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到一点很轻的笑声在身后响起。

  那声音很微弱,似乎下一秒就要消失不见了,但是它依旧存在着,没有彻底地消失在风声里。

  “万叶……来啦……”

  像是之前同游的每一个清晨。

  万叶睁开眼睛的时候,都会听到这样一个声音。

  “哟,小万叶醒啦?”

  他们明明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但在这一刻,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陌生的虚弱在耳边响起,瞬间将万叶带回无数个曾经的清晨。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语气里却带了一丝哑。

  友人现在的情况很不好,正常来说,万叶应该立即带着他离开。

  但是为他们挡下神明一刀的那人眼下生死不知——万叶不会抛弃那位救命恩人带着友人离开。

  黑夜里的烟尘慢慢散去,终于看见对峙的两道身影。

  万叶比常人站的更前一些,因此能看到那人的身形——他略有些诧异。

  那人看上去年纪绝对不大,身形纤细,在暴雨中却站的稳定,好像风雪摧折中都屹立不倒的青松。

  但万叶能从风中听到,那沉稳而有力的呼吸声。

  她又好像已经在世间独行过很久了。

  久到万叶能听到来自很久很久以前的风声,听到提瓦特建成最初时的一片飘零的血花,听到世间最坚韧不拔的一点磐岩,听到一颗被岁月的无情浸久浸透,却依旧莹莹发亮的一颗心。

  她的身前站着的,是执掌稻妻数年,威严于威势都根深蒂固的雷电将军,是执掌雷霆之力的无上神明。

  但那少女站在那里,却不比神明弱势半分。

  不……甚至已经不能称之为少女了。

  万叶轻轻吸了一口气,但这缕气还没吸到一半,他就看到那身影逆着暴雨而上,骤然跃起。

  刀锋指向的是——雷电将军!

  万叶一口气哽在嗓子里,他甚至听见身后本来已经虚弱至极,连笑声都低微的友人,骤然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会有人类胆敢向神明挥刀!她不要命了么!

  这是所有人心底的想法。

  毕竟在他们眼里,雷电将军刚刚显然没有用尽全力,即便拦下了神明的一刀,又如何能拦得下第二刀,第三刀?

  “既然已经拦下了第二刀,救了人……她为什么不带着那两位走?”神里家的坐席旁,托马就跪坐在神里绫人身侧,先前的惊愕此时已经变成惊骇,又变成轻微的惋惜。

  神里绫人倒茶的手微微一顿,继而沉稳的放下。

  他眼睛里像是慢慢写上一点兴味,却又好像带了一丝比兴味更深重的东西,像是渴望,像是期待。

  良久,听得暴雨中刀声四起,金属交接的声音甚至掩盖了雷霆的震响,乱石翻飞烟尘四散之时,他依旧稳当地坐在原地,不曾避让一寸。

  “那是世间武艺的极致啊,习武之人,谁不想领教?”

  他的声音散在暴雨里,像是一声叹息。

  托马霍然起身,撑起护盾拦在家主身前,听到绫人的话,他眼底浮现一丝了然和惊叹。

  “这雨不知何时能停,派人给绫华传信吧,告诉她不必着急。”绫人含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刀锋碰撞之声声声飒然,想来片刻不能停歇,这想必是世间一等一的演武,没人想在这时候离开。

  而台下的民众,他们想要得到的,是比演武更重要的东西。

  “得益于这位朋友的帮忙,想来万叶他们不会有事了,眼狩令一事也可能有转机——哎!是红色的光芒,居然是火元素的神之眼吗!”宵宫踮起脚尖冲远处看,眼中带着熠熠的光。

  “霍,稻妻什么时候来了这样一位大人物?嗯,要是她以后违法乱纪的话,或许也不是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话说这样的人,应该也不会犯罪吧?”

  更远的地方,鹿野院平藏抱着肩膀,眼底泪痣被水洗的分明。

  他眺望远方的战斗,笑意慢慢在眼中兴起。

  更远的地方,极遥远的高山之上,某座神社之中,神社的宫司刚刚沐浴完毕,转而望向远处的稻妻城。

  幽深的雷霆在云层中闪现,偶尔划破长空,将天地都照的透亮。

  暴雨倾盆,降下重叠的雨幕,大滴大滴的雨水瞬间滚落,将树木打折,又洗刷过清翠的绿草,带来更多的生机。

  恍惚间,却令宫司大人想起了一场来自五百年前的大雨。

  那一夜的雨,比今夜更甚。

  “宫司大人,雨天风寒,您刚刚沐浴完,还是衣服披上吧?”

  身边的巫女上前一步,为八重神子穿上一件氅衣,叹道。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大的雨呢……”

  八重神子闻言,掩唇轻笑。

  “这就大了?等等吧,还能看到更壮观的。这才到哪儿呢……”

  她面色隐含的沉忧之色,仿佛被这一场大雨洗得干净,精致妩媚的脸上,重新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可算是回来啦……也真是狠心,这么多年都不再回来一趟……”

  她装模作样地叹息道,可是眼睛里写着的,分明是明快的笑意,从眼中一直深入到眼底,干干净净,不含任何算计。

  *

  对于大多数稻妻子民而言,这一场雨,一直下到深夜。

  人们只听闻来自九天之上震耳的雷霆,听不见来自天守阁的刀锋震鸣,但是在这样的暴雨中,没有人敢出门,人们只缩在家中温暖的巢穴内,像是固执地不愿从冬眠中醒来的小熊。

  是以,当深夜时,天领奉行,勘定奉行和社奉行带人搜查稻妻全境的时候,大多数民众的脸上只有惊恐。

  “怎么了?是历史上记载的魔兽潮又来了么?!”他们从长辈口中听了数遍关于那个黑暗时代的故事,现在想起来,心中尚还是满满的恐惧。

  传说中在黑暗时代刚刚结束时,稻妻城中便下了一场百年难遇的大雨,将魔兽留下来的痕迹尽数清洗干净。

  那这场暴雨,会不会是另一个黑暗时代的序幕?

  面对民众的询问,士兵们并不回答,只是命令他们全家人站在外面,让同伴进去搜查。

  “没有发现,大人!”

  听到回答后,为首的士兵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微微皱了皱眉,还是回答道:“无事,只是犯人逃逸罢了,你们回去睡吧。”

  像是看到了被大人抱在怀里的面色惊恐的孩子,他声音柔和了一点。

  “没事了,我保证,明天一定是一个大好的晴天。”

  说完,他挥手,示意士兵们离开。

  不远处的那个小队显然也是一无所获。

  两个队长相视一眼,都一同回到长官处报信。

  “报告,没有发现逃犯!”

  “报告,没有发现逃犯!”

  一连串的回报声在众人耳边响起。

  为首的九条裟罗面色微冷,目光转向一边的神里绫人。

  “神里家主,如你所见,我们的人搜查了整个稻妻城,仍然没有收获。看来只能麻烦您去愚人众的使馆走一趟了。”

  她语气礼貌,但声音里透着的却是毋庸置疑。

  神里绫人眼尾微微上挑,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好。”他干脆地点头,“那就请九条大将与我一同前往?”

  九条裟罗抿起唇,伸手朝着另一条通往使馆的路一比。

  “请——”

  *

  愚人众驻扎的使馆之内。

  哗啦哗啦的水声在黑夜中响起。

  闻音整个人沉在冰水中,只露出半张精致小巧的脸,眼睫垂着,深色的睫羽衬着玉石般剔透的肌肤,仿佛浓墨落于宣纸之上,有种浓淡相宜的美感。

  可若是朝冰水中望去,无数漆黑的暗纹攀上她的后背,像是骤然破坏了这一幅尚好的水墨丹青,将洁白染上污浊。

  但细细望去,又好像将圣洁堕于妖冶,将这属于人类的精致容貌染上邪恶而秾艳的气息来。

  闻音手中握着一枚稻妻纹饰的火元素神之眼,微皱的眉中却暗含着一丝痛色。

  桶中来自龙脊雪山的寒冰慢慢融化了。

  闻音并不睁眼,径直从行囊中取出更多的碎冰,随手抛进浴桶中。

  原本习惯了冷意的身体,再度浮上极度的冰寒来,这样的温度,对于神之眼的拥有者也有些难以忍受。

  但是略有成效。

  原本被深渊的力量覆盖的脊背上,黑色慢慢褪去,重新浮上白雪般的光泽来。

  闻音轻轻呼出一口气,极致的冷意之下,室内温度极低,吐息的时候都能浮出纯白的雾气。

  嘈杂的声音就是这时在黑夜里响起。

  “天领奉行查案!闲杂人等退却!”

  “请您让开!”

  “这里是执行官大人的房间,没有他的允许,你们不能——”

  “让开!”

  锵锵两声,像是有人动了刀剑,阻拦的声音瞬间消失不见。

  闻音霍然睁开眼睛,眼尾勾起一点,眼瞳中却好像淬满了深冰般的冷意。

  她单手微握,手中的火元素神之眼浮上一层浅光,浴桶中的薄冰瞬间融化,空气也瞬间升温。

  房内温暖如春,甚至浮现出一种温泉浴室中常有的纯白色雾气来,将闻音冷厉的眉眼也衬得柔和。

  闻音听到门外响起一个彬彬有礼的温柔男声。

  “抱歉,打扰了——”

  对方明明说着打扰。

  却又毫不犹豫地推门而入。

  闻音从雾气中抬眼,正对上一双温润而冷静的深蓝色眼睛。

第77章

  神里绫人挥退下属,面色冷淡,并不看一眼已经仰躺在地上的愚人众士兵。

  手里的波乱月白经津收入刀鞘,刀身划过一道圆月般的浅光。

  他的注意力全在屋中,只是,虽见屋中有盈盈光亮,却并没有见到那位执行官出手。

  他神色中略有可惜,却不算意外。

  九条裟罗带人从另外一边进来,身上的外盔像是带了一丝血气,想来刚刚也发生了一场不太愉快的战斗。

  神里绫人冲她点了点头,然后微微抬高了语调,对着房间内的执行官说道。

  “抱歉,得罪了——”

  话虽如此说,他面上却没有半分惭色,带着黑色指套的手没有滞涩地推开这间属于愚人众执行官的房门。

  愚人众行事一向猖狂,难得有能光明正大打压他们的机会,身为稻妻的掌权者之一,无论是社奉行还是天领奉行都不愿意放过。

  但是,房间内的景象,却完全出乎神里绫人的意料。

  没有来自执行官的怒色和斥问,也没有猝然来到眼前的刀锋。

  推开那扇雕花木门的瞬间,奶白色的水汽携着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空气中更是隐隐浮动着一层暗香。

  宽敞的房间里点了数盏花灯,晕黄的灯光在水汽中荡漾开来,满眼沌沌的光。

  一步之隔。

  房间外是冷寂的夜色和刚下过一场暴雨后未散的凉意,是严阵以待的士兵和隐晦的血色。

  房间内是温暖的灯光和因为沐浴而晕开的清透香雾,是融融的水声和从白雾中隐隐透出的冰肌玉骨。

  稻妻并不像是璃月那般流行屏风,是以房间内并没有遮挡,神里绫人蓝瞳微诧,几乎是瞬间就发现了那道在水汽中若隐若现的身影。

  显然并不是那位名为“散兵”,来到稻妻之后很少显现于人前的男性执行官。

  那是一个女孩子。

  透过水雾中隐隐能窥见对方精致的面容,看年纪尚且稚嫩,但是神情中却透着说不出的不符合年纪的从容和冷淡,对方抬眸瞧望过来,似乎并不为他的闯入而感觉到冒犯或者意外。

  神里绫人的呼吸微微一滞。

  不是因为他撞见对方正在沐浴,看到薄薄的水雾下那如锦绸般白皙而光滑的皮肤——那对神里家的家主而言太不值得一提。

  是因为对方冷淡地望来时,空气中隐隐凝结的气流。

  空气里的温度好像降低了些许,和缓的空气也仿佛变得滞涩。

  不出意外的话,眼前的少女应该是一个冰元素神之眼的拥有者。神里绫人暗想道。

  暗暗的水声响起,那姑娘从水面下坐起些许,露出一片纯白的肌肤,偏生又被雾气掩盖。

  漆黑的发丝在水面上散开,露在水面上的墨发泛着湿漉漉的水汽。

  那张脸异常精致美丽,但在满屋热气的蒸腾下仍旧如冰雪般苍白,不带半分久浴后的红晕,只有一点唇珠血色般殷红,在那张素净的脸上点上惊心动魄般的一笔。

  饶是神里绫人对此一向不太在意,也不由得微微挑眉。

  欣赏美丽的事物是人类的本能。

  但是,对于神里绫人来说,他只会因此而提起更多的警惕。

  神里绫人看着对方抬起一只手臂搭在浴桶边沿,像是玉石般清透的手指探出,轻轻一点。

  “出去,把门关上。”她说。

  那声音却不像对方的面容看上去一样稚嫩,咬词嚼句中都带着一种特殊的风韵,带着玉石交响一般的净澈,就连对方说话时的态度都透着一种漫不经心。

  神里绫人环视整间房屋,目光不动声色地停在床边半阖着的床幔上。

  他没有后退半步,也没有打算离开的意思,但却伸出手,将门合上了。

  门外正打算进入,突然被木门拍到脸上的九条裟罗:?

  “天领奉行查案,是以不得不打扰贵国使团,只能麻烦您配合一下。”神里绫人声音温柔,像是在解释。

  但是下一秒他话锋一转,语气中的温和未变,眼瞳中却带上了数分暗色。

  “你们的执行官不在这里——他去了哪里?”

  青年声音温润,这般压低了嗓子说话,更是柔和地仿佛上弦的弦月,隐隐含着几分琴弦勾连的喑哑。

  很容易让人放下戒心。

  闻音抬手勾到一边衣架上的长衫,将透白的衣衫披在素色的脊背上,然后她身形一晃,眼看就要从浴桶中站出来。

  神里绫人没有闭眼,甚至没有避让,目光依旧冷静地望来,不放过闻音的每一个动作,像是已经将她当成了“犯罪嫌疑人”。

  他看着那白衫落在微湿的肩头,骤然被水雾浸透,黏在单薄的脊背上,像是少女轻盈的身上忽地停了一只白蝶,振翅欲飞;看对方抬手挽起半湿的长发,水珠顺着手背滑落,折射一点细碎的金光,从白皙的肌肤上骤然滑落;看那张透着冷和湛然的眼睛倏地抬起,看不到底的黑眸中隐隐透着他自己的身影和房间内暗暗的烛火,影影绰绰的光和影勾连,那一双眼瞳中像是含着星光。

  神里绫人直觉今夜发生的一切和愚人众脱不开关联,因而眼睛中慢慢染上了自己都不知晓的期待。

  会发生什么——会与眼前人有关吗,还是与那位尚没见到面的执行官有关?

  一双素白的手却突然从少女背后探出,搭在她覆着薄衫的肩头,将她重新压回水中。

  哗啦一声。

  水波荡漾,连同荡起的白雾都在昏黄的灯光中轻晃。

  神里绫人面色轻微地一沉,骤然上前数步,手指已经搭上了腰间的长刀。

  但是突然出现在房间内,那个一身白衣,有着一头深紫色短发的少年,脸色可比他还要难看多了。

  “不请自来,伤了我无数属下也就算了,如今更随便闯入执行官的房间——哈?这就是社奉行的礼节吗?你们举办祭祀的时候,不会也这么冒失无礼吧?”

  那少年嗤笑,上前两步,刚好拦在神里绫人的眼前,将他和正在沐浴的少女完全分隔开。

  他白色的纱衣半敞着,露出一点玉色的胸膛,发丝些微凌乱,好像刚刚从梦中醒来。

  只是对方脸上的神情,冷厉异常。

  在对方身后,那原本半阖着的床幔已然打开,像是这位执行官刚刚正在床上小睡,这会儿突然被人吵醒一般。

  神里绫人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面对执行官的讽刺,语气依旧淡然而温和。

  “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还请见谅。”

  说着见谅,年轻家主的脸上却并无歉色。

  他甚至又挑眉反问道:“这位想必就是愚人众执行官第六席,散兵大人?今夜稻妻雷雨交加,百年难得一遇,看来却不曾扰您安眠。”

  散兵闻言只是冷笑。

  “‘百年难得一遇?’呵——也不过尔尔罢了,难为你们如此恐慌。”

  “行了,没事的话,赶紧滚吧,医药费别忘了留下,省的我派人打上门去,把三大奉行的脸面彻底踩在地里。”

  神里绫人一向瞧着温和,此时却散去了面上的笑意。

  “那恐怕不能如您所愿。按照将军大人的命令,当彻查整座稻妻城,使馆自然也不例外。”

  愚人众的执行官可没有几个好相与的。

  听到这话,散兵眼瞳微眯,神色里不带一分避让,甚至写满了冷嘲。

  “雷电将军的命令,不妨让她亲自来说,你们还没有这种资格。”他双手抱胸,眼皮微微一掀,讽刺道。

  木门被倏然推开,九条裟罗大步踏进房间,手中的长弓已然半抬起。

  “放肆!愚人众,你们岂敢对将军如此无礼?”

  “哦?如果我们这也算是无礼的话,你们就已经称得上是冒犯了吧?”

  “稻妻的神明神圣不可侵犯,至冬的使团,难道就是泥捏的不成?”

  刀兵交错之声在门外响起,重重叠叠的天领奉行士兵之外,愚人众的士兵也已经举起武器,将奉行的士兵包围其中。

  局势一时间居然陷入焦灼。

  愚人众向来猖狂,外交手段也一贯强硬,但在这样的时候,九条裟罗也不愿后退半步。

  若是面对愚人众也要退却,天领奉行又如何敢自称是将军的鹰犬,助将军大人追求永恒呢?

  这样的局面,连神里绫人都觉得头痛。

  这时候,智谋其实起不了太大的作用,因为对峙的两方都分毫不让,而且性格也是相同的执拗。

  更何况,从神里绫人心底来说,他其实并不希望天领奉行这一趟有所收获。

  他感知到身上落下谁人的视线。

  不动声色地望过去,就见被执行官挡在身后的少女,瞥来含笑的一眼。

  她比了个口型。

  “需要我帮忙吗?”

  她说的飞快,神里绫人却肯定自己没有看错,心下不由得闪过一丝愕然。

  对方不是愚人众的人?那为何会在执行官的房间?

  心中兀地升起一丝猜测,引得神里绫人都不由得在心里摇头。

  这可太荒谬了——他想。

  他目光重新落回眼前的执行官身上,对方神色冷然,面对九条裟罗的咄咄逼人也瞧不出半点怒色,神情中只有高高在上的冷淡。

  但是这位看上去瞧不起任何人,也吝啬于在普通人身上浪费情绪的执行官,目光对上神里绫人的时候,依旧掩不住眼底的怒火。

  离谱的猜测仿佛成为现实。

  排除所有不可能的可能,最后的可能就是必然。

  短暂的愕然之后,神里绫人摒弃掉心中无用的繁杂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