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左游仙的身形,从头到脚连五官面目在内,都沾染了一层七彩毫光,看上去十分威武神奇,却不是他自己弄出来的,而是梅振衣不知用什么法子“镀”上去的。
“臭小子,哪来的迷仙散!”左游仙断喝一声。
梅振衣却没跟他废话,身形原地腾空翻转,尽全力挥出了拜神鞭。原来刚才他施展的根本不是捆仙绳术,长鞭散开之际施放了迷仙散,随即一招手又重新凝聚鞭身挥出。
左游仙身形刚想动却突然变色,万分惊讶的看向自己的手腕,这时就听一声脆响宛如金铁交鸣,拜神鞭结结实实的抽在他的脑侧——竟然打中了!
左游仙并没有倒下,他周身环绕的七彩毫光刚刚散开一半,双手张开,看姿势右手正要去抓左手的手腕,动作却被奇异的定格,就似瞬间化作了一尊石像。
成功了,终于成功了!梅振衣心头狂喜,但并没有傻乎乎的站在那里欣赏杰作,而是一收鞭转身撒腿向南就跑,动作快的像一溜青烟,眨眼间在左游仙的面前消失不见。
迷仙散是什么东西?也是修行人炼制的一种外丹饵药,同时也是一种迷药,它既是一种迷药也是一种施药的法术,作用就是麻痹人的寻常五官。只要中了迷仙散法术,不论是什么人,在一瞬间眼不能视耳不能听,声光味触等五官感觉统统断绝,哪怕是神仙也一样,所以叫作迷仙散。
听上去这东西似乎很好用,但对于真正的修行高人来说却没有太大用处,因为它断绝的仅仅是人们的平常五官。假如修为到了元神清明的境界,神识外感可以不借寻常五官,就算中了迷仙散也很快就可以施法驱除,同时也不为所迷。
至于左游仙这种有出神入化神通的高人,那就更无所谓了,所以左游仙一开始发现梅振衣施放迷仙散,只是奇怪并未惊慌。但梅振衣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就是要让左游仙这个身体躲不开他的昏厥鞭。左游仙有出神入化之能,以化身移位自然不会被抽中,但他还中了另一个埋伏,就是那双护腕。
那双护腕恰恰是锁化身变幻的,对梅振衣没什么作用,但是对左游仙这种修为就有用了。梅振衣原来并不知道这项妙用,他是听东华上仙说的,而左游仙也不知道,突然间发现化身无法运转已经迟了。
左游仙当年见过吴王的这双护腕,但那时他的修为还没有达到出神入化境界,自然感受不到护腕的这种妙用,多年之后再见到此护腕戴在梅振衣手上也没怎么留意,结果恰恰栽在这上面。
护腕是他自己戴上去的,并非太乙真人这种高人施法将他锁住,理论上左游仙可以自己摘下来,但梅振衣的鞭子可没给他这个时间。就算左游仙有再大的本事,刚刚中了迷仙散,又突然发现化身被锁,肯定也是反应不过来的。
迷仙散是哪来的?梅振衣身上有这种东西左游仙竟会不知道?说来话长——
左游仙刚刚掳走梅振衣之时,他身上自然不会有迷仙散,而左游仙也不会给他机会采药、安放炉鼎、炼制成迷仙散。梅振衣什么时候采的药?拿到指妖针之后就开始了。他一天到晚捧着指妖针在各处乱窜,说是要找灵气汇聚之地修炼,实际上是以此为借口寻找山野中生长的各种灵药。
每一次练习拜神鞭时,长鞭聚散飞舞,旁边有花草无意间被打落也很正常。他通过拜神鞭的聚散,将采到的药石打散,将药力凝聚到鞭身的最末端手持之处。这个工作不是一天完成的,药也不是一次采齐的,他进行的非常小心,左游仙也没注意。
左游仙万万没想到,梅振衣会以拜神鞭为炉鼎,在各处无意中打碎花草凝聚药力,一点一点的配齐药方,在练鞭时运转法力,用这种方式去炼制迷仙散,简直是匪夷所思。左游仙虽有出神入化大神通,但在某些方面的功夫是远远不如梅振衣的,比如外丹饵药的炼制。
迷仙散一共需要配齐十三味药才能炼制,九种花草四种矿石,梅振衣拿着指妖针装模作样四处寻找,不知用了多少心力,这才于三天前刚刚炼制成功。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就是在彭泽城外遇到那一对九尾狐姐妹时,已经盘算好了这个计划,尚在望湖楼点那两道菜引来追兵之前。
当时那一对妖精姐妹的谈话梅振衣听见了,听说刘海施放迷仙散,趁机偷走了她们的落宝金钱,他心中就一动。后来拦路动手时,梅振衣尝试了拜神鞭的一种妙用,既能散聚鞭身收走那狐狸姐姐韦九蓝施放的迷药,又能将凝聚的迷药再发出,成功之后觉得也可以如此炼制与使用迷仙散。
接下来他向左游仙要走了指妖针,找了个借口做掩护,就开始暗中采药炼药,如此炼药之法前所未闻,左游仙也完全没想到。万里迢迢走了一路,他也炼了一路的迷仙散,终于找了个机会骗左游仙戴上护腕锁住化身,趁着突然施放迷仙散的功夫,一鞭抽中了他。
梅振衣没有时间得意,他也知道以左游仙的神通,自己拖延不了多久,机会稍纵即逝。他用最快的速度施展神行之法向南狂奔,渐渐到了戈壁滩与草原交界的地方,也看见了几处牧民的帐篷,但是他不敢停留,向这些普通人求助是没有用的。
梅振衣只想远远离开,找一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收敛神气静静不动,左游仙再大的能耐也不一定能追到他。戈壁草原一马平川没有好地方躲藏,梅振衣一路神行,时间已经接近一个时辰,前方出现了一条溪流和绵延的群山。
这里的山与江南一带不一样,草木不高,裸露的岩石斑驳错乱,有大大小小的洞穴和孔隙,只要过河进了山,就等于安全了。梅振衣心头一喜加快脚步飞驰,就在此时空中飕飕两声响,有两块东西飞来,一块打中他的肩膀上,另一块打在他的腿肚子上,把飞奔中的梅振衣打的从地上飞起翻了几个跟头落入河中。
还没等他从水里冒头,天空落下一个紫色的身影挥袖一招,把满身湿漉漉的梅振衣摄了出来扔在河岸上。梅振衣哎呦一声摔了个屁股敦,左肩和右小腿火辣辣的痛,抬头看去,左游仙正站在不远处,脸上没有怒意,而是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他在微微点头,地上落着那一对护腕。
“左前辈,你怎么这么快就追来了?出乎我的意料。”梅振衣一见又落到左游仙手中,暗叹一声运气太差,一边揉着肩膀一边说话,现在的形势已是无计可施,干脆硬着头皮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左游仙瞪了他一眼:“出乎你的意料?你才是真正出乎我的意料,就差那么一点,你就能从我手里逃脱了。真没想到,一举一动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竟能玩出这么多花样来,真是惊喜不断啊!”
梅振衣站起身来甩了甩头发,腆着脸道:“前辈真是神通广大,我的筋斗云是翻不出你的五指山啊,刚才抽中你一鞭,不会和我计较吧?”
左游仙:“什么筋斗云和五指山?那可是仙家法术,你太抬举自己了!…计较?当然要和你计较!这是几十年来,我第一次被法器直接打中,出手的却是你这个小娃娃,真是了不得啊。…刚才在天空将你砸落水中,已经报了那一鞭之仇,你就偷着乐吧。”
梅振衣又蹲下身来揉小腿肚子:“多谢前辈手下留情,能不能请教一件事,我那些小手段困不住你太长时间,但是我已经跑的这么远,你怎能这么快就能找到?按当时的情景,是不可能立刻追踪我的。”
左游仙:“你跟我玩花样,我就不能在你身上做文章了吗?那护腕有门道我事先不知,可迷仙散是怎么回事?你先告诉我哪来的迷仙散,我再说我的手段。”
梅振衣这个老江湖,这回是彻底没戏唱了,叹息一声取出拜神鞭,告诉了左游仙自己如何炼制的迷仙散,从彭泽城外一直到塞外草原,他这些天一直在炼药。左游仙听完之后有些发愣,对着梅振衣左看看右看看,就像要在他脸上看出一朵花来。
“前辈,为何这样打量我?”梅振衣被他看的心里有点发毛。
左游仙若有所思的说道:“如此炼制灵药,我倒是曾有所闻,但没想到你会这么做。”
“你曾有所闻,谁还这么干过?我还以为是我自己突发奇想呢。”梅振衣也好奇了。
左游仙抬头望天:“上古传说,炎帝神农氏曾有一支神农百草鞭,抽百草而知药性,并可随鞭炼药。我本以为只是传说,世间不可能遇见,没想到你在我眼前办到了,真是让我开了眼界。”
梅振衣:“神农百草鞭?这个传说我以前好像也听过,但不知有随鞭炼药的典故。我修为低微,哪能与上古炎帝相提并论呢?”
左游仙摇了摇头:“你没必要这么说,上古之人也是人,在我等修行人眼中,不必视传说神迹为不可测,修行悟道,解其玄妙而已。我虽没见过上古传说中的神农百草鞭,但今日见你施展,玄妙类似,无非境界不同,所以说你也让我开了眼界。”
梅振衣:“左前辈,也别光说我,你是怎么追来的?”
左游仙白了他一眼:“你用迷仙散断绝了我的寻常五官,那一对护腕竟然能锁化身变换,我一时不察被你的鞭梢打中,你的鞭法能封法身炉鼎的神气运行。…我运转法力驱散迷仙散,化身与炉鼎相合使神气畅行,再摘下护腕,你小子早跑的无影无踪,在我的神识感应之外了,好手段啊!”
梅振衣直摇手:“别夸我了,拣要紧的说,您是怎么找来的?”
左游仙:“戈壁茫茫,我又不知你的去向,还真不好找。可还有一件事你不知道,你为逃走留下了护腕,却带走了另一样不属于你的东西。你能耍花样,我也可以做手脚。”
“指妖针!”梅振衣突然反应过来。
左游仙点头道:“不错,就是指妖针,当初交给你的时候,我就在上面下了灵引。假如你逃到三百年之外,潜伏水中或在深洞躲藏,我也没有办法,但只要你还在三百里之内没有避入结界洞天,我一念之间即可追索。”
梅振衣回头望着河流对岸的山地,喘了口气问道:“我逃了多远?”
左游仙微微一笑:“二百八十里,你差一点就走脱了,可惜啊,还是功亏一篑!”
梅振衣一屁股坐在地上,觉得全身酸软再也提不起一丝力气,朝天长叹:“就差二十里啊!早知道该把指妖针给扔了!”
左游仙哼笑一声:“哪有那么多早知道?什么都早知道,你也不会落入我手!其实你已经很不简单了,要是真能逃走我只会夸你。…多说无益,我们今日就要赶到突厥军营,眼前这一劫你已是躲不过了。”
第067回、铁骑十万拥可汗,怎堪上位是昏才
突厥人的军营比较简陋,设在热海(伊塞克湖)岸边水草丰盛之处的一片很大的山谷中,四面制高点上都有瞭望哨,周围依地势布置了寨栏,还有侦骑在附近游弋。谷中安扎着大大小小的帐篷,四处都是马匹与火堆,来来往往带刀武士的服色与打的旗号都略有区别,应该是来自不同的部落。
突厥战士清一色都是骑兵,每人都备了不止一匹战马,军营中的人们看似有些散乱随意,但只要号角声一响,他们在很短时间内就可上马集结,列队冲杀而出,机动作战能力很强。这样各部落聚集的军队,需要有人统一调度指挥才能与大军作战,突厥人的领军主帅是其中最大部族的首领阿史德元珍。
车簿是突厥人的精神领袖,威望很高,但他本人只是一位迷恋于酒色享受的贵族,没有领军作战与治理草原众部的韬略才干,否则也不至于被伏念与温傅软禁多年不能脱身。他有号召力让突厥各部听命,但指挥调度大军还是要靠主帅元珍。
但车簿身边也有高人,草原上的第一大祭司,萨满大巫骨笃禄是他的首席护法与最重要的谋士,如今在突厥军中俨然就是军师的角色。骨笃禄作为大祭司,与草原精神领袖车簿的利益是捆绑在一起的,多年来一直守护毕始可汗的嫡传后人,也是车簿最信任的心腹,凡事言听计从。
骨笃禄最得意的弟子,也是他从小培养的助手、将来的继承人阿骨都,认车簿为义父,可见两人关系之亲近,简直就是穿一条裤子的。阿骨都为掩护车簿突围,命丧梅家部将之手,骨笃禄与车簿要抓梅振衣出气,在这种时候请左游仙这种高人行险做此泄私愤之举,也可见两人都没什么大胸襟。
这一天下午日头偏西,热海岸边凉风习习,天上白云淡淡霞光微吐倒映于湖中,景致十分悠远。就在这时,军营上方传来一身长啸,如鹤唳长空,引起一片马嘶之声。一道身影带着灰色云气飞起直射天空,正是萨满大巫骨笃禄。
骨笃禄向远方问道:“何方高人,窥探我突厥军营?…哦,左至尊回来了?辛苦辛苦!…梅家小儿也带来了?果然神通广大,佩服佩服!”
来者正是左游仙与梅振衣。今天中午逃跑失败后,梅振衣垂头丧气收起护腕,紧接着就被左游仙飞天带走,这次一刻也没有耽误,直接来到突厥军营。
梅振衣并没有受到什么虐待,本来骨笃禄想把他用铁链栓到马棚里,可是左游仙说:“我只答应将此子带来,送到两军阵前,至于其余的事,由我自行处置。”于是梅振衣被送到了左游仙居住的大帐中,既没有戴锁也没有被其他任何法术禁锢,一切行动自如。
但左游仙离开时冷笑着对他说:“小子,你也许想逃跑,但我建议你不要试,这是在军营中,外面有军队专门看守,就算你能打倒几个人,但绝对逃不走,弄不好还白送一条小命。”
以左游仙的身份修为,是地位超然的贵宾,他要把梅振衣留在自己的营帐中,骨笃禄也不便阻止。但骨笃禄还是有些不放心,虽然有军队看守,他又叫来自己手下几名萨满巫师,在周围好好盯着。
车簿特意为左游仙准备的帐篷很大也很精致,挑帘进去,里面有帷幔隔成前后两间,后面是休息的卧室,前面是起居待客的场所。地上铺着干净的毛毡,帐篷内桌案床几一应俱全,这在中原腹地当然不算什么,但在突厥军帐中已经是极高的接待规格了。
更有意思的是,帐内前间中还有两名少女,年纪大约十七、八岁,身材健美而匀称,光滑细腻的肌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带着半透明的面纱,穿的衣服非常“短小精致”,连肚脐和光溜溜的小腿都露在外面。她们正坐在毛毡上休息,看见梅振衣左游仙进来,赶紧站起身来怯生生的鞠躬行礼。
她们是从龟兹买来的女奴,是车簿送来“侍候”左至尊的。左游仙并没有“享用”这一对女奴,也没有赶她们走,留在前帐端茶倒水。这一段时间左游仙去江南带来梅振衣,这一对女奴也一直守候在空帐中打扫收拾不敢离开。
左游仙把梅振衣丢在大帐里就径自离去了,只有一对龟兹女奴瞪着深眼窝里的一双眸子,好奇的看着这个大男孩。梅振衣现在是又累又饿,他还没有辟谷不食的境界,从昨天夜里到现在就没有吃过东西,逃跑时一口气狂奔二百八十里,已经到了神气衰竭的边缘。
除了身体的疲劳之外更重要的是精神上疲惫,自从被左游仙抓走后,梅振衣一刻都没有放弃逃脱的希望。哪怕引来梅毅也没有脱身成功,他也没有绝望,一直在努力想办法。今天机关算尽几乎就成功了,最后却功亏一篑,他真的感到累了倦了,一进帐篷什么话也没说就走进里间栽倒在床上,脑袋昏昏的却怎么也睡不着。
人们常说“一切都要靠自己,要自己把握命运!”这不过是一句励志的豪言,实际上一个人的力量再大、头脑再聪明,也无法掌握这世上的一切变数。到了军营中,梅振衣自己已经无能为力了,只有靠别人来救他。
身心疲惫中,他突然想起了一个人,就是尚未见过面的父亲——梅孝朗。
穿越前他是一个孤儿,穿越后虽然锦衣玉食但和孤儿也差不多,“父亲”对于他来说只是一种象征与概念。虽然梅孝朗很关心他,甚至特意派梅毅到芜州,但是他却很难体会到那种寻常人的父子之情,毕竟连面都没有见过。而这一刻,他却无比强烈的想念起“父亲”来,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有这么热切的盼望。
梅毅叔叔一定早已将口信送到父亲那里,父亲一定会想办法来救他的,身为当朝宰相南鲁公,也一定有办法救他脱困。此时的梅振衣真的象一个孩子,是那么的无助,心中也充满了期盼。父亲,这是一个多么温情、神圣、值得信赖与依靠的形象。
想到这里,梅振衣的精神稍感振作,突然觉得很饿。他站起身来走到外间,很乖巧的对那两名女奴作揖道:“二位姐姐,能不能帮我弄点吃的喝的?我实在太饿了,昨天到现在都没吃东西。”
那两名女郎见梅振衣这么客气的和她们说话,神情有点慌乱的赶紧行礼答话。她们的声音清脆悦耳,说话象唱歌一样很是好听,然而梅振衣是一句也没听懂,不知是哪一国的鸟语?她俩也没听懂梅振衣说什么。
梅振衣无奈,只有打手势比划,其中一个女郎很机灵,好像懂了,在帐篷的支架上摘下一个大皮囊,另一名女郎取来一个纯银的酒尊,从皮囊中接了满满一尊气息辛辣的烈酒,恭恭敬敬双手奉到眼前。梅振衣苦笑摇头,他要的不是这个,语言不通真是麻烦!
就在这时,帐外忽然有人说话:“梅公子休息了吗?您远道而来可能尚未用餐,我家元珍大将军命小人送来烤羊与煮茶,请梅公子享用。”
真是好事,刚犯困就有人送枕头!元珍大将军又是谁?两位女郎听见声音赶紧挑开了门帘,只见一名穿着皮甲,腰悬弯刀的大汉手捧一个桌面大小的托盘站在门前。梅振衣上前道:“你进来说话,元珍大将军是谁,为什么给我送吃的?”
大汉答道:“元珍大将军就是此次我突厥各部的军马主帅,他要小人转告梅公子,暂且在此安心做客,有什么要求就在帐门前吩咐一声,自会有人关照。…话已带到,左至尊的帐房,小人就不敢进去了。”
有意思,突厥主帅派人来安抚他,也不知有什么用意?管他呢,先填饱肚子再说,药王孙思邈的弟子,还怕别人下毒暗害不成?一整只烤羊羔,火候正好还在冒着热气,真香啊!
…
梅振衣在帐篷内享用着烤全羊,一边还有两名妙龄女奴主动端杯小心伺候。左游仙此刻正穿过军营前往山谷最中央的一座金顶大帐,走到一群帐篷中间时,迎面走来一群队列齐整的突厥武士,个个身材魁梧衣甲鲜明。
这行人当中是一名帽插野鸡毛的大将军,老远就迎上前施礼道:“左至尊,元珍给你行礼了!…听说您从江南带来了唐军主帅的儿子,劳苦功高一路辛苦了,这是要去车簿大人那里复命吗?”
左游仙轻轻一挥袖算是还礼,淡淡道:“元珍将军,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是特意在此等我吧,有什么话要说?”
元珍做了个手势,手下人散开不见,左游仙经过的这一带恰恰是元珍部落驻扎的地盘,见周围没有旁人,元珍才凑近了说道:“大战在即,骨笃禄那个巫师煽动车簿大人请左至尊深入险地,只为报他一己意气之私,窃以为不值。”
左游仙淡淡一笑:“值不值,我愿意,当初在酒席上定下此事,将军也在场,并没有反对,现在是要指教我吗?”
元珍连忙摆手:“在左至尊面前哪敢提指教二字,放眼这片军营十数万众,左至尊是我最最敬佩的世外高人,与我等庸才有云泥之别。当初未反对,是因为倘若计划成功,朝廷又真的派梅孝朗为主帅,那梅家公子将有大用,左至尊已为我突厥立下头功。…但我所谓的大用,与骨笃禄的想法不同,恐怕只有左至尊才能明白。”
左游仙微微一怔,看着他悠悠问道:“你对那孩子有想法?”
元珍上前一步:“不是对那孩子有想法,而是要为我十万突厥健儿的安危、各部的存亡谋划。…左至尊也曾经历过千军万马征杀,您认为凭着这十万精骑,真能永远击败大唐朝廷吗?”
嗯?这话有问题啊!尤其从元珍这位突厥兵马主帅口中说出,更加耐人寻味。左游仙看着他没有说话,表情不置可否很是高深。元珍被他看得头皮发麻,既然话已出口,干脆把心里的想法都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