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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玉见那些人的身影渐渐隐没在山林中,不由问道:“这样是要将他们赶去哪里呢?”

“后山下去便是洪泽湖,应当有渡口可以回到钟离城。咱们就跟在后面,别让他们发觉,否则醒过来,又有一番折腾。”

众人见识了这等神迹,哪里还会多问,当即跟在那些人后面,一起下山了。

在林中走了一会,璇玑只觉越来越暗,抬头一看,却发现月光被乌云遮住了,林中风起,带着一股潮湿泥土的味道。

“要下雨了。”亭奴将鞭子一停,“我带这些人找个地方避雨,你们先下山吧。”

“那你呢?”璇玑有点舍不得,亭奴又温柔又好心,她还不想分开。

亭奴微微一笑,“雨停了我就下去。放心,我不会走丢的。在渡口那里等我们就好。”

说话间,已经有豆大的雨点落下来,没一会就开始噼噼啪啪了。冬天山上的雨,冰冷彻骨,还夹杂着冰雹,他们这些修仙的人都有点吃不住,更何况那些普通人。

当下众人急冲冲交待几句,便御剑下山去了。

亭奴抱着紫狐,转身将那些人赶到半山腰的山洞避雨,自己却静静坐在洞口,看着石壁上泠泠滴落的水珠。

“你早醒了,怎么不肯说话?”良久,他忽然开口。

怀里的狐狸动了动,睁开眼睛,先警惕地看着周围。亭奴笑道:“他们已经走了,不用害怕。”

紫狐浑身都松软下来,眼泪汪汪地舔着爪子上烧伤的痕迹,哭道:“那个小丫头,是什么来头?你事先都不告诉我。”

亭奴温言道:“不可说,那是禁忌。何况你也确实该吃点苦头了,提升功力非要用采阳补阴吗?没得人身时还肯努力,怎么得道了反而懒起来?”

紫狐含着眼泪吱吱叫:“可是他好容易才有点消息,我......我急啊。”

亭奴沉默良久,长叹一声,低声道:“只有等......妖魔的寿命有多长,你就等多长罢......总有一天,能救他出来的。”

紫狐把脑袋搁在他手心,眼泪簌簌往下掉。

“他......他也和我说过这句话。”

“你们这些老东西,没一个体贴的,都冷酷的要死......”他喃喃说着,不过口气却没半点怨意。

第三十六章 紫狐的秘密(五)

雨水和冰雹噼里啦啦地打在洞口,响声清脆。亭奴身上嫁衣的下摆早已被打湿,露出那白纱一般的鱼尾。他静静望着深沉的夜色,不知想些什么。

怀中的狐狸也不知想着什么,胡子一颤一颤,刮在手心,痒而且麻。

还在哭吗?他唇角微微一弯,露出一些爱怜的笑。

她却忽然轻轻开始唱歌了:“南山有乌,北山张罗……”

那歌声清逸袅袅,竟有些哀怨。亭奴苦笑一场,“又来了,这个故事我已经听过许多遍了,紫狐。”

她不理会,还在唱:“南山有乌,北山张罗。乌既高飞,罗将奈何!命之不造,冤如之何?”

歌调凄婉缠绵,其声虽低,却足可裂金石。亭奴先是在笑,后来却慢慢敛了神色,眼怔怔地望着外面的雨夜,不说话了。

紫狐叹了一声,幽幽说道:“要是没有千年之前那一捉,我今日何苦如此。总说要修正果,修正果,正果却总也修不来。想来那些不过是骗人的罢了。”

亭奴轻道:“他未必记得你,你何必还想。”

紫狐却招摇地晃了晃耳朵和那蓬松的大尾巴,撒娇似的:“我这样漂亮的狐狸,他怎会忘记。”

亭奴只是笑。

紫狐蹭了一会,爪子搭在他手上,娇滴滴地问:“亭奴,好亭奴,你就告诉我他被关在哪儿吧,好不好?看在我受伤的份上。”

他摇了摇头,声音低沉:“我不知道,知道了也不会说。你们这样的妖,却那里不过是送死罢了。”

紫狐急了,跳起来大叫:“你又不让我采阳补阴增加功力。又不告诉我他在哪里,存心急死是不是?!你看人家心里难过,很高兴是不是?”

亭奴柔声道:“我不想让你着急,因为你急也没用。那是他自己的劫,当年……他自己要留在那里,他有他的想法,谁也不能强迫。”

“那我也有想法!我的想法就可以随便被强迫?!”紫狐还在叫,“我就是要救他!就是要他承我的情!”

他只有摇头,紫狐叫了半天,终于也累了,趴在他腿上,两人都是无话。

“那个小姑娘……”紫狐忽然低声开口。“不是普通人吧?”

亭奴一怔,犹豫着点了点头。

“是什么修罗煞星转世?我从来没遇过那么可怕的人。”她还在心疼自己漂亮的爪子和皮毛,被烧黑了。

等了半天,他又装哑巴,紫狐很郁闷,叹道:“就算不肯说,你好好歹也给点面子应付两句吧。”

亭奴轻声道:“我也不知道。”

紫狐愣了一下,又听他说道:“我从来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人,神仙还是鬼怪,妖精还是修罗……因为她一次都没告诉过我。”

什么呀,搞得神神秘秘的。紫狐失了兴趣,在他怀里打了个大呵欠,喃喃道:“你们这些老家伙呀……有点秘密就了不得的样子,讨厌极了……”

亭奴又是苦笑,有些秘密,不是因为它神秘,而是因为有人不肯说,久而久之,就成了真正的秘密。

外面的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反而越下越大,那冰雹也越来越大,方才砸下来一个鸡蛋大小的,要不是亭奴躲得快,只怕紫狐脑袋会被砸出一个大包。

“他不知道怎么样了,是不是安全下山。”最关键的是,有没有遇到一些不该遇到的妖。

“你想那么多干嘛,他们是人嘛!非我族类,何必关心。就算那小姑娘前世和你有什么瓜葛,这辈子她也早忘了,等于是个陌生人,你操劳什子的心!”

紫狐一向以自己是个妖怪而自豪,怪看不起凡人的。

话可不能这么说……亭奴定定地望着漆黑的夜空,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

“我困了,睡一会儿,你爱看着就看吧。”紫狐又打了个大呵欠,把脑袋装进他怀里,贴着冰冷的鲛人的皮肤,眼看就要睡着。

忽然,山下传来一声类似爆竹的响声,隔着声势浩大的雨幕,听不太真切,亭奴心中一惊,探头出去望,却见一条殷红的烟花袅袅上升,刺啦一下炸了开来,拖出万道红痕,在空中缓缓落下,仿佛鲜血。

“那是预警信号啊!”紫狐被惊醒,耳朵一扇一扇,大声说着。

璇玑他们果然是遇到危险了!亭奴把她往地上一丢,推着轮椅就出去,一面道:“我去看看,你留在这里照顾这些人。”

紫狐使劲咬住他的衣服,急道:“你有什么本事,去了也是送死!肯定是有其他的妖怪过来破坏定海铁索,就让他们破坏吧!我求之不得呢!”

亭奴皱眉道:“就算铁索坏了,他也出不来,何况那些妖所谓的救他,不过是想利用他一身魔力罢了!你若当真关心他,就该阻止!”

紫狐一呆,慢慢张开嘴,放开他的衣服,过一会儿,才急道:“你别去!……要不,我和你一起!”

“你留下照看这些凡人,别让其他人发现他们。”

亭奴推开她的爪子,推着轮椅飞快出了洞口,紫狐急得吱吱乱叫,冒着大雨跑出去,纵身跳上他的大腿,叫道:“仙姑让他们历练,他们就会乖乖听话!就让他们这样呆着吧!我和你一起去!”

亭奴只好叹了一口气,“算了,你先去把那些人身上的术解了,吩咐他们自己回家。”

紫狐只得急急跑回去,就地一滚,元神出窍,紫烟缓缓化作一个绝色美人。她将自己的真身塞进视子里,这才解开了那些人的术,也不管他们是不是懵懂茫然,飞快地吩咐他们先各自回家,三个月之后再上山继续修仙。

说完她就跑了,又变成一只小狐狸,趴在亭奴腿上,火速往山下赶。

两人赶到洪泽湖边的时候,周围空无一人,亭奴绕着河岸找了一遍,只找到一根拴着碧玉环的如意结,那是钟敏言身上的饰物。

“他们果然遇到那些妖了!”亭奴脸色苍白,也不知是冷的还是由于惊慌。

紫狐浑身湿漉漉,狠命甩了甩,才道:“你干嘛这么关心那些凡人?死活都和你我没关系嘛!”

亭奴仿佛没听见她的话,只是怔怔看着夜间的洪泽湖,喃喃道:“只怕是掉进了湖里……最好不要被那些妖抓到。”

话音未落,却听紫狐惊叫:“小心!”

她如同闪电一般跳起,张嘴咬住一个激射过来的物事,落在地上,牙齿嗑得生疼。她一口吐出,却是一个铁蒺藜。

“快给我滚出来!这里是高氏山,我的地盘,哪个不长眼的在这里放肆?!”

紫狐气势汹汹地大吼,还真有点占山为王的气派。

却听林中传来一声轻嗤的笑声,紫跟着里面传来一声犹如呜咽般的呻吟,青光乍现,直冲天斗。

亭奴脸色一变,急道:“他们带了毕方鸟!快走!”

紫狐还有些懵懂,回头一看,只见对面那黑黝黝的森林忽然扭曲起来,仿佛有一只巨兽,一口咬掉了边缘,那青色泛绿的怪火渐渐融化了它们,几乎是一瞬间,怪火就蔓延到了眼前。

紫狐只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终于也想起所谓的毕方鸟到底是什么了。那是上古有名的妖魔怪鸟,可以用怪火焚烧整个山林,永久的寸草不生。

亭奴一把将她抄起,身体一纵,从那高高的犹如青纱般艳丽的怪火翻过,扑通一声跳进了洪泽湖,水花四溅,眨眼就没了踪影。

第三十七章 突袭

众人到山下的时候,雨势越发大了,鸡蛋大小的冰雹砸在身上,虽说他们是修仙者,不会受伤,却也痛得一个个龇牙咧嘴。奈何湖边宽敞,找不到躲避的地方,只得一起蜷缩在大树下,伸长了脖子看有没有摆渡的人。

"怎样?有人过来没?"钟教言被冰雹连着砸了十几次,头顶都无数个包了,急得坐立不安。

若玉极目看了一会,叹息着摇头:"没有,想必夜深了,又是风雨交加,摆渡的人根本不会出来。"

钟敏言低声咒骂两句,更加坐立不安。

禹司凤望了望天色,道:"这雨一下,只怕一两天也不会停。咱们在这里干等着也没用。不如分开行动,两个人留下在这里等亭奴,另外两人去找找有没有别的船家,顺便把玲珑找到。"

钟敏言心中早就为了玲珑焦急不已,面上又不好意思露出来,一听他这样说,自己就跳了起来:"我去!我去找玲珑和船家!"

说完生怕禹司凤还要用什么有条有理的理由来拒绝他,掉脸就跑。若玉跟在他身后,走了两步,忽然回头,笑道:"司凤,你们保重。"

他这样没头没脑的一句,让禹司凤愣了一下,这才点头。

"不知道玲珑是不是也在淋雨……"璇玑蹲在地上,好像一只无奈的小狗狗,怔怔地望着铺天盖地的雨暮,"她最讨厌下雨了,还怕打雷。这会就她一个人,肯定害怕的不知躲在哪里呢。"

禹司凤靠在树干上,低头见璇玑半边身子都被雨水打湿了。便脱下身上的嫁衣。披在她的肩膀。

"你今日,也算做了两次新娘子。"他笑。

璇玑猛然红了脸,结巴道:"不,不算地……那是假扮……不是新,新娘子……"

禹司凤轻轻一笑,蹲在她面前,忽然抬手,轻轻将她黏在腮上地一绺湿发拨开,指尖在她滑腻的下颌一滑而过,柔声道:"穿上嫁衣,就是新娘子了。"

璇玑哽了半天,总算找到一句可以反击的话:"那……你们也穿了嫁衣。也做了新娘子呀!"

禹司凤咳了两声,装作没听见。男人嘛,是不同的,他在肚子里说。

她这样披着火红嫁衣,在雨中蹲着,莹白的脸。漆黑的眸子,看起来有一种被遗弃的小生灵的楚楚可怜。然而那种可怜又因为鲜艳的嫁衣而沾染了一丝妩媚。

他忽然有些被这种妩媚所刺痛。

彼时婚嫁,女子要穿红嫁衣,关戴八根金步摇,鞋底塞满莲花瓣,那样才算正礼。璇玑头上却绑着男人的发式。连胭脂水粉也没涂。穿着不伦不类地嫁衣。

不协调,可是在他眼中却比一切都要美丽。

兴许他一生都没有那种幸运,见到她出嫁成礼的模样。那么。这样就好,至少,在那个蒲团上,他们的手是握在一起的。至少……在某个瞬间,他彻彻底底地拥有过她,穿着嫁衣,成天地之礼。

身后的山林中忽然发出一声轻微的怪响,像是有人在哭,又像夜枭在啼鸣。

各自想着心事地两人都是一惊,急忙回头,林中黑鸦鸦地,什么也没有。

"刚才是什么声音?"璇玑疑惑地问着。

禹司凤摇了摇头,从袖中取出短剑,握在手心,朗声道:"什么人?出来!"

璇玑知道他中了残阳掌,其实没有半点功力,立时也跟着站起来,挡在他面前,一把抽出禹司凤给她的剑。

等了半响,里面却一点声音也没有,偶尔有夜枭叫嚷两声,声音也犹如呜咽。禹司凤松了一口气,将短剑塞回去,笑道:"我们都太紧张了,想必只是夜枭。"

璇玑下正要点头,忽见对面地山坡上青光大盛,好像一瞬间被铺上一层厚厚的青纱。她茫然地伸手,喃喃道:"你看……那是什么?"

禹司凤急忙回头,却见那青纱一般的光芒翻腾着,仿佛下面藏着什么不得了的大怪兽,逐渐包裹了半连山坡,荧荧闪闪,既美丽,又诡异。

"像不像火?"璇玑问,那种不规则的律动,跳跃地欢腾,很像火光,可是火哪里有青色的呢?

禹司凤心惊道:"我好像见过这种火!师父曾经说过,那是一种叫……"

"叫毕方的妖魔,会喷怪火。小哥还挺广闻博见的呢!"

林中传出一个声音,打断了他地话。两人悚然回身,却见林中缓缓走出五六个人,都穿着黑衣,腰上挂着一串白铁环,每人都用黑布蒙面,只露出一双或惨绿或森蓝的眼睛。

璇玑捂住鼻子,低声道:"是妖气……他们是妖。"

禹司凤捏紧了短剑,手心全是汗。他现在毫无功力可言,璇玑一个人也绝对对付不了这么多妖,看他们的步伐轻灵,就知道必然是得道的老妖,先前单一只紫狐就让他们几个狼狈不堪了,如今围上来五六个,简直是死路一条。

他心中无数个念头飞快转过,最后一咬牙,收了短剑,拱手道:"容我失礼,诸位是来破坏那八方铁索的吧?铁索在山顶天极阁,不在山下。"

众妖都呵呵笑了起来,为首的那妖手里抓着一只怪鸟,形如仙鹤,却满身青羽,身下只有一只脚,它就用那单独的一只脚站着,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二人,看得人毛骨悚然。

禹司凤知道,它必定就是赫赫有名的妖鸟毕方,他从前只在图画上见过,不曾见过真正的毕方。传说见到毕方的人,几乎没有能活着的,它喷出的怪火,只以将一切化为灰烬,是极恐怖的灾难之鸟。这下要是撞上,能不能逃走还得看天命。

那几只妖笑了一会,其中一妖便说道:"我看你二人身上佩剑,行动利索,想必是修仙之人吧?可曾经过海碗山一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