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振衣张开双臂,一左一右接了个满怀,笑道:“三个月不见,你们竟然有了此等修为,只是御器之时,法器是不可以被人夺去的,境界还差了那么一点点。”

谷儿在怀中道:“少爷来的这么突然,事先也不打个招呼。”穗儿道:“我们今天是第一次施法,就碰上少爷出手,剑被少爷夺走也没关系。…你怎么突然从天而降?”

梅振衣:“就是想给你们一个惊喜,怎么样,惊喜不?”

谷儿、穗儿齐声道:“惊喜,心都快跳出来了,以为来了什么恶魔妖怪,结果是少爷!”

张果在齐云台下咳嗽一声道:“少爷,您总算回来了,这梅家上下都惦着呢,有什么话咱们回观中慢慢说。”星云师太还在一旁看着呢,他提醒少爷不要表现的太亲昵了。

梅振衣松开两个丫头,挽着她们跳下齐云台,笑着给星云师太施礼,两个丫头刚才乍见少爷喜极忘形,现在回过味来,也红着脸躲到了梅振衣身后。齐云观中积海真人、曲振声、玉真公主等也被惊动,纷纷迎了出来,见到梅振衣平安归来,自然都十分欣喜。

这段日子心里最不安的就是玉真公主了,她不知道梅振衣一去还能不能回来,假如留在朝中做官,她这个持盈法师,却不方便此时入京,也就不得相伴了。每每与谷儿、穗儿谈起此事,总是忧心忡忡。见梅振衣回到芜州,玉真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当晚在观中设宴,为大少爷洗尘,席间气氛很是欢洽。晚宴之后梅振衣将谷儿、穗儿单独叫到了书房,命她们把门关上,说有事要商量。两个丫头互相看了一眼,心里怦怦跳,不知少爷要搞什么花样,好久没有私下里单独与少爷相处了,她们心中也偷着高兴。

谷儿点燃熏香,穗儿泡好茶递到少爷手中,屋子中的气氛有些暧昧。谷儿问道:“少爷,将奴婢留下,有什么事要吩咐?”

梅振衣接过茶碗,笑容有些坏坏的:“怎么又自称奴婢了?忘了我临行前说的话了吗?”

穗儿低下头,红着脸吃吃道:“没忘,少爷说,等回来之后,就不要再叫少爷了。”

梅振衣握着她的手把她拉了过来:“不叫少爷,叫什么?”

“相公。”穗儿的声音细的就像蚊子哼哼。

梅振衣另一只手又把谷儿拉到身边:“叫你们来,就是商量这件事。”

“就,就,就今天晚上吗?”谷儿弱弱的问道,脸已经红的像火炭在烧,她想的倒是直接干脆。

梅振衣顺势把两人揽入怀中,一对玉人就似含苞待放的花朵,他柔声道:“哪能如此轻率,岂不是委屈了我的谷儿、穗儿?虽为媵妻,但也要以正妻之礼下聘过门。”

谷儿:“要请位先生来看生辰,查历书,定日子吗?我们不知自己的生辰。”

梅振衣伸手刮了她的鼻尖一下:“请什么先生,这里可是齐云观,有那么多高人,我自己挑个日子得了。”

穗儿:“那少爷找我们商量什么?”

梅振衣:“既然是正式过门,你们也算我的表妹,那么在过门之前,我想把你们送到宁国县我舅舅家,然后再正式下聘把你们娶过来,这才够热闹!…可怜你们这些年来,一直在身边伺候我,这几个月就好好去做柳家小姐吧,收拾心情等着嫁人,日子就定在今年八月十五,月圆人也圆。”

梅振衣想的可真周到,谷儿、穗儿眼圈都红了:“少爷可真细心,但让我们去那么远,还要过三个月?”

梅振衣:“远什么,就一天的路,三个月很长吗?小户人家姑娘出阁之前,家里还要办嫁妆,做新衣,好吃好喝休养几个月呢。你们不知亲生父母是谁,以前还没有享受过普通姑娘家的日子吧?我舅舅家就是你们的娘家,当然要从娘家出阁,我已经写信给舅舅商量好了,这几天就送你们过去。”

梅振衣主意已定,两个丫头自然没有意见,虽然有些不忍暂别,但少爷是真心为她们考虑,一切安排的都很周到,她们心中也是无限欢喜——这才是新婚的样子。

说完这件事,谷儿又提醒道:“少爷,这三个月如果我们不在,你有空多陪陪公主,提溜转最近守在青漪三山并不常来,公主会很寂寞的。”

梅振衣:“这我自然会注意,提溜转一直守在青漪三山中?这小鬼倒是忠人之事。”

次日,柳府自宁国县派来车马,接两位“小姐”回娘家,采办嫁妆筹备喜事暂且不提,良辰吉日定在八月十五,还有不到三个月的时间。

送走谷儿、穗儿,内院之中好似冷清了许多,梅振衣特意去找玉真公主商量,打算给她再调两个贴身丫鬟,前一段时间公主的起居都是谷儿、穗儿照顾的,包括玉真公主住的就是梅振衣原先的房间。

玉真公主却说不必特意再添婢女了,本来内院还有六名丫鬟住在西厢,照顾公主一个人足够了。说着说着就聊到了婚事上,玉真的神色有些奇怪,似乎在希望着什么又似有什么疑问,轻声的问了一句:“梅公子,八月十五你要娶谷儿、穗儿,请问新房设在何处?”

梅振衣:“拜堂的新房,当然设在菁芜山庄,齐云观里办不得婚礼。”

玉真公主:“那么随后呢?梅公子是修行之人,还会住在齐云观的,谷儿、穗儿两位夫人居于何处呢?”

梅振衣愣了愣,他虽然把事情考虑的很周到,但毕竟是家中俗务从不必操心的大少爷,把这茬给忘了。虽然可以在菁芜山庄举办婚礼入洞房,但以后居家,谷儿、穗儿住什么地方?如果住在山庄里两丫头肯定不愿意,要在齐云观另作安排,也不能像现在这般,住在公主卧室的外间。

玉真公主掩嘴笑了笑:“梅公子娶亲,玉真也应道贺,就算我送一份贺礼,这齐云观中的新房,就由玉真来安排好不好?”

“你来安排?”梅振衣有些摸不到头脑。

玉真公主看着他:“是的,我来安排,我来布置,你答不答应?”

梅振衣:“当然能答应,只是这种事,辛苦…”

玉真打断他的话:“答应就好,那就不用你操心了,什么都交给我办,这东跨院的下人们暂时也交给我管,行不行?”

梅振衣点头道:“行,当然行!公主有事操心,也不至于太寂寞,一切就有劳了。”

梅振衣三个月后要在菁芜山庄成亲,自有山庄管事赵启明布置,而玉真公主主动张罗着要“改造”齐云观的东跨院,柳直接走了谷儿、穗儿,反倒显得梅振衣没什么事可管了。

陪公主聊天,再用完晚饭,梅振衣又一次越过绝壁深谷,走入青漪三山。昨天夜里他就已经来过了,见到了提溜转,得知知焰仙子仍闭关未出。他就在随缘小筑门前静坐一夜守候,天明时方离去,今天入夜后又来了。

提溜转打着旋迎上来道:“梅公子,你又来了?知焰仙子还未出关。”

梅振衣:“我知道她还未出关,可能就是今夜,可能还要几年,多谢你这段时间一直在此守候,今天是来找你的。”

提溜转:“梅公子就要娶亲了,还有事来找我?”

梅振衣:“除了娶亲,就没别的事了吗?”

提溜转直点头:“对对对,当然还有,梅公子把婚期定在八月十五,还有两个多月,是不是想等知焰仙子出关啊?这么考虑也对,既为道侣,应该事先商量。”

梅振衣一皱眉:“你什么意思?难道知焰不同意我娶谷儿、穗儿吗?”

提溜转连忙摇头:“不是不是,谷儿、穗儿自幼贴身照顾你,你要是不娶才是不该呢,知焰仙子也早就明白。但别的事情还是应该和道侣商量的,比如洛阳花魁白牡丹,如果知焰仙子不知情,你突然领回家的话,那就不该了。”

“你说什么?白牡丹!我才回来几天啊,跟谁也没提过,你怎么就知道了?”如果不是提溜转没有实形,梅振衣就差揪着它的衣领发问了!

提溜转向后飘移两步道:“平日里梅毅、张果、积海等人也常来此巡视,梅公子在洛阳独占花魁是一个月前的事了,梅毅的兄长梅刚写信告诉他了。那天他与张果在山中谈起此事,我都听见了,还特意向梅毅打听清楚白牡丹是谁。”

梅振衣:“那你说的也不对啊,我没领白牡丹回家。”

提溜转顺嘴就接:“你想领回芜州来着,人家白牡丹没答应!”

“这事梅刚不知情,梅毅也不会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梅振衣又吃了一惊。

提溜转的语气有些得意:“梅刚不知道,但是仙童清风知道啊。”

梅振衣低喝一声:“仙童会给你说这些闲话吗?”

提溜转:“他不爱说闲话,但是架不住我问啊!今天清风来了,在随缘小筑外看了一眼就要走,我上前缠着他问白牡丹的事,结果仙童说梅公子想领人回家没领成,让我想打听的话直接来问你。”

原来就这么一句呀,梅振衣还以为清风告诉提溜转多少呢,他哭笑不得的说:“你这个包打听,居然打听到我头上来了,还想知道什么?”

提溜转:“梅公子应该问我不知道什么,不知道的我都想知道。”

梅振衣:“你怎么跟谁都打听啊,问问梅毅也就罢了,连仙童清风都敢纠缠?”

提溜转:“没办法呀,谁叫我人缘好呢!”

梅振衣差点没给气乐了:“事情不是你以为的那样,以后不要管这种闲事。”

提溜转凑过来分辩道:“这可不是我要管闲事,你想想啊,假如你真的把洛阳名妓带回家,谷儿、穗儿可能不会说什么,玉真公主也管不了你,但知焰仙子不会高兴的。再有这种事,梅公子应该与知焰仙子商量。”

梅振衣已经懒得解释了,反问道:“知焰闭关未出,我怎么和她商量?”

提溜转:“如果实在没法和知焰仙子商量,但你可以找我啊,我知道的事情很多,知焰仙子高不高兴,我也能猜到。”

梅振衣看着它神情有些古怪,不知是在笑还是在生气:“找你商量?拐弯抹角说了这么多,原来是想告诉我,以后有事应该找你!…好吧,随我来,今晚就和你商量一件大事。”

第138回、取财天下须有道,遍传人间煮茗香

“梅公子有何大事要与我商量?”提溜转跟着他飘下了山,语气很是兴奋。

梅振衣来到山谷中,在小溪边站定:“提溜转,我临走之前,教你的炼形之术,你尚未得其精要啊。这样吧,接下来三个月时间,我每夜都会来此,一边守候知焰仙子,同时你我也有件事要做。”

提溜转忍不住转了好几圈,兴高采烈的绕着梅振衣道:“梅公子要和我做什么?”

梅振衣:“我助你炼形,你助我修行。还记得我送给知焰的那对坐垫吗?我想继续编制一百零八扇,三十六扇供奉给翠亭庵,另三十六扇供奉给齐云观。”

提溜转:“还有三十六扇呢?”

梅振衣:“待到九林禅院落成后,如果智诜禅师并无恶意,就供奉给九林禅院。”

提溜转的声音很吃惊:“这也太难了吧!据我所知,你编的那对坐垫,每扇都要用九百九十九支炼化纯净的吉祥软草茎,编制时以炼器之法,神念相接不能有一丝闪乱,否则就成不了法器。妙手偶成一对已经难得,一百零八扇,老天,这是多大的功夫!”

梅振衣背手道:“当然艰难,不如此,怎能脱胎换骨?人炼器,器也炼人。提溜转,我问你,人自婴儿始,因何而成人?”

提溜转:“梅公子在问我丹诀吗?太高深了,提溜转还没有那个修为。”

梅振衣:“这不仅是丹诀,无非是因事、因历、因行、因受、因感、因知而成人,这就是因人炼器,而成器也炼人的道理。”

提溜转左右飘乎像是摇头:“我还是不太明白,梅公子要炼制一百零八扇吉祥软草垫,与我的修行有什么关系?”

梅振衣:“当然有关系了,我们一起来,我传你炼化草茎之法,所有的草茎都要你去山中采得,并炼化纯净,每凑齐九百九十九支,我就开始炼制一扇蒲团。”

提溜转身形一滞差点没趴下:“那我得炼化多少支草茎啊?我算算…”

梅振衣打断了它的话:“不用算了,最少是十万零七千八百九十二支,你失败一次,就得多炼一支,而我失败一次,你又得多炼数百支。”

提溜转喘着气道:“山中有这么多吉祥软草吗?那得炼到什么时候。”

梅振衣信手从身边摘了一根吉祥软草茎,另一只手取出了那件许久没有动用的法器指妖针,闭目片刻也不知在施展什么法术,睁开眼睛道:“只能取用去年秋天刚刚枯白的草茎,青漪三山中总计有十二万支以上。小心炼制的话,应该够用了。”

提溜转说话已经有气无力了:“只有一件事,我不会呀!”

梅振衣:“不会我可以教你,你如今已有些许法力,恰好可以炼化一支吉祥软草茎。虽然艰难,但对你也是有莫大好处的,你本无形,我传你这种炼器之法,是希望你以器炼形,不仅是在炼化草茎,也是在炼化你自己。”

提溜转:“多谢梅公子传法,但我得炼到什么时候?今年炼不完,明年接着来可以吗?”

梅振衣:“此山中吉祥软草九年一生,今年不成,就要等到九年之后了。我也不勉强你,初时自然极慢,但只要你用心不移,会越来越快的。此等以器炼形之法,最适合你这种不安分的性子,也正好借机磨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