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峰的明霞洞究竟有多深,连褚磊也说不上来。只知道当年轩辕派大举进攻的时候,明霞洞里藏满了人,几乎大部分少阳派弟子都藏身其中,仗着里面奇诡的地形才逃过一大劫。

桓阳好容易将大部分弟子都聚集在明霞洞里,匆匆清点一下人数,所喜死伤不算惨重,大约是因为褚磊他们离开少阳之前交代了好几遍,所有弟子心中都存了警戒,所以妖魔来袭的时候,他们迅速做出反应,第一时间来到了明霞洞。

非到生死存亡关头,不可轻易与敌人进行殊死搏斗。这是少阳派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无论如何,保全所有年轻弟子才是最重要的,他们才是少阳未来的希望。

此时明霞洞里灯火通明,没有人说话,只有彼此的呼吸声此起彼伏。过得一会儿,忽听有水声和摇船声传来,所有弟子都拔剑警戒,船上传来一人说话的声音:“桓阳师叔!桓阳师叔!那些妖魔带了毕方鸟过来!开始烧铁门了!”

众人都是大惊,明霞洞口嵌着一座巨大的玄铁门,无论是用什么样厉害的兵器都无法破坏,那些妖魔显然也是试了半天,才想到用毕方鸟来烧。如果这道最坚固的铁门被突破,他们真的只有死路一条!

何丹萍方才与妖魔一场拼斗,披头散发,甚是狼狈。听到这消息,更是面如死灰。双腿一软,坐在石床上,半晌也说不出话来。身子下似乎有什么东西硌着她,低头一看,却是几个甚是拙劣的玩具,有拨浪鼓,有木头做的小鸟,也不只在洞里放了多少年,上面生了厚厚一层霉。

她拿起那拨浪鼓,鼻子忽然一酸。想起璇玑。这个必然是她当日在明霞洞受罚,留下的玩具。如今两个女儿都不在身边,而自己随时会死,以后若自己不在她们身边,两个半大的女孩子要怎么办才好?

桓阳也是心急如焚,当即拔剑咬牙道:“算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冲出去痛快杀上一场!”

一直没有说话的朴阳长老忽然说道:“不行,人太多。不能贸然出去送死。”

他是七峰长老中辈分最小的,平日里沉默寡言,极少开口说话。但一旦开口,就十分有分量。桓阳急道:“要我憋屈在这洞里,被他们烧死,怎么能甘心!”朴阳沉声道:“等!掌门一定会回来!”

何丹萍摇头道:“他不会回来。我让他别回来。那些妖魔如此凶悍,回来也是死。”

朴阳低声道:“他是一派之长,一定会回来。”

何丹萍心乱如麻,她一面盼着褚磊回来,一面又希望他们别来送死。最后,她只有长叹一声,表情渐渐平静,朗声道:“大家听我说,我们就守在这里。如果妖魔攻进来了,我们就算抵上一条命,与他们同归于尽,也不能丢了少阳的骨气!”

众人齐声答应,桓阳又道:“端字辈文字辈的弟子统统站到最后!怕死的人也可以退后!其他人死守在这里!断头流血也不许他们前进半步!”

群情顿时激荡起来,答应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在山洞里回响,震耳欲聋。桓阳回头一看,包括文字辈在内的小弟子,每个人面上都是坚定视死如归的表情,竟每一个人后退。

他心中激动,颤声道:“你们……都是好样的!”

话音甫落,却听在洞口观察情况的弟子又急急划船摇了进来,大声道:“桓阳师叔!掌门他们来了!正和那些妖魔战在一处!”

何丹萍一听丈夫回来了,心中当真是悲喜交加,顾不得说话,纵身跳上船,低声吩咐:“带我去!”桓阳也跟了过去,回头说道:“朴阳师弟,这里就拜托你镇守了!”朴阳缓缓点头,抽出佩剑攥在手里。

桓阳知道这个师弟的性子,他答应的事情就算是粉身碎骨也会做到。想到或许下一刻大家都会死在那妖火之下,他心中一阵剧烈的酸楚,嘶声道:“快!划船!快去洞口!”他抓起一片船桨,率先用力划动起来。

褚磊他们在小阳峰用了各种仙法,也无法将那几个妖魔彻底杀死,最后还是楚影红干脆拔剑将他们的脑袋斩下,这才算了结。他们几人纵横江湖数十年,第一次见到用仙法无法杀死的妖魔,心下也是惊骇无比。想来他们确实和蛊雕那些普通的妖魔不同,凡人的仙力不及他们的妖力,因此仙法无法造成致命的伤害。

他们几人不敢耽误,当即御剑往太阳峰飞来,谁知所有妖魔都聚集在明霞洞前,小小的洞口,挤满了黑衣的妖魔,足有数百人。他们待要躲闪,已是来不及,只得被迫与他们都在一处。

谁知妖魔实在太多,一瞬间就将他们冲散开,玲珑一直死死挨着钟敏言,两人年轻力浅,完全不是他们的对手,被逼得连连后退。玲珑正要挥剑斩倒一个扑来的妖魔,忽然左手被人紧紧握住。她回头一看,正是钟敏言,他放出剑气将那妖魔击退,低头对她微微一笑,将她的手捏紧。

一起活,一起死。他的眼神在说这六个字。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掌心满是汗水,湿漉漉的,可是谁也不会放开。玲珑咬紧牙关,才能让泪水不落下。临死前终于尝到了两情相悦的味道,或许老天待他们真的不薄。

正是心神激荡的时候,忽听明霞洞上许多人高声叫道:“掌门!我们来助你!”众人回头一看,却是十几个真字辈的弟子,大约是没来得及逃进明霞洞,又有幸逃过妖魔肆虐的人。他们每人身前都架着三四座巨大的铁弩,想来是从武器库里拖出来的。当下放上数根粗大的弩箭,齐声道:“放!”

“卒卒”几声破空,几十弩箭齐齐射出,眨眼就将许多妖魔钉在地上。褚磊大喜道:“做得好!不愧是我少阳的弟子!”那些人不及说话,赶紧再换上新的弩箭,继续连击。这番突袭委实让人预料不到,竟也起了一些效果。围在众人周围的妖魔顿时少了很多,众妖魔纷纷跃上洞顶,要将弩车砸烂。那些弟子不及装上弩箭,只得捡身边的石块用力投下去,纷纷叫嚷着。

褚磊足尖在地上一点,正要上前围堵他们,忽听洞内一人叫道:“大哥!”赫然是妻子的声音,他停了一停,心中酸楚,却不回头看一下,只朗声道:“你们守好明霞洞!不要担心这里!”

他将剑画个弧形,闪亮的剑气飙射而出,瞬间又钉倒几个妖魔。只听桓阳大声叫道:“掌门!妖魔在用毕方鸟烧铁门!”他大吃一惊,急忙回头,果然铁门前聚了十几个妖魔,每人手里像提母鸡一样提着那青色怪异的毕方鸟,口中喃喃说着让人听不懂的话,吩咐它们喷火去烧铁门。巨大的玄铁门,竟被他们烧得软了小半边,情况委实危机之极。

他叫了一声:“和阳!”和阳立即会意上前,挥剑逼开那些妖魔,然而他们手里有毕方,沾上一点火星就会凄惨无比的死去。他的身影在青色火光中灵活的穿梭,看得人一口气提在喉咙里,只怕一个闪失,他会立即被烧死!

楚影红见丈夫冲进毕方妖火里,心中大骇,想不到那么多,也跟着冲上去,一扬手,袖中等时射出数条水龙,见风即长,呼啸着盘旋而上,水花四溅,将毕方和妖魔们团团围住。

褚磊怕那些毕方鸟不惧水,正要上前相助,忽听后面玲珑惊叫一声。原来那些妖魔见褚磊他们这些老一辈的不好对付,全部转去先对付小辈了。玲珑和钟敏言被逼得步步后退,直退到背贴石壁,再也无路可退。一旁的杜敏行几个弟子要相助,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统统被妖魔缠住,稍有不慎就有性命之忧。

玲珑头上的簪子被人劈断,或许还伤到了头皮,血流披面,看上去十分可怖。钟敏言将她一扯,护在怀里,用手紧紧抱住,闭眼等死。十几件武器齐齐砸向他们身上,褚磊就算赶去也迟了,正是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忽听守在铁门前的妖魔们一阵欢呼,原来玄铁门还是被烧化了!为他们一扯,登时摊开一个缺口,妖魔们潮水一般朝洞里涌去。

桓阳与何丹萍执剑,一人斩倒两个。和阳冲上前,一把抓住玄铁门,要将它嵌回去,谁知手一抓到上面,登时痛呼一声,整个手掌一瞬间化成了焦黑!原来玄铁门被毕方鸟从上到下用火烤过,他一抓上去,立即灼伤。和阳满头冷汗,当机立断挥剑斩断自己的焦黑的手掌,撕下衣襟将断腕死死缠住,嘶声道:“守住洞口!”

话音刚落,却听头顶一个冰冷的声音说道:“腾蛇,将这些妖魔全杀了,一个也别留。”

众人又惊又喜,抬头一看,果然是璇玑赶回来了。她面无表情地御剑停在空中,身后的腾蛇早已张开火翼,满脸杀气腾腾的笑容,笑吟吟的望着下面乱糟糟的一团。

第四卷华梦骤裂 第四十七章 暴乱(九)

玲珑和钟敏言两人惊魂未定,忽见亭奴被柳意欢抗在肩上,纵身落在眼前,他低声道:“你们都靠过来!”年轻弟子们还为反应过来,都被柳意欢一手推两个,统统推到附近。

亭奴轻道:“当康,结界。”他脚边立即出现出一只小猪一样的怪兽,加了几声,立即放出青色的结界,将年轻弟子们罩在其中。玲珑和钟敏言见识过,倒没怎么太惊讶,其他弟子们第一次见识到结界,都万分惊奇,端蕊甚至孩子气的用手指去戳,手指一穿而过,毫无损伤。她挂满泪水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亭奴柔声道:“大家都留在结界里,不要出去。结界可以保证大家不受任何损伤。”

说罢,他朝璇玑那里看了一眼,她已经从剑上跳了下来,崩玉轻轻一挥,道:“爹爹,师父,师伯……你们都去后面,不要过来。”楚影红急道:“璇玑!…你小心,那怪火很厉害!”她本想说让她躲起来,然而忽然想到她在浮玉岛上一番作为,维护的话立刻吞了回去。

说话间,腾蛇已经张开火翼四处追赶妖魔们了。这些妖魔可比离泽宫的金翅鸟好对付多了,烧一下就死的死伤的伤,一下子就被他烧死了大部分的妖魔。有的妖魔试图用毕方鸟的怪火去烧他,谁知那青色的火焰烧在他身上,好像挠痒痒,他连块衣角都没破。腾蛇哈哈大笑道:“遇到御火的老祖宗,这些小母鸡的火只能算小意思啦!”挥翼间,也不知被他烧死了多少珍贵的毕方鸟。

褚磊见大部分的妖魔都被腾蛇烧死,剩下的也零星逃窜,再无可能作祟,这才松了一口气。回头隔着玄铁门对满面担忧之色的妻子微微一笑,低声道:“你没事吧?”

何丹萍落下泪来,柔声道:“我没事……倒是让大哥你担心了。”

褚磊摇了摇头,众人见和阳断腕处血流不止,急忙过去查看。楚影红平日里镇定自若,这会儿也忍不住双手发颤,轻轻将他绑在断腕处的布条撕开,唯恐一个动作重了,再弄疼他。

和阳脸色苍白,满头都是汗,却还强忍着微笑:“……快上好药,去四处查看有没有妖魔余孽是要紧。”

楚影红哽咽道:“你伤成这样,还怎么走动?存心让我难受吗?”

和阳用剩下的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这是他们年轻时候常做的动作。如今楚影红已经是一个年近四十的妇人了,他还拿她当做多年前任性的小女孩儿,柔声道:“大事重要。断一只手没什么了不起的,我不是还剩一只右手可以握剑么?”

楚影红摇了摇头,落下几点泪水在衣襟上,颤声道:“要断也该断我的手!”

“傻孩子。”和阳笑了几声。

璇玑怔怔地看着他们二人,心中忽然觉得一阵空虚。为什么,师父会说宁可断自己的手?为什么,他们第一个关心的永远不是自己,而是对方?这就是相爱吗?将对方看得比自己还重要,是这样吗?

紫狐见她怔怔地不动,便凑过去,轻道:“要是我,也宁可死的是我,只要无支祁过得好。璇玑,你还小呢,不理解这些吧?”

她缓缓摇头,只觉满心茫然,说不出话来。

褚磊见众人都伤得不轻,只怕一时半会儿会没办法巡山察看妖魔余孽,便道:“丹萍,你们先留在这里别出来,替受伤的人上药。”

何丹萍一惊,“那你呢?你也受伤了!”

褚磊摇了摇头,低声道:“我去看看有没有余孽。你们乖乖呆在这里。”

何丹萍急道:“不!你不要去!太危险了!大家……都先留在这里养伤!谁也不要离开!”

褚磊叹道:“我是掌门,这里我应当作的事情。丹萍,盼你理解。”

“大哥!”何丹萍叫了一声。褚磊没有答应,掉头就走。忽听璇玑说道:“我去巡山,我没受伤。爹爹你别去。”

褚磊一怔,奇道:“你……你可以吗?”

璇玑心中无比烦乱,一把抽出崩玉,在手里攥紧,低声道:“可以!我……要找点事来做,让自己冷静一下……”若是继续站在这里,她觉得自己会做出很可怕的事。心里好像藏着许多浪潮,一潮一潮冲刷上来,像是有很多个声音在说话,又仿佛将要醒悟什么。

她心烦意乱,不等褚磊回答,御剑急飞而起,眨眼就消失了。

“那么危险,你怎能让她一人去!这孩子……是有什么心事吗?”何丹萍做母亲的第一时间发觉了她的不对劲儿,忍不住问褚磊,“簪花大会怎么样?她是不是输了才心里不痛快?”

褚磊也是半知半解,摇头道:“不,她赢了……簪花大会发生了许多事,你们还不知道……”

他将浮玉岛上发生的事情简洁地说了一遍,诸人听完都作声不得。半晌,何丹萍才轻喟:“这样说来,司凤那孩子也是……他竟一直瞒着璇玑?”褚磊叹了一声,道:“也怪不得他。不过从感情上来说,委实接受不了。璇玑这个样子,应该就是为了他……”

何丹萍低声道:“他是妖,我们的女儿怎可与他一起?”

褚磊道:“妖倒也没什么,依我看,璇玑的来历也是大有古怪。你还记得她小时候什么都不会的样子吗?短短四年,她竟变得这样厉害。大有资质的弟子你我并不是没见过,但见过她这样的吗?当日你生产前夜,我做了那个梦,如今想来,难道竟是一种预示?”

何丹萍脸色都变了,急道:“你什么意思!璇玑怎么会是妖怪!”

“我不是说她是妖怪。我的意思是……”褚磊沉吟了一下,“或许是天上星宿下凡历劫,或者什么别的仙人……总之决不是普通的凡人。如今她已经比你我都厉害数倍……不,数十倍,甚至数百倍……”

何丹萍见他说话的时候并无信为欢喜之情,反而眉头紧皱,似乎心事重重,便道:“你真是……女儿变得厉害了,怎么还不开心?少阳派一直修仙修仙,如今终于出了个真正的仙人,还是你褚大掌门的女儿,这可是福气。”

褚磊低声道:“怕得就是她真是仙人……我看她最近很不对劲儿,力量似乎压抑不住的样子,很可能是苏醒的前兆。苏醒过来,她可不是你我的女儿了。丹萍,她再也不会是那个璇玑。”

何丹萍终于说不出话来。那个懒洋洋的、成天只会惹爹娘生气的小女儿,真的要消失了?这是她才真正明白褚磊的顾忌。她是宁可璇玑一辈子都这样懒散下去,也不要成为什么劳什子的女神仙。

“待事情过去后,我会找她谈谈。”何丹萍如是说。然而到底谈什么,她心中也没底。

……

玲珑的头皮被削去了一小块,不是大伤,不过血流的甚多。先时妖魔肆虐,她还撑着。如今一太平,她立即软了下来,缩在钟敏言怀里撒娇叫疼。

钟敏言笑道:“好好……乖,我看看。马上给你上药,马上就不疼了。”

玲珑噘嘴道:“头皮被削了,那一块岂不是永远秃了?小六子,我不要!好难看啊!”

钟敏言拨开她浓密的头发,小心察看伤口,那是一块拇指大小的刀伤,委实不小,说不定以后真的会秃。玲珑一向爱美,他不愿说实话让她难过,便安慰道:“只有指甲那么大小一块的伤,头发拨过来就看不到了。再说了,你就真成了秃头我也喜欢。”

“你才秃头!”玲珑娇嗔一句,然而想到生死关头,两人的手紧紧相握,她心中也十分甜蜜感慨,趁着钟敏言给她上药,她低声道:“小六子,这事儿过去后,你……你会不会向爹爹……嗯……”她脸皮薄,后面的话居然说不出来,憋得粉面晕红。

钟敏言先是一怔,跟着立即明白了,心中也是怦怦乱跳,良久,才轻道:“你……你要是不生气,我今晚就向他老人家提亲。”

“谁要嫁给你!”玲珑被他说中心事,突然娇羞起来。

钟敏言笑道:“你不嫁给我,还能嫁给谁?只有我能受得了你那小姐脾气啦。”

玲珑大发娇嗔,用力将他推开,怒道:“谁要你受得了了!你大可以走嘛!”

钟敏言“嗳呦”一声,笑道:“别推别推,药都洒出来了!好好,不是大小姐,是好姑娘。”

两人小小闹了一会儿,只觉心中温馨愉快。钟敏言替她上好药,然后握住她的手,轻道:“玲珑,咱们永远也不分开。”玲珑“嗯”了一声,过一会儿忽然开口道:“璇玑她……”

钟敏言乍听她嘴里提到这个名字,不由一颤,不知为何,心里最深处竟感到些微的心虚。玲珑继续道:“璇玑她一定很伤心,司凤被离泽宫的人抢走了,她却没追上。我方才见她脸色都变了……你说,咱们也得想个办法帮她把司凤给抢回来跟她团聚啊。”

钟敏言怔了一会儿,才道:“……好,这里的事情了结之后,咱们一起去不周山,把那帮妖魔的巢穴给捣了,救出司凤。”

玲珑点了点头,忽然蹙眉轻道:“可他也是要怪……我怕爹爹和娘心里不痛快……哎,管它的!谁规定人和妖不能在一起!爹娘要是反对,咱们就据理力争,带着璇玑和司凤离开!”

钟敏言心不在焉地答应了一声,正要换个话题,不要总是提璇玑。忽觉得身后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他急忙回头,只见地上滚落一颗小石子。他以为是上面滚落的碎石,并没有在意,转过头继续和玲珑说话,谁知又一颗小石子砸了上来。

他疑惑的回头,却见石壁上枝叶茂密,一人隐在枝叶后,定定看着他。那人穿着青袍,脸上带着修罗面具,正是他好久不见的若玉!

钟敏言心中一惊,若玉对他招了招手,然后转身便走。他急忙起身要追,玲珑奇道:“你上哪儿?”他勉强说道:“我……好象吃错了东西,肚子疼得厉害。”玲珑“卒”了一口,红着脸道:“快去啦!别走太远,我会担心。”

钟敏言点了点头,纵身跃上石壁,眨眼就不见人影。玲珑见他身手如此快速,不由好笑,看来他真的十分内急。

第四卷华梦骤裂 第四十八章 暴乱(十)

自从在浮玉岛知道了离泽宫真正的身份之后,钟敏言一直想着若玉的事情。既然离泽宫根本是不周山那边的幕后策划者,那若玉陪自己投奔不周山,就是一场戏?

他真的很想问问他,所有这一切。他将他当作真正的兄弟,他却从头到尾都在骗自己?

钟敏言并不是一个非常相信命运的人,所以柳意欢当时开天眼,每个人说了一串话,他从来也没往心里去过。但是,今天他却突然想起了那些话。柳意欢说他是个傻子,会被人骗,指得到底是乌童骗他,还是若玉骗他?

若玉远远停在一个乱石堆里,青袍飒飒,身影甚是潇洒。钟敏言放慢脚步走过去,站在他身后。良久,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呼啸的风声穿梭。钟敏言终于有些忍不住,正要开口说话,却听若玉低声道:“敏言,镯子我送给了家妹,她十分欢喜。我代她谢谢你。”

钟敏言一呆,好半天才想起是有这么回事,自己花钱买了个镯子,说送给若玉的妹妹。他勉强一笑,道:“小事而已,何足道哉?”

若玉缓缓转身,面具后目光灼灼,定定看着他。这种目光令钟敏言觉得有不好的预感。他不由退了一步,低声道:“你怎么?”若玉摇了摇头,忽然道:“你我也算得上生死之交,我还带着面具对你,也是对你的不尊重。”说罢,他抬手,将修罗面具摘了下来。

钟敏言急道:“呃,不用!不是说不可在外人面前摘面具吗?你带回去吧!我并不在乎。”

话虽然这样说,他还是很好奇的看了一眼,只觉他肤色和禹司凤一样苍白。显然是长久不见日光的后果。然而长眉入鬓,鼻梁挺直,虽然不若禹司凤那般夺人眼球的清贵俊美,却也是个斯文英俊的少年郎。只是那双眼睛太深,太黑,令人不由自主地感到危险,不太敢靠近。

钟敏言怔了一会儿,才道:“你们离泽宫……是不是都……”

若玉并不否认,点头道:“不错,我们都是妖,靠着肋下的印封住妖气,不让修行之人发现。金翅鸟……你知道吗?本来是独来独往的高傲妖魔,但因为受过一人的大恩惠,于是受过那人恩情的一部分金翅鸟聚集在一起,建了离泽宫,为得就是有朝一日能救出那人--你也应当知道了,那人就是被关在阴间的无支祁。”

钟敏言喃喃道:“你和我说这些……何必……你知道的很多,司凤都与知道这些……”

若玉道:“那是有柳意欢保护他,曾经让大宫主发下重誓,不许将离泽宫的来历告诉他,作为抽空他一年在外记忆的代价。你知道为什么吗?”

钟敏言几乎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得摇头。

若玉又道:“寻常的金翅鸟一旦成妖,每片翅膀后都会长出三根巨大的翎羽,翅后六羽齐发金光,便是妖气了。然而金翅鸟中难得出拥有十二羽的血统,那是非常珍贵的血统,即使父母都是十二羽,生下的孩子也未必是十二羽。所以,拥有十二羽的金翅鸟,对离泽宫来说,是绝对不会放走的福兆。十二羽比六羽多一倍,妖力也是六羽的一倍……”

钟敏言灵光一动,急道:“司凤有十二羽!”他现出原身的时候,众人都看到了,他两片翅膀后面有六根翎羽,是十二羽的金翅鸟。

若玉微微一笑,道:“你很聪明。大宫主也是十二羽,司凤作为他的孩子,十分难得,继承了十二羽的血统。司凤出生的时候,老宫主曾经向杀了他,因为离泽宫不允许与凡人的混血产生。可是翻开襁褓,老宫主看到他身后的十二羽,立即改变了主意,司凤就此逃过一劫,并被破格允许成为正式的离泽宫弟子。他身负十二羽,自然是学什么都比旁人快,到了七八岁的时候,倘若不收敛力量,他已经能赢过成年的弟子。老宫主,大宫主,对他都十分期待……可惜,千不该万不该,他遇到了当时被关在地牢里的柳意欢。”

“等等!”钟敏言打断了他的话,沉声道:“你和我说这些干嘛?司凤的过去我希望听他自己和我说,而不是从别人那里听过来!你来找我,应当还有别的事吧?”

若玉笑道:“先把这些说完,在说我为什么来找你。”

“柳意欢刚刚死了女儿,所以对禹司凤简直是宠到了骨子里,只把自己对女儿的爱,全部转移到禹司凤身上。他逃离离泽宫那天,把禹司凤带走了,并且留下一纸书信,说离泽宫规矩害人,他不能让禹司凤一辈子活活困死在这个牢笼里。你可以想象,大宫主和当时的老宫主有多么愤怒,老宫主更是被气得当场吐血,拖了大半年才死。大宫主被任命为新的宫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柳意欢,终于在庆阳找到了他。柳意欢自然是斗不过十二羽的大宫主,然而他那时不知从何处偷到了天眼,一旦开天眼,连大宫主都不是他的对手,被弄得遍体鳞伤。最后柳意欢说,要将禹司凤带走,可以,但定海铁索的事情不许让他知道。他大约是去上界偷天眼的时候听到了什么,认定破坏定海铁索的事情有违天道,以后必然遭致大难。于是要求大宫主答应自己不许让禹司凤涉足这件事。大宫主答应了,交换条件就是抽出禹司凤这一年在外的记忆。因为柳意欢这个大嘴巴已经将一切都告诉了他。禹司凤当时年纪小,自然是叫着要爸爸妈妈。然而他是大宫主的儿子一事除了少数几人知道,其他人都被蒙在鼓里。进了离泽宫就不许嫁娶是铁的规矩,倘若让其他人知道禹司凤是宫主的儿子,那影响会十分糟糕。就这样,大宫主把禹司凤带了回去,收他做自己的弟子,悉心教导,直到他十三岁那年去少阳派观战簪花大会,遇到了你们……”

钟敏言想不到这其中竟有许多曲折,良久,才道:“既然……破坏定海铁索是有违天道的事,你们为什么还要坚持?你们大宫主这次把禹司凤掳走,必然会将一切都告诉他吧?岂不是等于破坏了誓约?”

若玉没有回答,半晌,轻道:“既然选择了做人,就一定要有坚持的东西,否则何必做人?敏言,我从来没说过自己家乡的事情……金翅鸟是独来独往的妖魔,离泽宫是因为特殊因由才聚在一起的。不许嫁娶就是为了表示不被红尘诱惑,每年离泽宫都会去海外搜刮有资质的小金翅鸟,作为离泽宫的新弟子。很多弟子的家人都不同意离泽宫将人带走,可是他们太强了,没人能反抗聚在一起的金翅鸟。我也是这样……硬生生被他们从父母身边带走。虽然每年离泽宫都允许家人前来探望,然而思乡之苦,岂是一年一次能解的?我们这样与坐牢无异。”

钟敏言低声道:“我以前并不知道……原来你也有许多辛苦……”

若玉又道:“我的小妹子,按照你们凡人的年龄的算法,应该已经十四岁了,已经能化成人身。她本来应该和同龄的金翅鸟一样,在外面欢快的飞翔,寻找倾慕的郎君,繁育自己的孩子。可是她如今只能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每天只有望着头顶窗户里的蓝天。她已经连话也不会说了,瘦得可怕。”

钟敏言见他的语气到后来变得凄厉,悠然道:“因为她被作为牵制我的工具,只要她还活着,还在地牢里,我就不得不为了她去做许多我不情愿的事情。比如……做那个愚蠢至极的卧底。比如,去杀禹司凤。再比如,来杀你……”

他话音未落,人已到身前,钟敏言大吃一惊,倒退数步,慌乱地要拔剑抵抗,可是他的动作快得惊人,眼前寒光一闪,他的剑已到了胸前。

钟敏言在这个瞬间,忽然起了一个乱七八糟的念头,依稀是许多年以后,他娶了玲珑为妻,生了两个孩子。孩子们嘻嘻哈哈的在台阶上奔走,玲珑和璇玑在房里说久别重逢的悄悄话。他穿着纳凉的袍子,和禹司凤,若玉三人,在中庭的石桌上一杯接一杯得喝酒,纵谈天下,畅快淋漓。

如果真有这一天,那真是太好了。

他怔怔盯着自己的手,手按在一柄剑上。剑的大半已经穿透了他的肋下。滴答,滴答,鲜血顺着指缝滴在地上。他执拗的看着自己的手,仿佛还不相信那剑已经穿透了自己,他要辨一辨真假。

若玉轻轻扶住他滑下来的身体,贴着他的耳朵,低声道:“这些秘密在我心里已经憋了很多年,找不到人可以说。如今说给你这将死之人听,我真是痛快。”

钟敏言只是盯着自己的手,仿佛没听见他的话。

若玉柔声道:“敏言,你是个好人。一直在骗你,真是对不起。”

说罢将剑一抽,血光四溅,他轻轻甩去剑上的血迹,潇洒地收剑回鞘,慢慢走了几步。忽然想到什么,回头似是不舍,看了他一眼。良久,才轻叹一声,目中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涌出来,模糊了眼睛。

风,忽然吹了起来,乱石堆后仿佛又站着一个人,青袍长发,双手拢在袖子里。若玉怔了一会儿,才缓缓走过去,慢慢跪下,低声道:“参见副宫主。”

话未说完,面上便被轻轻一刷,他一头栽倒,唇角流下血来。他很快跪直了身体,垂头不语。

副宫主轻道:“谁让你与他说了那么多事?谁让你见面具摘下来?在不周山让你探听乌童的事情办得也不好,这件事你又办得拖拖拉拉。你很会惹我生气。”

若玉沉声道:“是!是弟子犯错,请副宫主责罚!”

副宫主转身便走,一面道:“责罚你什么?你妹妹被我管起来你是一肚子怨气呢。我要是逼得紧了,你这只狗还不会跳墙?”

若玉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缓缓起身,跟在他身后,很快便没了踪影。

第四卷华梦骤裂 第四十九章 暴乱(十一)

褚磊与何丹萍说了一会儿话,回头见柳意欢他们几个在帮年轻弟子包扎吐药,

而玲珑一个人孤零零坐在那里,不停地摸着脑袋上那道伤疤。何丹萍从玄铁门的缝隙里走了出来,扶着她的肩膀,柔声道:“给娘看看……恩,伤得不重,别总摸它。”

玲珑苦着脸道:“娘,会不会秃头呀?那可难看死了!”

何丹萍又好气又好笑,嗔道:“乱说!那么小的伤疤怎么会秃头!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敏言呢?”

玲珑笑道:“他呀,拉肚子去了……也不知吃了什么,拉到现在还没回来。”

何丹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孩子,还是冒冒失失的……玲珑,我听你爹爹说了,你和敏言都不想再做少阳的弟子?”

玲珑脸色一暗,半晌,才点头:“嗯……反正爹爹要把小六子赶出去,我是离不开他的,他也离不开我。不管他去哪儿,我都跟着。娘,我是打定主意了,你别劝我。”

何丹萍柔声道:“你从小就仗着一股性子冲动到底,你就这么任性地跟着他去了,人家是不是真心待你呢,你清楚吗?”

玲珑急道:“娘!你怎么这样说!小六子是怎么样的人,你难道还不清楚吗?”

何丹萍顿了一下,才叹道:“好,算是娘说错了。那你再想想,你们两个还年轻,除了修仙都没什么一技之长,离开了少阳派,要靠什么谋生?玲珑,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自然是喜欢风花雪月的东西,娘明白。娘也有过这种年纪。不过人活在世上总要有个稳定的归宿,有事请来做,你们一个冲动,下了山,难道当真一辈子流浪辗转吗?”

玲珑确实没想过这些,不过她的性格里天生带着一股豪爽之气,对这些细节方面考虑得不甚多,当即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嘛!总不能为了明天的忧虑,让今天也过得不快活吧?娘你喜欢稳定的生活,可是有人也喜欢每天过不同的日子啊。我既然下定决心和小六子一起,那不管以后吃什么苦,我都心甘情愿。”

何丹萍有些震惊,定定望着她的脸。这是玲珑吗?那个任性娇蛮、冲动的大小姐?她原本已经有这样坚定的念头了,她做母亲的,是该高兴,还是失落?她忽然想起褚磊的话:孩子们都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咱们老人家不可以总惹人讨厌。

不错。先前还抱在手里哇哇地哭的小孩儿,一转眼就亭亭玉立了。长大了,他们都长大了,有自己坚持的东西,也有自己追求的东西。何丹萍摸了摸她的头发,柔声道:“好,那娘也支持你。不过有件事你必须听娘的,和他离开少阳派之前,先成婚。”

玲珑脸上一红,嗫嚅道:“成……成什么婚啦……娘你干吗说那么大声……”

何丹萍呵呵笑了起来,心中一阵喜悦一阵酸楚。喜得是玲珑有了归宿,酸楚的是小女儿璇玑的事情。禹司凤是妖,她和褚磊再怎么开明,一时也没办法接受将女儿的后半生交给一个妖类。不过眼下最让她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璇玑本身。褚磊的话一直在她心头萦绕不去,她不希望璇玑变成什么仙人。她是她的孩子,哪怕她再懒惰、无用,再怎么不出色,也好过成为一个陌生的高高在上的仙人。

她说要找璇玑谈谈,可是,要谈什么呢?她也不知道,难道张口就问她:你是不是天上星宿下来历劫的?对于璇玑,她从来只有疼爱,但其实并不知道如何与她相处。从小时候就是这样。玲珑会把所有的心里话告诉她,母女俩亲亲热热地说上好一会儿话,但璇玑从来不会这样。她所有的事情都放在心里,一个字也不说。

看来,他们夫妻俩注定要为这个小女儿操更多的心。

褚磊见柳意欢他们帮着年轻弟子包扎上药,也过去帮忙,一面向亭奴和柳意欢道谢:“少阳派遭难,两位施出援手,在下感激不尽。”

亭奴斯斯文文的还礼,柳意欢却笑道:“褚掌门太客气啦!对了,东方岛主和容谷主要我带话给你,他们本来说好了和璇玑一起来相助少阳派,可是岛上临时有要事分不开身,等事情一处理完,他二人立即赶来。”

褚磊点了点头,叹道:“其实……不敢劳烦他两位。”

柳意欢打个哈哈:“反正你们讲究什么同气连枝啦……说回来,这也不是你家少阳派私人的事情。定海铁索事关整个天下,有能力者,自当鼎力相助。”

褚磊知道他有天眼,知常人不知的事情,既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想必是知道更多的东西。不由虚心请教起来。柳意欢这人是给三分颜色就开染坊的,被人请教更是喜得鼻子都要翘天上去,拉着他口沫横飞地说,将自己当年偷天眼时听到的东西全抖了出来。

原来他当年死了女儿,后悔莫及,一心只想找到她的轮回,重新尽自己做父亲的责任。后来听人说上界有一种宝物叫天眼,有了它可以通彻玄机,天下万物苍生轮回,因缘后果都在瞬间明了。他顿时起了占为己有的念头。

说来也奇怪,当年他真的有一种不怕死的狠劲,放到现在,再让他跑到天界偷东西,那是打死也不敢了。可那时候,他就有这么一股执拗劲,偷偷潜入昆仑山,趁天光普照,天梯降下的时候爬了上去。

兴许命里就该他得到天眼,天界那么大,他胡摸乱撞,也不知见到了多少神仙,谁也不来问他捉他,个个都目不斜视。最后他胆子也大了起来,居然就被他在一小阁楼摸到了天眼。听人说天眼是见血就附着的,他怕揣在身上被人发觉,便干脆在头上划了个口子,将天眼放了进去。

本以为会有一番雷鸣电闪,惊天动地的变故。谁知天眼装进额头之后啥反应都没有,碰上去木木的,也没感觉。他不敢多待,捂着额头就要离开,谁知装了天眼之后他先前不太灵光的眼睛和耳朵变得极敏感,小阁楼外也不知多远的地方,两个仙人的闲聊的声音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褚掌门,当日我听了那两个神仙的话,才明白,无支祁被关在阴间是自有他的因缘。如果下界有人强行破坏定海铁索要去救他,则是有违天道。上界一定会派人来惩罚。我虽然不知道诸神的惩罚是怎样的严厉,不过那天下第一大妖魔都能被他们抓住给锁在阴间,想来犯人与其他普通妖魔更是不在话下。离泽宫也好,不周山也好,他们做的事情都是有违天道。迟早上面会来神仙收拾他们,所以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就算你们收拾不了这些妖魔,以后老天爷也会帮你收拾的。”

褚磊修仙多年,倒也是第一次知道有人能上天界去,惊喜之下,定海铁索的事情也不烦了。抓着他一直问天界的事,景色如何,仙人是不是偶尔会下界之类。

柳意欢嘿嘿笑道:“褚掌门不要怪我直言,凡人修仙,那是可遇不可求。自古以来成功者寥寥无几,更何况发展到现在,已经走上偏路了。众生轮回自有缘法,何来对立之说,千万不要以为杀的妖魔越多,就算是修仙呀。”

褚磊修仙数十年,这样的疑惑不是没有过,可是先代各位祖师爷都留着这样的遗训,他也只有遵守的资格。他低声道:“成仙固然是我修仙者的终愿,不过我被侠义之道更以保护苍生安危为己任。柳先生的话,在下明白了。但是,就算此法不是修仙正道,我等好歹也是维护了时间的安宁,做人也是问心无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