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海是飞天高人,那十二名晚辈弟子也个个修为不俗,来到齐云观当然有好处,曲振声与张果时常去请教修行之道,交流切磋收获不小。反倒是梅振衣有长辈的身份,不太方便与晚辈切磋,这时他倒有点怀念起与左游仙行游万里的经历了。

钟离权有言在先,让梅振衣老老实实修炼孙思邈所授,三年之后他会再来传授金丹大道,现在时间刚刚过去一年多,梅振衣也不着急。修行根基重要,离大成真人境界还差的远,就别想着飞升成仙。若论修为梅振衣还不算世间高人,但论眼界的话,人世间的种种修行境界,他可是什么都见过了。

将积渊等人安顿下来之后,梅振衣本想去关中一趟拜祭孙思邈,结果在灵台中相见时,孙思邈告诉他不必——既在灵台中,不必刻意再去拜灵位。梅振衣最终还是听了师父的话。他留在芜州没走,另一个人却要远行,就是梅毅。

梅毅是梅孝朗派出来的,当然要回去复命,前一段时间芜州事情多,他不放心离开。现在清风、明月消停了,齐云观中又多了一众东华门高手,又听说梅孝朗被招回洛阳,他也决定回洛阳去见梅孝朗。这回轮到梅振衣不放心了,因为梅毅失去了一身神功。

这一次他不顾梅毅的推辞,以少主人的身份命梅氏六兄弟护送梅毅一起去,并且吩咐六人:“你们从今天起,就跟着梅将军,鞍前马后不得怠慢,就像以前跟随我一样,他到哪里,你们就到哪里。”

梅毅临行前私下里问他,到了洛阳见到梅孝朗,还有什么话要转告?梅振衣想了半天,悄悄的对梅毅耳语了几句,并且吩咐道:“我想了许久还是要叮嘱我父,此话只能告诉他一个人,万万不可外泄。”

梅毅的反应几乎比听说老母猪会飞天还要吃惊,愣了半天才压低声音道:“这、这、这么大逆不道的话?”

梅振衣郑重道:“确实是千古所未有闻,我本不想说,但想想还是应该提醒,如果不是万分信任毅叔,也不敢让你转告。”

梅振衣要他带的是什么话,其实很简单,就是告诉梅孝朗——如果皇上驾崩新皇即位,不论朝堂之上如何争斗,拥立谁都是不重要的,武后的意思不是看中哪个儿子,而是她自己想当皇帝!

历史上不是没有专权的太后,汉代的吕后就很有名,但自古以来从未听说过有太后篡了自己儿子的皇位,那是人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现代人知道唐史中有武则天称帝这回事,但是在当时,谁能事先想到呢——除非他是穿越的,比如梅振衣。

后代史学家评价武则天称帝改国号这件事,也称之为“篡唐”,在唐高宗李治未去世的时候,谈这样的事情,绝对是大逆不道骇人听闻,当然把梅毅给吓着了。

梅振衣也是考虑良久才决定让梅毅秘密带这句话回去,他虽然不太熟悉唐史,但也知道武则天称帝前后,朝中重臣是杀的杀贬的贬,清洗了一大批,他不想自己的父亲梅孝朗也被卷进去。

梅毅这人有个最大的好处,就是忠心守诺,要他传话不必担心泄露出去。梅毅虽然惊骇,但还是听了少爷的吩咐,表示一定把话秘密带到,甚至没追问少爷为什么。

梅毅没有追问,可是梅孝朗听闻之后第一句话就是:“我儿怎会这么想?他是听谁说的!”

这是在洛阳南鲁公府的书房中,只有主仆两人私下里密谈,梅毅答道:“少爷没说,我也不敢多问。但是最近少爷交往的都是神仙人物,也许是天机吧。”这一次来见梅孝朗,他也没有隐瞒,把梅振衣带着清风、明月回芜州,以及随后所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都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梅孝朗手扶桌案站了起来,眯着眼睛良久无语,最后才对梅毅道:“我儿是非常人,你若跟随他,也将是非常人,话已带到,你还是回芜州去吧。记住,此话切勿外传,也叮嘱我儿不要再提起。”

梅毅:“若老爷允许,我也想常住芜州了,如今一身功夫已失,只能做个闲散将军,也正好陪着少爷修行。老爷还有什么吩咐要我交待公子吗?”

梅孝朗叹息一声:“我儿不恨我,但这次没随你来,说明他也不想见我。…你告诉他,将来要求文武功名也罢,随上仙修行也罢,小小年纪莫要妄测天心。”

梅毅:“我记住了,一定转告。但是老爷,少爷不是随便乱说话的人,别看年纪小,可着实不简单呐!说实话,无论他能做出任何事情,我现在都不吃惊了。”

梅毅带着南鲁公的回话又返回芜州,仍然留在梅振衣身边。他本是练剑之人,如今法力已失但还是每日坚持练剑,在齐云观与积海等人经常见面也就混熟了。有一次梅毅问积海:“真人已有飞天之能,可曾渡过真空劫?”

积海反问:“何谓真空劫?”

梅毅:“是我家少爷定的名,就是修行中有一段考验,无法使用神通法力。”

积海的反应有些惊讶:“确有此劫,我曾在太牢峰中闭关数年,长养金丹结圣胎,方才历尽。…说来有些好笑,我所学金丹大道,这一段考验叫作长养圣胎,听似妇人妊娠,因此很少对外人提及。真空劫这个名字,倒是好听多了,也直指关窍。”

梅毅:“请问如何历劫?”

积海:“倒也不难,不用神通修为仍在,仍然修炼如常,功夫到时自然渡过。说它是凶险劫数,往往怕天灾人祸恰于此时到来,有一身修行恐也自身难保,因此修行至此往往闭关不出。”

梅毅又问:“那么何谓为妄心劫?”

这次积海没有解释也没有追问,而是反问了一句:“将军要历此劫吗?”

梅毅道:“是的,本想求教东华先生,但既然真人在此,我就向你求教了。”

积海想了想:“本门道法不可外传,但只要振衣小前辈点头,我就教你洗炼心性之法罢,届时你自然知道何意,至于能否渡过还在你自己。”

梅毅笑了:“多谢真人,其实就是我家少爷让我来请教您的,他不想以长辈的身份吩咐,叫我来问真人自己的意思。”

积海哦了一声:“那就没有问题了,等你心法修到地步,可以让振衣小前辈试试蟾光散,他也是孙思邈的弟子,应该会用。只是那样有些凶险,我建议将军还是等到东华上仙来时再说。”

梅毅又想到了另一件事,离座单膝跪地道:“既然真人愿授我秘法,还有一件事想请求。”

积海赶紧把他拉了起来:“将军不必行此大礼,以你我之交,有话便说。”

梅毅:“跟随我的梅氏六兄弟,与我学的是一样的剑术,将来恐怕也有一样的问题,既然真人肯授秘法,请求一并传授那六人。”

积海叹息一声:“将军亦有慈心啊,那我就一并传授,至于能否入门,就要看各人的资质了。我发现振衣小前辈的身边,修行可造之材甚多,尤其是梅大东与梅六发两人资质很是不错,还有他的表妹谷儿、穗儿资质也很好,似乎天地灵气汇聚于此了,实在是不常见啊。”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积海传授梅毅与梅氏六兄弟东华派修炼心法,反正这些人是梅振衣的家奴,也不算外传。积海真人最后又说了一句:“将军今日问我的两重劫数,分别名定妄心劫与真空劫,妄心劫凶险在内,真空劫凶险在外,将军要小心,无事尽量不要出门。”

积海真人提到谷儿、穗儿的资质也很好,梅振衣也动了心思,自己既然有仙缘能修行大道,那么谷儿、穗儿呢?既然已经打定主意相伴身边,自然也想天长地久。可是教她们什么呢?这事不好让积海真人操心,梅振衣亲自出马,教了她们打根基的修行,就是孙思邈当初所授的省身之术。

未到大成真人境界不可收徒,灵山心法他现在还教不了,但是省身之术筑基功夫还是可以传授的。起手入门的方式与孙思邈教他的一模一样,就是出一指以内劲点摩全身经脉,演示讲解巡经内养之术。

谷儿、穗儿虽然聪慧,但毕竟不如梅振衣这个穿越前就读过医科大学的人,足足用了两个月才完全学会,真正功夫就得她们自己去修炼了。这段期间梅振衣可算是过足了手瘾,两个丫头全身上下没有他没摸到的地方,也就是自己房里的女人才好这么教功夫。

之所以用了这么长时间,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传功之时难免心猿意马,两个丫头脸臊的通红任由少爷摆布,一颗芳心扑通乱跳早就忘了少爷想教什么了。梅振衣当然也怦然心动,总算他修练灵山心法有成,定力非常好,一点一点“劝导”两个丫头如何收摄心神,这才把入门功夫传授完毕。

第082回、儿时梦得白莲法,漾动春心思至尊

梅振衣又想起星云师太也是修行人,干脆让两个丫头向星云师太多请教,只要她们不出家当尼姑,修炼之法学一学倒也无所谓。星云师太常到齐云观来指点梅公子课业,对谷儿、穗儿印像本就非常好,听梅振衣开口请求,也没有拒绝。

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也不是没有道理,假如不是梅振衣,像谷儿、穗儿、梅氏六兄弟等人哪有机会得授世间修行之法?就算他们的资质不错,这一辈子也未必能碰到这种机会。

大唐永淳年间这一段时光,大难不死的梅振衣日子过的很是逍遥,真有点做神仙的味道了。但是好日子没过多久,远在洛阳的朝堂之上很快就有了变故。

前文提到刺史蒋华联名芜州父老上表祥瑞,表文做好了还没来得及送出去,不得不暂且放下。因为转过年来皇上驾崩,举国哀悼。

太子李哲即位(史称唐中宗),武后当了太后,下诏大赦天下。也就是从这时起,当朝两位宰相梅孝朗与裴炎之间裂痕越来越深。

李哲为李治第七子,武后第三子,原名李显,初封周王,后改封英王,易名李哲,兄李贤被废后立他为太子。李哲素为武后所制,性格庸柔,作为帝王实在不够英明,甚至连聪明都算不上。他即位之后尊武氏天后,政事皆从武氏裁决。朝中顾命大臣有刘仁轨、梅孝朗、裴炎、刘景先等人。

皇上李哲已经二十八岁了,太后武氏还要掌权,梅孝朗想起了儿子捎来的那句话,心中或有所感,看来太后的心思不仅仅是专权那么简单,因此梅孝朗在朝中对皇家之事不再多言。他不想插手可是裴炎却想插手,裴炎察言观色揣摩上意,见太后对皇上有诸多不满,暗地里也动了心思。

裴炎与武后的第四子豫王李旦相交深厚,李旦本名李旭轮,后改单名李旭,复改名李旦,这些都是武后的意思——武后有一大爱好就是给人改名字。

武后专政,皇上庸柔,中书令裴炎与豫王交好,却引起了另一人的不满,那就是李哲之妻皇后韦氏。纵观唐中宗一生,用四个字可以概括——“阴盛阳衰”,或者就简单的说两个字“女祸”。李哲不仅在朝中惧其母,而且在宫中惧其妻,凡事言听计从。

韦氏做太子妃的时候,就眼见武后是如何专权,封赏武家子弟,等到她自己做了皇后,也是有样学样,攒动皇上提拔韦家亲族。武后之父武士镬毕竟是大唐的开国功臣,家族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也是非常多的,可惜韦氏出身地位,其家族也无大功于国,实在没什么人物可用。

这位韦后,野心比武则天更大,但论政治才干与手段,比她婆婆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女人不是有了野心和地位,就能学得了武则天的,千古以来也只出了那么一位。

李哲刚刚登基皇位不稳,大权掌握在太后手中,韦皇后就迫不及待的弄起权柄来,攒动皇上给她奶妈的白丁儿子也授了五品官,这样一来引起了朝臣很大的不满。大家想一想,譬如南鲁公梅孝朗,那是立过多大的功劳,嫡长子梅振衣也不过刚刚封赏五品出身,韦皇后的奶妈如何能相比?

更让人不满的事情还在后面,皇上为了哄韦后开心,先是将韦后之父韦玄贞从小小的九品普州参军提拔为豫州刺史,紧接着又下诏要将韦玄贞提拔为侍中,入朝为宰相。这也太过分了!武后专权这么多年,在李治生前,还从未将武家人提拔到宰相的位置上,李哲刚一登基,韦皇后就要这么干。

裴炎刚刚从侍中迁任中书令,没想到韦玄贞一飞冲天,朝中又要来一位莫名其妙的宰相。政令下达要经过中书令之手,裴炎自然不会同意,同时料想武后也不会答应,于是进宫面见皇上据理力争。

裴炎奏道:“韦玄贞无寸功于国,因是皇后之父,已由参军跃升刺史。现又骤升侍中,此乃宰相之职。大唐立国以来,可曾有过无功、无绩、无举之相吗?此升迁无凭,与礼法不合!”

皇上被他问的无辞以对,面红耳赤的发怒道:“我为天子,就算把天下让给韦玄贞,亦无不可,何况区区一侍中?”

身为天子,竟然说出这样糊涂的话来,一方面李哲确实没脑子,另一方面他受武后压制太久心中也有怨气。裴炎心中一动,立时有了计较,告退之后马上将这一切报告太后。

武太后闻言粉脸微寒,儿子枉法而大臣离间,她心中却想起了幼年时的一段往事——唐初西蜀人袁天罡精擅相术,武士镬曾邀他至家中,那时候武媚娘尚幼,被保姆抱到堂前,告诉袁天罡这是个男孩,让他给看一看。

袁天罡看了之后说道:“可惜是男孩,若换做女子,则贵不可言。”

武士镬笑问:“若真是女子,又当如何,难道还能做皇后吗?”

袁天罡摇了摇头:“恐怕还不止!”

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是女皇帝?这怎么可能!这番话也算不得谋逆之语只能当作玩笑,因为女人当然成不了皇帝,武氏后来也听保姆提起过。武氏少年时聪慧异常,有过目不忘、过耳能详之能,七岁那年她曾经做过一个特殊的梦——

在梦中,有一位菩萨对她说:“玄奘西行归来,已兴大乘于中土。然唐室认老聃为祖,奉道尊为人皇,众生易误认人间国器即道家所传,实为非分,二者岂可相混?汝此世有人皇福报,当明天人之分、正人皇道统,使大唐子民敬崇我佛。今传你净白莲台大法,来日修成十二品弥勒莲台化身,接引众生往渡净土。”

这话什么意思?现代人乍听起来似乎是某位菩萨吃了醋,因为“老子姓李”。唐代修行人地位高,但在俗世间,哪一家地位也高不过道家去,不论哪派修行人,在人间不能说道家有什么不是,因为道祖老聃被追封为人皇。

菩萨的话听起来象吃醋,但仔细想起来也有几分道理,“人间国器”与“道家所传”之间,本不该混淆。话虽有道理,但也未尝没有私心之嫌,因为是出自一位菩萨之口,告诉武氏将来有人皇福报,当明天人之分、人皇道统。梦中传武氏佛门净土宗弥勒修行,并有暗示她将来去改朝篡位、大尊佛法。

武氏那时年纪小,这些话不是太明白,但菩萨梦中所传修行大法可是货真价实。梦醒之后,武氏将信将疑,试着依法修炼,种种境界一一印证,却似前生就会,今生唤回,若有天生大神通。三十岁之后,已有出神入化境界,待到高宗晚年,十二品莲台化身俱足。

当今的武太后,已有人间绝顶修为,而且与一般修行人不同,她除了小时候做过那个梦,并没有拜师受戒的经历,出神入化就似天成一般!而且她的神通境界不止出神入化,具体还有什么玄妙,除了她自己外人就不知道了。

小时候不解,长大了渐渐明白梦中那位不知名的菩萨说的话,但武氏仍很疑惑。李世民去世后,武媚娘到白马寺出家为尼,才有机会与李治暗度陈仓重返朝堂,心中更加确定此生有佛缘。

武氏在白马寺中曾见一尊弥勒造像,体态雍容眉目秀美,竟于自己的相貌一模一样!她也暗自心惊——难道是弥勒菩萨梦中传法,或者自己就是人间弥勒化身?

弥勒菩萨是佛家所说,在释迦摩尼之后行走人世间的未来佛,接引众生超升净土。按老百姓通俗的理解,弥勒就是佛祖的接班人,按佛门自身的说法,佛陀寂后人间无佛,佛都在诸天净土呢,若人间有佛出世只能是弥勒。

这样一来还真就有玄机了,大唐皇室奉道祖老聃为玄元皇帝,佛家没什么可比的,怎么样附会也扯不出佛祖与大唐先人有什么关系。但如果说武氏就是未来佛化身,亲自登上皇位,情况可就大不一样了!

以武氏之聪明,且精通权谋手段,怎会想不到这一点?她隐约觉得,有神灵助她,恐怕就是这个目的!所以掌权之后,也是大肆崇佛。

今天听裴炎跑来告发皇上,武后动了废立之心,大权在握上应佛旨,未尝不可自己登基做女皇帝啊?而裴炎那边也是心怀私意,假如李哲被废,那么想都不用想,肯定是李旦即位了,武后四个儿子中没被废的只剩一个李旦了,已是废无可废。那李旦也不是个有主见的人,等到将来亲政之时,那朝堂还不是尽在自己掌握?

武后与裴炎各有想法,于是定下了废帝之计,太后下密旨,裴炎去操办。在嗣圣元年(公元684年)二月五日这一天,羽林将军程务挺率军进宫,武后赫然临朝招集百官于乾元殿。皇上闻讯上朝,正要就御座,裴炎拦在面前宣读太后懿旨,废帝为庐陵王,当即命程务挺扶庐陵王出殿。

李哲大惊,呼问太后:“我又何罪?”武后叱道:“身为天子,戏言将天下让于韦玄贞,还说无罪吗?”李哲无言以对,只能怒视裴炎,随即被架了出去。

这一场宫廷政变来的太突然,也很荒诞,更荒诞的是太后下旨废了皇上,立谁为新皇圣旨中竟然未提!自古类似的政变不少,但这样不同寻常的细节却从未有过。御座上没了皇上,太后又问群臣:“皇上失德,已经废去,国不可一日无君,帝位当属何人?”

这不是废话吗?武后的儿子中只剩下豫王李旦了,难道还能立别人?然而梅孝朗在下面听的是心中暗惊——这种场合哪有什么废话,如果太后真想立豫王,刚才的懿旨中直接就立了,何必等到现在来问?

武后问话时凤眼锐利,似乎在留意观察百官的反应,群臣中有不少人低头不敢言,但身为宰相是不能不说话的。梅孝朗出班回奏:“何人继天子大位,应择贤德有才,皇家之中,请太后自取。”

这句话表面的意思就是要太后自己选一个皇上,大臣说了不算,至于还有什么其他的深意,朝堂上很多人没听明白。他话音刚落,裴炎就抢步上前,高声道:“先皇与天后之子,若论贤德,应立豫王!”

他这么说也是顺理成章,目前也只有豫王可立了。群臣见裴炎开口,又见他刚才出面宣读废帝诏书,以为武后早就示意,纷纷奏道:“当立豫王!”朝堂之上异口同声。

武后扫视了文武百官一眼,似乎在记住刚才每一个人的反应,心中暗叹自己登基的时机尚未成熟,殿上大臣多为前朝故旧忠于李家。她也算拿得起放得下,当即应允退朝。第二天宫中传旨,立豫王为帝(史称庙号唐睿宗)。

这一次废立,武后也不是没有收获,借此机会索性公开临朝称制,让嗣皇帝居住别殿,所有国政不得参闻,连上不上朝都无所谓。从此开始,武后行为与皇帝并无区别,只是以太后的身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