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顺了气。他才轻道:“师父派我和敏觉回少阳派。我们经过高氏山的时候,本想四处找找有没有玲珑师妹,谁知……遇上了那伙妖魔,好生厉害,弟子斗他们不过,险些丧命。然后玲珑师妹……不知从什么地方跑了出来,她似乎与那为首的妖认识,大声斥责他一番,让他放了我和敏觉。谁知……那人只是冷笑,说了一句:是时候了。随后不知对玲珑师妹用了什么法。她顿时变得……好像个木头人。那人把敏觉抓走,又将弟子重伤,让我带话给师父你,就说……旧日恩怨只当一笔勾销,他迟早会踏平少阳派……毁了定海铁索……”

众人听说 这一番曲折,都有些莫名其妙。那人说旧日恩怨。莫非是禇磊的仇敌不成?但禇磊身为少阳派掌门,生性严谨。外事一向公正磊落,甚少与人结怨,到底是什么人用如此狠辣的手段对付少阳派?无论如何,对方与那些企图破坏定海铁索的妖魔是一伙的,知道了敌方是谁,要救玲珑和陈敏觉,就容易多了。

***************************************************************

璇玑忽然向容谷主,浓淡说道:“谷主,你上回和那只妖说。他们的老巢是在不周山,对不对?”

容谷主猛然一怔。他当日的话,近乎耳语,除了那只妖本不该有任何人听见。那副宫主兴许有什么别致的法子可以偷听到,也罢了,眼前这个黄毛丫头居然也听见了,不能不让他吃惊。

她这话一出,诸磊也忍不住望向他,很显然他也是第一次知道群妖的老巢是在不周山。

“你……”他竟然无话可说。

璇玑问道:“是不是真的?”

容谷主盯着她看了良久,才缓缓点头,“不错……我也是听说的。至于事实如何,那只有去了才知道。”

璇玑道:“我就是要去不周山,把二师兄和玲珑的魂魄带回来!”

钟敏言他们纷纷响应,个个磨拳擦掌,恨不得马上就飞到不周山把妖魔的老巢捣个稀巴烂。

禇磊皱眉道:“胡闹!凭你们几个的本事,如何能斗得过妖魔?莫忘了东方岛主都重伤在妖魔的剑下!你们几个孩子去了也是白白送死!”

他说得自然也有道理,一想到重伤卧床不能动弹的东方岛主,先前那股豪情好像就不知跑哪里去了。去了也是送死,可是不去,玲珑和陈敏觉又怎么办?

禇磊又道:“此事从长计议,不可鲁莽!眼下守住少阳派,不让妖魔猖狂是首等大事。那不周山,谁也不许去!”

璇玑定定看着他,轻道:“在爹爹心里,女儿和弟子的命,竟然绝然比不上少阳的面子?”

禇磊登时大怒,抬手就要给她一个耳光,然而见到她丝毫不畏惧的眼神,灼灼闪亮,那巴掌却无论如何也挥不下去了。他缓缓放下手,沉声道:“不是面子!而是生死存亡的事情!你想少阳派也变得像轩辕派那样,被灭门?数百人的性命,与两人的性命比起来,孰轻孰重?你想不明白吗?”

璇玑低声道:“我是不明白。定海铁索的事情你们明明知道,却从来不说。事情发生了,又遮遮掩掩,迁怒在别人身上……我是不知那被关押的妖魔有多厉害,更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要死守着定海铁索不放。但我知道,他们的目的只是破坏铁索,不是灭门。”

禇磊忍无可忍,铁青着脸,一掌拍向旁边的红木烛台,那烛台碎成一片一片地,散了一地。

“你不明白的事情还有很多!”他厉声道:“你不那妖魔若是被放出来,生灵涂炭会死多少人!更不明白五大派同气连枝,守护的到底是什么!你什么也不懂,却在这里与我争辩,璇玑!你太让我失望了!”

语罢,场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望着璇玑,盼她服输,说两句软话,将这场尴尬化解掉。谁知她只是淡淡一笑,轻道:“妖魔若是杀人了,再将它杀了就好。它没有做坏事,为什么要杀?我不愿意用玲珑和二师兄两条命,去换那些不确定的东西。总之,我一定要救他们。”

“你……”禇磊恨不得将她踢出去,永远不要再见。

容谷主赶紧过来打圆场 ,“好了,禇老弟息怒,小丫头你也少说两句!兹事体大,不是你们小孩子胡闹的时候。你也见识过那些妖魔的手段,总不能为了赌气,就将整个少阳派弃之不顾。更何况,你们这些弟子当前的任务不是这个,而是簪花大会。在此之前,谁也不要捣乱。夜深了,都赶紧回去休息。让你们大师兄也好好养伤。”

璇玑自己也知道说得过分了,走到门口,才回头轻道:“爹爹,我不是要放弃整个少阳派。我是想……大家都能以前那样,在一直开开心心。所以……玲珑的事我不放弃,少阳派,我也绝对不放弃。”

禇磊脸色铁青,一时间只觉无比疲惫,挥了挥手,什么也没说,颓然坐了下来。

第三卷无心璇玑 第十章 变(十)

在璇玑心里,玲珑一直是个好姐姐。虽然经常大呼小叫,争强好胜,但这样的她其实一点也不讨厌,她最喜欢玲珑神采飞扬的模样。

她从来也没想过,有一天玲珑会变成木头娃娃一样,乖乖地被人牵着走,乖乖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无论对她说什么,她的眼神都不再有变化。容谷主说过,被抽走两魂六魄的人,其实与死人无异。

璇玑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她也不知怎么相信。玲珑还活着,会呼吸,静静地躺在床上,眼睛不眨着,仿佛随时会跳起来大喊她的名字,然后紧紧拥抱她,扭成麻花一样问她这些日子去哪里了,为什么不去找她。

“我……我找过的……”她喃喃说着,想摸摸玲珑红润的脸颊,可是眼前的那个人如同青烟一样散了开来,那只是个幻象,真正的玲珑还躺在原地,眼皮也不曾动一下。

璇玑眼睛里一阵疼痛,泪水不由自主落了下来,滴在玲珑苍白的脸上。她用手指轻轻擦干,低声说道:“玲珑……你不要死……我一定把你救活……”

窗外晨光微蓝,这令人肝肠寸断的一夜,终于慢悠悠地过去了。璇玑眼怔怔地望着晨光中玲珑玉白的脸,终于抬手把满脸的泪水擦干,吸了一口气,起身推开门--不管爹爹他们怎么说,她一定要去不周山把玲珑的魂魄带回来。

门口堵着四名浮玉岛弟子,见也推门出来,做一日和尚撞一天钟有些神色尴尬,纷纷抱拳行礼。当中一人道:“禇小姐是要去哪里?我等可以为你带路。”

璇玑瞪圆了一双哭红的眼睛。像只小兔子,摸不着头脑,“我……我认识路啊,为什么要带路?”

那几个弟子都有些为难,只得笑道:“掌门吩咐下来,这几日不管禇小姐要去哪里,我们都得作陪。眼下也快点卯了,禇小姐是要去吃早饭吗?”

璇玑不是笨蛋,这时候再反应不过来就真的是个呆瓜了。她涨红了脸,低声道:“这算什么?是来监视我吗?我是犯人吗?”

那些弟子见她有恼怒的意思。急忙笑道:“禇小姐言重了。只不过昨天岛上又有奸细混进来,将地牢看守弟子打伤,又杀了要犯,现在还没调查清楚究竟何人所为。禇小姐远来是客,所以掌门便命我等前来照应……”

璇玑淡道:“都是借口。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要什么照应。我去什么地方后面都有四个人跟着。很好玩吗?那我去茅房你们也要跟着?”

那四个弟子里有男弟子,听她这样反驳。脸都红了,奈何掌门的命令他们不敢违抗,眼见璇玑大步踏出房门,就算真是要却茅厕,他们也不得不跟着了。

璇玑见他们真的像牛皮糖一样跟上来。心中又恼又郁闷。想到他们说的昨晚奸细混进来刺杀要犯,她顿时联想到了钟敏言他们的“伤口崩裂”问题。难怪司怪昨天晚上说话支支吾吾,原来是他们做的。居然把欧阳大哥给杀了……又是这样,他们什么都知道,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这种被排斥在外面的滋味,很多年前她就尝过了,很不好受,想不到如今又要再次体验。

她忽然停下脚步,后面四个浮玉岛弟子也急忙停下。璇玑回头瞪着他们,只觉气恼得不行,真想拔剑将他们赶走。

正想得杀气腾腾,却听后面有人叫他:“璇玑,你在做什么?”

原来是钟敏言他们,璇玑正要过去和禹司凤诉苦,却见他们每人向后也跟着好几个浮玉岛弟子,大家都尴尬地大眼瞪小眼,不知该说什么。

“原来……你这里也……”钟敏言无奈地揉了揉额角,声音中带着浓厚的鼻音,听下来疲惫无比。他也是一夜没睡,眼中布满血丝,不知有没有偷偷哭过。

禹司凤叹了一声,“大概是怕我们一时冲动跑到不周山,居然派人来看管……真没想到。”

若玉见一堆人在庭院里发呆也不是个办法,便道:“我们进去看看玲珑,可以吗?”

璇玑默默打开门,钟敏言在门口怔了良久,终于慢慢走了进去。其他三人都很有默契,把门关上,三人站在门口和其他弟子两两相望,大眼瞪小眼。

钟敏言这两日遭受的颠覆,比以往十几年来的都多,他有些无法承受,肩上仿佛被人一层层加了许多东西,压得他气也喘不过来。

他一直深深信赖的,引以为豪的某种东西在那个晚上,被轻轻打碎了。他一直深深爱恋的,舍不得伤害的宝贝,在无意间丢失了。

现在他好像失去了一切,一无所有,自己的存在好像也变得毫无意义。

屋子里有些阴暗,床上躺着一个红衣少女,半旧的绸被搭在她的身上,漆黑长发散了一床,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钟敏言慢慢走过去,眼怔怔地望着她,心中好像被人用刀锋狠狠擦刮着,痛得他缓缓跪了下来,紧紧握住她的手,好像这样就能获得一些勇气。

************************************

很久很久,他沙哑的声音在静谧的屋子里响起,“玲珑……都是我的错……”

他不该在高氏山丢下她一个人,更不该最后放弃搜索跑来浮玉岛。

记忆里那个如花少女,乌溜溜的眼珠,似嗔似喜看着他,面上红晕乍现,最后一咬牙,嗔道:“钟敏言,你倒是给我一个交代!”

是的,他还没有告诉也,自己是多么喜欢她,很早以前他就在幻想,以后一辈子都与她一起过。他应当早早就告诉她,抓着她的手,不管她如何挣扎,也要轻声而且坚定地说给她听,他喜欢她,这辈子也不会离开她。以后成婚,他们要生很多孩子,他喜欢女孩儿,要长得和她一样。

修长的手指拂过少女木然的脸庞,有几滴水落在她衣服上,很快就晕染开来。

“玲珑,你等着我。我们很快会再见的。”

钟敏言吸了一口气,起身拉来大门,璇玑三人还在门口等着,没有要走的意思。

“进来说。”他低声说着,抬头看了一眼那些浮玉岛弟子。

四人一起走进屋子,将门关上,禹司凤见他脸上还有泪痕,便无言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知说什么是好。

钟敏言沉声道:“这样不行,每天都有人跟着,一直到离开浮玉岛。想必师父也不会让咱们再继续历练了,必然押着一起回少阳峰。我们得想个法子把这些人甩开。”

璇玑早就憋了一肚子邪火,当即道:“直接杀出去吧!”

禹司凤按住她,“冷静点,这时候不能暴躁。无论如何,这也是各位掌门的好意,怕咱们白白送死,闹僵了反而不好。我想,这些人也不可能一整天都跟着咱们,总有换班疏忽的时候。咱们等到夜深人静,他们都乏了,再偷偷溜出岛。”

“那他们要是一直不疏忽呢?咱们就一直等着?”璇玑近来被这些事弄得脾气很大,倒有点玲珑那种不顾一切的鲁莽劲了。

“璇玑。”禹司凤叫了她一声,没说别的,只静静看着她。

她垂下头,半天,才低声道:“我……我知道了。我忍着就是。”

禹司凤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乖孩子。很多事情急躁了反而办不好。咱们在屋呆久了,他们肯定也会加强提防,不如出去走走。”

若玉点头道:“确实,省的让他们知觉咱们商量着逃跑的法子。对了,说起来……谁知道不周山在哪里?我只听过,却从来没去过。”

众人都摇头,看来谁都是听过不周山的大名,但没事谁会往那个地方跑。

“我有地图。”璇玑赶紧取出地图铺在地上,谁知四人看了半天,几乎看成了斗鸡眼,也没在地图上找到不周山三个字。

若玉揉揉额角,叹道:“上古神话里,水神共工不敌火神祝融,撞倒了不周山,所以人间兴起灭顶洪灾。那不周山既然能顶天,想必是极巍峨的山脉,怎么地图居然没有。”

“你……说的是神话啊。会不会……其实根本没有不周山?或者……它现在不叫不周山了?”璇玑还在地图上一点一点搜索着。

禹司凤沉吟道:“听说那地方和阴间连通,更有神荼郁垒两员神将守护阴间大门。传说虽然不可尽信,但也不会是空穴来风。我以前听师父说,不周山是在西方大荒地附近,咱们不如一路西行,到时候再打听吧。”

众人商议完毕,这才开门出去,那些浮玉岛弟子早已等得不耐烦了,见他们出来,赶紧迎上,笑道:“世兄们要用早饭么?”

钟敏言老气横秋地嗯了一声,还补上一句:“上回吃的那个紫米粥不错,麻烦世兄们帮忙说一声,哦,还有,浮玉岛腌制的那个什么小菜味道不错的。”

那些人面面相觑,心想难道我们是当下人的么。然而师命不敢违抗,只得答应着去办。

璇玑见他们一脸郁闷地走了,忍不住扑哧一笑,钟敏言出了一口恶气,舒坦地伸了个懒腰,一旁的禹司凤和若玉两人只有苦笑摇头。

第三卷无心璇玑 第十一章 花后语

郁闷归郁闷,说到底这事和浮玉岛弟子也没关系,吃完早饭,四人不好总聚在一起,便各自散开了。

璇玑本想去北面山头那边看看风景,但后面总有四根尾巴黏着,甩不甩都不好,只得沉着脸往回走。过了桥对面是一座杏花林,她记得上次和司凤在这里听见东方夫人唱歌,只可惜才两三日,就已经物是人非。

她正看得出神,不防对面也浩浩荡荡来了几个人,正是禹司凤。璇玑一见到他眼睛就亮了,急忙招手,待看清他后面是那些负责看守的浮玉岛弟子,那脸又垮下来。

“傻子。”禹司凤笑吟吟地走过来,在她头上敲了一下,“反正也没事做,不如去看看杏花?”

璇玑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抬眼看看他身后跟得死紧的浮玉岛弟子们,越发觉得没兴致了。

禹司凤回头道:“我和禇小姐想去杏花林中赏花,不劳诸位世兄陪送。”

立即有人反对道:“这......不好吧,杏花林中岔道多,万一迷路......”

然而更多的人早知道禹司凤和璇玑的亲密关系,心想人家小两口大概要的个幽静的地方说情话来着,自己跟着也没什么趣味,当真是吃力不讨好,于是另一人笑道:“两位请,我们在外面等候就好。”

璇玑一听他们不跟着,立即笑开了花,抓着禹司凤的手,掉脸就进了花团锦簇的杏花林,一面走一面回头,见他们真的没跟上来,便哈哈笑起来:“司凤你好厉害。怎么只说一句他们就不跟着了?”

禹司凤但笑不语。抬手在她鼻子上轻轻一拧,低声道:“不是人人都像你这般迟钝的。”

她真的很迟钝吗?璇玑用眼神问他。禹司凤勾起唇角,似是而非地摇了摇头,忽见她耳后的玉簪花有干枯的迹象,他四处看了看,回头对她笑道:“你等着。”

他握住一根树枝,轻飘飘地纵身一翻,从树顶上摘下一串开得最艳的粉色杏花。

璇玑怔怔地看着他走过来,抬手将自己耳后的玉簪花拔了,将那细细的花枝插在她的发髻上。柔声道:“还是这种颜色适合你。”

她脸上又莫名其妙地毁了,眨了眨眼睛,垂头低声道:“别把那花扔了......我、我留着做书签。”

禹司凤握着她的手,两人在杏花林中慢慢走着,入眼满是盛开的粉色杏花,斜里横里缭乱枝头,云蒸霞蔚一般的艳丽色彩。似乎要蔓延到天边去,做天上无边无际的云。他们就在那云中漫步。身体和心都是轻飘飘醉醺醺的。其实,也没什么可以说的,但嘴里的话就是停不住,随便找点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能说个半天。

是不是所有少年都曾经历过这种傻瓜似的阶段?有时候他们自己都觉得傻,于是便不说话了。只看着对方微笑。仿佛用眼睛看着也是一种享受。

最后走累了,就靠在树下歇息。璇玑见四下无人,便道:“咱们不如趁着这时候偷偷溜走。肯定没人知道。”

禹司凤摇头:“那敏言他们怎么办?何况杏花林这里岔道众多,万一走错了,岂不是前功尽弃。”

璇玑只得放弃这个想法。抬头看着他,只觉他身量似乎又高了不少,司凤本来就长得很好看,修眉星目,平日里神色冷冷的,加上他肤色苍白,令人觉得很不好亲近。不过她知道,他笑起来十分温柔,不管她怎么胡闹,他都不会责怪,更不会暴跳如雷。

她有些看得痴了,心中不知怎的,很慌,当下的沉默让她有一种透不过气的感觉,只得干笑道:“那个......天气真好啊......”

他见璇玑睫毛微颤,脸上红红的,知道她是没话找话讲,心中不由一荡,忍不住抬手抚向她的脸,忽听身后传来一阵说话声。

“他如今就在岛上,怎么不过去与他说话呢?”

这声音清亮柔和,很是熟悉,一时想不起到底是谁。

璇玑和禹司凤互看一眼,都蹲下身子,探出脑袋去看,只见不远处站着两个人,浓密的杏花将他二人的身影遮住了大半,然而一红一白,红得犹如烈火,白的仿佛新雪,一看就知道是翩翩和玉宁两人。

难道他们也来这里谈情说爱?两人互看一眼,互相从对方的眼神里读出谈情说爱四字,各自心中都有些慌乱,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用“也”。

玉宁怔了半晌,忽然冷道:“你总在我面前提他干嘛?你要是钟情于他,怎么不自己去说!”

这话很有赌气意味,对面的翩翩立即笑出了声。她急道:“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翩翩悠然轻道:“我笑一个傻瓜,为一个人牵肠挂肚好几年,却始终不敢与他说上一句话。

**************************************************************************************

玉宁涨红了脸,急道:“和你......有什么关系!”

忘记忽而正了神色,一本正经地说道:“和我没有什么干系,但我会担心,那一年你失手伤了端正,心中懊悔不堪,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不敢去看他,只能偷偷留了伤药在他房门口,面对他的时候又刻意做出一会高傲的模样,让众人说你自恃傲慢,让他恨你入骨,又能是何苦?”

玉宁被他说得几乎站立不住,抬手狠狠推他,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动弹不得。

“第二次与他比试,你故意败在他手下,成全他的好名声,令他扬眉吐气,你又是何苦?”

玉宁挣扎了半天,毫无效果,只得颓然放弃,良久,方道:“我要怎么做......是我的事,和你没关系吧!你......你应当把你自己的事情管管好!少来烦我!”

翩翩正色道:“错!你我从小一起长大,一起练双剑合壁,你却总是这般自作主张,把我放在什么地方?难道你以为我什么事都应当顺着你不成?”

玉宁无话可说,心中忽然觉得无限委屈,忍不住垂泪道:“没有考虑到你的想法......是我错了。以后......我、我再也不会强你。你若觉得不甘,要打要骂,悉听尊便!”

要打要骂......他眯起眼睛,眼前这个白衣女子,总是傲慢倔强,就连哭的时候都昂着脑袋,死也不认输。这样的她,往往令他有一种冲动,想看看空间要折磨到什么地步,她才会认输,稍微清醒一点。

“既然要我打骂,就该有点诚意。”他笑,“闭上眼,我要狠狠出一口气。”

玉宁恨恨地瞪他,使劲闭上眼,只等他扇巴掌也好,揍她几拳也好,赶紧了事。

翩翩静静看着她颤抖的睫毛,忽然抬手用力将她抱在怀里,不容任何反抗挣扎,吻上她的红唇。

“你真是个混账东西。”他贴着刀子呆滞的唇,喃喃说着,“为什么总是忘了我在这里。”

他利落地放开她,转身就走。

玉宁眼怔怔地看着他烈火一般的背影消失在云蒸霞蔚的杏花林后,膝盖忽然一软,跪坐在地上,久久不能出声。

璇玑只觉手腕都忍不住微微颤抖,再也看不下去,转身想走,却被禹司凤拉住衣袖,示意她不要出声。

玉宁发呆发了很久,终于还是慢慢起身,走出了杏花林。

两人不知什么因缘巧合之下,居然看到这么了出戏,心中都跳得厉害,互相看一眼,都是似笑非笑。半晌,禹司怪才清了清喉咙,故作自然地笑道:“想不到,关系......还挺复杂。”

璇玑摸着脸,只觉烫手心,呆了半天,才低声道:“原来玲珑当时说的是对的,玉宁真的喜欢端正师兄......不过翩翩......”

她想到他低头去吻玉宁的场景,顿时说不下去。

两人在地上坐了半天,都觉得尴尬,干脆起身往回走。禹司凤见璇玑有若有所思的样子,眉头苦苦皱起来,仿佛在想什么难题,便奇道:“你在想什么?”

璇玑忽然抬头定定看着他,低声道:“司凤,你......你是不是......”

是什么?她说不下去,他问不出口。那么多的征兆,那么多的无意触碰、注视,她竟然什么也没发现。这样涩然懵懂的暧昧,实在是令人美妙又痛苦。

禹司凤看着她新雪一般洁白的面孔,似乎面对着什么难题,咬着嘴唇,苦苦思索的模样。心中忽然觉得有些苦涩,胸口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往下掉,坠着心脏,有一点点的疼痛。

他抬手,捻去她发间一片花瓣,轻轻说道:“是的。璇玑,我喜欢你。比所有人,所有事情,都要喜欢。”

少年黑玉一般的眼眸晶莹璀璨,那一瞬间她只觉呼吸都要停了,整个世界的声音都停止,她什么也听不见。

第三卷无心璇玑 第十二章 潜逃

吃饭的时候,钟敏言见璇玑夹了一筷子最讨厌吃的生姜放嘴里大嚼特嚼,把肉当作生姜丢在桌上,最后抱着碗慢吞吞地啃,好像那是美味的白米饭一样。

他悄悄拉了拉禹司凤的袖子,低声道:“她受什么刺激了?又和师父吵架了?”

禹司凤摇了摇头,没说话,筷子稳压电源稳地伸出去,夹了一根平时他最讨厌吃的辣椒,镇定自若地丢进嘴里。

这两人都疯了。钟敏言百思不得其解。

对面的端平忽然笑道:“说起来,到浮玉岛也有两天了,怎么没见到那对很有名的双剑合璧?叫什么......翩翩和玉宁,对不对?”

璇玑一听到这两个名字,饭粒顿时卡在喉咙里,还不能猛咳,脸涨的通红。

一脸老实样的端正倒了一杯水递给璇玑,才道:“人家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又不是摆设随时给你参观。”

他不知道!他一定不知道玉宁的心思!璇玑一面低头喝水,一面替玉宁惋惜。

“哎,可不能这么说。端正你和那两人说起来还有些渊源呢,怎么着也该过来招呼一声吧!”端平挤眉弄眼,很有些“看那小娘很不错,你怎么不上”的味道。

端正一本正经地说道:“比武切磋,受伤乃是常事,什么叫渊源?我们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一句话。哪里来的什么渊源。照你这样说。和一个人比一次武就是一个渊源,哪里记得过来。”

假正经啊,假正经!他被玉宁伤了之后明明恨得要死!这会又来装大度。端平翻他一个白眼,不说了。

璇玑还在想着,他们怎么会一句话都没说呢?当时玉宁的手腕被他伤了,他还去送药呢,也算......说过一句吧,呃......“谢谢”两个字应当也算是说话的。

一顿饭乱七八糟地吃完,众人都各怀心事地回屋休息。钟敏言正要走,忽然袖子被人一扯。禹司凤朝他递了个眼色,他立即会意,当即笑道,“哎呀,说起来咱们几个落千丈好久没玩牌了,我那天去镇上,见一副依靠的碧玉骨牌很不错,就买了回来。怎么样,要不要玩几把?”

玩牌?璇玑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他们什么时候玩过牌。她怎么不记得。

若玉很爽快地就答应了,三人一起回头朝她笑,璇玑一下子反应过来,急忙笑道:“好、好啊!上次输给你三钱银子,今次一定要赢回来!”

钟敏言嗤之以鼻:“切。小丫头痴心妄想!要赢本大爷。再等一百年吧!”

四人说说笑笑地跑到钟敏言房里玩牌了,那些浮玉岛弟子眼巴巴跟了他们一天,见他们根本没有半点要离开浮玉岛的意思。不由暗地埋怨师父狠心,派给他们这么个无聊的工作。于是也有些漫不经心起来,慢慢跟在他们身后,蹲在房门前开始闲聊。

说起来也巧,钟敏言还当真买了一副骨牌,四人围在桌前,噼里啪啦搓着牌,璇玑忽然轻道:“我......我不会打牌啊。”

钟敏言咬着舌头含糊还清地说道:“笨......做个样子而已。随便出牌就行了。”

说完他却取出荷包,倒出两锭五钱大小的银子,笑嘻嘻地推上去,“来,要赌就来痛快的!放钱放钱!”

他是故意的!璇玑无奈地看着他,明明知道她不会打牌,还来这么多钱的,分明是要捞一笔!她只得取了一锭银子放在桌上,手忙脚乱地堆牌。

钟敏言取出骨子骰子,正要掷,璇玑忽然拍手笑道:“这个我知道!清一色一条龙!我胡了!”

说罢把面前的牌一推,正是一色的筒。钟敏言大吃一惊,手里的骰子扑通一声落在地上。果然人说不能欺负新手,她第一把来玩,就来了个天胡!那两锭五钱的银子,还没放冷呢就成人家的了。

那些浮玉岛弟子在门凄凄清清地干坐着,耳边只听里面大叫什么二筒三条,七万红中,他们倒栽葱好,在里面热热闹闹玩牌,不不知要玩到什么时候,自己却要在门口坐一夜,连睡觉都不成。

终于有个人憋不住,也从袖子里取出骰子,笑道:“听他们玩怪手痒的,咱们也来赌点大小如何?”

这提议顿时赢得众人的好感,干脆都聚在窗下,大啊小的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