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风点头道:“说的极是,按目前的形势推演下去,轮回中各派修士恐要自洗一番,皆难得超脱,各脉传承不知有几家能存?待到这番乱子过后,如今宗门恐大多已不在,众仙家祖师欲留传承者,也只得重新下界点化缘法、另立道场宗门寻有缘人。”

提溜转摇头叹道:“若是这样,未免太可惜了。”

这确实太可惜了,比如东华帝君借钟离权之手,留下了世间传承,几代人数百年之功才有了如今终南山东华门一脉以及根本修行道场太牢灵境。若人间重新再来的话,至少也得再需数百年之功,也未必有今日气象规模。

再比如梅振衣凿建青漪三山,百年之功寻得那么多轮回中根器上佳的传人,留三十六洞天法诀,立正一门一脉。假如这一脉传承断绝,若有心下界重来不知要再费多少心血,有没有那个机缘造化能恢复如初,还两说。

估计到了那个时候,有很多仙家祖师都不会再起这种念头。比如南冥仙翁还有心下界再寻有缘人另留一脉传承,而像寒山仙人那种祖师,便不再过问一切由世人自取了,世间只有一个得到碧山诀的樱宁,那还是易水仙人堕入轮回前特意留下的。

摧毁与破坏,总是比创造与建设来的简单容易。

艾青凤眨了眨眼睛道:“我此番下界,听闻梅真人曾与世间修行各派立下散行戒,这倒是一个斩断乱象的好谋划。但如今世间各派虽愿守散行戒,却已无力抗拒纷乱漩涡,又当如何呢?”

徐妖王在一旁沉吟道:“散行戒虽好,却解决不了两件事,一是阻止不了世行修士与门派之间的恩怨私斗,二是约束不了昆仑仙境。”

按世间修行各派传书共立散行戒的原文:“其一,不得矫众显灵自称圣,惑乱乡里;其二,切勿得神通而忘法本,残害众生;其三,禁止仗道术以图淫邪,勒索黎民。此三则,贫道及门下弟子,受之为戒一律护持之。”

它确实阻止不了世间修士与门派之间的恩怨私斗,另一方面,它在昆仑仙境中也不适用。昆仑仙境与人世间不同,是自古天成修行福地,宛如一处广袤无垠的青漪三山洞天,在这里不论是人是妖,凡灵智已开者全是修士,没有什么通常意义上的黎民百姓。

如今世间修行各派乱象丛生恩怨难言,很多门派被灭自身难保,也有不少门派置身事外只求自保,就算有心也无力护持。再加上昆仑仙境的卷入,从仙界来的修士往往并不受散行戒,也没有人能够阻止他们。

许久没有说话的梅振衣终于开口道:“就算是天条,也约束不了仙家所有的行止,更何况世间凡人所定、需要凡人来守的戒律呢?人间既有私怨争斗,那也是避免不了的,散行戒确实也约束不了昆仑仙境。…例如世间法纪,若战乱废法纪,就不能空谈,而要求平定之道。”

柳清风:“梅真人既能邀集诸天世界商定天条,如今心中可有平定之策?”

梅振衣:“我此番下界,就是想做成这件事,为愿尽力实行而已。柳、艾两位仙友,能否请你们帮个忙?”

柳清风:“梅真人有事尽管吩咐。”

梅振衣:“二位将返回天庭紫阳洞复命,能否给清虚真君与南冥仙翁带个话,两年后的人间夏至,我请两位前辈到正一三山作客,同时也做个见证。”

“振衣,我们要回芜州了吗?”一听这话,知焰突然问道。

梅振衣点了点头,目光就似看着远方,怅然道:“是该回去了,完成青帝所托,我却不知该如何怎样告诉绿雪,青帝只交代了一句向她告别。还得派使者去九天玄女宫,传达青帝的遗言,不知明月仙童听了之后又会怎样?”

知焰轻声问道:“你是否觉得不好面对绿雪?不论是谁带这个消息去,心里都不会好受。我去一趟九天玄女宫吧,至于敬亭山,就托熊居士去见绿雪,他要随你一同回芜州,又曾是清风的结义兄弟。”

芜州,飞尽峰上,远望敬亭山光失色。山还是那座山,但神识中却有一片悲愁凄然,放眼望去止不住受其感染,却又说不清原因。一阵风扫过,山间有落叶飞舞,不是枯叶而是脆嫩细长的碧叶,就如绿色的雪花却不知落往何处。

“绿雪怎样?”梅振衣问熊居士。

“我将清风老弟的事情告诉了她,绿雪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就进了神木林,身形淡的像影子,甚至看不清她的表情。我恍然觉得那座山就似被掏空一般,变得轻飘飘的,唉——”熊居士魁梧的肩背低垂,硕大的脑袋也是低着的,发出一声长叹。

“这么快就回来了,见到明月仙童了吗?”在随缘小筑中,梅振衣问知焰。

“我没见到明月,只见到如今的宫主抚尘,我欲将青帝的遗言转告,抚尘仙子却告诉我既然清风散尽,九天玄女宫中也再无明月仙童。”知焰低首答道,说话时伸手轻轻绾了绾鬓角散落的青丝,语气中含着无尽的遗憾。

“明月仙童哪里去了?”梅振衣吃了一惊。

知焰:“哪也没去,当初青帝离开浮生谷时,明月走回了九天玄女宫,再也没出来。但九天玄女宫门下从此多了一名药园童子,法号天月。”

仙家妙语声闻中表达的意思十分玄妙,清风不在,明月也不在了,九天玄女宫多了一名药园童子天月。她的身份仅仅是一位没有正式入门的传人,有可能她的修为相当高,但是未得九天玄女宫的正式传承,只是月门之下的一位记名弟子,尚无门中辈份排行。

当年明月仙童的身份就很特殊,她在天地灵根枝叶间化生,自感天地灵根妙法,一千二百年后有了金仙修为。但她“本人”确实没有得到过九天玄女宫的传承,若拜入九天玄女宫,也没有门中的辈份排行,甚至只是一位记名弟子,九门之法诀需重头修证。不论她修证的有多快,哪怕是一念之间,也算从起始入门。

天月是不是明月?谁也说不清,但明月仙童真的是不再了。

真阳宫主按九天玄女遗命,前往无边玄妙方广世界的万寿山开辟仙界,接引众成仙弟子飞升驻足。而真阳自己也有法旨,若当时山中的众弟子全部飞升或已入轮回,人间将不再有九天玄女宫。

抚尘掌门又告诉知焰,届时人间的九天玄女宫将更名为忘情天宫,上山的那条路更名为忘情天梯,为人间遗迹,或仍有传承法嗣。

梅振衣喃喃自语:“天月?月应是明月之‘月’,至于天,却不知是忘情天宫之‘天’,还是九天玄女之‘天’?”

知焰低语道:“也未必是明月之月,九天玄女宫有九门修行,月门之中弟子法号都带一个‘月’字。”

梅振衣长叹一声:“欲置身事外的镇元大仙也没能看清楚,明月仙童却似看的明白,就如早已知道。…青帝前身所托之事已办,该解决眼前的事了,把应愿叫来,命她将那些请帖都送出去。”

知焰微一蹙眉:“那些请帖,是你此前所留,请帖上的人,十有六、七已在大乱中入轮回,不换新的吗?”

梅振衣淡然道:“就用我所留旧帖!若已无人能收帖,比如南冥、连云、世间妙法门等,就把那些请帖都放在五湖山庄门前陈列,让来的人都好好看看!”

五十八年前的洗剑池法会上,梅振衣不仅调解了青城与孤云川两派世代之争,还邀集修行各派前辈观礼,各宗门弟子下场切磋印证,成了修行界一大盛事,也传为一段佳话。当时众高人商定在五十九年后,于正一三山再举行一场规模更盛大的类似法会。

为什么选这样一个时间,因为九连山地气甲子遁环,青漪湖每六十年一涨潮,犹如灵根滋养生发,届时灵气充盈为修炼最佳机缘,也是召开盛会的最好时机。

梅振衣在飞升历天刑之前,就已经留下了请帖,他自己若不能来,就让门下弟子召开,他所能请的门派几乎都留帖了,其中包括昆仑仙境各派。而事到如今,请帖上的人十有六、七已不在,甚至连宗门传承也无存,一场大乱物是人非。

第350回、影壁留名皆触目,云板三声再惊心

大唐贞元七年(公元791年)夏天,青漪湖又迎来了六十年一度的涨潮,数百年前芜州太守谢远扬曾有古训,青漪江沿岸滩涂不可筑圩屯田建造庄园,否则将遭其祸。江南多水患,也不仅仅是六十年一度,数百年来芜州百姓一直遵守古训,这一番涨潮大水倒也没什么大碍。

青漪江平添浩汤,对岸不见牛马,蜿蜒奔流北入长江。形形色色的江湖客、出家人齐聚芜州,皆逆流而上往青漪湖而去。这些人在江边遇见,或拱手作揖结伴而行,或怒目而视一言不发,或冷眼相对就当互相没看见。

有人坐船,江潮涌动时当地船家不敢逆流而行,于是买下船撑长槁稳稳的逆流而上。还有人沿江步行,涨潮时江畔无路,他们却穿行山野如履平地。更有人凌波微步、脚踏波涛飘然而去,隐去身形不为普通人察觉。至于云端上飞天而来者,就更不为凡人所知了。

无论是何方高人,都在青漪湖中某处汇聚,身形就似消失在湖光迷雾之中。

正一三山洞天门户大开,正一门掌门大弟子蓝采和身着盛装,门下近百位小道士在两旁排开以礼相迎,于五湖山庄门前待客。在山庄正厅中,龙腾与秋水这两位前辈护法率领弟子接待往来不断的客宾,指引安置到法柱峰中听松居等处暂且歇息。

梅振衣早年所留请帖,邀请的人非常多,一律有大成真人以上修为。世间修行各派接到请帖的都来了,有人还携门下弟子来开眼界。至于昆仑仙境各派,因为有瑶池结界的阻隔,不可能携太多弟子,人数远不如世间修行各派,但到场的全是修为高超的前辈高人。

众高人以及门下弟子到达正一三山者,总计近五千人之众,也就是这么大一片洞天福地才能安排的下,好在全是修行人,不必刻意招呼。

正一门总共发了八百请帖,来了五千人,还有无法再来的。五湖山庄的格局与世间的道观差不多,进门迎面有一道一丈高、数丈长的影壁,影壁上本有字迹:“三山五湖,天上人间。”

现在这字迹却被挡住了,影壁上拉着一排排的细绳,挂着一张张打开的请帖。红底金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本显得庄重而喜庆,但此刻看上去却触目惊心!

现代的婚礼,一进喜堂往往都要在红色的喜帖上留名,类似的一幕在古代也不陌生。但此刻的五湖山庄,一进门看见的不是自己的签名,而是他人留在帖上的名号。这些人于修行界都曾留下响亮的名号,但如今都已经不在了,连门派传承也无。

这分明就是个灵堂。

有人在影壁前扼腕叹息,有人含泪施礼,大多数人见此情景原先的戾气都淡了不少,有望壁止息、罢去纷争之念。也有人见到故交好友的名字,咬牙切齿眼中怨恨之色更盛,却又不便在这种场合公然发作找谁寻仇。

众修士种种反应不一而足,因个人的心性机缘以及际遇而异,这一幕,是正一门当代掌门应愿按师命特意安排的。

当龙腾与秋水在五湖山庄迎接各方宾客时,应愿掌门在齐云观迎来了两位贵客,都已是九旬之人,龙虎山第二十代掌门张湛、九华高僧金乔觉,恭送于结缘草庐中休息。

听松居等待客之所尽管不小,但也容纳不了近五千人,好在这里是洞天福地,来的也都是修行高人,正一三山怀抱的幽谷中时临时加盖了大片的竹棚,还设了斋膳堂,供各位修士驻足与用餐。有不少人就在谷中三三两两相聚,幕天席地盘膝而坐,气氛看似清闲,空气中却弥漫着一种形容不出的凝重。

闲话少述,第二天是夏至日,一年中阳极而阴生之时,正午时分,各派修士都在方正峰上大平台周围聚集。

有名望的高人前辈以及各派掌门在两侧回廊下有座位,身后有弟子侍立,更多的人都站到了回廊高台之下。而正中祖师殿前的汉白玉高台就似会场的主席台,上面放着两排座位,前排有三张椅子。

正中坐的是正一门掌门应愿,她是本次法会的主人,如今的应愿不到三十岁的相貌,身姿挺拔容颜秀美出尘,身穿道装,发簪竟是名震天下的雷神剑,正容端坐也有一代宗师风范。她身后有阿斑与金蟾侍立,阿斑捧雪白如玉的盘古葫芦,金蟾手捧金丝拂尘。

应愿的左边坐的是九华高僧金乔觉,乔觉身后有两名年轻的僧人侍立,一捧钵一持杖,持杖者正是神犬谛听所化。

应愿的右边坐的是龙虎山当代天师张湛,张湛身后也有一男一女两个小道童,一人持八卦盘,一人持朱砂笔。

会场的左边大多是佛门修士,右边大多是道家修士,但也有各家各派掺杂其中不一而足,丹霞派当代掌门一行,原悟道掌门的弟子,如今德高望重,率十余名弟子坐在右边首位。

会场中当然也有来自昆仑仙境的修士,太道宗当代掌门,左游仙之子左天长坐在右手第七座,而清虚派掌门寻剑客坐在右手第三,他们都是孤身而来未携其它门人。

龙空山的段、宋、姚三位妖王都来了,应愿破例给这一脉安排了三张座位,这三位妖王也不讲究位次,自己把椅子端到左手最后呆着了。张、徐、谢三位成仙的妖王见他们未带小妖随行,也乔装打扮站在椅子后面,混在众人中充场面。

台上三位“前辈”的后面,还放着一溜十二张椅子,却“空”着的没人坐。按照这场法会的讲究,广邀天下修士相聚,那些空着的座位是留给并未到场的仙家高人,以示虚心礼数。

其实后面那些椅子上有人,只是会场中的凡人看不见而已。十二张椅子除了最中间两个座位以外,其余十张都座满了,从左到右依次是——

熊居士、佛国灵山守护神将韦驮天、自在天使者月之蚀、天国大天使罗含、关小妹、梅振衣、清虚真君、青牛金仙、南冥仙翁、长庚星君李太白。前面的金乔觉当然能看见他们,但他就当作没有看见,也没有回头说一句话。

午时三刻,各派修士都已到场,法会司仪蓝采和敲响云盘,偌大的方正峰平台上近五千人鸦雀无声。应愿起身走到高台最前方,向四周团团行礼道:“各派道友齐聚三山,正一门欢迎之至!五十九年前先师正一与各派尊长约定今日盛会,实乃天下修行同道结缘之幸事,应愿代表正一门与先师给各位见礼了!”

会场四周各派高人一齐起身回礼,气氛一时很热闹。但是谁心里都明白,如今的修行界已不是五十九年前那种盛况,同在方正峰上的各派修士,有许多人之间有化不开的深仇旧怨,如果换一个场合恐怕立刻就亮出法器相见了,实在谈不上同道结缘之幸事。

也有人在心中暗暗担忧,正一门在如今这种乱局下把天下各派召集到一起,用的还是正一真人飞升前留下的旧帖,究竟想怎样收场?就不怕局面一旦失控,混战中毁了正一门与正一三山吗?

应愿似乎知道众人心中所想,紧接着语气一变,叹息着问道:“先师飞升前留帖邀集天下各派高人,只可惜一番大乱未止,请帖上的高人十有六、七今日已无法到场,所遗之帖都陈列在五湖山庄门前,想必大家都看到了吧?”

“我看见了,看的很清楚,仇家就在今日的方正峰上,正一门广邀各派相见,我无意得罪诸位道友,若想在此做个了断,请问应愿掌门能否点头?若嫌我扰了这场法会,那就在离山之后了断。”此时忽有一人开口,正是孤云川太上掌门屡归尘,这位冷面道姑一向脾气很冲。

台上的金乔觉起身答道:“此番法会依前约召开,然世事时局已不同,各派仇怨纠缠不休,大多已难究其因果缘法,甚至都不是在场众人之间的结怨,而是牵连卷入难以自止。今天这场法会,就是希望诸位道友能够止息杀业纷争,寻归修行正途。”

“大师的话虽不错,但有些恩怨是不能放下的,也并非全然难究因果缘法。”屡归尘仍然昂首挺胸而言,目光穿过广场死死的盯住对面廊下独坐的某人。

台上的张湛也哼了一声,起身断然道:“今日劝诸位止息纷争,若实在放不下,那就在此了断完毕,往后莫再牵扯不清,各派道友共为见证。”

此言一出,台下有点乱了,众人议论纷纷,原来真的可以在这里打架,正一门想干什么,不怕把这处洞天福地毁了吗?还有不少人像屡归尘一样开口喝问,有的已经亮出法器盯住了仇家。

此时应愿发出一声长啸震动三山,把众人的嘈杂声都压了下去,随着啸声有二十八名青衣道士鱼贯入场,每人背一柄长剑,手捧一盏青玉莲花灯,列成阵势把整个大平台的演法场中央给围住了。众人不解其意,纷纷住口看向台上。

应愿面有愠色,呵斥道:“诸位都是求超脱的修行高人,非市井寻殴之徒,岂能不知修于行止?若了结恩怨,便出场交待清楚,断缘了结,莫要无端自乱心境,若有人趁机扰乱法会滋事,正一门与在场众前辈绝不会客气!”

说完这句话应愿转身走回坐下,金乔觉与张湛也回归本座。又听云盘一声响,蓝采和走上台前抱拳道:“五十九年前洗剑池法会,各宗门弟子出场斗法印证高下,为各派交流切磋之福缘幸事。本次法会亦从斗法始,各位修士若欲了断恩怨,便出场代待清楚,到场中自寻了断,可演法论高下也可放手一斗。

如此可谓愿心直指,若能断缘则请出场,莫起混乱纠缠,事后莫再纠缠不休。本场法会连开七日,谁也不必着急,云盘响后请下场发愿,依次了断。”

有不少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暗道正一门今日手段真狠,把大家都聚到一起,众目睽睽之下一家一家了断,既不起混战又给一个放手相斗的机会,如此一来,这方正峰上七日之间不知要死伤多少人!

在高台的后排,南冥仙翁以仙家妙语问道:“方正峰上这一场杀伐,真能了断世间修行各派的恩怨吗?”

梅振衣答道:“人间仙界自有恩怨,千古以来谁能尽然了断?但如今不同,此法会只是斩断一番乱象死结而已。方正峰上宗门法会之后,各派修士当然还有恩怨纠缠,但那只是彼此的私怨余波,自古难免,不再是今日天下揪扯不清的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