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算话,咋了?”杜春分理直气壮。邵耀宗不敢信,“你,还讲不讲理?”

  杜春分双手抱臂,抬起下巴,“我不讲理,咋了?”

  世上居然有,有这么无赖的女人!

  邵耀宗真心服了。

  “你说过,甜儿她们这个年纪最喜欢有样学样。”邵耀宗朝堂屋努一下嘴,“你看,她们看你呢。”

  杜春分:“她们能学的跟我一样还好了呢。省得我担心。”顿了顿,“甭跟我七扯八扯,劈不劈?”

  “我得去部队。”

  杜春分朝隔壁看一下,“廖政委还没走。你比廖政委忙?”

  隔壁听得正热闹的廖政委赶紧大声说:“我这就走。”

  “听见了吧。”邵耀宗去换鞋。

  杜春分悠悠道:“廖政委家俩孩子,你也俩孩子?”

  邵耀宗不由地停下。

  “小邵,自个看着办吧。”

  邵耀宗没好气:“要你提醒?别幸灾乐祸!赶紧走。”

  “活该!”廖政委从大门口露出头来,吐出两个字走人。

  杜春分看着邵耀宗。

  邵耀宗叹气:“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十分钟!”

  “你的体力我知道,十分钟够了。”

  邵耀宗无奈地摇头叹气。

  “不是我说话不算话,也不是我不讲理,你我两口子,木头是我从山上弄下来的,我做饭洗衣服,盯着四个孩子,于情于理,你都得帮我分担一下。”杜春分说着,把木头挨个摆好,“我对你好吧。”

  邵耀宗:“那你还说有了锯和斧头,其他不用我管?”

  “我不那样说,你能给我买吗?”杜春分不待他开口,“你那么穷,一分钱恨不得掰两半花。”

  不能提钱,一提钱邵耀宗就心虚气短,“我不给你买,不是因为没钱。”

  “给我一百块,我自己劈。”

  邵耀宗抡起斧头,圆形的木头四分五裂。

  杜春分后退两步,以免飞到身上,“说正经的。”

  邵耀宗淡淡地瞥她一眼,你也有正经的时候。

  杜春分撑着双膝,身体前倾,小声问:“早上的凉粉好吃不?”

  今早炒的凉粉油极少,也没葱花提味。杜春分打了一个鸡蛋,凉粉炒的很碎,在锅里多煎一会儿,至少有两面微微焦黄。

  杜春分考虑到邵耀宗饭量大,就把两盆全煎了。

  四个孩子一人小半碗,杜春分大半碗,邵耀宗满满一碗。邵耀宗爷仨第一次吃,甜儿和小美不是,但她俩太小不记事,也以为第一次吃。

  爷几个恨不得把碗舔干净。

  邵耀宗瞥她一眼,废话不是吗。

  “要是在滨海,我天天做给你吃。炒凉粉费油,这里是部队,不像滨海,没有油票,只要有钱就可以去乡下,去黑市买。”

  邵耀宗又看她一下,你还知道黑市啊。

  “我还知道你爹娘整天吃香喝辣。”杜春分的话说完,收到一记白眼,“你说,你爹娘那么有钱,是天天去黑市,还是天天下乡买鸡买鸡蛋?”

  邵耀宗:“十分钟快到了。”

  “你爹娘现在能走能动能做事,别再给他们钱了。现在给钱,等他们老了,钱被你弟弟花光用尽,你我没钱,拿啥给他们治病养老?”杜春分问,“给他们不如存起来。你我工作没空,以后用这个钱请保姆伺候,给他们买好吃的。你说呢?”

  邵耀宗很意外,她居然能想到保姆。

  “是不是突然发现我贼拉聪明?”

  邵耀宗:“你哪天不聪明?”

  突然让他一个子不给,他肯定不同意。

  杜春分最不缺时间,慢慢蚕食,让他不知不觉地妥协退让:“以后每月从你工资里拿三十块钱,我帮你存着。”

  邵耀宗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你?”

  “我怕你心软。你娘写信一哭,你全给了。你弟也是他们的儿子。你前妻和我都是你自个找的。你弟媳妇,你爹娘出钱娶的。孩子也是你爹娘照顾。真论起来,一年十二个月,你养三个月,你弟弟应当养九个月。”

  邵耀宗不禁皱眉:“哪能这么算?”

  “老话说,亲兄弟明算账。”杜春分怕邻居听见,小声问:“以后他们没钱要你养,再赶上四个孩子上大学,拿啥供孩子上学?借钱还是卖血?”

  邵耀宗回答不上来。

  “你可不止一次说过,不用我的钱。”杜春分瞥他一眼,“又不是让你抛弃爹娘。瞧你,好像我是恶毒儿媳妇。”

  邵耀宗忙说:“我没那么想。”

  “听不听我的?”

  邵耀宗想想下个月和下下个月的钱给她,还跟她打个赌,后面几个月的钱可能也得给她,“听,听你的。”

  半年后再说。反正杜春分又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发工资。

  杜春分是不知道。

  邵耀宗一走,杜春分去门口,等十来分钟,等到邮递员,“以后邵营长老家的信都送我这儿。多是找我的。”

  邮递员不疑有他:“好的,嫂子。以后你要是不在家——”

  “塞门缝里。”杜春分小声说。

  邮递员以为她怕别人听见,也没回答,点头表示知道。

  杜春分佯装好奇:“你们部队下月啥时候发工资?我怕我公公婆婆写信要钱,不知道咋回。”

  “月初。”

  “一号?”

  “七号。”

  杜春分想一下:“每月都是七号?”

  邮递员仔细回忆:“不出意外是这样。”

  “谢谢。”

  邮递员笑了笑,“不客气,不客气。嫂子忙。”骑车继续送信。

  杜春分朝部队方向看一眼,小样,跟我斗,你还嫩着点。

  回屋把邵耀宗劈的木柴堆到厨房里。

  路上的木屑打扫干净,杜春分就去挑水。

  水缸打满,又挑两桶水洗衣服。

  孩子太调皮,杜春分就在她们棉衣外面套上裤子和倒褂。棉衣不用每天换,裤子和倒褂一天一洗。

  洗完孩子的衣服,杜春分揉揉腰把四个孩子叫出来。

  甜儿和小美前面走,平平和安安后面跟。

  “娘,干嘛呀?”甜儿蹦蹦跳跳到她跟前就问。

  杜春分有个布袋子,从老家过来的时候装各种零食。到了这里零食放柜子里,布袋空出来就变成买菜的袋子。

  到厨房拿起这个袋子,甜儿就知道去副食厂。

  “娘,我想吃肉。”甜儿拉住她的手,“猪肉。”

  杜春分瞥她一眼:“你娘我也想吃。”

  “我们买吧。”甜儿松开她的手,准备前面开路。

  平平弱弱地说:“没票……”

  杜春分不禁转向小孩。

  小孩吓得一跐溜躲到小美身后。

  杜春分好笑:“娘想夸夸你,躲啥?甜儿,听见没?买肉要钱还要票。票是单位发的,一个月一张。”

  “啊?”甜儿苦着小脸,“单位咋那么坏啊。”

  杜春分:“不可以这样说。所有人都一样。除了肉其他随便选。”

  “鸡肉!”

  杜春分摇了摇头:“你爹说不可以天天上山。野鸡被咱们吃绝种,以后就没得吃了。过些日子山上的鸡长大再吃。”

  “我好想吃肉啊。”甜儿不甘心地嘀咕一句。

  杜春分:“鱼也有很多种。”

  小孩听懂了,只能买鱼,“那就买鱼吧。”叹了口气,有气无力的朝外去。

  平平和安安下意识看杜春分。

  杜春分颔首。

  两个小丫头追上甜儿和小美就把手递过去。

  邵耀宗对四个孩子不偏不倚,杜春分一视同仁,几个孩子从未听说过,邵耀宗是后爹,杜春分是后娘之类的言论。四个小不点真以为她们是四胞胎。

  平平和安安胆子小,不敢挑战甜儿和小美的“威信”,每天“姐姐,姐姐”的喊,听多了,甜儿和小美真把她俩当妹妹。

  甜儿不开心,还是选择牵着妹妹。除了杜春分的交代——平平和安安是家人。还有一个原因,平平和安安看起来很好欺负。她这个大姐姐必须保护她们。

  “姐姐,鱼也好吃。”平平小声说。

  甜儿抿嘴看她一下。

  “娘不骗人。”平平很认真很认真说。

  甜儿摇了摇小脑袋:“娘骗人我们也不知道啊。”

  “为啥呀?”

  杜春分竖起耳朵。

  “我们三岁欸。”甜儿伸出三根小小的手指,“娘二十七。娘啥都懂啊。”

  平平回头看一眼杜春分,娘好高,她好矮啊。

  “姐姐说的对。”平平捂住嘴巴瓮声道。

  杜春分无奈地摇头失笑,锁上门,转身之际,姜玲拿着锁从隔壁出来。

  “嫂子这是去哪儿?”姜玲停下关门的动作。

  杜春分:“去副食厂看看。家里就一点腐竹、干木耳和榛蘑。”

  “巧了,我也去。”姜玲身子笨重,慢吞吞过来,叹气道:“也不知道吃啥。青菜便宜,两分钱一斤。可是水煮青菜,我是真吃不下去。”

  杜春分也吃不下去。

  “用蒜泥、小葱、黄豆酱和水调个酱汁拌着吃。”

  姜玲:“不放油?”

  “猪油不行,得放芝麻油。”

  姜玲想想那个价格就抽气,“芝麻油太贵。”

  “贵不用票。”

  杜春分和邵耀宗四个孩子要养。她家就一个,还没出生。

  姜玲问:“嫂子买不买?”

  她买她就买。

  杜春分会过日子,跟着她,肯定不会花冒了。

  “暂时不买。哪天没吃的再买。”

  姜玲立即道:“我也打算生了孩子再买。那时候得补身子。”走到陈月娥家门口,见大门紧闭,大锁锁上,“又出去了。”

  杜春分顺着她的视线回头看一下就转过身来,“天天出去?”

  “天天出去。下雨天都不耽误她逛东家串西家。”

  陈月娥跟姜玲刚搬过来的时候,家属区没几个人。陈月娥无聊寂寞,找姜玲几次。陈月娥个老妇女,荤的素的都敢说。姜玲小媳妇脸皮薄,受不了她那些下三路的玩笑。找她三次顶多应一次,时间长了,陈月娥嫌她木讷,就不爱找她。

  姜玲实在不懂:“也不知道有啥好说的。”

  “以前可能没有。现在有了。”

  “嫂子咋知道?”姜玲勾头看她,她俩啥时候又对上了?她咋不知道。

  杜春分抬起食指指向自己。

  “嫂子?”

  杜春分点头:“说我上山弄野鸡,说我不陪她去,故意让她落入野猪窝。说我这几天天天买鱼。哪样不够她嘀咕半天。”

  姜玲打量她一番:“嫂子不生气?”

  “跟她生气?一个整天只能吃汤喝稀的老女人。”杜春分好笑,“我哪点不比她强十倍百倍。”

  姜玲想起一件事,陈月娥有两个儿子,“嫂子,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觉得不该说就不说。”

  姜玲噎了一下,苦笑道:“那就不说。嫂子,副食厂到了。”

  四个孩子早跑进去,在水产摊位前东瞅瞅西看看。发现杜春分终于进来,甜儿和小美一起蹦跶招手,“娘!”

  “小点声。”杜春分三步做两步走,“吵着人家。”

  卖水产的售货员笑道:“没事。今天还是鲤鱼?”

  杜春分第一天买鱼的时候,鱼价问个遍,最后选鲤鱼,直言鲤鱼便宜。她后来又买,售货员想不记住都难。

  “今儿不要鲤鱼。有啥鱼?”杜春分打算买条鲈鱼或黄鱼清蒸,看到一堆长如腰带的东西,“你们出海了?”

  售货员:“没。在入海口戍守的同志送来的。特新鲜。不过这鱼有点贵。”

  “三四毛?”

  这是副食厂第一次卖海鱼。售货员不禁问:“你买过?”

  “我老家滨海的。滨海靠海,那边的带鱼就这个价。”

  售货员:“那就来一条?”

  “我再看看还有啥。”杜春分走过去,发现螃蟹。现在不是吃蟹的时节。又往旁边瞅瞅,有一筐大虾,心里有个主意。先挑一条大带鱼,“再给我称两斤虾。”

  售货员:“好嘞。”

  杜春分掏出三块钱。

  比她慢一点的姜玲走过来,看到她给钱:“这么贵?”

  “这条带鱼得一块钱。”杜春分解释。

  姜玲咂舌:“那不如买鲤鱼。一块钱的鲤鱼够你们一家六口吃一天。”

  售货员闻言看杜春分,那还要不要?

  杜春分不差钱:“要了。”

  售货员立即称鱼虾找零。

  杜春分接过去,甜儿就上手:“娘,这个也是鱼啊?”

  “带鱼,晚上吃。中午给你们做水煮虾。”

  姜玲小声问:“清水煮?”

  “这个虾新鲜,最适合清水煮。你要是吃不惯,煮的时候放几片姜和几根小葱。”杜春分说着转向她,“你买不买?”

  大虾太奢侈,姜玲选一条鲈鱼,中午吃个鱼头,晚上她爱人蔡副营长回来再把鱼身做了。

  带鱼和虾只够吃两顿。杜春分又买两斤菠菜和小青菜。

  到门口碰到李慕珍拎着菜篮子过来。

  杜春分停下打招呼:“嫂子也来买菜?”

  “是呀。”李慕珍冲她点一下头,打算寒暄几句,看到她手里长长的带鱼,眼睛亮了,“大妹子,这个鱼咋吃?”

  杜春分被问愣住。

  李慕珍赧然:“我家中原的,以前只听说过这种鱼。”

  杜春分恍然大悟:“这个简单,清蒸。”

  李慕珍会做清蒸鱼,但她不会收拾带鱼。

  “我没做过,能不能跟你学学?”

  杜春分失笑:“有啥不能。”

  “你啥时候做?”

  杜春分:“傍晚。中午做虾,给几个孩子补补。”

  甜儿和小美拉着平平和安安往外跑,跑到一半回头发现娘在跟人聊天,又蹦蹦跳跳跑回来。

  李慕珍看看头发乌黑白白嫩嫩的甜儿和小美,又看了看头发枯黄,瘦瘦弱弱的平平和安安,“是得好好补补。”

  起初李慕珍也以为平平和安安是杜春分的闺女。

  邵耀宗工资高,平平和安安跟着亲娘,杜春分工资低,甜儿和小美被父亲抛弃,杜春分又无父无母,一个人照顾不周才正常。

  到杜春分家发现平平和安安长得像邵耀宗,别提多震惊。

  李慕珍中午见着余团长,忍不住说:“杜家大妹子真是个好人。”

  余团长:“她又给你送一碗鸡肉?”

  “想啥好事。人家一个女人带着四个孩子,哪有空上山。我上午去买菜,碰到春分妹子买一条大带鱼和两斤大虾,说是给孩子补补。我看专门给小邵的俩闺女补。”

  余团长之前就听李慕珍说过,邵耀宗的俩闺女瘦瘦弱弱,看着比同龄的甜儿和小美小一岁,“那俩孩子是他前妻生的吗?”

  “反正不是小杜生的。四胞胎,生得出来吗。”李慕珍很无语地看一眼丈夫就去洗青菜煮挂面。

  饭后也不刷锅,李慕珍拿着针线盒就往邵家跑。

  平平和安安没吃过大虾,杜春分给她俩剥。

  甜儿和小美会吃,嫌剥虾麻烦,手上湿漉漉的不舒服,闹着让杜春分剥。

  杜春分要不是担心吓着本就胆小的平平和安安,能拎起甜儿和小美暴走一顿。

  一个人伺候四个小祖宗,李慕珍到时,盆里的虾将将吃一半。

  李慕珍不好意思:“我来早了?”

  “没事。随便坐。”杜春分三两下剥开一个,沾一点酱油塞平平嘴里,接着又剥一个放安安手里。两个虾一起掐掉头,递到甜儿和小美手中。

  甜儿的小眉头微皱,“娘,虾壳没剥。”

  “娘以前不剥你咋吃的?我没让你俩照顾妹妹,给平平和安安剥,你俩就知足吧。”杜春分没伺候过孩子,也没那个耐心。要不是平平和安安一副小可怜样,她狠不下心拒绝,见不得俩孩子为难,也让她俩自个吃。

  安安把她的虾递过去。

  杜春分一瞪眼,小孩吓得慌忙塞自个嘴里。

  “不许吓唬妹妹!”甜儿瞪眼,伸手护住安安。

  杜春分挑眉:“能自己吃不?”

  “吃就吃!爹回来,我告诉爹,你不是亲娘,是后娘。”

  李慕珍吓得赶紧看杜春分。

  杜春分问平平:“我是亲娘是后娘?”

  平平想也没想就说:“亲娘。”

  李慕珍惊讶的看了看杜春分,这,这啥情况啊。

  杜春分:“后娘以前给你们做啥吃?”

  平平仔细回想,“粥、菜和饼。”抿抿嘴,“不好吃。”

  “那有鱼肉、鸡肉、凉粉和大虾吗?”

  平平和安安同时摇头。

  杜春分问甜儿:“我是亲娘是后娘?”

  “你要变成后娘。”甜儿理直气壮,“我告诉爹,爹不许你变成后娘。”

  杜春分瞥她一眼,你爹可不敢管我。剥个虾扔自己嘴里。

  “娘,我们的。”小美大声说。

  杜春分冷笑:“我花钱买的,啥时候成你们的?让你吃就不错了。再废话,我把这些虾吃光。让你们吃饼就凉水。”

第19章 抓鱼

  李慕珍笑喷。

  杜春分:“看见没?伯母都笑你们。丢人不?”

  李慕珍的笑声戛然而止。

  “伯母不笑啦。”甜儿坐在小板凳上乱晃悠,一脸得意。

  杜春分冷嘲热讽:“人家懒得笑你。”

  甜儿下意识看李慕珍。

  李慕珍可不敢解释,她笑的人是杜春分:“甜儿,再不吃虾就被你娘吃光了。”

  甜儿伸手把盆拉过去分虾。

  平平和安安担忧不安地看杜春分,十分为难。

  杜春分拿一个虾,边吃边说:“让她分,分了吃不完我揍她。”

  甜儿顿时不敢分。

  杜春分又捏俩,三两下剥干净,平平和安安各一个。

  “吃饱了告诉娘,不许憨吃。晚上还有好吃的。”

  平平和安安胃口小,低头看看肚子,微微摇了摇头。

  甜儿和小美贪玩,打小不缺吃,也不恋这口,一见她俩饱了,她俩也不吃了。

  杜春分给四个孩子擦干净手和脸,就把孩子赶去院里,换她吃。

  邵耀宗那么瘦,肯定没吃过好东西。

  杜春分吃着饼就几个虾,就把余下的放柜子里。

  李慕珍倍感意外地看了看她,她以为就杜春分刚刚的口气,会把剩下的吃完。

  怕问到不该问的,李慕珍转移话题,“妹子,下午不上山吧?”

  “邵耀宗不许我去。他说别回头再弄只野鸡,陈月娥羡慕,又偷偷跑上山撞上野猪群。”

  李慕珍想说,哪那么巧。一想山上野鸡遍地走,弄只野鸡跟玩似的,“又不是你让她去的。”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挑孩子的箩筐空出来,杜春分就挑个最破的装垃圾。虾壳扔框里,堂屋收拾干净,她就去厨房。

  李慕珍拿着鞋底跟过去,边纳鞋边跟她聊天,“下午干啥?”

  杜春分想了想,衣服洗好,青菜明天吃的时候再洗,晚上吃带鱼和饼,饼够吃两顿,明天再做也不迟,“收拾一下我的渔网。”

  “渔网?”李慕珍以为听错了。

  杜春分:“以前问邵耀宗部队在哪儿,都有啥。他啥也不说。我怀疑在深山老林里,买啥都不方便,在滨海买菜籽的时候就买个渔网自己捕鱼。”

  李慕珍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你咋知道这边有河?”

  “他说可以去河里洗衣服。”

  李慕珍不禁说:“难怪。啥时候去?”

  杜春分端着脏水出去,“看姜玲啥时候有空。”

  说曹操曹操到。

  姜玲出现在门口:“嫂子找我?”

  “哪天有空帮我看一下甜儿她们几个。”

  姜玲:“我今天就有空。”吃了人家的鸡,不还回去心里总不是滋味,“嫂子有事尽管忙去吧。”

  “这可是你说的。”李慕珍从厨房出来。

  姜玲很意外:“李大嫂也在?出啥事了?”说着想找杜春分,她出去了。

  李慕珍道:“春分妹子以为咱们这边是深山老林。”

  “就是深山老林啊。”

  李慕珍噎了一下,不得不说:“是,是。她误以为买吃的不方便,就从家带个渔网。我们想去河边试试。”

  “抓鱼?”

  李慕珍点一下头。

  姜玲又想找杜春分,一见她回来了,“嫂子还会抓鱼?”

  “我不会抓鱼,我会网鱼。”

  姜玲不懂:“有啥区别?”

  “区别大了。抓鱼得我亲自抓。网鱼把网撒下去。”

  姜玲怀疑杜春分敷衍她,看李慕珍。

  李慕珍:“渔网撒下去不用管。”

  姜玲想想杜春分的性格,她帮忙看孩子,肯定不会亏着她,“那,那嫂子快去。回头就不用买鱼了。”

  杜春分看李慕珍。

  李慕珍立即放下针线。

  杜春分把厨房收拾干净,用布盖上案板,免得爬老鼠,就去拿渔网。

  李慕珍帮她把渔网弄开:“这,太大了。”

  杜春分:“漏掉小的,年年有鱼。”

  李慕珍没料到她这么年轻也懂,不禁看了看她。

  平时面对杜春分,李慕珍总有种说不上来的违和感。现在知道了——她的长相太有欺骗性。只看她的脸,很难不让人误以为她是哪家大小姐。

  李慕珍附和道:“大妹子说的是。”

  甜儿从地上爬起来。

  “你们在家。”杜春分道。

  甜儿皱了皱鼻子:“为啥啊?”

  “离这边五里路,你们能走这么远?”杜春分不待她开口,“娘就一个车子,带不完一二三四五个人。”指一下四个孩子和李慕珍,“还得拿渔网和盛鱼的水桶。”

  小美蹲在地上,歪着头问:“娘啥时候回来?”

  “抓到大鱼就回来。”

  甜儿:“我不想吃鱼。”

  “那就抓田螺。吃过没?”

  小孩吃过,但是去年秋,早忘了。

  四个孩子同时摇头。

  姜玲想想每年秋老家人抓田螺,“田螺春天也能吃?”

  李慕珍想说,啥时候都能吃。一想杜春分是大厨,对于食材的了解肯定比她懂,就把话咽回去。

  “清明螺,赛老鹅。听说过没?”杜春分问。

  两大四小同时摇头。

  杜春分:“这时候的螺缩了一冬,刚刚醒来,无子还没啥泥腥味。再想吃得到秋。”

  姜玲明白了:“原来只有几天。”

  杜春分见网捋齐,就把网扔水桶里。

  那天早上邵耀宗弄的树枝多,还是鲜树枝。

  杜春分搭好黄瓜架还剩几个,没法烧火就扔在菜地里,反正菜没出来,压不死。

  挑两根长的,跟李慕珍一人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