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那不妨解释一下?”镀金旅团的人离开之后,闻音半蹲下身,摸了摸元素生命的头。

  元素生命颤巍巍地叫了一声。

  或许是因为闻音是它恢复过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它对闻音下意识有种亲切感,但又因为在她身边待了一段时间知晓她本人的性格,所以骤然挨了这么一下,舒服是真的,害怕也是真的。

  “是的。”元素生命尽力想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更稳重些,“赤王陵已经在兴建,说明花神已然离去。但这是赤王还未逝去的年代,我们这些元素生灵尚且没有失去家园。”

  “不久之后,赤王也会死去,草龙阿佩普大人会在吞下赤王阿赫玛尔的身躯之后,被其中的禁忌知识污染,我们这些曾经生活在阿佩普大人身体中的元素生灵也被迫离开家园,并慢慢成为千年后须弥的人们所熟知的‘死域瘤’,死域瘤就是被深渊污染的元素生命在死亡后留下的沉疴。”

  元素生命说到这里,声音里似乎带上了些许希冀。

  “我本来已经快要死去了,却被您身上的力量唤醒——我清楚地知道,这并非来自于树王的使者。您身上虽然曾有过深渊的力量,却另外有一种富有生机的力量在和深渊对抗。正是那样的力量唤醒了我。如今您又机缘巧合来到了这样的时代……如果是您的话,或许真的能改变历史,就像是之前您拯救了风神的友人一样。”

  说到这里,它小心翼翼地停了一瞬,继而更加坚定地说道:“您一定可以的——我不是逼迫您做什么……您不必背负任何压力。但是,如果您想寻求能够共同对抗那一位的伙伴,阿佩普大人绝对能帮得上您的忙!祂是原初的七位龙王之一,在尼伯龙根大人请回深渊的力量与天理维系者一战却失败身亡后,阿佩普大人便是龙族仅剩的几位王者之一,你们拥有共同的敌人!”

  听到“原初”二字,闻音微微眯眼,垂眸看着眼前的元素生命。

  它似乎没有撒谎。

  虽然相貌是蕈兽的模样,眼睛的位置也只是两个笨笨的圆圈,但那眼睛里好似有晶莹的泪光闪过,不需要仔细去探就能感知到它激动的情绪。

  它似乎很难过,灾难的过往总是时刻在元素生命的脑海中浮现,但它又好像还存在着最后一缕希望,为远渡时间的长河来到这里的闻音,也为了她身上能对抗深渊的力量。

  元素生命不知道那力量是什么。但是它相信闻音,相信这个将它从被深渊灼烧吞噬的苦痛中拯救出来的人类。

  但闻音并没有被元素生命提出的优渥条件动摇。

  有着强盛力量的巨龙,甚至是原初的龙王——大概是草元素龙王,听上去好像是应对天理的好帮手。

  按理来说,闻音好像应该立刻去联络这位龙王,和它合作对抗天理维系者。

  但闻音心中却有另一个声音。

  不可能的。天理维系者绝不是能被这么轻易应对的存在。

  虽然不知道这种信念从何而来,但闻音直觉阿佩普并不是破局的答案。或许在这一场穿梭时空的旅行中,阿佩普是一个重要的节点,但绝不是终点。

  但是,元素生命的话中,还是有其他值得注意的地方的。

  “尼伯龙根大人请回深渊的力量与天理维系者一战却失败身亡”……虽然不知道尼伯龙根究竟是哪一只龙,但它大概就是与第一王座开战的第二王座。

  或许是因为带来了世界之外的力量,深渊,于是曾经生活在提瓦特的原住民龙王也被当成是来自世界之外的王座。

  按照日月前事中的记录,这位龙王最终失败了,元素精灵的话也印证了这一点——虽然不知道生活在草元素龙王身体里的元素精灵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秘闻。

  但是,闻音找到的那一份日月前事,通篇只有这处地方有着血红色的标注。

  “那原初的一位,应该打败了后来的第二位吧。”

  “原初的一位打败了后来的第二位。”

  跳动的红色字符脱离开之后,原本带着迟疑的记录被抹掉,变成了无比坚定的断言,好似那枯黄纸张上记录的历史就是最终的真相,龙王尼伯龙根最终被原初的法涅斯打败,此后白夜的臣民永坠黑暗,神座的光芒却从不曾消弭。

  但是,法涅斯也曾是一位爱人的神。祂曾经将人的欢愉当做是自己的欢愉,将人的丰饶当成是自己的丰饶——这样的神,竟也会因为人类接触到了世界的原住民,龙蜥,而彻底封存他们前往陆地上的路吗。

  如果他真的想要封住人类的生路,为何还会让自己的影子,时间之执政伊斯塔露,前往白夜的国度拯救这些被黑暗笼罩的人民呢。

  倘若就像是元素生命所说,龙王尼伯龙根携着深渊的力量返回提瓦特与法涅斯开战,那深渊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闻音轻叹了一口气。

  看来重获力量的一路中,还要继续追寻世界的真相呢。

  “我会去见阿佩普的,但不是现在。在前往巨龙的领土之前,我要先去一趟赤王御下的城市。”

  闻音说。

  她站在一片干燥炙热的黄沙之中,顶着沙漠内的酷暑和风沙,遥望不远处正在兴建的赤王陵。

  即便是以千年之后的视角来看,闻音也承认这是一个神迹。人类巅峰的智慧和崇敬再佐以神明的敕令,汇聚成了如今被暴烈的光芒笼罩着的半竣工陵寝。

  但是现在赤王还没有死去,他为何要给自己兴建陵寝?

  如果是为了他的爱人花神,似乎也说不通。

  闻音最后看了一眼赤王陵的方向,随后毫不犹豫地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那里是一片空无的空白,远远望去似乎只有黄沙。但闻音精准的感知告诉她,被镀金旅团青年提到过的城市,就藏在那一片黄沙之后。

  雷鸟立于她的颈侧,亲昵地蹭着她带着凉意的肌肤,元素生命则在原地愣了愣,然后啪嗒啪嗒地迅速跟上了。

  黄沙间,她们曾经来过的痕迹很快被吹散。

  *

  蒙德外海某无名小岛。

  “好了,这就是我和杜林提到过的地方。”

  温迪轻快地拍了拍手。

  “风带来故事的种子,时间使之发芽。”派蒙认出了残破日晷上的古老文字,一字一顿地读出来。

  她的声音尚有些稚嫩和懵懂,在这一片空地中荡开,像是另一场时间的循环。

  恍惚间,似乎有另一个温和而明耀的声音,与她一同诵读这句话。

  “其实在千风神殿旁还有一个类似的日晷啦,上面的话也同这一句仿佛。但是我比较了一下这两处地方残余的时间力量,还是这里的更足一些。”温迪微微眨眼,“凭借我和钟离客卿,借着时间执政残余的力量,想要撬开时间的缝隙也不是一件太难的事情,只是其中危险难料,稍有不慎甚至可能迷失在时间之中。当然,还是有一个附加福利在的,如果有谁有想要改变的过往,或许可以有重来的机会哦。”

  明明是一件难度很大的事情,被温迪形容的像是小偷要撬开邻居家的大门,用的还是邻居的铁丝。

  派蒙头痛地抚额:“时间执政留下这一点力量,应该不是为了让我们当偷渡客用的吧?”似乎是想起她本人疑似时光之执政,派蒙很快收了尾音,但明显被温迪听个正着。

  “哎呀,这可未必哦。或许那位能穿梭于时光的存在早就看到了时光的终结,知晓我们现在的境遇,所以提前做好了打算呢?”温迪伸手搭上只剩下半边的日晷,半转过身俏皮道。

  即将沉下海面的日光将这座不知名的小岛笼罩,薄金般的纱雾漫上写满了历史古意的日晷,草木的轮廓,日晷的轮廓,连带着温迪和钟离的身影都被无尽的金光笼罩。

  荧恍然一瞬间以为是太阳的光芒。

  但明显不是。

  太阳的日光从不会这么炽烈,被神力撕开的不是其他,而是无处不在的时间。

  时间的缝隙由此打开。

  他们可以选择走进这扇门,进入一段未知的旅程,或许会遇到想要遇见的人,或许会遇到曾经失落的同伴,当然,还有更大的可能,他们会永远迷失在时间之中,不会在回来。

  “闻小音!我来啦!”漆黑的巨龙几乎是撒欢儿一般,转瞬冲进裂缝消失不见,阿贝多伸手都没能扯住他的尾巴。

  杜林不懂得什么叫犹豫,他只知晓金光背后有他最铁的兄弟,有他从冰雪中捡回来的人类,有他的蒲公英酒和提瓦特煎蛋供应商。

  嘿嘿,笨蛋到把自己弄丢的闻小音,等着给他刷卡支付摩拉吧!

  而在杜林之后,一道道身影消失在时光的缝隙中。

  最终的最终,温迪费力地喘了一口气,合拢了裂缝,身影一瞬间有些透明,仿佛下一瞬就要维持不住人型,再度化为千风中的一缕。

  他似乎带了点疑惑道。

  “怎么不告诉他们提瓦特可能的命运?如果听到生活的地方或许就要毁灭,他们的心会更加坚定吧?”

  摩拉克斯脸色并不比他好看多少。时间之执政的位格还要在尘世的魔神之上,即便他和温迪是现存七位魔神中唯二不曾更替过的古老存在,合力撕开片刻时间缝隙也觉得异常吃力。

  他只觉得胸腹中慢慢涌起一种想要咯血的冲动,只不过这种类人的脆弱行为并不会出现在磐石铸成的古老神明身上。

  他半靠在日晷上,眼睛微微阖上,只眼尾一敛。

  “那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没有人应该为了世界的未来牺牲自己。”

  “那她呢?”温迪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他没说是谁,但是他和岩神彼此心知肚明说的是谁。

  “她也不该。即便这是注定的命运,但命运也非不可改变的。”摩拉克斯毫无犹豫地说道,连一丝迟疑也无。

  温迪哼笑了一声。

  他也微微阖上眼睛,身形有一瞬间的溃散,仿佛是半透明一般。

  “真的好想一同离开,只是这裂缝总要有人撑着,不然所有人都回不来。唉,你说,你去找几个新生的神明一同撑着时间,让我也到过去看看怎么样?”

  “哎呀,开玩笑的。我知道她们新生的神明很难掌握时间的权能啦。只是我不信,你心里没像我这么想过。”温迪不再说话了,他的身形似乎重归千年以前的模样,短暂地化作一缕风,哼唱着来自远古的歌谣。

  “她是时刻,是无时不刻,是千风与日月之度量,她是一切欢欣之时,一切愤怒之时,一切渴望之时,一切迷狂之时。她是一切谵妄的时刻。”

  作者有话要说:

  闻音:(和善)(蹲下身去拍拍元素生命的头)

  元素生命:(抱头大哭)(惊恐)(两股战战几欲先走)麻麻你不要过来啊!!

  闻音:?

第146章

  建立在流沙之上的城市,也别有历史的厚重感。

  城墙是不知名的坚韧岩石,被水和沙土混和着黏合成一起,颜色是沉重的墨黑,在阳光的照射下却是流光溢彩般的绚烂。

  站在城墙的高处向下俯视,人群仿佛是一个个流动的黑点。

  这个族群在千万年间一直这样兢兢业业地聚合,有的会化作历史的尘埃,有的却长久地被历史铭记。

  闻音也是他们中的一员,她从来只认为自己是一个人类,即便后来获得了阿娜伊斯的一半血脉。广义上来看,精灵也是人的一员,而并非是神明一类的生物,所以这样想完全没有问题。

  但阿佩普气哼哼的声音还在耳边。

  “普通的人类?什么样的普通人类可以拥有多种元素力量,甚至能与我这样原初的龙族媲美?上一个这样的人类还是法涅斯,如果这狗东西也算是人类的话——好了小小的人类!停下你正在捶我脑袋的手!我已经相信你的话,不会再吞掉阿赫玛尔的身体了!”

  站在阿佩普的视角上,事情略有些离谱。

  那日早晨,祂不过是同往常一样,观测身体内的元素精灵,在得到一切如常的答复后,阿佩普在尘沙中肆意翻滚自己的身体,思考阿赫玛尔到底什么时候会死。

  祂并不认为沙海之底是失乡之王的行宫,祂只觉得这是自己的墓场,而在自己最终被尘沙吞噬之前,祂还想接过尼伯龙根的衣钵,将一切终结。

  龙族与原初之人的战争终有结束的时候。尼伯龙根做不到的事情,阿佩普想要完成。

  所以说这个冲上来不由分说先打祂一顿的家伙是从哪里蹦出来的?她身边那个似乎出自于自己体内的元素精灵不去拦着就罢了,还要在一边呐喊助威?它是哪一边儿的啊?自己身体里是不是有一个跟它长得一样的?小叛徒,白养它了!

  虽然最开始对这个人类表现出不友好的态度且拒绝交谈的确实是阿佩普自己。

  “停下,小小的人类。我们好好谈谈。”

  这个人类奇怪的很。她身上似乎承袭了一部分来自魔神的力量——虽然阿佩普一向不大看得上被天理养蛊的诸位魔神,但如今实力日益衰弱的祂,想要应对这样的力量也确实有些难度。

  更别提这人类身边还有一只实力匹敌魔神的雷鸟,雷元素能跟自己身上的草元素起反应,裹着沙子也没用。

  一会儿原激化一会儿蔓激化一会儿超激化,简直是草之龙的克星,让阿佩普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多年前跟雷之龙打斗的憋屈场景。

  哦对了,还有那个元素生命小叛徒在边上支招,告诉人类往哪里打自己会最痛。

  “你的要求就是这个?不让我碰阿赫玛尔,哪怕他死了也不可以?”草之龙用奇异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的人类。

  这样的要求有几分怪异。

  “是的。不过,这其实是你的子民的请求。”闻音将元素生命推了出去,让小小一团元素团子直面一口能吞一百个它的阿佩普。

  元素生命并不胆怯。

  它曾经在阿佩普的身体内栖息过许久。

  草之龙阿佩普就是它的家园,它的生命所依存,它的族群所寄托。

  “你说,吞噬阿赫玛尔之后,深渊的力量会污染一切?元素生灵大批死亡,活下来的也在千年后成为大地的沉疴和被污染的死瘤,而我会被迫同禁忌知识融合到一起,日夜被剧烈的痛苦折磨?”阿佩普沉吟片刻。

  如果这是最终的代价,而祂藉由这力量战胜了原初之人,阿佩普觉得划算。

  但自己和元素生命白白受了千百年苦难,天理维系者依旧在神座上高高在上,那草之龙可就想杀禁忌知识了。

  这话如果是人类来说,阿佩普一定会怀疑,甚至认为对方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但是换做元素生命来说,却不一样。

  它们生活在自己的身体里,它们和自己是同源,它们不会做出背叛自己的事情。

  咳咳,想必之前帮助外人战胜自己,也是为了自己和族群的延续,出发点也还是为了自己嘛,无伤大雅。

  祂并非无脑的巨龙。

  思忖片刻,祂就已经猜到了一星半点的真相。

  阿赫玛尔莫非是察觉到了什么,生怕在他死后,禁忌知识无人限制,灾难横行,所以让巨龙作为守护提瓦特的最后一道保险?

  呔,这魔神好歹毒的心计!

  “小人类,我知道你的心意了。不过我有一个更好的办法。既然连吾都无法承担深渊的侵蚀,想来提瓦特除了当初的尼伯龙根之外也不会有其他人能利用这力量,阿赫玛尔想来亦无法长久支撑。与其任由这力量动荡,世界毁灭,不如我们联手,先杀了阿赫玛尔,驱逐禁忌知识。”

  说到这里,草之龙幽幽叹了口气。

  体型巨大的巨龙,连叹气都好像是雷霆交响,狂风咆哮。

  “这可惜龙族想要向原初之人复仇的夙愿,最终难以平息。”

  不,这可不是一个好主意。

  禁忌知识附加的力量巨大,即便是杀了阿赫玛尔,也不一定能驱逐禁忌知识,反而可能导致禁忌知识没有束缚横向爆发,沙漠灾祸横生。

  不然,当初的大慈树王也不必付出巨大的代价,神力耗尽缩小身体,更在五百年之后身陨,遗留在世界树中的记录也导致世界树被一同污染了。

  听了闻音的理由之后,阿佩普有些焦躁地动了动龙尾。

  但不知是忌惮,还是心底深处也有几分认同,祂终究没说什么。

  阿佩普是可以和体内的元素生命同情,也可以看到它们的记忆的。

  人类带来的这个元素生命传达来的情感和记忆都太过惨烈,一时间也让这位古老的存在陷入迟疑。

  “它说你是这世界的变数,是被时间之执政选中的人……哼哼,勉强信你一点也并非不可。且就看这人类能有什么本事。”阿佩普在心中嘀咕。

  “彻底清除禁忌知识,现在的提瓦特没有人能做到,即便是原初之人恐怕也不行。”闻音怀疑当初法涅斯与第二王座一战的时候或多或少还是受到了深渊力量的影响,否者不会在之后的数年行迹诡异,与之前判若两人,甚至于深渊力量入侵提瓦特大陆的各个角落,引起无数的征伐和动荡。

  “但是如果是封印它,有一个人或许有办法。”虽然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将旧日的毒瘤就埋在过去,任由未来解决,其实是一件很荒唐的办法,但在数千年的须弥,这就是唯一的办法,即便有着诸多无奈。

  而那个有办法的人,毫无疑问就是大慈树王。

  闻音站在黄沙的边缘,身边就是下坠的巨大空洞,身形似乎顶着天地的庞大巨龙就将大半身体埋在黄沙之中,只露出头尾。

  但从黄沙之中探出的上半身已有百丈高,遥遥望去比起赤王陵也不差。

  雷鸟卡帕奇莉虽然实力也不错,但论起身形来也要比草龙小了太多。

  就在这样的庞然大物眼前,不过有龙爪的爪尖大小的人类伸出手:“要带着你体内的元素生命一起脱离黄沙,到碧绿的森林里拜访吗?阿佩普。”

  阿佩普别开脑袋。

  开玩笑,它怎么可能去大慈树王的领土?虽然整片须弥本质上都是祂的,但是……

  但是神座投诸的长钉,封锁着提瓦特边境免受侵蚀的同时,也将巨龙一同束缚在此啊。

  *

  “不是在雨林里待的好好的?为什么还要回来?阿赫玛尔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事吧——”阿佩普缩成小小一团,龙身卷曲盘在闻音的头顶,像是乌黑的古山上开出碧绿的新芽。

  但随着雷鸟以流光般的速度穿梭于黄沙之中,仅仅是搭在闻音头上的小龙却没有被甩掉,仍旧稳当当地盘着,时不时抓一只草晶蝶填饱肚子。

  ……开玩笑,这种小东西怎么能填饱肚子,只是聊胜于无,给体内的元素生命们当逗猫棒逗乐罢了。

  卡帕奇莉翻了一个白眼,虽然这样的动作对于纯元素造物的她来说有些许困难。

  论这种长途高速飞行的本事,陆地上没有人比雷鸟更加擅长,蒙德的那只天青色的龙也不行,毕竟谁能比雷电更快呢。

  所以卡帕奇莉被迫当了一次坐骑。

  但那个什么都不干只吃白饭的草龙就太让雷鸟不爽了。

  天天吃吃喝喝抓晶蝶,仗着身体内还有无数生命要养活因此肆无忌惮。当知道闻音也和天理有间隙之后几乎要将嘴巴咧到耳后根,别跟雷鸟说草龙没有耳后根。

  “阿赫玛尔不久前确认死亡。”同样站在雷鸟身边上,另一个银灰色头发的青年冷淡道,语气平平,像只是在陈述事实,“半小时之前,世界树的信息记录了赤沙之城外爆发的灾难。在阿赫玛尔死亡的一瞬,禁忌知识带来的污染极快爆发,虽然有些限制,但如果不及时清理,天罚和世界毁灭说不清哪个先到来。”

  后面还有一句话没说。根据艾尔海森本人的测算,大概是世界毁灭更快一点,或者天理直接投下一枚寒天之钉作为不可控变量。

  阿佩普陷入沉默。

  这个看上去明显是个学者的家伙面无表情地说着“世界就要完蛋了”的话,偏生总是没什么感情的瞳孔中带着一丝不大明显的兴味,即便阿佩普见过大世面,也觉得这人类极其可怕。

  世界就要完蛋了,天理就要降临了——不,天理降临可能都解决不好这件事,所以你到底有什么兴奋的?

  这家伙从哪里蹦出来的?真是让龙火大。

  大慈树王就算是要派人过来,也应该找几个靠谱的吧?

  阿佩普又看了看身边在和闻音打牌的那个家伙,卡牌好像是叫“七圣召唤”,但是他们能不能清醒一点——再怎么召唤也不会有七圣来拯救世界吧?

  “事情已经发生了,阿佩普,你再紧张也没用。我们就是来解决这件事情的。”闻音扔出最后四枚元素骰,竟然是同色的风系骰子,于是画面上的“闻音”将长镰横在身前,暴风呼啸而至,卡牌上的小小战技丢进海里都似乎能卷起暴风雨。

  “……这就是你新的终结技?”赛诺微微瞪大了眼,看着伤害的点数狠狠皱眉。

  一下子上千点——这卡牌穿模了吧?!这还玩什么?

  他的卡组核心牌是原本空白的那张卡牌,画面已经恢复,就是闻音的形象。

  进入时空的缝隙之后,相关的记忆和被抹掉的画面都恢复过来,赛诺不知道别人如何,反正他的卡牌恢复正常了。

  本来以为这次能一雪前耻——赛诺猜想闻音对于自己的卡牌的运用都比不上已经将她的卡牌摸透的自己,哪成想闻音居然还更新了卡牌。

  旧的1.0版闻音一刀一个小朋友已经是极其bug的存在了,新的2.0版闻音呼唤暴风可以直接吹死三个小朋友,这还怎么玩?这还怎么玩!道德在哪里,底线在哪里,新的卡牌在哪里?

  “请务必再给我一张这样的卡牌,拜托了,代行者大人。”赛诺无比认真的说。

  这张牌太犯规了,他不会用在和其他人的对战中,但是这样的卡牌,他赛诺的收集中必不可少!

  闻音答应的随意,阿佩普却连尾巴都要搅碎了。

  “按照过往的历史,即便我钳制了住大多数禁忌知识的力量,剩下的却还是泄露到须弥四方,现在没有我,禁忌知识的力量却变得更强,想来已经动荡成……等等,那不是赤王陵吗?”

  赤王陵怎么变了个样?

  闻音面色淡淡,并不意外赤王陵已经变成一片血红色的汪洋。

  “阿赫玛尔并不是傻子,当初你离开尘沙的动静不小,他不可能不知道。此外,他也不可能将所有的筹码都压在你身上,万一你也被禁忌知识污染,灾难的规模绝不是大慈树王能限制的。”

  所以,赤王陵的存在可不是奢靡的王给自己准备的陵寝,而是一位王对世界最后的守护。

  虽然灾难也是由他而起。

  但如果这么细究起来,禁忌知识的力量最开始可是被龙王从天外带回提瓦特的。

  世界的原住民被来自天外的神座镇压,又为了争夺回领土带回毁灭自己家园的力量,这或许也是另一种循环吧。

  “那我们还要做什么格外的工作吗?看起来赤王陵的压制还是很有效果的……”虽然还是会有丝缕的力量外泄。

  对于人类来说,这丝缕的力量足够让人暴毙,但对于魔神这样的体量而言,这些禁忌知识便在可控的范围里了,甚至不需要额外的镇压。

  “当然,我们还要做一点小小的外包工作,报酬的话……大慈树王已经给过了。”

  闻音轻松道,随即从雷鸟身上站起。

  千米高空之上,再平顺的风都化作呼啸而来的暴徒。

  而闻音站在风中,于是千风归顺,暴风为她开路。

  风吹开她的袍角,拂开她腰间的碎络,露出一枚温绿色的神之眼。

  大慈树王的祝福,连带着世界树本源的力量,将神之眼的位阶升格。

  阿佩普的目光情不自禁地被这神之眼吸引了过去。

  在祂看来,这枚神之眼附加的力量和祝福,已经足以达到七神的位阶了。

  但是那上面来自半个敌人的气息让祂稍有些不舒服。

  龙尾一探,继而盘旋向下,搭在那枚神之眼上,尾尖深绿色光晕荡开。

  如果是要推翻法涅斯的话,必须要靠龙的力量!七神什么的都是天理的属下,那点力量可不够用。

  闻音顺手压了压阿佩普的龙身,虽然知道草龙不会这么不稳妥,但她在那一瞬间下意识的反应还是在陆地上栖息大概率不会飞的草龙别从高空上一头栽下去。

  “所以,接下来我们就要勇闯赤王陵?”赛诺举起赤沙之杖,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虽然他身上流淌的据说是赤王祭司的血脉,这样做有背刺老祖宗的嫌疑——甚至可能在路上遇见拦路的老祖宗,但赛诺仍然面色沉稳,甚至细看还能看出一分跃跃欲试。

  血脉里的血液告诉他尊敬赤王,但更强烈的,来自古老岁月前的呼唤却也在告诉他——守护这片沙漠,守护他的家园。

  相比之下,艾尔海森的目的就单纯多了。

  他并非是为了谁而站在这里。

  只是,当面对这个国家最终极的秘密,眺望千年后无法见到的历史和结局,本身就是一件激动人心的事情了。

  探究真理,填补真理的空白,拂开历史的尘雾,亲眼所见一切真实和真相。

  足以让平静的血液加快流速了。

  “追备好,卡帕奇莉要降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