比邵耀宗家多一倍,指望他一人哪养得起。
一团长和梁冰双职工,梁冰无父无母,一团长家人口简单,节俭一些每月能省不少粮票。梁冰就把这个票送给政委。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梁冰趁机跟一团长感慨要是常凯申当家,他们这些干部的家人绝不可能穷的吃不上。
人在无力的时候内心很容易被动摇。一团政委像邵耀宗一样经历过大冬天用雪就炒面,执行特殊任务时馋的掏老鼠洞,绝不会被一时的困难打倒。
何况梁冰帮他的时候,他的家人也没到饿死的地步。可他不是邵耀宗,没有经历过重重磨难。也不是五六年前的杜春分和杜局,能活着就好,不敢再有别的奢求。
一团政委认为他一没害战友性命,二没偷国家和人民的财产,再者常凯申也不敢打过来,他利用些有用没用的情报换些粮票无可厚非。
昨夜凌晨三点,赵政委困的眼皮干涩,昏昏欲睡时,听到一团政委这番言论,甭说睡,现在一想起来还头疼。
可稚子无辜。
一团政委虽然比邵耀宗大两岁,孩子却比平平和安安小。
赵政委见过那孩子,乖巧懂事可人疼,懵懵懂懂啥也不知道。
师长和政委就商量一个对策,人交出去之前,让一团政委的爱人跟他离婚,撇清关系。
一团政委早就背叛了国家和人民。他爱人属于被骗婚。两人结婚后他爱人一直在娘家。去年下半年才过来。无辜的很。
可是赵政委不知道怎么劝。
俩人结婚不过三年,没到平平淡淡的地步,更没到相看两厌的程度。乍一说让你各方面都满意的爱人其实是汉奸。
赵政委怕她一气之下带着孩子自杀。
邵耀宗看到赵政委心烦,不禁问:“需要我做什么?”
赵政委抬眼看到对面的人,替我们招待好你老丈人就好了。
杜局冲他笑着说:“我下午回去。”
赵政委吃惊:“下午?”不禁看看邵耀宗,又转向他,“这么着急做什么?”难得相见,不该叙叙旧吗。
杜局:“来的太急,很多事没安排。梁冰以前在那个公安局干的事得我去汇报。我以前是干那个的,省里极有可能让我过去主理此事。真正的梁冰那边我也得去一趟。只有我知道她大概葬的地方。”
师长道:“那得快吃,我让人把资料整理出来。”
邵耀宗忍不住问:“政委说还有点事,是指……?”
赵政委:“那不当紧。”
邵耀宗把最后一口馒头塞嘴里,起身道:“那我不打扰你们。”
赵政委服气,他可真,上下一根筋。
师长头疼,看来还得给他做做思想工作。脑袋实成这样,以后可怎好。
一个杜春分就能把他哄的团团转,再加个春分爹,还不得把他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杜局颔首:“忙你的去吧。”
赵政委嘴巴动了动,看着他当真毫不犹豫地出去,忍不住叹气,“这个小邵啊。”
杜局:“挺好。”
师长顿时不乐意:“您是觉得挺好。以后您让他往东,他都不敢西看。”
杜局乐了:“这还没怎么着就护上了?”
师长可不敢招惹敢假死的人,忙解释:“您有所不知。小邵挺不容易。”
杜局:“你们是不是把我闺女忘了?我敢欺负他?”
师长忘了。
陈月娥和孔营长只是挤兑邵耀宗两句,她就敢打人。
杜局敢欺负邵耀宗,杜春分敢不认爹。
赵政委闻言,终于想到哪儿不对,“杜局,‘61’这个代号还是小杜告诉我们的。她不知道你以前化名陆拾遗?”
杜局仔细想想,“我爹娘喊过我的本名杜启元。我认识我夫人的时候,已经是那个部门的二把手。因为年轻,资格老,比我年长的喊名字不合适,喊职位生分,就跟一些人比我年轻的喊我二哥。
“我夫人认为这个称呼亲切,也跟他们这样喊。家里的保姆喊我先生。岳父岳母叫过我的名字。他们生意人不着家,一年见不到五次,不是每次春分都在场。她那时候小,偶然听见也忘了。”
师长对政委说:“小杜记事后,他们父女相见是在老家。小杜潜在意识里肯定以为她父亲杜局就这一个名。”
杜局颔首:“她小时候是她妈带,她妈不在了跟保姆。比起‘陆拾遗’三个字,她对‘先生’二字更为熟悉。”
赵政委还有一事不明,“你说去饭店找她没见着。完全可以在路上等啊。”
杜局:“我故意的。”
赵政委的呼吸停顿一下,这什么爹???
杜局继续说:“我这些年不常回去,是怕她对我太过依赖。哪天死了,她受不了。”
赵政委想到杜春分的资料,不禁说:“那也不能连她结婚也不出现。”
“有我二弟、她师傅和师兄。”
赵政委张了张口,“你——小杜的那份资料,你肯定只看到父母名字那一栏。”
师长明白他什么意思,道:“看到‘杜大郎’三个字,杜局怕是也不想再往下看。”
杜局疑惑不解,怎么个意思这是。
赵政委朝菜盆努努嘴,“您先吃。”他出去让人把杜春分的资料拿过来。
杜局被他这么一说,吃不下去。
师长可是很喜欢吃鱼丸,见状全挑了塞自个嘴里。
赵政委搞思想工作的,心思敏感些,不像师长,天塌地陷也不耽误他该吃吃该喝喝。
三人在师长办公室用餐,说什么也不用避讳别人。
赵政委回来,椅子后移,准备跟他长叹。
师长道:“小杜的资料很详细。让杜局先看看,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杜局被俩人说的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
看完资料,杜局笑了。
赵政委顿时想骂人,压着怒火问:“杜局,您没什么想说的?”
杜局:“我还以为怎么了。”
赵政委不禁勾头看了看,资料首栏写的确实是杜春分,“您看完了吗?”
杜局见他竟然又怀疑他没看完:“春分和邵耀宗邵营长是二婚?”
赵政委点了点头,“你没看因为什么离婚?”
杜局:“陈世美呗。这么说来那个甜儿和小美是春分跟‘陈世美’的孩子?”
师长也吃不下去:“杜局,这不是重点吧?”
杜局微微摇头:“不。这点很重要。”
前妻性子外柔内刚,说一不二,一旦决定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杜局一直很担心闺女随她妈。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杜局得知闺女要当厨师,很高兴,这样就能普普通通安安稳稳过一生了。
乍一得知邵耀宗是他女婿,看师长和赵政委的意思很看好他。杜局多多少少有些顾虑。
“陈世美”背叛婚姻,她居然没学她妈把孩子扔给“陈世美”一家,出乎他的意料。也说明闺女像他,足够理智,也能够审时度势。
杜局当然开心。
师长和赵政委也以为他前妻死了。他现在的档案上也没孩子。知道杜春分还在国内的人屈指可数。所以杜局不打算向两人坦白。
他们没有经过特殊训练,万一说漏嘴,极有可能导致他前功尽弃。
杜局道:“带着孩子说明她前夫没伤着他。那俩孩子我见过,聪明漂亮懂事。权当借种。”
师长的呼吸骤停。
他听说过借种,但都是男人没有生育能力。头一次听说女人借种。
赵政委不禁问:“杜局,您不怕小杜知道了恨你?”
杜局:“我没指望她原谅。别拿刀砍我就行。”
赵政委张了张口,他和师长再三劝说,就是怕杜春分不认爹啊。
合着闹了半天人家压根不在乎。
杜局当然在乎,只是决定把闺女送到老家的那一天就考虑清楚,任何结果他都接受。不能接受也怨不得旁人——他自找的,活该!
如果不能理解闺女,身份被前妻发现时,杜局只会让前妻理解他的家国大义。不可能选择放荡,让外界误以为错在他。妻子远走他乡,是他气走的。
从此跟他恩断义绝,老死不相见。
虽然那时那么做也是为了迷惑敌人。但他迷惑敌人的法子可不止那一种。
师长不禁说:“难怪你不敢见她。”
杜局轻笑一声:“不见她不是因为这事。跟我说说她那个前夫。”
赵政委诧异:“还以为你真不在乎。”
杜局:“我不在乎闺女有没有离过婚,离过几次,有几个孩子。不等于别人可以欺负她。我不知道就算了。知道还装不知道,我还是她爹吗?”
赵政委很想说,真难为你了,还知道自个是杜春分的亲爹。
“你就不怕小杜双拳难敌四手?”
杜局有想过这种情况,“那就别怪我十倍百倍奉还。”
他这个想法很危险,师长赶忙提醒:“现在是法治社会。”
杜局轻笑:“我能让他们查到?”
师长噎住了。
万分想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杜局:“瞧你俩吓的。活着永远比死了痛苦。”
两人松了口气,不要人命就好。
赵政委赶紧转移话题,“我们能知道这些,也是小杜没刻意隐瞒。”
杜局对他的话感到奇怪:“错又不在她,她干嘛要替一个人渣遮掩。”
不愧是父女。
赵政委心底腹诽,嘴上说:“我也是听我爱人说的。家属区的军嫂对他们好奇,几乎都知道,因为她和邵营长这段婚姻巧的很。俩人都有两个女儿,还是双胞胎。也是我们家属区唯二的双胞胎。”
杜局不想听这些:“说他!”
赵政委:“就是资料上写的那样。他家穷,小杜工资高,没拖累,娶小杜就是看中她的工资和补贴。这两年日子好过,他们家缓过劲,就要离婚。离婚经过小杜没说,可能只有邵营长知道。”
杜局想了想:“那丫头不可能让自己吃亏。完了?”
赵政委仔细想想,“小杜的前夫好像在市政府工作。再多我就不知道。邵营长可能也不清楚。他俩的婚结的挺匆忙。”
师长:“我可以证明。邵耀宗打结婚报告的时候还没见过小杜。回家相亲加领证也就五六天的样子。”
赵政委闻言,意识到不对头,“邵耀宗急我能理解。他爹娘偏心,重男轻女,不给他带孩子。前妻可能恨屋及乌,不喜欢那俩孩子。小杜的孩子有你弟弟弟妹,被他们照顾的挺好,干嘛这么着急。”
杜局也不想不通。
他弟那个怂包只有被他闺女揉搓的份儿,不可能欺负她。
那么问题就出现她前夫身上。
难道跟那个官小姐结婚后发现还是他闺女好,又纠缠他闺女,想享齐人之福。
给他脸了!
杜局不由地怒上心头,“改天我回去看看。”
赵政委:“您现在的身份不好查吧?”
杜局冷哼:“不好查还不能看他不顺眼?”
赵政委想想他现在是宁阳的局长,再升一级就到省里。
省里领导下去调研很正常。不需要亲自出手,一个不快的眼神就够了。
很多荣誉等身的人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休了大字不识一个的糟糠之妻,娶城里的娇小姐。
赵政委就觉得农村婆娘好,会做衣服会做饭,生儿育女伺候公婆家里家外一把抓。换成城里的娇小姐,还不得他伺候。
所以赵政委一边觉得那些人傻,一边鄙视那些人的做派。
杜局要收拾那类人,赵政委幸灾乐祸,“他要是知道小杜是您闺女得后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