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开口的江臣,也道,“影侍卫,你别客气,需要什么尽管拿去。”
影子点了点头,心下却冷笑不已,若是主子早接受了孤氏,那主子便是这库房的主人,还轮得到如今这对夫妇在这里如此热心馈赠,尤其是江臣这个外人!
他还真敢把自己当作主人呀!
影子早就寻好了顾太医吩咐的药材,并不愿意多停留,淡淡道,“二位,我先行一步了。”
“嗯,赶紧去吧,北月等着药呢,回头我再去看他!”孤梅婷好声好气道。
然而,影子一走,她立马便问,“江臣,那血灵草是什么东西?”
“新鲜的血灵草,怕是刚刚才入库的吧,二三十年才长成,若是正常人服用,可固丹田有利于内功的增强,若是患者服用了,补气补血,再适合岳母大人不过了。”
江臣摸着鼻子,说得很不经意。
“二三十年呀…什时候入库了这么个好东西,之前咱们远儿服的药最多也不过十年。”
孤梅婷感慨着,虽然心疼极了那宝贝,却也不敢怎么想,只叹息道,“唉,都怪你,吵什么吵,早来一步就好了!”
然而,江臣却冷笑了,“早来一步也一样,就你爹疼君北月那劲,这东西送过去,铁定也是转送到君北月那的。”
“才不会!我爹爹永远把我娘放在第一位!”孤梅婷立马反驳。
“得了得了,不跟你吵。”江臣看似不耐烦,却偏偏又说下去,“即便这东西送到你娘手上,你敢保证她会服用,一样送到君北月那去的,君北月快醒了,他可是你们整个孤氏的希望呀!”
孤梅婷的脸越来越沉,没说话。
江臣瞥了一眼,眼底掠过一抹冷笑,故作感慨,“梅婷,君北月若真接手了孤氏,咱们…”
欲言又止,孤梅婷心理却清楚江臣是什么意思,不悦道,“你别想那么多了,我相信北月不会是那种人,都是一家人,说那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江臣心下冷哼,还是故作不经意的模样,一边寻药,一边感慨,“唉,见了血灵草,其他药物还就真入不眼了,可惜了呀可惜,君北月手下的人好歹也得知道感恩,夫人是为君北月而伤的,影侍卫不明白药效也就罢了,顾太医也该懂的呀,若念及夫人的辛苦,好歹也得让出血灵草,不是?”
话,到这里。
孤梅婷内心本就有想法,这下子终是按捺不住,转身就追影子去。
江臣看都没有多看她一眼,双眸微眯,随意取了几样药物,便往一旁兵器库转悠去,良久良久才舍得离开。
然而,当他到大门的时候,守卫却拦了下来。
“姑爷,抱歉,按规矩,我们必须检查你带走的东西。”守卫恭敬道。
江臣耸了耸肩,将药篮子递上,眼底却闪过了一抹阴鸷,他就知道,在孤氏上上下下眼里,他始终都是一个外人!
若是跟着孤梅婷,何人敢这般拦他,查他,可是,孤梅婷一走,他便要留下了任由这帮奴才例行公事!
好一会儿认真的检查,守卫将所有的药物一一登记了,这才问道,“姑爷,这些药物是…”
东西查完了,自然还要问用处的!
江臣心下大怒,可是脸上却还是保持着静默温和的浅笑,“夫人病了,大小姐说取些药给夫人补补身子骨。”
守卫点了点头,恭敬地打了个“请”的手势,这才放行。
“辛苦了。”江臣礼貌地点了点头,心下越怒,脸上的笑就越是温和,奈何,再温和都终究笑不出那温文尔雅的气质来。
他并没有往主舍去找孤梅婷,而是直接去了孤夫人那。
主舍这边,影子后脚才刚刚迈入大堂,孤梅婷前脚便追了进来,气喘吁吁地看着影子。
“大小姐,有事?”影子不解,顾太医也走了出来。
影子顾不上那么多,一见顾太医便先将药递上,开心道,“老顾,你要的全在这里的,我还偶遇了样好东西,你猜猜是什么?”
顾太医一眼就看得出药篮子有哪些药,笑道,“全在这里了?”
“嘿嘿,关键在这儿呢,血灵草,还是新鲜的,咱主子运气真好!”影子说着,立马从背后扬出那株血灵草来!
顾太医见了,顿是一拍手,一跺脚,“好!好!太好了,好东西呀!”
“新鲜的,赶紧捣了让主子服用!”影子急急道,这血灵草他当然认得,是稳固内功极好的宝贝,主子吸取了孤家主的内功,如今又吸取了孤夫人的内功,若是能稳固了这两道内功,化入丹田,不管是对主子的内功修为,还是对主子一身的经脉血气,都有极大裨益的!
顾太医当然知晓这药效,而且这药越是新鲜,药效越是强,两人都忘了孤大小姐还在一旁,急匆匆便要去捣药。
“你们等等!”孤梅婷突然大声喝止。
顾太医和影子齐齐止步,这才想起孤大小姐还在里呢。
“你去吧,我来应对。”影子低声,转身走来。
“顾太医,你等等,关于那药,我有话要说。”孤梅婷却很直接
顾太医眼底掠过一抹不安,却也不得不止步,他非常清楚,这血灵草不仅仅对内功伤者有极好的疗效,就是对染了风寒的小娃娃,也有极大的裨益!
若是染了大风寒,高烧不断的孩子,一服用这血灵草,必是立竿见影,马上就恢复了,而且,未被完全消化的药效会被储存在丹田,若是这孩子将来修内功,药效便会被激发,扩张丹田,达到事半功倍之效呀!
“大小姐,这药难不成有问题,我可是当着你的面取走的。”影子淡淡道,大致也猜测到了孤梅婷的来意。
但是,不管怎么样,这药,他绝对不让!
“当然没问题,只是…”孤梅婷说着,看向顾太医,沉重道,“顾太医,你也知道我娘如今的情况…她的身子骨本就不好,如今又为救北月…唉…若是…”
孤梅婷欲言又止,顾太医却一下子就明白她什么意思,方才一门心思都在孤梅婷那染了风寒的儿子身上,倒是忘了孤夫人也伤着你!
这血灵草对孤夫人来说,绝对是救命的宝贝呀!
顾太医正迟疑着,影子却低声,“她若真心疼她母亲,就不会让江臣走了,我明明看到江臣都到门口了。”
“影子,不管怎么说,是孤夫人救了主子的,人家都说到这份上,这药若再不让,说不过去呀!”顾太医亦低声,十分为难。
“主子也需要这药,机会那么难得,保不准主子服了这药,就醒了!”影子还是坚持着,舍不得这么好的宝贝。
“影子,虽然孤氏救主子是有目的的,可是,看在孤夫人面上,咱们不能忘恩负义呀!若是主子知道了,必定会怪罪的。”顾太医又劝。
孤梅婷见两人窃窃私语,连忙又道,“顾太医,你可别误会,这断然不是我爹娘的意思,是我这个当女儿的,想尽尽孝道,所以…也不怕你们笑话,就直接来求了。”
孝道?
影子立马冷笑,这个女人若知道什么叫做孝道,当初孤家族迟迟不出山洞的时候,就该把她丈夫推进去了!
可是呢,孤氏内功排得上号的一个大男人,却至今都不敢在主舍这里露面!
“影子,这东西…还是让了吧,主子也不是一定需要这东西的。”顾太医低声,孤梅婷都这么说了,再不给,他们岂不成了忘恩负义之辈了?
影子也明白这道理,深吸了一口气,狠狠道,“给也是我拿过去,谁知道落在她手上,会不会偷偷给了她那宝贝儿子呢!”
影子说着,立马夺过顾太医手中的血灵草,虽不满,脸色却还是同孤梅婷摆着客气,他一本正经道,“孤大小姐千万别这么说,是我一时心急我家王爷,竟是忘了孤夫人也伤了,夫人是我们的恩人,别说是这药,就是要影子的命,影子也一定送上!”
孤梅婷大喜,正要伸手去接血灵草,谁知,影子却又给收了回去,道,“大小姐,走吧,我亲自送去。”
孤梅婷皮笑肉不笑,原本还想着让江臣拿这血灵草却消消爹爹的气呢,无奈只得同影子一同过去。
然而,两人才刚刚出门,一阵大风便迎面吹来!
孤梅婷止步,久居海岛,对于海风非常敏感,这一嗅海风的气息便暗惊,“这场飓风,估计不会小呀!”
影子并没有放在心上,匆匆往东厢而去,然而,还未进门,便远远地听到孤军的训斥声,训斥的不是别人,正是江臣。
“什么事情都磨磨蹭蹭,磨磨蹭蹭!你知不知道这一回你的迟到,险些伤了两条性命!”
“江臣,既然我允许你进孤氏这个门,我便没有将你当外人,当初教你内功,同教给北月的一摸一样,可是,老夫现在就告诉你,如果北月不是伤在心口上,他如今的内功,至少比你强十倍!你知道十倍是什么概念吗?”
…
孤家族怒斥了许久,却迟迟没有听到江臣的反应,没有辩驳,也没有认错,甚至是应一声都没有。
反倒是时不时传来了,孤夫人虚弱的劝说声。
“好了好了,老爷,臣儿也就是有事情耽搁了,这不马上就赶了了吗?”
“臣儿,不怪你,没事的没事的,远儿有人照顾着吗?别都到我这儿来呀,下人看着,我不放心。”
…
孤梅婷看了影子一眼,有些尴尬,听得父亲没有再骂了,这才走进去。
“娘,你没事吧,都怪我,不知道江臣在远儿那,还到处找。”孤梅婷一脸自责,她哪里是没有及时找到江臣,只不过是花了好大的力气,耽搁了好一会儿才说服江臣去救人的。
“没事了没事了,远儿好些了吗?”孤夫人又问,话题全转移到外孙身上,每每孤军怒的时候,那小外孙便江臣和孤梅婷最好的挡箭牌。
孤梅婷正要开口呢,江臣却破天荒的开了口,“好些了,还未全好,就怕又复发,华大夫这一回用的药似乎见效不是非常快。”
“那烧退了吗?”孤军果然是心急了。
“退了,只是还睡着不醒,怎么吵都不醒。”江臣又道,孤梅婷狐疑着,儿子不是早醒过一次了吗?
“华大夫,你赶紧再去瞧瞧,要不,让顾太医也一起去瞧瞧,北月那儿已经稳定了,顾太医也走得开吧。”孤夫人说着,看向了影子。
影子并非不喜欢小孩子,只是,太厌恶这一份份过分夸张的关心,他避开了孤夫人的问题,直接取出血灵草,淡淡道,“夫人,这是刚刚我在库房替主子寻药找到的,对你的身体很有裨益,顾太医让我送过来给你服用。”
“血灵草!”华大夫立马大惊,“库房什么时候有这东西了,这…这可是几十年都难得一见的宝呀!”
“是吗?怎么说?”江臣连忙问道。
华大夫欣喜不已,想都没想直接回答,“这东西不管是对伤者,还是正常的习武者,不管是对老人还是少年,小孩,都是极好的一味滋补之药,多伤者,有固气养元之功,多习武之人,可促内功修炼事半功倍,若是对小孩子,尤其是因风寒而高烧不断的小娃娃,疗效更是立竿见影呀!”
这话一出,影子立马不安,江臣却是笑得温和,“看样子影侍卫真是遇到了好东西。”
孤梅婷的注意力全在华大夫后半句话上,看着血灵草,一脸复杂。
孤夫人却是喜出望外,“太好了太好了,华大夫赶紧这把药送去给远儿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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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2前进,逆风逆浪
孤夫人这话一出,影子立马就怒了,可是,怒归怒,在这样的场合里,他能怎么样?
东西虽是他找到的,是他送过来的,可是,那终归是孤家的东西呀!
而且,他已经送给了孤夫人,孤夫人要如何处理,那是孤夫人的事情了,孤夫人要让给一个六岁的小娃娃,难不成影子要当众去跟一个小娃娃抢?
不仅仅影子为难着,华大夫也为难不已,同样没有劝说的余地。
华大夫如果要劝,要怎么劝说呢,说小娃娃的病不碍事,说孤夫人的伤要紧?
要知道,那六岁的娃娃虽然是小病,但是,在江臣夫妇眼中,在孤氏夫妇眼中,那可是大事呀!
华大夫可没有那么傻,这个节骨眼上去得罪江臣夫妇,他选择了沉默。
见华大夫不说话,影子唯有把希望寄托在孤家主孤军身上!
可是,孤军正要劝呢,孤夫人便捂了他的嘴,“我不碍事的,给远儿吧,趁着新鲜,药效强,这对远儿将来修孤氏内功,必定也有裨益的!”
“夫人…难得遇到那么好的药,你这身子骨伤不得呀!”孤军一脸为难。
“老爷,远儿还小,你总不能让我这么一把老骨头了,还跟咱远儿争吧!那小娃娃还病着呢,至今都没醒,万一烧坏了,那如何是好?”孤夫人担忧地问道。
孤军知晓妻子的脾气,加之这理由抛出来,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了。
影子在一旁看着干着急,想开口,却没有说话的位置,他恨恨朝江臣夫妇看去。
这个时候,最该说话的就是这对夫妻了!
他们若真有孝心,必定是要坚决地拒绝孤夫人让药,他们才有说话的地位呀!
可是,江臣早低下头,只当作什么都没有听到,而孤梅婷也沉默着,一言不发,就连看都不看敢她母亲一眼!
这时候,影子才恍然大悟,这就是一场诡计,早在江臣在库房看到他手中的血灵草时,江臣就算计好这一局了吧!
否则,一直沉默,就连被孤军破口大骂都不开口的他,岂会突然开口问华大夫这血灵草的药效!
他是故意让孤夫人知晓药效的,故意要让孤夫人让药给他儿子的!
这个虚伪的小人!
“夫人…”孤军还想劝,而孤夫人早就将女儿、女婿的反应看在眼中,心下无奈而笑,道,“华大夫,赶紧把药送过去给远儿服用吧,趁着还新鲜。”
“是!”华大夫虽也愤愤不平,却不得不领命。
而直到华大夫接过血灵草要走了,孤梅婷才敢开口,“娘,远儿其实也没有什么大碍,这么难得的药…还是你留着服用吧。”
孤夫人瞥了仍旧沉默的江臣一眼,只扬了扬手,“我累了,你们都回去吧,影子,好好照顾北月,我能下床了就过去看他。”
孤梅婷没有再劝,装模做样一副为难的模样,楚楚可怜看向她爹爹。
孤军无奈叹了口气,亦是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江臣头一个便要走,影子快步追上,在他身旁不屑地冷哼了一声,抢在最前面要离开了。
谁知,江臣却是低声,“影侍卫,承让了。”
这厮!
影子气上心头,正要转身,却终究还是忍了,身影一掠立马就走。
他若不赶紧走,都不知道自己会干出什么事情来呢!
“嘭!”
一回主舍,影子立马一脚狠狠踹开大门,惊得顾太医连忙从内屋走出来,“怎么回事?”
“气死老子了!江臣夫妇太阴险了!”影子怒声,气没地儿出,直接一拳重重给击在大门上,立马击出了个大窟窿!
“到底怎么回事呢!刚刚不是好好的?”顾太医不解,药是影子亲自送过去的,还能出什么差错!
影子这才气愤地将事情始末道给顾太医听,顾太医听了之后,亦是满脸涨红,怒气冲冲!
“你说说,江臣是不是故意的!他一定早就知道那药效,所以才故意让华大夫说出来的!”
“最可恶的是孤夫人,我看她压根不是什么慈母,她就是个烂好人!一味得对江臣一家子退让!”
“她怎么就不想想,那药物对咱们主子也大有裨益呀!她要让也是让给咱们主子不是!”
…
影子越说越气愤,顾太医听得怒火攻心,不停地锊着心口,“那可是宝贝呀!白白就这么…唉…早知道就不让了!”
“早知道,早知道,早知道就不来孤氏家族了!”影子都气疯了。
顾太医不断地摇头,喘息,活了一大把年纪了,见过的人不少,却真真的头一回见识这么不要脸的一对夫妇呀!
更是头一回见识了这么袒护的“好母亲”!
“老顾,你开个药单,但凡有用的全列下来,我现在就去搬空了那库房,看看他们还怎么抢!”影子愤怒道。
顾太医白了他一眼,无奈劝说,“影子,我们终究是下人,江臣夫妇再怎么着,至少现在也算是半个主人,你明白吗?”
“我明白,我若不明白,还能让那宝贝落到他们手上!”影子不悦道。
“影子,我们现在就缺一个身份,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只要主子醒,只要主子接受孤氏,咱们就有说话的资格,就这么几日,忍了!”顾太医语重心长劝道。
“忍!等主子醒了,第一件事就是要江臣一家子给扫地出门!气死我了!”影子连连叹气。
然而,就在当夜,影子和顾太医都快要睡了的时候,华大夫却偷偷来敲了门。
“华大夫,这么晚了…”
顾太医话未说完,华大夫便偷偷递上一小碗血色药汁,顾太医见了一眼顿时惊诧,“这…这…华大夫,使不得呀!”
这正是血灵草捣碎了熬成的药汁,少说也有半株血灵草的分量吧,华大夫居然偷偷藏着送来了!
若是被别人知道了,他这御用大夫可别想再当下去了!
“嘘…顾太医,这是夫人偷偷吩咐的,药在我手上,分量多少,就咱们自己看得出来,夫人说了,这件事谁都不准说。”华大夫低声道。
顾太医心头顿暖,看着那药汁,迟迟没接。
“顾太医,赶紧趁热给少主服用了吧,夫人她…长辈难当呀,大小姐毕竟是夫人的亲生女儿,那孩子是亲亲的外孙,老人家总是疼娃娃的,又碍着江臣的面子…所以只能…”
华大夫不需要多解释,顾太医都懂,无奈道,“华大夫,夫人这是何必,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大小姐的心在谁身上,夫人最应该清楚,夫人这…这一而再退让,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真怕了江臣呢!”
华大夫连连摇头,“顾太医,就算是孤氏如今无人能敌江臣的内功,堂堂孤氏家族也不至于怕了一个江臣,只是…大小姐再怎么着都是夫人和老爷的骨肉,他们若不忍着江臣,万一这婚姻散了,吃亏的还不是大小姐?损的还不是孤氏的面子呀?”
顾太医明白,大家族最重视的莫过于这张脸了,就算是孤夫人有再多的苦,也得替孤梅婷着想,也得孤氏顾着这张脸呀,断然不能让孤梅婷败坏了孤氏的名声!
“代少主谢过夫人了。”顾太医淡淡道,这才接过药汁。
此时,风已越吹越大,华大夫没有多停留,急匆匆就走。
是夜,顾太医和影子都没有入睡,因为孤夫人这一碗药,也因为这一夜疯狂肆掠,风声轰隆。
天还未亮,整个山头上便一片喧闹。
影子打听了一番,才知道,百年难得一遇的大飓风要到了,下人们都忙着加固屋舍,捆绑树木,准备应对这场天灾呢!
君北月住的主舍,虽位于孤氏家宅最高处,无遮无掩,直接面对大风,然而,这主舍不似东厢和西厢那样,立在半山腰上,而是建造在山顶的平地上,是孤氏家宅最牢固之地。
此时风雨还未抵达,只有狂风肆掠而过,越来越频繁,
站主舍的石楼上,远远地便可以望见留仙岛的港口已经完全封闭了,而茫茫大海上,惊涛骇浪,风云汇聚,看久了都不自觉会因这大自然的力量而心生敬畏!
顾太医和影子怎么会想得到,就在这惊涛骇浪,风云汇聚的茫茫大海上,一艘孤船正迎着海上的大风浪,艰难地前进!
怎么会有船呢?
要知道这可是飓风季节呀,即便是经验最丰富的渔民都不敢出海呀!
谁那么大的胆子,这又是要去哪里呢?
整片大海昏暗得如同深夜,乌云密闭的天压得很低很低,似乎就要当头压下来了!
船板上,一个黑衣劲装女子,双脚叉开同肩宽立着,双手负于身后,迎着风,站得稳妥笔直。
船上的人不多,就只有一支雇佣兵,加上她,一共就九个人!
如此胆大的女人,除了寒紫晴,还会是谁?
她手下的兵正在努力维持船只的平衡,同大风浪抗衡,一个个一脸肃然,只有认真,没有惧怕。
而她,更是不见慌张,此时手里紧握这一个罗盘,正闭眼迎着风,感受海风的方向,聆听风浪的方位。。
飓风,便是现代的台风,确切的来说便是热带风暴,即便是在现代,船艇一旦陷入热带风暴中心,将遭遇破坏力很大的三角浪作用,后果不堪设想。
飓风不可怕,可怕的是飓风中心,必须提早避开!
突然,紫晴睁眼,冷厉道,“浪自南向北逐渐增高,气压在急速降低,风中水汽极重,大雨将至!飓风就在正南方向,正朝我们靠近!”
虽然不专业,但是海上行船的经验她还是有的。
“主子,是后退,还是…”顾惜连忙问。
他们之所以会独自前往,正是因为没有人敢带他们出海,必须要等上足足两个月才可以出海,两个月的时间,主子怎么等得了,二话不说买下了一艘船便自己出海了!
主子敢来,他们有什么不敢的呢?
“打盆水来!”紫晴连忙道。
很快十两便送来了一盆清澈的水,只见紫晴立马伸手搅动,搅出了一个逆时针旋转的旋窝。
在这个不知名的朝代,即便罗盘的使用是正常,紫晴却还是不得不谨慎,天晓得她有没有穿越到别的星球了呢!
在如此风暴中,方向若有偏差,那无疑会自己往鬼门关上撞的!
旋窝逆时针旋转,这说明她所学的地理知识还是用得上的!
“往东!”紫晴立马下令。
这自南而北逼近的飓风,再没有任何大陆阻拦的条件下,受地转偏向的影响必定会一路偏向西南方向,他们唯有往东,才能来得及避开!
而且,必须保证距离飓风中心,至少两百海里远!
“往东,全速前进!”紫晴大喊,利索地跃下甲板,一头钻入掌舵室把控方向。
风,越来越大,浪越来越高,不一会儿孤单的船只便被淹没在了惊涛骇浪中。
然而,就在不远处,一浪高过一浪的风浪里,另一艘船这逆风逆浪而前进,若隐若现。
满船都是经验丰富的老练水手,皆是忙碌匆忙,掌舵室里的船长都一脸肃然,不苟言笑,整艘船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然而,偏偏在甲板上,任由船只剧烈晃动,一个男子却稳如泰山一般,负手站着,紫衣银发,在风浪中肆意翻飞,放肆张扬,对迎面扑来的风浪熟视无睹,那静敛的双眸,一直盯着东边看…
三日后,当乌云散去,大雨停息之后,总算是风平浪静!
不愧是茫茫大海,如此浩大的一场大风暴,竟是不留任何痕迹,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平静的海面上,船只正缓缓往西南反向行驶,若非遇到这场大风暴,紫晴早就该抵达留仙岛了吧!
此时,她正站在甲板上,眺望西南方向,已经一个月没有君北月的消息了,会不会,一登上留仙岛就会有惊喜了呢?
而这时候,留仙岛上可谓是一片狼藉,飓风的中心正正经过了留仙岛,几个占据山头的大家族都难以幸免,尤其是占据了最高峰的孤氏家族。
孤梅婷和江臣所在的西厢是花费最多人力修正的,却依旧难敌风力,整个西厢全都坍塌,不得不重建。
于是,摆在孤夫人面前的一大难题,便是江臣这一家三口住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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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3住所,打谁主意
孤氏家族可不是一般的家族,从先祖定居留仙岛以来,少说也有几百年的历史了,纵使孤梅婷再得宠,家规祖训,还是无法违背的!
比如,东厢有空房,但是,未出嫁的孤素颖住得,已经出嫁了的孤梅婷便算是外人,算是江家的人,断然住不得了孤氏的东厢的。
虽然,孤家主有将山顶的主舍设为家主之宅的打算,但毕竟也还是打算呀,君北月还未醒,孤氏家主还未正式更位,东厢仍是主宅之地。
别说孤梅婷是常住了,就算是暂住都绝对不可能,何况还要同江臣一起住呢!
西厢是什么,严格意义上来说,西厢就是孤氏家族的上等客房,外戚,或者是贵宾居住的地方。
孤梅婷和江臣的住所,其实就代表了他们的在孤氏家族的地位!
上等的客房住不了,只剩下下等的客房可以住,要么,就只得跟下人们一起住了。
孤梅婷这么个大小姐,岂会愿意,何况山脚下的普通客房条件一般般,她岂容宝贝儿子住到那里去!
这不,就赖着在西厢的危房里不搬,成日追着孤家主和孤夫人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求。
这时候,又追到了山顶主舍来。
几日的精心调养,孤夫人虽然武功尽失,身子骨却已经恢复了不少,这几日每日都来看君北月,一坐便是大半日,好几回亲自喂君北月药,私底下没少偷偷给顾太医塞名贵药物。
慈母之心,可见一斑,顾太医和影子皆是感激不已。
此时,顾太医正小心翼翼地喂药,一开始这药都是要灌的,而如今,每每顾太医将汤匙抵到唇上,药送入嘴里,君北月便会主动吞咽!
这足以说明君北月是有意识的,只是,身子骨还太弱了,不能睁眼,不能同他们说话。
或许,他已经能意识到外界发生的一切了。
孤夫人挨着床沿坐,拉着君北月的手,轻轻地替他按摩手指,柳眉慈眉,一脸慈爱。
“北月,你应该不认得我了吧,我到大周去看你的时候,你可才十岁大呢!这一晃眼就十多年了。”
“北月…孤氏需要你,我和你爹爹,都需要你呀,快点醒来吧!”
“听顾太医说了曜王妃,北月,想媳妇了吗?等风暴完全平息了,咱把媳妇接过来,可好?”
…
温柔、慈爱的声音,听得顾太医和影子都禁不住心生悲伤,还有两日,还有两日就五日整了,按华大夫说的,主子该醒了呀!
王妃娘娘若是知道这件事,该有多高兴呀!
几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然而,分别,却仿佛就在昨日。
仿佛就在昨日,紫晴那丫头傻乎乎的要跟上马车,却被无情地拒绝了,孤零零的被留在了大周;
仿佛就在昨日,紫晴那丫头倔强地追着马车跑,求这昏迷的主子,等等她;
仿佛就在昨日,紫晴那丫头乖乖地下了马车,真就只耽搁了一会儿的时间,毅然分别。
如果,她能来,或者,如果主子能去,那该多好呀!
如今,那丫头,好吗?
然而,就在顾太医和影子伤感之际,突然一个凄凄的哭声从门外传来。
“娘!娘!你要为我做主呀!”
“娘,爹爹又凶我了,爹爹要赶我走!”
…
顾太医和影子顿时头疼,很想开口让孤夫人出去,免得孤梅婷进门来打扰主子,可是,此时孤梅婷已直接冲到内屋来,一下子就扑到孤夫人脚下,哭哭啼啼的,“娘,你要做主呀!”
孤夫人一脸无奈,“堂堂孤氏大小姐,这般哭哭啼啼,成何体统,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的吗?”
“娘你今天若不答应我,我就不走了!”孤梅婷哽咽道。
孤夫人无奈,“不是说了,你们暂时住在山脚下,已经差人加紧修缮西厢了,顶多就一个月,忍忍就过去了呀!”
“我和江臣都能忍,可是远儿呢!他还是个孩子呀,才六岁呢!娘,你忍心让你的亲外孙去住那种地方,又吵有脏,蚊虫还特多!”孤梅婷立马抱怨。
孤夫人听了,一脸不忍心,可是,她也没办法呀,对于一个大家族的家母来说,两件事是比她的性命还重要的!
第一便是家族的名声,第二便是家规祖训。
东厢多的是空的屋子,可是,偏偏不能让孤梅婷住呀!
见孤夫人沉默,孤梅婷连忙道,“娘,我和江臣哪里都能住,你让远儿跟你们住吧。”
这话一出,孤夫人立马果断拒绝,“不成!”
一旁顾太医和影子相视一眼,皆是窃笑,难得呀,真真的是头一回见孤夫人如此果断地拒绝孤梅婷的要求。
孤梅婷似被吓着了,可却随即嚎啕大哭起来,“娘!你忍心吗?你外孙现在就在危房睡着呢,万一屋顶给榻上了,我也不活了!”
孤夫人见状,气得脸色全黑了,连忙起身往外走,虽在场的是顾太医和影侍卫,可是这毕竟是家事,不能在外人面前丢了脸呀!
孤梅婷似乎就相中了这一点,偏偏就不出去,大喊道,“娘,你若不答应,我今儿个就不走了。”
影子陡然蹙眉,这女人未免太无赖了吧,正要动手,顾太医连忙拦下,“夫人在呢,你急什么。”
果然,孤夫人又折了回来,连连摇头,“不是我不疼远儿,是祖训在那儿,远儿他…他…”
孤夫人欲言又止,只无奈道,“远儿他就是不能住东厢。”
孤梅婷猛地站起来,怒声,“娘,你的意思就是说远儿姓江,不姓孤吗?你的意思就是不要远儿了吗?”
孤夫人还真就是这个意思,只是,她如何这么伤女儿呢?如何说的出口呢,连忙摇头,“我不是,祖训在那,我改变不了,你爹爹也改变不了。”
“祖训还不是人定的,是你说的,女儿和儿子都是你的孩子,将来外孙和孙子也都是你的宝,怎么,现在儿子都还没有醒呢,你就连外孙也不要了吗?”孤梅婷立马反驳,余光瞥了君北月一眼。
听了这话,孤夫人顿是气结,知女莫过母呀,这女儿哪里是打东厢的主意,这是打了山顶主舍的主意了呀!
如何是好?
给读者的话:
今天到这…孤夫人这个人,你们怎么看?
☆、234能耐,真真能耐
什么叫做儿子都还没有醒你呢,就连外孙也不要了?
孤梅婷的话明显是过分了,拉着影子的顾太医都紧锁着眉头,忍不住想替孤夫人教训。
她这话里,分明带着嫉妒的意思。分明是责怪孤夫人偏心君北月。
碍着孤夫人的面子,顾太医终究还是忍了下来,毕竟孤夫人如今已经非常难堪了,他和影子若再计较,孤夫人岂不更尴尬?
孤夫人深呼吸了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鲜少这么连名带姓叫女儿,“孤梅婷,我平素是怎么教你的,你竟这般…无理取闹!”
“娘,我如何无理取闹了,同为母亲,我心疼远儿,就好比你心疼我和妹妹一样,你该理解我的!”孤梅婷立马狡辩。
“走走走!跟我去东厢,找你父亲说去,你父亲若是答应了,我便答应!这事情我管不了!”
孤夫人若非被逼得走投无路,岂会拿这些事去烦丈夫呢?要知道,孤梅婷和江臣多少过分的荒唐事,她可全替他们隐瞒了下来。
“我不走!我刚刚才被爹爹赶出来,今天你若是不答应让远儿搬到东厢去,我就…我就…我就住这里了!”
终于,狐狸尾巴露了出来!
顾太医和影子险些失声大笑,这是什么跟什么呀!住这里?这未免太可笑了吧,这可是孤氏的主舍,将来的主宅呀!
在暴风雨的时候,在担心东厢有可能坍塌的情况下,孤氏夫妇都不轻易借住到这里!
这是君北月专属的呀!
孤梅婷居然把心思打到主舍这里来了!
荒唐,简直就是荒唐!
顾太医还未开口,孤夫人立马扬起了一巴掌,“孤梅婷,你!”
“娘,随便你打,反正女儿都这样了,你干脆一巴掌打死我来得干脆!”孤梅婷并不畏惧,吃定了这母亲,料定母亲不会把她怎么着的!
她就是要闹到底,主舍那么大的宅邸,她就是要住,凭什么让君北月一个至今昏迷的人霸占了呀!
凭什么要她堂堂孤氏大小姐去住下等客房呀?
孤夫人被气得脸色发黑,终于是顾不上那么多,直接怒声,“你怎么样了?当初是你执意要嫁江臣的,否则,你至于沦落到如今无处可住的地步?少来跟我哭哭啼啼的,江臣呢?没地儿住,你应该找他去!”
听了这话,孤梅婷立马跳了起来,“是!是我瞎了狗眼嫁给那么个无能的人!我活该,我活该寄人篱下,被整个孤氏瞧不起!呜呜…”
她说着,又瘫坐了下去,无力地呜呜哭了起来,开始捶打心口,自暴自弃,“是我命苦,是我没嫁对人,呜呜…我要休了江臣,远儿我也不要了,我死了算了我!”
孤夫人沉默地看着,无力靠在门上,心却像便被刀子割一样疼,疼得呼吸都难受!
这可是她亲生的女儿呀,辛辛苦苦一手带大的女儿呀!堂堂的孤氏大小姐呀,怎么会沦落到这地步!
“吵死,趁早去死了算了。”影子嘀咕着,只当孤梅婷是演戏,这种人,铁定是世界上最怕死的人了。
然而,顾太医却蹙眉看着孤夫人,隐隐不安,“夫人,别气了,气怀了身子骨,补都补不回来呀!”
孤夫人长吁短叹,可孤梅婷却哭得更大声,“呜呜,连爹娘都不要我了,我活得太痛苦了,我死了算了!可怜的远儿呀,从此就没有娘疼了!呜呜…”
哭着哭着,还真就利索爬了起来,猛地要往一旁柱子撞去。
“婷儿!“孤夫人惊声,连忙冲过去抱住,一时间没站稳,同孤梅婷一起跌倒在地,顾太医和影子大惊,连忙去搀扶。
“娘,你放开我,让我死了算了,让远儿没了娘算了!”
“你放开我呀!我不活来,江家的人那么记恨我,孤氏又没有我容身之地,我还活着做什么呢!我活得太痛苦了呀!”
…
孤梅婷哭天喊地,即便被孤夫人死死抱着,却还真拼命挣扎要去撞墙,孤夫人哪里敢松手,紧紧地圈住孤梅婷的腰部,人都瘫她身上了!
终究是忍不住也哭了,“婷儿,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的,你这样让我跟你爹爹怎么办呀!”
“你让我死吧,我再也不想拖累你们了!让我死了一了百了!你和爹爹也不用操心那么多了,让江臣把远儿抱走吧,走得远远的!”
顾太医和影子搀着孤夫人,一时间也为难了,孤夫人是搀不起来的,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去拦孤梅婷的,可是,两人相视着,谁都不愿意。
却,突然,孤梅婷猛地亦挣,孤夫人都抱不住,连忙惊声,“影侍卫,拦住她!”
可,话音一落,孤梅婷真就一脑袋撞上了柱子,孤夫人吓得直接扑过去,死死地抱着孤梅婷的双腿,惊叫,“不要!婷儿,我什么都答应你,不要!”
“影子,顾太医,拦住她,求求你们,帮我拦住她!”
孤夫人哭喊得嗓音都哑了,孤梅婷却还在挣扎,似铁了心寻死!
顾太医和影子可不吃她这一套,可孤夫人这般哭求,无奈之下,他们终究还是一人狠狠拉起额头磕伤的孤梅婷,一人搀起了险些晕厥的孤夫人。
“放开我!你放开我!不要你们管!”
被影子死死拽着,孤梅婷却还是要挣扎,孤夫人被顾太医搀坐在一旁,老泪纵横,气喘吁吁,“不要闹了,婷儿,够了,我答应你便是,不要再闹了!”
“呜呜,娘,你让我死了算了,是我拖累了你们,都是我的错。”孤梅婷哭着哭着,话题一转,又道,“可是…我舍不得远儿啊,舍不得远儿受到一点点委屈呀,我就死了,眼不见为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