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半个小肠太短,明明吃的很慢,还是跟猪八戒吞人参果一样。

  廖政委不禁朝西边看去,“这个小邵啊。可真有福气。”

  江凤仪:“你想想他现在在哪儿。”

  邵耀宗回老家了。

  廖政委想到邵耀宗的爹娘,心理平衡了。

  殊不知两公里外的师长办公室,师长和政委也在聊邵耀宗。

  邵耀宗起初一天一个电话。

  这两天没消息了。

  赵政委担心:“不会出什么事吧?”

  师长:“有当地公安陪同,不会。若是每个公安局都有他的人,公安系统早乱了。”听到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给赵政委使个眼色。

  赵政委打开门,看到邮递员小跑过来,心里咯噔一下。

  看清楚邮递员递来的电报,松了一口气:“谁的?”

  “邵营长的。”邮递员小声说。

  师长特意交代,有关邵耀宗的消息直接送师部。

  赵政委家有电话,师长家也有,他们的家人或首长找他们都是打电话。所以刚才看到邮递员那么着急,赵政委就是担心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结果,他真想给自己一巴掌啊。

  哪壶不开提哪壶。

  赵政委冲他挥挥手,拆开就递给师长。

  师长看到电报上命令邵耀宗去火车站接他们,还让邵耀宗给他等着!顿时怒上心头,“什么东西!”朝桌上猛拍一下。

  赵政委吓一跳,“我晚上再给小郑送去?”

  师长:“这个节骨眼上哪有功夫应付他们。”

  赵政委想想邵耀宗回家的理由,别说不能让人进来,都不能让人靠近大门。

  卫兵每天换岗,他们一旦跟卫兵打照面,换下来休息的卫兵回来一说,那可就都知道邵耀宗没回家。再说了,让卫兵保密也不保险。梁冰来这么久,他们至今没敢派人监视,谁也不知道她认不认识卫兵。

  赵政委不禁问:“邵耀宗走的时候不是说才寄的信?怎么这么快就来电报?我以为至少撑到邵耀宗查清梁冰是不是沈雪。”

  师长冷笑:“邵耀宗从愚孝变得不认爹娘,换谁都急。”

  赵政委认识邵耀宗五六年了。他起初不知道邵耀宗愚孝。这事还是听廖政委说的。

  以前以为邵家很穷,所以邵耀宗给他爹娘钱,他也能理解。

  平平和安安过来,不止江凤仪和廖政委偷偷议论,赵政委的爱人也跟他说过俩孩子又瘦又小,也不知道邵耀宗的爹娘和前妻怎么照顾的。赵政委打算让廖政委给邵耀宗做做思想工作。部队培养一个干部可不容易。

  廖政委告诉他,不需要,杜春分能收拾好他。

  杜春分的本事赵政委知道,所以不再担心邵耀宗变成糊涂蛋。

  早些时候赵政委还跟师长感慨过,邵耀宗是个副将,半生贵人不断。

  赵政委叹气:“是呀。换谁都急。可也不能把人拦在安东。”

  师长沉吟片刻,“再等等。”

  “等?”赵政委看了看日期,“三月一号。没两天了啊。”

  师长朝南看去,喃喃道:“那么喜欢飞,这几天再飞一次吧。”

  然而有些人就是那么不禁念叨。

  周一,二月的最后一天,艳阳高照,晴空万里,杜春分切大肠的时候飞机的轰鸣声传入耳中。

  周秀芹忍不住跑出去,看到飞机飞得不高,又跑进来,“又是光头的飞机?”

  杜春分:“也有可能是他主子的。”

  刘翠华拎着水从外面进来,“飞那么低也不怕被打下来。”

  杜春分轻笑:“当然怕。他们敢飞那么低是笃定咱们这儿没机场。”

  李慕珍不禁接道:“可是宁阳有。”

  杜春分:“远水救不了近火。他们也不敢往宁阳去。”

  李慕珍不禁骂一句:“怂货!”

  杜春分把小青菜给她:“中午青菜豆腐汤。”

  李慕珍担心连着两天清水汤学生不喝。

  杜春分把她年前腌的酸菜弄出来。

  吃了味重的肯定想喝点解渴的。

  李慕珍不担心了。

  杜春分拿着酸菜出去,正好赶上学生第一节课下课。

  赵政委的女儿跑过来给她压水。

  几个小子吊儿郎当地攀着彼此的肩膀,勾头问:“中午吃啥啊?大厨!”

  杜春分:“酸菜炖大肠。明儿给你们做鱼。春天的鱼鲜。”

  “又是酸菜鱼?”

  杜春分知道高年级学生想吃大块的鱼,“鱼肉里有刺卡着找谁?”

  “不找你。”

  杜春分:“回头让你娘过来给我写个保证书。”

  几个小子蔫了。

  杜春分笑了:“开春化冻,鱼肉便宜,想大口吃肉大口喝汤,周末让你们父母做。再说了,你们父母同意,我也不敢做。学前班和一二年级的学生不行。”

  “娘!”

  四姐妹手拉手跑过来。

  杜春分:“别离太近,有水。”

  甜儿踮起脚尖够压水井:“我压水。”

  杜春分放下酸菜。

  甜儿转身躲到平平和安安身后。

  围观的学生们看到小孩这么害怕,顿时乐得哈哈大笑。

  邵甜儿也是要面子的。大哥哥大姐姐不给面子,邵甜儿气得转身就走。

  走到一半又回来拉平平和安安。

  小美蹦蹦跳跳跟上去。

  上课铃声响了,杜春分怕动静太大影响老师讲课,就拎着酸菜进屋。

  中午,跟往常一样,杜春分和周秀芹在餐厅。

  看到赵政委进来,杜春分的眼皮都没动一下,因为他以前来过。

  可看到赵政委直直地朝她走来。杜春分意外又不安。

  赵政委考虑再三,晚上去她家不合适。师长的爱人或他爱人去也不合适。杜春分跟她们不熟。

  梁冰跟杜春分住一排,难保不被她看见。

  昨天晚上邵耀宗终于跟他们联系。

  赵政委征求了邵耀宗的意见,所以今天亲自过来,“你徒弟的电报。”

  杜春分心慌。

  第一次给杜二壮写信,杜春分没法解释她一封信寄出去咋寄回来两封。所以让二壮的信放张连芳的信封里。

  打那以后,杜二壮就没单独给她来过信。

  邮票都不舍得买的臭小子拍电报,可别是结婚了。

  年纪轻轻就结婚,被人卖了还得帮人数钱。

  杜春分赶紧拆开,一看口吻,嗤笑一声。

  赵政委一瞧她的表情,就知道她不怕。

  然而他们怕啊。

  好在运输队长从不让他们失望。

  傍晚,卫兵挨家挨户通知,最近飞机来的勤,又不知道想干啥。没事尽量不要外出,也不要往河边去,乱跑出了事部队不负责。

  杜春分结合她收到的电报,瞬间想明白,师部怕邵耀宗暴露。

  梁冰如果真是沈雪,能隐藏这么多年,即便这么多年没有为她主子提供过有用情报,可这份耐心也不容小觑。

  一对一,杜春分可以肯定梁冰不是她的对手。

  可她不是一个人啊。

  师部这么重视,她也不能给部队添麻烦。

  当晚杜春分把四个孩子招到身边,“家属区有大坏蛋,最近不要乱跑。”

  甜儿好奇地问:“陈月娥啊?”

  杜春分点头:“娘要打孔营长,陈月娥和孔营长不敢打娘,他俩一直在找机会打你们。你们四个打不过他俩。”

  甜儿很识时务,使劲点了点头:“我知道啦。”

  “睡吧。”

  往常杜春分睡里面,自打邵耀宗出差,杜春分就改睡外面。每天睡觉前都会把水盆放到外面窗户底下。

  有人扒窗户一定会碰到水盆。

  杜春分不怕梁冰,反而希望她当一回梁上君子。

  那样她也能睡个安生觉。

  然而梁冰一直没出现。

  梁冰越是能忍,杜春分越担心,担心邵耀宗空跑一趟,担心沈雪老家有人等着邵耀宗。

  干一天活,身体太累,脑袋里七想八想,杜春分依然一觉睡到起床哨响。

  杜春分拍拍脸,看到桌子上的电报,跟那封骂邵耀宗的信搁一块,然后塞柜子里的被子里。一来怕孩子弄丢了,二来怕邵耀宗再看到气得烧了。

  电报上写到他们今天上午到,杜春分该干啥干啥——南边桥边的大门修好了。配枪卫兵把守,邵耀宗的爹娘不敢靠近。

  中午,师长过来,冲杜春分招招手。

  杜春分真的很想收拾他们一顿,到外面就忍不住问:“来了?”

  师长笑了。

  杜春分被笑糊涂了。

  哪怕挨家挨户通知了,师长依然不放心。

  所以就对邮递员说,那俩人是邵耀宗的前岳父岳母。

  邵耀宗的前妻虐待孩子。

  这一点稍稍关注邵家的人都知道。

  邮递员三天两头送信送报纸,自然知道平平和安安刚来的时候啥样。

  师长没说完,年纪轻轻,血气方刚的邮递员就大骂:“他们还有脸来。”随后师长让他换上便装去火车站等着指路。

  邮递员给指个相反的方向。

  师长估计他们找到这里不是明天早上,也得是今晚。

  杜春分道:“他们不会来了。”

  师长意外地挑眉。

  杜春分:“邵耀宗的弟弟和弟妹是工人,孩子那老两口带,不能离开太久。”顿了顿,“他们如果聪明,会在安东再拍一个电报。我听邵耀宗的意思他爹娘不识字。他弟没一块来的话,只能回去找他弟。”

  师长眉头微蹙:“你说那份电报是他弟发的?”

  杜春分点头。

  师长面露不快,“他就那么跟邵耀宗说话?”

  杜春分:“这算啥。早些天还写一封信,污言秽语,不堪入耳。邵耀宗要不是有心理准备非得气哭。”

  师长跟兄弟们关系不错,很难想象信的内容:“他们一家都什么东西。邵耀宗是他爹娘亲生的吗?”

  杜春分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小河村也有偏心没边的老人。

  杜春分仔细想想小河村的情况,当哥的给弟弟钱,还帮弟弟娶媳妇,那小的再孙子也没骂过当哥的。

  “不会吧?”杜春分不禁看师长。

  师长:“我随口一说。”

  杜春分想起一件事,“是亲生的。邵耀宗的名字是他爷起的。这点他老家的人都知道。”

  师长不禁骂:“那还真是歹竹出好笋。”

  杜春分最关心的不是这点,“他还得几天?”

  邵耀宗这个级别的,有特殊情况假期也就二十天。

  师长给邵耀宗的期限便是二十天,“六十一号也在查沈雪。快了。”

  然而并不快。

  邵耀宗的爹娘笃定邵耀宗不敢不去车站接他们,所以没让邵耀宗的弟弟来。

  来到安东不见邵耀宗,还迷路了,老两口吓得跑回去。

  三天后赵政委又给杜春分送一份“她徒弟”的电报,还是骂邵耀宗。

  杜春分塞柜子里,权当没收到。

  七八天过去,杜春分又收到一封信。

  拆开一看,邵耀宗的娘病了,要钱看病。

  杜春分二话不说,烧了!

  甭说病,死了她也照烧不误。

  她杜春分从不是善类!

  烧信的时候杜春分注意到日期,意识到邵耀宗走半个月了。

  再过几天二十天期限就到了。

  杜春分不由地紧张起来。

  “嫂子,嫂子——”

  杜春分的心一突,走出厨房,看到蔡副营长在门口站着,松了口气:“啥事?进来说。”

  蔡副营长:“不了。我就想问问,营长的爹严不严重?营长走的时候有没有说啥时候回来?”

第38章 有惊无险

  杜春分下意识想说不严重。

  可是不严重咋解释一走半个月。

  杜春分一时之间有点恼蔡副营长,邵耀宗不在他带二营,不正好过过当营长的瘾吗。

  换成她巴不得邵耀宗一去不回。

  微风拂过,空气中多了一丝烧纸的糊味儿,杜春分朝厨房看去,煤球上还有点没有燃尽的信纸。

  杜春分心里有个主意,红口白牙地胡说:“挺严重。邵耀宗这些天一直在医院。给我的信和电报都是让我徒弟寄的。”

  蔡副营长不禁说:“难怪这几天又是电报又是信。有没有生命危险?”

  杜春分正打算回答,想到他前一句,不禁朝门口走去,佯装无意地笑着问:“姜玲告诉你的?”

  蔡副营长想也没想就问:“姜玲知道?”

  姜玲不知道。

  杜春分避开他的问题:“我以为你听姜玲说的。”

  蔡副营长微微摇头:“不是。”朝东边睨了一眼,“梁冰那女人说,你这几天不是收到信就是收到电报,营长的父亲怕不好。让我们多关心关心你。我还以为她,她——”

  “诅咒?”他不好意思说,杜春分替他说。

  蔡副营长连连点头:“营长还得在家再待几天?”

  杜春分不认为梁冰知道了。

  梁冰脱口而出陆拾遗,想必这辈子就挨过两巴掌,一个是陆拾遗,一个是她。陆拾遗在梁冰那儿是个死人,不能讨回来。

  她还活着。

  梁冰错过还手的机会,身份又是个老革命老党员,不可能像她这个农村来的泼妇一样,堵着对方给其一巴掌。可是不打又不甘心,大概跟陈月娥一样诅咒和她有关系的人不得善终。

  杜春分越想越觉得她猜对了。

  “我也说不准。农村的规矩人死后得放好几天,让亲戚朋友送终烧纸。城里不这样,开了追悼会就火化。邵耀宗的爹没人给他开追悼会,可他家又在城乡结合处。要是按农村的规矩,可能得五六天。”

  蔡副营长忍不住说:“这么严重?不是还没我娘大?”

  杜春分:“所以我说我也说不准。”不待他开口,绕开到梁冰身上,“梁冰咋知道我这几天电报和信没断过?”

  蔡副营长又朝东边看一眼,小声说:“应该是陈月娥说的。”

  陈月娥没去过食堂,她的几个孩子也没去过。但这几天食堂多了好些生人。陈月娥的孩子想吃小肠卷,炖大肠,让别人帮忙买,杜春分也不知道。

  那人不巧看到赵政委去食堂吃饭顺便给她电报很正常。

  赵政委以前去食堂吃过饭。师长给他娘买过鱼丸。食堂又做新菜,俩人过去尝尝顺便给家人买一碗也正常。

  梁冰疑心生暗鬼,也不可能因此怀疑到她身上。

  杜春分嗤笑一声:“我就知道是她。蠢货!”

  蔡副营长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了。

  杜春分:“我要是她得天天给邵耀宗的爹娘祷告祈福,希望他们长命百岁。”

  蔡副营长想想邵家那些人的德行,他要是陈月娥,也希望那俩老东西活的长长久久。最好身体倍棒,吃嘛嘛香,三天两头来找邵耀宗。

  思及此,蔡副营长反而不希望邵耀宗那么早回来。

  若是明天回来,他爹指定有惊无险。

  翌日,邵耀宗回来了。

  邵耀宗没回师部。

  从机场拐去了宁阳市公安局,终于见到传说中的“61”。

  关于感情纠葛这点,邵耀宗和师长的看法一致——扯淡!

  然而看到“61”的那一刻,邵耀宗觉得他是部队领导也会那样认为。

  风霜没能把“61”的鬓角染白。他身材笔挺,竖着背头,神采奕奕,看到他冁然而笑地起身,走路带风,宛如斗志昂扬可以干他五百年的青年。

  乍一看并不能从他脸上看出岁月的痕迹。

  邵耀宗迎上去,看到他眼角的细纹,方敢确定这人不年轻了。但就像部队首长说的那样,他五十多了,却像四十出头。

  “61”主动握住邵耀宗的手,“一路辛苦!”

  邵耀宗:“应该的。”

  “请坐吧。”“61”冲沙发做个请的手势,转身为他倒水。

  邵耀宗忙说:“不用麻烦。”

  “别客气。这事也是我的疏忽。”“61”把水递给他,“不好查吧?”

  邵耀宗嘴角干的厉害,不看见水尚且能忍。看见了再也忍不住,喝几口润润喉就说:“您给我的那份资料一半是假的。”

  “61”不由地坐直,震惊:“假的?!他们居然连我也骗?”

  邵耀宗拆开资料,示意他先看。

  资料很多很多,多的超乎“61”的预料。

  “这些全是?”

  邵耀宗想一下,“前一半是沈雪,后一半是梁冰?”

  在邵耀宗查沈雪的时候,“61”也用他以前的关系查了梁冰。梁冰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这恰恰说明了问题。

  梁冰跟他毫无交集,像两条平行线。以梁冰的资历和有关部门的纪律,她不可能知道“61”。更别说看起来熟稔。

  那时“61”心里便有个猜测,沈雪没死,死的那个人是梁冰。

  偷梁换柱——沈雪代替了梁冰。

  “61”翻开资料,资料内容详细的他再次不敢相信,连沈雪何时到他身边,以及何时离开都记得清清楚楚。

  邵耀宗见他眉头微蹙,道:“我在沈雪老家什么也没查到。”

  “那这个是?”

  邵耀宗:“建国后很多地方都有战犯营管理所,您知道吧?”

  “61”颔首:“我这边就有。”

  说出来他明白了。

  管理所里不光有军人,还关押着情报人员。

  邵耀宗点头:“他们到了管理所都会被要求写一份回忆录的东西。我先查那些回忆录,结果只查到沈雪资料上的教官。”

  “61”号笑了,“你当然查不到别的。他们的回忆录多写战场和我党有关的事。我假死时身份还没暴露。”

  邵耀宗到管理所见到沈雪的教官,他对离校前的沈雪十分了解。立校后一无所知。不过又给邵耀宗推荐了几个人。至于“61”,不熟。用他的原话说,久仰大名,一直无缘得见。

  邵耀宗顺着他的话问:“没暴露为什么还要假死?”

  “说来话长啊。”再次回忆起往事,恍如隔世,“那时国军派系倾轧,拉拢暗杀之类的事时有发生。像我这样优秀的人才,自然少不了人拉拢。”

  邵耀宗的眉头微不可见地动了一下,这话,这语气,他怎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您当时的上峰怀疑你?”

  “61”微微点头,“我为了获取情报,只能呆在他那个阵营。可他不信任我,又不舍得杀我,就派人监视我。”

  邵耀宗:“这个资料上有提到,监视你的人就是沈雪。亲自去训练学校挑沈雪的那位就是你当时的领导?”

  “是的。名曰照顾我的生活。”说到此“61”不屑地冷笑一声,那些人就会搞这些。

  邵耀宗不禁看向他手中的资料,“其实还有另一层意思?”

  “61”低头看到纸上的三个字——美人计!

  “她也算美人?”

  邵耀宗想了想,微微摇头,不算。还没他媳妇好看。

  “61”诧异,他一生阅人无数,见过的美人多不胜数,所以沈雪丝毫不能引起他的兴趣。这个整天在军营里的小营长也这么认为,难道沈雪已被我党自给自足的优良作风调教成劳苦大众中的一员。

  “61”对如今的沈雪很好奇,面上不显,继续说:“在沈雪以前也有几个,不过被我打走了。他们以为我不舍得打女人。有一次我需要传递一份重要情报,沈雪脚跟脚跟我,跟的我实在不耐烦,就给了她一巴掌。

  “沈雪当时的神色我没注意。从最近发生的事看,她应该非常震惊,所以二十年过去依然记忆犹新。我那个上峰见我连女人也不要,油盐不进,认为我会背叛他,欲将我除之而后快。

  “他又担心寒了底下人的心,决定借刀杀人。他们那些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算计。有人就将此事告诉我,卖我个人情。我便将计就计,来个金超脱壳。为了一劳永逸,找个死刑犯扮成我的样子,开我的车坠入深渊。”

  邵耀宗不禁问:“难怪沈雪和她的那个教官都认为您死了。”

  “61”闻言,得意地笑了:“那段争权夺利的日子,这种事在他们内部几乎每天都在上演。稀松平常,难为他还记得。”

  邵耀宗在管理所查到沈雪的教官的时候,听到他知道陆拾遗也很意外。毕竟“陆拾遗”死了二十年了。

  那人给出的理由,他一生见过很多人,长得极好的却不多。长得好受重用却被自己人杀了,且死的很惨的人就更少了。

  邵耀宗:“根据我查的这个资料来看,梁冰暴露被抓应该是真的。但她没有背叛革命。”

  “61”霍然起身。

  邵耀宗吓了一跳,抬眼看到“61”拿起电话打给梁冰死地的公安局。

  “不行!”邵耀宗起身想拦,“现在不能打!”

  “61”移开电话机,警告地瞥他一眼,又同电话那端交代几句,就拿起挂在衣架上的黑色羊毛大衣,“走!”

  邵耀宗愣了愣,“走?”

  走哪儿去。

  “61”道:“安东。”

  邵耀宗赶紧收拾资料,“现在出发到我们部队得半夜。”

  月黑风高夜,正是捉鬼时!

  “61”风风火火调两辆车,又调两挺枪和许多雷。

  邵耀宗惊得睁大眼睛,跟上车就忍不住提醒:“我们那儿什么都有。”

  “61”道:“路上以防不测。”

  邵耀宗又惊地微微张口,想说什么,忽然想到“61”说他“死”的时候身份还没暴露。

  两人虽然都坐在后排,可前面除了司机还有一个公安,车厢极小,说悄悄话前面的人也能听见。

  邵耀宗只能等中途休息的时候问:“您之前的意思后来还是暴露了?”

  “61”微微点头,伸个懒腰,活动活动筋骨,“那边有我们的人,咱们这里也有他们的人。他们的人见过我的照片。他们那些人自己人还没叛变都杀。岂能饶了我。”

  邵耀宗往后看一眼,后面车里坐着四个公安,其中两个抱着一挺抢,腰上挂着雷,“现在还有人要杀你?”

  “61”仔细想想,“建国初期两三个月就有一次。朝鲜战争那会儿最猖獗。上面觉得长此下去,我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又把我调到后方。一待就是五年。出来宁阳的街道快不认识了。”

  邵耀宗不禁问:“最近几年少了?”

  “61”点头:“这几年很多人看着大势已去,有的改行做起别的,有的索性出国跟家人团聚。不过据我了解到的情况,这边还是有很多顽固分子。”

  邵耀宗闹不明白,“图什么?”

  关于这个问题他也跟下属分析过,“他们骨子里就瞧不起我们,认为我们土。我们有今天靠的是运气。”说着上车。

  邵耀宗把想问的话咽回去,肚子咕噜一声。

  “61”不禁看他。

  邵耀宗的脸微红。好在天色暗下来,车里漆黑一片,啥也看不清。

  “抱歉,忘了你还没用饭。”

  邵耀宗忙说:“不怪您,我以为能撑到家。”

  “家?”

  邵耀宗:“是的。那边可以随军,我爱人和孩子都在那儿。”

  “61”想想他的年纪,“你也没多大吧。”

  虽然很瘦,风尘仆仆的样子看着很老,但精气神可不想三十五岁以上的人。

  邵耀宗:“今年三十二。当兵早。我十六岁就参军了。”

  “61”想说十五年了。到嘴边想到十五年前正是一九五一年,他被调到深山老林里,南边打的热火朝天,“你参加过朝鲜战争?”

  邵耀宗很意外,这脑袋反应可真快。

  “是的。”

  “这么小年纪上战场,你父母也舍得?我家兄弟两个,当年那种情况,我还会两下子,父亲都不许我参军。”

  邵耀宗不想说自家糟心事:“那后来怎么就同意了?”

  “看到我们的国家还有希望。”

  他参加工作的时候邵耀宗还没出生,虽然能从书本和影视资料上看到,可邵耀宗也无法想象那是何等的绝望。

  邵耀宗道:“以后会越来越好。”

  “61”想说什么,车突然晃动一下。

  邵耀宗条件反射般往腰上摸。

  副驾驶上的人打开手电筒,旁边有一块大石头。

  这么多山,路上有石头正常。

  几人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路程却无心闲聊,因为越往部队驻地去越偏僻。路上不光要防心怀叵测的人,还有防凶兽。

  邵耀宗的屁股快颠开花了,看到一段院墙和孤零零的大门。

  “61”朝车窗外看去,很意外,“这儿还拉上院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