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明天去菜场多买点宁宁喜欢吃的菜,你还记得他喜欢吃什么菜吧?”
“记得,他跟小竹差不多口味,但是不吃辣嘛。”
宋燕萍满意地点点头,嘴里笑道:“以后中午给宁宁送饭,你也正好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饭局也推了,哪有人大中午就喝酒的,也亏得你们主任下午从来不查班。”
“说了不是乱七八糟嘛,”裴连弈无奈地摆摆手,“多认识些朋友又没有坏处。”
宋燕萍皱眉,语重心长:“你一个公务员,又在税务局工作,老是跟那些做生意的朋友接触,也要懂得避嫌知道不?万一被人盯上去举报你怎么办?那你不是惹一身腥吗?”
裴连弈的语气渐渐有些不耐烦:“哦,公务员就不能交朋友了是不是?”
“我不是这个意思。”
裴连弈斜眼看着妻子,没好气地说:“那你是哪个意思?我现在都后悔当初老实考了公务员进了税务局,每个月拿这点死工资,我有几个老同学现在广州都买了好几套房子了,人家当年念书的时候成绩还没我好,现在随随便便戴个表都是几万块的!”
宋燕萍一时间脾气也上来,厉声反驳丈夫的话:“你老跟别人比干什么?你把自己日子过好就行了,现在的日子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虽然我们家不能说大富大贵,但总不差吧?咱俩工作又稳定,有钱把小竹养大,什么都不缺,你还想怎么样?”
裴连弈撇过脸喃喃说:“我就想我当年要是没安于现状,趁着年轻去外地打拼,现在小竹说不定都能出国读书了!”
宋燕萍冷笑:“裴连弈你当年要是没进税务局你能遇见我?还送小竹出国读书,你做什么春秋大梦。”
“……随你怎么说。”
裴连弈懒得再跟妻子辩驳什么,披上外套准备出门。
“这么晚了你去哪儿?”
“出去抽根烟。”
“……又抽烟又喝酒,我看你这身体是不想要了。”
“这话你留着提醒老孟吧,”裴连弈边弯腰换鞋边沉声说,“我看他那身体迟早要出事,每次看他咳嗽咳得肺管子都要 吐出来了还在抽烟。”
宋燕萍嗤道:“你先管好你自己吧。”
“……”
待在房间里的雪竹正趴在门口偷听,父母的争吵终于消弭,她才松了口气。
没几分钟,房门被敲响,是宋燕萍在外面。
“小竹,开门。”
雪竹立刻手忙脚乱地掀开钢琴防尘布,打开琴盖佯装刚从琴凳上下来的样子给妈妈开门。
宋燕萍站在门口,语气难得有些心虚:“刚刚我跟你爸爸说的话……”
“啊?”雪竹无辜地眨眨眼,“我刚刚在练琴。”
“是吗?”宋燕萍点点头,“那你继续练吧,练完了早点上床睡觉。”
“嗯。”
等妈妈离开,雪竹重新关上房门。
她没有练琴的心思,也不想写作业,干脆从书包里掏出同学录,一页页翻开看班上同学们给她的留言。
翻到迟越那张,每一栏信息他都填上了,就连喜欢的食物,旅游最想去的地方这些雪竹压根不感兴趣的东西也写了。
他还写了自己爸爸妈妈的手机号,甚至连家里的座机号码也写上了。
唯一他个人的联系方式,就是QQ号。
雪竹撇嘴。
她才不会加。
翻到后面,雪竹这才明白迟越为什么一张同学录写了足足一天。
他写了好多,几乎填满了一整个版面。
还是拿铅笔写的,因为雪竹看到了有被橡皮擦擦掉的痕迹。
就是个同学录而已,有必要还特意用铅笔打草稿?
以前怎么没看出来迟越这个人这么鸡婆。
【裴雪竹,虽然我们总是在学校吵架,但我其实不讨厌你。祝你毕业后能考上一个好初中,天天开心,事事顺意。】
最后一句落款让雪竹对他稍稍有了那么点改观。
六年级的时候再回想三四年级那个时候的事,就连雪竹自己都觉得幼稚。
她又想,虽然爸爸妈妈最近常常吵架,但他们一定也不是讨厌对方。
不得不说迟越的同学录让她的心情好了点,雪竹开始有些后悔自己给迟越写的那张过于敷衍了。
就算不像他这样写一整面的小作文,也不太应该就敷衍只写了六个字,好歹做了六年的同学,只用六个字就给打发了,确实有点那什么。
显得她格外冷血。
***
等到周六,宋燕萍做好饭,装进保温饭盒里让雪竹带给孟屿宁。
“你跟钟阿姨一块儿去,她给你子涵哥哥送饭。”
雪竹:“知道了。”
没一会儿,钟阿姨过来叫她出发。
雪竹跟着阿姨坐上公交,一路上的风景都是陌生而新鲜的,虽然孟屿宁的高中学校离这里不远,但对于雪竹来说,凡是去陌生的地区,都算是一种别开生面的冒险。
钟阿姨见雪竹今天过去是给孟屿宁送饭的,知道她家跟孟屿宁关系好,于是像平常跟邻里唠嗑那样在车上跟雪竹闲聊了起来:“宁宁也是自觉,他爸妈都没怎么管也照样能年年考第一,我们家子涵要是有宁宁一半聪明,我也不至于花那么多钱送他去补这个补那个。”
雪竹说:“可是我觉得子涵哥哥已经很聪明了啊,他每年都是考年级前二十。”
“年级前二十虽然不错,但比起宁宁还是有很大差距,”钟阿姨叹气,“小竹你现在还小不懂,你宁宁哥哥那种成绩,考清华北大是板上钉钉,但是子涵就不行了,顶多咬牙冲一冲,或许运气好能上。”
小竹总听大人们说学习成绩好的孩子高考就要考清华北大,仿佛清华北大是所有高考生的终极目标。
久而久之听多了,她内心深处也觉得要是能考上清华北大,那真的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
而现在她身边真的有一个人,能考进清华北大。
公交车到了地方,雪竹跟着钟阿姨下车。
校门口这时候已经站了很多家长。
“阿姨,这些人都是给他们的小孩来送饭吗?”
“是啊。”
原来除了宁宁哥哥的爸爸,所有的家长都希望他们自己的小孩能在高三吃上家里做出来的,最新鲜最有营养的饭菜。
等了十几分钟,下课铃声从学校的钟楼传出。
一批批穿着校服的高三生们向校门口走来。
钟阿姨老远就看到了儿子,使劲招手:“子涵啊,这边!”
钟子涵小跑着过来,见到雪竹的时候明显有些惊讶:“小竹今天怎么来了?”
“小竹来给宁宁送饭的,宁宁没跟你一起?”
“他爸爸又不来送饭,肯定不跟我一起啊,”钟子涵说,“他现在应该在篮球场那边。”
钟阿姨皱眉:“中午吃饭时间,他怎么不去食堂吃饭?”
“他说这个点人太多,一般下了课都先去篮球场那边打篮球,等食堂人少了点才去吃。”
“那别人都吃完了还有饭吃?”
“有啊,只不过饭都冷了。”
儿子和孟屿宁一个年级,钟阿姨自然也跟着心疼:“哎呀,高三这么辛苦的时期,他怎么能吃冷饭,你怎么都不跟孟叔叔说?”
“他让我别告诉他爸,”钟子涵抿唇,叹气说,“妈你回去也别跟孟叔叔说啊。”
“……行吧,别人家的事我也不好插手管,”钟阿姨将雪竹往前推了一步,“你赶紧带小竹去找宁宁吧,饭盒放假了记得拿回来。”
“知道,”钟子涵一手提着饭盒,一手牵起雪竹,“小竹我带你去找他。”
小竹乖乖跟着哥哥走进校园,钟子涵注意到她除了捧着个饭盒,背上还背了个小书包。
“你今天也要上课?怎么还背着书包?”钟子涵好奇问她。
“这是同学录,我拿给你们写的,”雪竹这才想起来,将饭盒递给钟子涵,“哥哥你帮我拿一下。”
雪竹将书包挪到胸前,拉开拉链取出一大本同学录。
钟子涵像从来没见过似的,惊叹说:“哇,同学录。怀念啊。”
雪竹莫名其妙:“你不是也要毕业了吗?难道你们不写这个?”
“啊,早不写了,”钟子涵笑笑说,“这都是小孩子写的。”
雪竹一听只有小孩子写这个,有些犹豫该不该把同学录给哥哥了。
丫头片子藏不住情绪,那瞬间失落的样子让钟子涵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你例外。来,给我一张,”钟子涵朝她伸开手,“我今天就写好,明天回家的时候拿给你。”
见哥哥乐意帮她写,雪竹一下子又高兴起来:“嗯!宁宁哥哥明天不回来的话你记得帮我把他的也拿回来给我。”
“没问题。”
高中的篮球场比雪竹小学的大上好几倍,一眼望去都是平地,连投篮框都有十几个,现在这个时候是饭点,打篮球的学生们寥寥无几,人影稀少,找个人并不难。
钟子涵比雪竹高很多,视野也开阔,很快找到了目标。
他冲目标喊:“孟屿宁!小竹来找你了!”
孟屿宁在打球没听见,钟子涵只好让雪竹走近点。
“拿好饭盒,别不小心被篮球打翻了。”
闻言,雪竹忙将饭盒抱在胸前,用双手牢牢护住它。
“哥哥!”她冲孟屿宁的方向大喊了声。
清脆的小女孩声音总算将专注在篮球上的孟屿宁唤回了心思。
他手上还捧着篮球,汗水淋漓的往她这边看过来,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漂亮的双眼骤然睁大,唇微启愣在了原地。
只是过了几秒,少年很快反应过来,将篮球丢给同伴,朝她跑了过来。
几十米的距离,仿佛没有几步,他就跑到了她面前。
孟屿宁还在轻喘气,向来干爽的校服被汗水打湿,削瘦的脖颈间分明的喉结急促的上下挪动,额前碎发被汗水打湿,分成几小缕黏在额上,眼里清明如洗,茶褐色瞳孔明明白白倒映出雪竹看呆的表情。
少年弯下腰,双手抵着膝与她平视,刚刚瞬间的惊诧明显已被消化,轻柔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惊喜:“小竹你怎么来了?”
雪竹还没回过神来,呆呆地举起饭盒:“送饭。”
孟屿宁这下是真的愣了。
他呆滞了好久才缓缓抬手接过雪竹手中的饭盒,下巴微绷着垂眼轻声说:“谢谢。”
同伴们见他好半天不过来,在远处喊他:“孟屿宁你在那边干什么?还打不打球啊?”
孟屿宁直起腰转头对同伴说:“待会再打,我先吃饭。”
他提着饭盒走到观众台上坐下准备吃饭。
钟子涵坐在他旁边,终于也能打开饭盒享受午餐了。
因为好奇雪竹家给孟屿宁做了什么饭菜,钟子涵歪过头去看,顿时惊呼出声:“丰盛啊,都是肉。”
雪竹嘿嘿一笑:“妈妈说高三是关键时刻,所以要吃好点,补身体。”
总嫌妈妈啰嗦,可妈妈的话却记得清清楚楚。
“这也太好了点,”钟子涵耸耸肩,“他都一米八三了,再补身体那我还有活路吗?”
孟屿宁哭笑不得:“就是比你高三厘米而已,别那么计较。”
钟子涵夸张地哇哇惊叫:“三厘米还不多?那你把你那三厘米分我!”
孟屿宁淡定而大方地表示:“你要能拿走你就拿吧。”
“哼。”
和孟屿宁一块打篮球的几个男生是头一次看见有人来给孟屿宁送饭,纷纷跑过来围观。
几个大男生将雪竹团团围住左右打量,雪竹还从来没被这么多大哥哥围观过,有些局促地捏着手指,声音低低小小地跟他们打招呼:“你们好。”
大男生们不动声色地扬起唇,纷纷回应。
“你好你好。”
“妹妹你好。”
“妹妹你长得好可爱啊。”
被夸的雪竹挺不好意思,挠了挠鼻子不知道此时是该谦虚地表示哪有,还是自信地说谢谢。
孟屿宁将雪竹从几个同伴面前拉过来,语气不悦:“你们身上都是汗臭,离我妹妹远点,别熏着她。”
钟子涵笑出声:“孟屿宁你自己还不是一身汗臭,好意思说别人吗?来小竹,坐我这边来。”
男生们附和:“就是,孟屿宁自己还不是一样!”
雪竹虽然坐在了钟子涵这边,可刚刚孟屿宁把她拉到他身边时,其实她并没有觉得他身上的汗水味很臭。
那是一种干净清冽、却又充满了少年气息,如同三四月份的春雨细细铺洒在草地的味道。
有个男生对孟屿宁说:“我还是第一次看你家长来给你送饭诶,之前还以为你是嫌麻烦不让你家长来送。”
没等孟屿宁说什么,围观的另一个男生立刻拆台:“你有没有文化啊?妹妹那也能叫家长啊?”
雪竹想跟他们说,其实她只是住在孟屿宁对门的邻居而已。
“是家长。”
孟屿宁突然说。
很快地,他微侧过身,歪头冲雪竹笑,干净低沉的嗓音里带着几分调皮和温柔:“小竹是我的小家长。”
雪竹没有回答,并不是她不赞同他的话,而是因为现在她突然说不出话来了。
心间突然被猛地灌了一大壶沸腾的热水,心脏刹那间不听使唤地跳到几乎快要休克死掉的程度。
立夏时分的空气已是燥热至极,从地面升腾而起的蒸汽使她眼前所有的画面突然变得扭曲起来,场上绯红色篮球的落地声就如同她此刻的心跳,一下一下掷地有声,明明有树荫遮挡,但她好像整个人被完全暴露在烈日下,比这炙阳还要热,从脚底到头顶,整个人燃烧起来。
扑通、扑通——
雪竹清晰地听见自己因他而慌乱的心跳声。
她不懂这是什么。
平时能大胆直视的一张脸,突然就不敢看了。
能肆意玩笑撒娇的大哥哥,突然就变成了她的魔怔。
第21章 . 十二岁 贝晶欢迎妮【一更】……
这天回家后, 雪竹趴在桌前发了一下午的呆。
妈妈喊她练琴她也不练,叫她写作业她也不写,整个人像只毫无生气的木偶娃娃, 始终坚定地保持着一种姿势,双目呆滞地望着窗外已经长到了她窗边的大榕树。
后来外面突然下起了雨, 正阳还当空, 这是一场淅淅沥沥的太阳雨。
她也没关窗, 热雨顺着树叶落进房间里,打湿了地板。宋燕萍进来看到她跟个傻子似的脸窗户都不关,叹着气捶了她两下, 匆忙忙关上窗, 丢下句“跟你爸爸一样懒”便干脆眼不见为净地随她怎么样。
雪竹盯着雨, 黑白分明的眼珠里装满了情绪, 脸发烫, 身体也像是生了病,浑身软糯无力,什么也不想干。
后来宋燕萍实在忍不住了,站在房门口警告她再不写作业今天晚上就别想看电视。
雪竹这才拿起笔,摊开草稿纸, 看似在写做作业,实则在草稿纸上一笔一划地写出孟屿宁的名字。
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这么爱写哥哥的名字。
无论写多少遍也写不腻。
这样浑浑噩噩的状态一直持续到第二天。
八点多的时候宋燕萍叫她起床吃早餐,雪竹没动,等了一个小时宋燕萍又来叫,雪竹还是没动。
“小孩子就要早睡早起, 赖床长不高的知不知道?”
这种话就跟“在室内打伞长不高”、“玩火会尿床”差不多,用来骗小孩的,但雪竹深信不疑, 今天不知怎么,就算宋燕萍这么说了,她也仍是坚决不起床。
宋燕萍实在没法了,端着早餐进来让雪竹坐起来在床上吃。
“我不想吃早餐。”
“不行!必须吃早餐!不吃早餐对胃不好的知不知道?你这么小就想得胃病吗?”
雪竹吃了几口,紧接着又懒洋洋地躺下了。
宋燕萍担心她生病,找出体温计给她量了下温度,结果她压根就没发烧。
“下午的钢琴课一定要去上知道吗?”
最后嘱咐一遍,宋燕萍叫不动,只好随她躺。
雪竹闭眼,心想耳根终于清静了。
没成想快到中午的时候,宋燕萍又过来叫她。
妈妈真的好烦啊。
雪竹心一狠,将被子蒙住头,把自己牢牢裹成一团,隔着被子对妈妈喊:“还没到上课的时间你就让我再睡一会儿不行吗!”
现在天气已经暖和了,所以宋燕萍没办法用掀被子这招逼她起床。
妈妈又气又笑地说:“懒虫,宁宁哥哥来找你了!还不起来!让哥哥看到你这么晚了还在赖床你自己好不好意思?”
雪竹切了一声:“别骗我了,宁宁哥哥星期天也待在学校的。”
“我实在拿她没办法了。”宋燕萍无奈说。
这句话听上去不像是对她说的,雪竹心想也许是跟爸爸抱怨的,紧接着下一秒,温和清越还带着点笑意的声音从被子外传进来:“小竹,我真回来了。”
她蓦地在黑暗中睁大眼,手脚尴尬地整个蜷缩起来。
有只手隔着薄薄的春被轻轻点了点她的头:“还不起床吗?”
被点到的地方就像是起了小火星子,又烫又痒。
这一瞬间,她很想掀开被子与他直视。
心里又有个声音告诉她,不要不要,你的心会受不了的。
但躲在被子里也不是办法,雪竹慢慢从头顶掀开被子,先是露出了乱糟糟的头发,再然后是一双忽地被日光照亮的大眼睛。
孟屿宁的脸正在她的上方,见她终于肯露出半个头,眨眨眼冲她微笑。
她喃喃叫了声哥哥。
“……你今天怎么回来了?”
“把同学录拿给你,”孟屿宁说,“钟子涵他们班今天临时小考回不来。”
宋燕萍站在孟屿宁身后说:“快起来刷牙洗脸,准备吃饭了。”
“哦。”
她慢慢坐起来,下意识伸手抓了抓头发。
“你看你那头发乱得跟鸟窝似的,等下洗完脸把头发梳好。”宋燕萍简直没眼看。
雪竹突然窘迫地抿起唇,赌气般地丢开被子,向妈妈抱怨:“整天就知道说我,妈妈你都说不腻吗?”
“你以为我想浪费口水?还不是因为你不听话,”宋燕萍啧声,最后又催了句,“快把睡衣换下来,哥哥看着你呢,像什么样子。”
妈妈终于出去了。
雪竹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草莓睡衣,下巴突然绷得老紧,鼻尖和脸颊悄悄红了。
几乎是下意识地抓紧了睡衣领口。
这个微动作却正好让孟屿宁注意到,不巧看到了她敞开着的衣领下分明的锁骨,削瘦纤细的身板,唯独胸前略略鼓起的地方。
少年微垂的眼完全睁开,他迅速偏过头,轻声催促:“快点,我去外面等你。”
接着起身离开房间,留给她换衣服。
她没急着换衣服,从床上爬起来跳到房门后的全身镜前打量现在自己的模样。
一头乱糟糟的长发,昨天因为睡得太晚而苍白的脸色,松垮垮皱巴巴的睡衣,肩膀一侧的小背心肩带居然还露了出来。
她赶紧理好衣领,肩带刚刚不知道有没有被哥哥看到。
保佑他没看到。
隔着身体,胸口处挠不到的地方酥痒难耐,雪竹用力捶了捶心口,警告它老实点。
换好衣服出来,雪竹悄悄打量孟屿宁,发现他脸色如常,正在帮妈妈摆筷。
应该是没看到她的肩带。
洗漱完毕已经是五分钟后的事,爸爸妈妈没等她,已经吃了两口饭。
裴连弈调侃她:“闻到饭香终于舍得起床了?”
雪竹没理爸爸,夹了块肉丢嘴里使劲嚼。
电视机开着,雪竹头一次没有闹着要看自己喜欢的,安安静静吃饭。
反倒是没人跟裴连弈抢电视,他看个午间新闻反而有些心不在焉,新闻里正在直播北京市的盛况,离奥运会开幕式还有几个月,北京城已是热闹非凡,无论是记者,还是随机采访的当地居民或外来游客,每个人脸上都是笑意盈盈。
裴连弈看看老婆,看看女儿,最后又看看那宁宁。
这样四个人围在一块儿吃饭就好像又回到了小竹刚上小学那会儿。
转眼小竹都快要小学毕业了。
那时候国家刚申奥成功,所有人都在期盼08年的到来,掰着指头数日子,还说要带全家人去北京旅游看奥运,转眼间08年就这么真的到了。
男人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句:“你们想不想去北京看奥运会?”
三个人齐齐转头看他。
“我们国家的大喜事啊,小竹和宁宁想不想去凑个热闹?八月份的时候你们正好放暑假。”
宋燕萍:“他们放暑假,你又没假。”
裴连弈:“请个假不就行了。”
宋燕萍:“在家里看看电视就行了,北京现在人就这么多了,等八月份那还不人挤人挤死人?”
裴连弈:“放长假去哪里旅游不都是人挤人?你要是不想请假就留在家里看电视好了,我带小竹和宁宁去玩。”
宋燕萍立马低声说:“我又没说不去。”
裴连弈哼笑:“那你就直接说去不就好了?总跟我抬杠干什么?”
雪竹看着电视里人山人海的首都。
她还隐隐记得,在上小学的前一年,她和月月姐姐、子涵哥哥,还有他们各自的爸爸妈妈一起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当屏幕里的外国大叔用不标准的普通话念出“Beijing”的那一刻,整个家都震了起来,紧接着有叔叔在楼下像个孩子似的欢快大喊。
“我们国家申奥成功啦!”
那天晚上,爸爸妈妈难得没有在八点钟的时候催她上床睡觉,小区所有的孩子和大人们都买了烟花棒在楼下玩,整条街道的烟花就这样一直放到了半夜。
彼时雪竹还太小,感受不到大人们的这种欢欣雀跃,可随着渐渐长大,她也渐渐明白,这是一件多么光荣,多么骄傲,多么令人振奋的大事。
“去吧!我想去!”雪竹用力点头。
她想去北京玩。
裴连弈满意地点头:“好,小竹一票,”接着他又看着孟屿宁,“宁宁呢?想不想去北京玩?叔叔请你去玩。”
“宁宁那时候已经考上清华北大了吧,提前去北京看看也行,”宋燕萍突然来了兴致,好奇问好少年,“宁宁你打算考清华还是北大啊?”
仿佛清华北大对他来说不是考不考得上的问题,而是选择哪一个的问题。
孟屿宁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摇头:“不知道。”
“宁宁是学理科的,去清华好一点,”裴连弈认真分析,“清华的理工科比较强。”
“学理科到时候也可以读文科专业的嘛,这不一定的,”宋燕萍笑呵呵地说:“反正对我来说清华北大读哪个都一样,都是名校,读哪个都是光宗耀祖。”
雪竹插不上嘴,反正在她心里清华北大也同样没什么分别。
新闻结束后,就连广告都在大肆宣传奥运会,五个福娃分列站好,雪竹立马找到她感兴趣的新话题,用筷子指着电视里的吉祥物们说:“爸爸给我买这个福娃吧。”
裴连弈宠女儿,当然不会拒绝:“行,过几天带你去超市看看有没有卖,你喜欢哪个?”
“啊?不能全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