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支祁咳了一声，古铜色的面上居然泛起一抹害羞的红，低声道：“哎呀哎呀，太久没见到女人了，失礼……美女姐姐请进，美女姐姐请坐，美女姐姐喝茶。”
紫狐越看他越觉得像一个人，好像和记忆中那个跳脱不羁的坏孩子完全不同。他怎么、怎么——和柳意欢那个淫贼一个德行了？！
她呆呆的走进去，坐下——只有一张破烂的茅草铺成的床，喝茶——就是一个破瓷碗装了一点茅草上滴下的水。一切都是如此简陋，简陋到让人不敢相信，这个曾经叱诧风云的大妖怪，居然一个人在这里被折磨的了千年。紫狐低低咳了一声，想到他曾经的威风模样，眼眶慢慢红了。
“水不好喝吗？唉唉，这可没办法了。我这儿也没更好的……”
话还没说完，紫狐突然一把冲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嘤嘤哭了起来。这一下真正让无支祁慌了手脚，想找一块手帕给她擦眼泪，结果他只有身上的破布衣服，好生尴尬，于是只是柔声劝慰：“别哭别哭！这地方确认没什么好玩的，我一个人在这里住了有一段时间啦。虽然不晓得你做了什么坏事被关来这里，不过以后有我们两个，好歹不寂寞……”
紫狐哭叫道：“死猢狲！死猢狲！才千年不见，你怎么不认得我了！”
无支祁猛然一呆，紧跟着突然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扯开，低头细细打量她，越看越惊讶：“天啊……你、你是小狐狸？！你怎么变成美女姐姐……”
紫狐一面哭一面跺脚：“一千年啦！我又不是笨蛋，当然是修成人形啊！”
无支祁尴尬地抓了抓头发。呵呵笑道：“好、好像确实啊……原来是你……原来是你哦……”他意兴萧条地放开紫狐，眼里亮晶晶的光芒顿时消失了，失去了这种花痴般的神情，他看上去到有一种别致的忧郁。也是，任何人在这样一个地方被关了一年年，不发疯都算好的了。他这样一个曾经如同太阳般耀眼的妖魔，也被折磨的失去了往日的光芒。
紫狐不管不顾的扑上去，死死抱住他，哽咽道：“我一直想着你！今天总算见到你了！这不是做梦吧？无支祁！你还好好活着！”
无支祁微微动容，抬手轻轻拍着她的脑袋。就像以前一样，带着一些疼爱宠溺，她像自己养的任性又可爱的宠物，发脾气的时候只要拍拍她的脑袋，那么她无论多大的怨气都会消失。
好容易等她哭了一阵子，慢慢平静下来，无支祁才问道：“你怎么会来这里？也是犯了弥天大罪吗？”
紫狐摇了摇头。将自己千年来怎么修炼成人形，怎样认识了璇玑他们，最后怎样来到阴间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最后低声道：“你知道吗？离泽宫那些人，一直为了救你出来而努力呢，所以……你别急，总有一天他们一定会把你救出去！眼下我来啦，我绝对不走，就在这里陪着你。”
无支祁眉头一皱，奇道：“离泽宫？是什么人？我出事干嘛要他们来救？”
紫狐轻道：“你不认识海外的金翅鸟一族？离泽宫里都是这些妖魔。”
无支祁脸色剧变，厉声道：“金翅鸟？！他们居然胆大包天打着救我的名号？！”紫狐见他神色不对，便奇道：“怎么？你干嘛那么大反应！”无支祁厉声道：“那个卑鄙小人，当时若不是他帮着上界，我又怎会……”
话未说完，他立时闭嘴，将紫狐从床上拉起来，低声吩咐：“你在这里，别出声，有人来了！”
紫狐乖乖点头，靠在他宽阔的背上，见他衣衫褴褛，头发也结的不成样子，心中不由一阵酸涩，张开双手轻轻抱住他。只觉他没有反抗，心中又是一甜。她就这样靠着他，一会涩然，一会儿狂喜，对前程后事竟一丝半点也不在乎。反正已经找到他了，和他在一起，哪怕马上死掉，她也毫不在乎。
茅草屋的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半天，一颗脑袋从门外试探性的伸进来。那是一张莹白的小脸，黑发软软的垂在上面，两只眼珠犹如黑水晶一般，转了一圈，停在无支祁身上，似乎是在默默打量。
无支祁万万没想到进来的又是一个漂亮小姑娘，方才的满脸杀气一瞬间据变成了桃花满面，微笑着朝她招手，柔声道：“不用怕，这里没有坏蛋，进来呀。”话未说完，只觉紫狐在他背后狠狠掐了一把，他吃痛，险些跳起来，却见紫狐绕过他，笑道：“璇玑！你也来了！快进来，这就是无支祁了！”
璇玑在门外点了点头，正要推门进去，忽觉后面一股大力袭来，腾蛇一脚踹碎了那可怜单薄的门，厉声道：“无支祁！老子总算见到你啦！有种的出来和老子干架三百回合！”所有人都在他的大吼下怔住了，无支祁惊奇的看着他，最后摸摸脑袋，问一句：“你谁啊？”
腾蛇咳了两声，顿时有些尴尬。不错，当年无支祁在下界闹得一塌糊涂的时候，他也想下去找他打架来着，奈何玉帝他们拦着死活不给，最后终于见到他，确实他被抓住之后带上天界审问判罪。他隔着人墙，看了一眼这个落魄妖魔，当时便有些被震住。
他从来没见过被天界抓住之后还那么神气的妖魔，他的眼睛不会说谎，那不是狡诈恶人的眼睛，那双眼像烈火一样，充满了对人生的渴望和爱好，仿佛一切于他都是好奇，都是新鲜，他并不是落败在他们手里，他只是暂时累了，找个地方歇息一下，养足了精力——再战。
腾蛇从那时就有了个想法，无论如何，总要找他打上一架，他才能甘心。对腾蛇来说，打架便是交流的最好方法，更甚于言语。
“这是腾蛇大人，无支祁，我们一起来的，刚才告诉你啦，你忘了吗？还有这位，是璇玑，她前世可厉害啦！是……”紫狐忙着打圆场。
“我知道，是战神将军么！呵呵。”无支祁突然呵呵笑起来，打断了她的话。璇玑刚进来的时候，她只觉眼熟，一时没想起来，只因璇玑虽然转世后容貌没有大变，但毕竟稚龄，容貌气质与当年鼎盛拾起的战神还是有一定的区别。但是他很快就发觉她的真实身份了，因为那双盯着自己看的，犹如黑水晶一般的眼睛，他以前看过，看过一次，就再也不会忘记这种眼神。
当年，她也是这样看着他，像是有点茫然、漫不经心的。偏偏又犀利无比。高高举起的定坤，他以为下一刻就会将自己劈成两半，但她最后却缓缓收起剑，低声道：“算了，你走吧。”说罢，她自己却先转身走了。
他在后面大声问她为什么，当时的她回过头，很认真的想了想，最后带着一丝忧郁说道：“你说的有道理，天界并不是什么时候都正确的。”
他第一次遇到这种人，像是用琉璃雕琢出的任务和心肝，离着远一些，只觉他充满了寒光，锐利无比，令人不敢靠近。可是稍稍走近一些看，才会发觉，她这样矛盾。既天真又老成，既单纯又忧郁，实在不可琢磨。
最关键的是，她是个美人。无支祁一时兴起，叫道：“美女！等等别走！你看……你既然不想杀我，我也舍不得和你动手，要不咱们干脆化干戈为玉帛，做个朋友好了，怎么样？”
他眼巴巴的瞅着她晶莹的脸庞，生怕这颗精致的脑袋摇上一下，或者突然反悔了又来杀了自己。她犹豫了一会，突然问了一个他想也想不到的问题。
她问：朋友是什么？可以吃吗？
这个答案让他愣了半天，跟着哈哈大笑起来，怎么也停不住。
他们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做朋友之类的，完全是玩笑话，以后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不过他还真是蛮欣赏她的，一个女人呀，做到战神这一步，不管怎么说都是不容易的。他简直要拿她当作兄弟来看。
兄弟最后当然是没当成，他被心腹出卖，天上那帮子乌烟瘴气的神仙居然用美人计，又把这战神将军被派来了。他承认，自己对没人就是没辙，又输在她手上，结果她又没杀他，只告诉他：“嗯，我知道朋友是什么了。咱们做朋友也不错。”
这句话差点让他下巴掉下来，一慌神之间，他被其他神仙给抓住了，再也动弹不得。
以后的事情便是审问啊，拷打啊，刑罚啊……最后他被关在阴间这块湿漉漉的破地方，一关就是一千年。
这一千年来他回忆往事，曾经自己多么风光气派，险些就用大水淹了天庭，然而这些想多了终究伤神。除了这些，他想的最多的，确实战神最后的那句话。她是当真的吗？还是配合天界刷了小把戏，根本是骗他的。
无支祁嘿嘿笑着，见璇玑定定看着自己，和一千年之前一样的眼神，黑水晶一般明澈。
他咳了两声，一本正经地说道：“美女，咱们做个朋友怎么样？”
第五卷凤凰花开 第八章 无支祁（四）
璇玑怔了一下，似是想起什么，轻道：“奇怪，这句话以前你好像问过我？好熟悉的感觉……我们、嗯，以前见过吗？”
无支祁嘿嘿笑了几声，并不回答。紫狐在后面使劲掐他，疼得他脸色都变了，始终想不起自己到底什么事情得罪了这只仍性的小狐狸。奇怪，以前小狐狸还是很可爱听话的，一千年不见，果然变了不少。
紫狐发泄般的掐了他一会，自己突然又心疼起来，牵着他破烂的一角开始哭。无支祁被她一会哭一会笑的招数搞得束手无策，他平时是个跳脱不羁的性子，只有看到美人才会稍稍安静下来，摆出温文尔雅的模样接近。不过他这种温文尔雅在紫狐面前完全用不上，在他心里，紫狐和美人两字完全搭不上，狐狸就是狐狸。
于是他急道：“你怎么一会哭一会笑！发烧了不成！”说罢在她白嫩的额头上种种拍了一下，“啪”的一声。哇，他丝毫不知道怜香惜玉四个字的意思啊……璇玑默默看着他俩心里突然有些同情紫狐，她喜欢了一千年的家伙，原来是这德行。
紫狐撅嘴道：“人家见到你欢喜得哭了，不行吗？好没良心的臭猢狲！我想了你一千年，你大概是一刻也没想过我吧？！’
无支祁懒得与她在这种小儿女情长的问题上纠缠，转头对璇玑说道：“以前的是你好像都忘了。你以前在天上不是荣光得很吗？怎么也沦落到下界历劫了？是犯了什么罪？’
璇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想不起来了。”
无支祁怜悯的看着，抬手很一起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叹道：“安啦！以前的事情也不用再想，以后我罩你。有啥困难叫我一声就成。”
他似乎忘记了自己是被关在阴间，身上捆了八条定海铁锁，豪气丝毫不减。璇玑懵懂地点了点头，正要好心提醒他，他被囚禁的事实，忽然腾蛇在后面吼道：“废话说完了没有？！都没人看到老子在这里吗？！他被忽视的太久。终于爆发了。
无支祁皱起眉头，冷道：“你谁啊？嚷嚷什么！”
腾蛇为他冷酷的态度气结，他等了一千年，一千年里也到处找人问，无支祁究竟被管在哪里，就为了和他打一架。谁知见面后他居然是这种态度，腾蛇高贵的自尊立即被刺伤了，颤抖着把手指指到他鼻子上，厉声道：“出去！和老子打一场！”
无支祁伸个懒腰。对他冲天的杀气视而不见，淡道：“啊，抱歉没兴趣。你左手和右收打吧。……来来，战神将军，咱们好好叙旧，真是……嗳呀，千年不见了呢！你越来越年轻漂亮了……”一看到美女他冷淡的神情立即变成殷勤，说话声音都变了。
腾蛇气的浑身发抖，抬手去抓他的肩头，叫道：“我看你是没胆子和我比！千年没动弹过，怕被我打趴在地上吧！”他的手指正要抓到无支祁的肩膀。只觉得他身形突然一动，快若闪电，他竟抓了空，紧跟着手腕一紧，竟是被他攥在手里，他身上拴着八条粗大的定海铁锁，手劲居然丝毫不减，腾蛇被他抓住，一丝一毫也不能动。
他又惊又喜，急道：“如何，要和我打？”
无支祁丢垃圾一样把他丢开。拍手道：“不打！再说你到底是谁啊？谁给你进来的？我的地盘只欢迎美女姐姐，你个死男人快滚开！”
“你……”腾蛇第一次对一个人无语到抓狂的地步。紫狐见他气得脸色发紫，急忙出来再次打圆场，“这位是腾蛇打人啦！无支祁你被抓起来也没人告诉我，要不是我到处找你的时候遇到了腾蛇大人，他告诉我你被人抓住。我可能今天还在找呢！你别这么不客气嘛！腾蛇大人这些年也一直在找你，出了很多心力呀。”
无支祁嘿嘿一笑，道：“找我？只怕没按什么好心吧，他不是神仙么？”他鄙夷的把腾蛇从头看到脚，那眼神好像是说：“他是神仙，真让人看不起，神仙都没什么好东西。
腾蛇的脸色极难看，似是马上就要发作的样子，紫狐急忙又道：“你……你不要这样啦！腾蛇大人不一样的，他是个好人。……对了，璇玑，你们是怎么找来这里的？没遇到别人吗？那个乌童呢？”
他怕这两个男人闹得不可开交，赶紧找璇玑岔开话题。璇玑嗯了一声，说道：“我们一开始是去了火海地域，后来遇到判官，乌童被他们带走了，好像是生前做了许多恶事，要等候刑罚什么地……我和腾蛇说要见无支祁，判官就带我们去见后土大帝，然后我们就来了。”
“后土大帝？”无支祁面上轻浮的神情渐渐褪去，双目犹如冷电，钉在璇玑脸上，半晌，沉声道：“他让你们来做什么？”
璇玑并没有闪躲他锐利的眼神，在一片死寂下，轻声道：“他让我来杀了你，了解所谓的因缘。”
话音未落，紫狐便惊叫起来，一把扯住她的袖子，急道：“璇玑！你不要吓我！你是开玩笑的对不对？！”
玄机静静摇头，“不是玩笑，是真的。”
紫狐尖声道：“你怎么能杀他？！你和他……从来不认识，为什么好好的要你来杀他？！”
璇玑无话可说，无支祁突然笑道：“怎么会不认识，小狐狸你闪边啦。这是我和她的事情，我来和她说个清楚。”他把紫狐轻轻推开，往破烂的茅草床上一座，做出一付沉思状，半响，踩道：“咱们只见过两次，不过我一直也忘不了你。”
这句话说得极为暧昧，不单玄机怔住，腾蛇皱眉，紫狐更是暴跳起来，脸色苍白的指着他，嘴唇颤抖，一个子也说不出。无支祁正色道：“你这样的人，见过一次，谁也忘不掉。不过咱们不是朋友，也没任何关系。你当时奉了上面的命令来杀我，我当然不会那么傻真送给你杀。嘿，你这样一个大美女，我怎舍得下很手，我只一直叫嚷着，说那些神仙的坏话，谁知道最后居然把你给说动了。当时我就想呀。这美女漂亮是漂亮，厉害是厉害，就是脑子不太好使，胡言乱语她也能相信……”
璇玑咳了一声。轻声道：“你这不是摆明了耍人玩么？”
无支祁摇头道：“不，我的大小姐，你可完全错了，你那么强，完全是你耍着我玩呀！说啥就杀，说不杀掉脸就走，我可没你这好本事。反正我看你真被我湖绉的话给说动了。就觉得其实你人还不错，有很厉害，于是有了惺惺相惜的意思，嗯，加上你有很漂亮……”
紫狐听他一直说很漂亮很漂亮，额上的青筋不由乱蹦。森然道：“有屁快放！少说废话！”
无支祁又无辜的看她一眼，只得继续说道：“然后我就想，就当交个朋友好了！谁知你着威风凛凛的战胜将军，居然连朋友是什么都不知道，差点让我把眼珠子吓掉出来！”
当时他是大笑了一场，然而事后回想，却觉得好笑中带了一丝涩然。他虽然被很多神仙蔑称未野猴子，死猢狲，然而她的朋友确遍布天下。随便到哪里提到无支祁三个字，没有行不通地。他天性中就带了一丝不羁的豪气，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能称兄道弟，所以从来不知道，天下居然有人连朋友二字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
枉她这般花容月貌，身怀绝技。确实孤零零的一个人，平日里连可说话的人都没有，日子究竟要怎么过？他真是想象不出来，偶尔想起当时与她连战三天三夜的事情，突然明白她为什么在激烈地厮杀中仍然能冷静自持，毫不动色。
因为她孤独太久了。
“后来嘛，天上那些神仙打不过我，就想了被逼的法子，收买走我的心腹。然后咱们第二次见面了。”
无支祁突然抬头双眼亮晶晶，对她一个劲笑：“我有个问题，憋了一千年，就等着见到你本人问问你。眼下，你可算来了，务必要回答我。”
璇玑道：“好，你问。我要是知道，一定回答。”
他慢悠悠地说：“那天你见到我，说和我做朋友也没什么不好地，是当真还是骗我上当？
璇玑想了很久，无比认真，专注得睫毛都不动一下。很久很久，等得紫狐几乎要窒息，她突然开口道：“适当真的。”无支祁轻声道：“真的吗？我并不相信神仙。”
她淡道：“真的，因为我从不撒谎。”
无支祁孩子气地瞪圆了眼睛，定定看着他，他的眼睛里仿佛藏了两个小太阳，再也没见过似他这般毫不遮掩、直率又明亮的眼睛了。他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嗡嗡，震得这简陋的茅草小屋几乎要倒下去，笑到后来，他又开始翻跟头，在原地一个劲的翻着跟头，一个接一个，欢喜的像一个孩子。最后，他猛然停下，气喘吁吁地躺在茅草烂床上，笑叹：“我果然没看错人！”
紫狐又是欢喜又是难过，走过去轻轻拉住她乱糟糟的辫子，用手理了理，忽然抬头道：“璇玑，我求你，求求你，不要杀他。”
这话一出，方才刚刚轻松一点的气氛又陷入了死寂。无支祁漫不经心地做起来，扯了扯她的袖子，笑道：“小狐狸，一脸死晦气样！我的事你别管！”
紫狐摇了摇头，柔声道：“对你来说，我就是一只小狐狸罢了，高兴地时候摸摸弄弄，有事情了就丢到脑后。不过对我来说，你是我所有的一切，比自己的命还重要。我绝对不要你死掉。一千年前，我还是狐狸，你被抓走我也无能为力，眼下我终于成人了，这次应当可以为你做点什么？”
她地语气虽然淡淡的，说的波澜不惊，然而其中蕴含的深情当真不可估量。无支祁整个人都愣在那里，好像完全不认识她一样。
紫狐低声道：“璇玑，作为好朋友，我不该让你为难。不过你如果一定要杀他，请你允许我与他一起死。我的心意，你应当在明白不过了。”
不错，她确实很明白。同生共死，很简单，四个字而已。
…………
第五卷凤凰花开 第九章 无支祁（五）
璇玑别过脸。不去看她的表情半晌，她才道：“其实他说的事情，我很多都记不起来.所以有什么恩怨纠葛，我并不清楚。我只是。。。。。。如果不杀他，我便回不去。另外，无支祁，你以前是个大妖魔，一定做了许多坏事吧？做下恶事，难道还不想受到惩罚？”
紫狐急道：“他没有做过坏事！你什么也不知道！”
璇玑急道：“做恶事的人，总会有许多法子为自己辨解，然而无论如何辨解，事实只有一个。他要是不害人，怎么会被囚禁？”
紫狐脸色苍白，怔怔说道：“没错。事实只有一个，但对错没有绝对。你不能听信天界一家之言,就过来打抱不平。”
这话似乎有些耳熟，曾经也有人和她说过，世上没有绝对的黑与白.谁能轻易下断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黑与白，所以每个人眼里的事实都是不同的。璇玑一睦坚持自己的观念，从不认同其他人的对错，大师兄那时候说，那样不好，容易钻进死胡同。可她那样意气风发，淡淡给他一句：别人也不要用自己的想法强加于我。
可是，她现在年纪大了一些，看了更多的人，更多的事。渐渐明白固执已见是多么可怕的东西。人不能一直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她为这样的自己付出了很大的代价。让司风黯然离开，些时再想挽回，他却已经不在身边了。
璇玑吸了一口气，垂下头，轻道：“我什么也不记得。。。。”
话未完，无支祁突然插嘴：“什么也不记得，那你刚才说的话是骗人？”
璇玑一愣。顿时明白他说的是做朋友的事情，于是说道：“不是骗人。。。。。你这样的人，谁会不愿意和你做朋友呢？”
无支祁嘿嘿笑了起来，从床上一跳而起，朝她走过来，紫狐急忙扯住他的衣服，轻叫：“无支祁，你别。。。。”他拍了拍她的脑袋，声音变得十分温柔：“好啦，小狐狸。乖乖坐下。回并没有我再找好吃的葡萄喂你。”
紫狐眼圈一红，他还记得她喜欢吃葡萄。他们刚认识的时候，就是因为她嘴馋，爬到架上偷吃人家的葡萄，结果那葡萄是他种的，她不甘愿地被擒住，想了几百个法子要逃走，却不怎么也逃不出他的掌心。后来他终于要放她离开，她自己却舍不得走了。
一直以来都是他远远地走在前面。偶尔回头一看。也是神采飞扬，并不没有将她看在眼里心里。是她自己舍不得走，怨不得他。不错，她谁也不怨，只要他还活着。还能看到他，那就是世上最幸福的事情了。
无支祁走到璇玑面前，摸了摸乱七入糟的辫子，笑道：“走吧，既然是朋友，我也不能让你为难，不杀了我就不能回去对不对？咱们现在就动手，再来一场，是死是活，就听天由命吧！”
他这样潇洒，发怔的人的人倒成了璇玑。半天，她才喃喃道：“我也有个问题，请你一定要回答我。”
“好啊，你问。”无支祁耸耸肩膀，一派轻松样。
璇玑正色道：“为什么要造反闹事？”
无支祁摸了摸下巴，想了一会，笑道：“造反嘛。。。。。完全谈不上。是他们欺人太甚，看见有自己不能镇住的妖魔就要剔除。说起来。。。。。”
他两眼亮晶晶地看着璇玑，带着十分的孩子气，顽皮地问道：“你不觉得上面那些神仙有时候也蛮讨厌的？”
这个答案果然是标准无支祁类的。璇玑呆了半天，突然格格笑了起来，无支祁也跟着哈哈大笑，两人面对面笑了好久，笑得紫狐和腾蛇都莫名其妙。最后璇玑点了点头，道：“不错，有时候。。。。。真是很讨厌。”
无支祁懒洋洋地捏着胳膊，道：“那。。。。。问题问完了，走吧，开始了。”
璇玑突然摇了摇头，说道：“不打了，我不想杀你。我不会杀自己的朋友。”
无支祁对她这个答案也完全不惊讶，只是着斜着眼睛道：“不杀我你可回不去哦？只能和我一样被关在这里。”
“就算回不去我也不会杀你，而且。就算他们不送我回去，我也一定能送你出去。”
无支祁抠了抠脸皮子，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笑道：“好，可惜我不能送你出去。”
璇玑问道：“你身上这八根铁链，就是定海铁索？”
“咦，你也知道啊？对了对了，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会转世历劫？战神将军当年可是声势浩大，立功无数呀！难道天帝他老人家也年地你不顺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