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蟒给花浅泡茶,听见这番话,不太明白红衣话中的哀伤,随口安慰:“人类真奇怪,有人想吃却没得吃,有些人能吃却不肯吃。你又不是女孩儿,要那么漂亮做什么?把自己饿得那么瘦,风吹吹就倒怎么行?!男人就要结实魁梧才是好汉子!哪怕胖得像个球也比瘦巴巴好,你生前的老板肯定是舍本逐末的吝啬鬼!连饭都不给你吃饱,怎么干活?若他还活着我替你收拾他!晚点我替你寻些糕点味的养护油来,玫瑰芙蓉露味道顶好,很多法器都喜欢。”
红衣被他乱七八糟的话逗笑了,连声道:“往事已过去了,不必再追忆,先谢谢大哥的照顾。”
冰蟒大咧咧道:“好说好说。”
萧子瑜见他露出笑颜,又和冰蟒相处融洽,也释怀了,匆匆吃完饭又继续在纸上画线条,花浅继续看书。
“乖徒弟!你可得给师父争气!”忽而,老糊涂像一阵风般冲了进来,看见花浅在旁边,皱眉道,“你怎么还没走?灵战师不滚校场上去打木人,留在这里添什么乱?偷看我给宝贝徒弟上的独家课程?”
他似乎忘了自己也是花浅的师父。
萧子瑜迟疑着要不要提醒他,花浅早已干脆利索地起身走了——她不稀罕做什么灵修师,更不稀罕学这些凡间的普通咒符。既然萧子瑜在这里乖乖画符,有老糊涂和红衣盯着,不存在什么危险,她不如去查探天门宗的秘密之所。
老糊涂等花浅走远后,表情严肃地告诉萧子瑜:“我要将你培养成超越岳无瑕的灵法师!”
萧子瑜觉得自家师父喝醉了。
岳无瑕早已是光辉万丈的太阳,他只是黯淡无光的小星星,而且萧子瑜的成长经历造就了他低调谦逊的性格,做事微小谨慎,不喜欢出风头,也不喜欢引人注目。比起成为太阳的他更喜欢月亮,在孤寂的夜里反衬太阳的光辉却是不可缺失的存在。
老糊涂挥舞着酒葫芦:“周顺天那刚愎自用的混蛋!咱们得好好打他的脸!”
萧子瑜默默低下头,没敢反驳师父口沫横飞的豪情壮志,免得被喷一脸酒。
老糊涂说够了豪言壮语,回归正题:“你不是问师父符咒如何战斗吗?”
萧子瑜激动地点头。
老糊涂胡子微动,左手中忽然冒出一束火焰,喷向萧子瑜画好的大堆黄纸上,尚未等萧子瑜开口惊叫,右手又化出一片冰雨,在半空中将火焰浇灭。起手反手间,却见云雾飞扬,雷声四起,瞬息间四种基础符咒放了个遍。萧子瑜竟看不出他是何时掏出符咒,何时施放的。老糊涂见徒弟看得目瞪口呆,遗憾地开口道:“快,是灵修师战斗的基础,可惜我老了,动作也慢了,否则数种符咒可以接近同时放出。虽然普通灵法师也能运用符咒,可是只有灵修师的法器拥有储备符咒和随时制作符咒的能力,也只有我们才能随身携带和即时制作各种各样的符咒,灵活多变,对症下药,用脑子才是灵修师的战斗方式。面对使用火焰的法器,我们可以用冰符、水符、雾符化解,面对使用寒冰的法器,我们可以用火符、土符化解等等,但所有的战斗的前提都是快,若是被对手打断或看穿出手便是你失败的时刻。”
他说话间,手心再次出现一股冷水将萧子瑜淋了个透心凉。
萧子瑜愣了片刻,打了个喷嚏。
“蠢东西。”老糊涂将风、火、雾、水、土五种符咒交给萧子瑜,“从今天开始,你除了练习线条外,再将这几种基础符咒制作十次,我会让符材仓库给你增加相应的材料供量,你每天的空闲时间都要练习符咒释放的手法,记住要快而隐蔽,以后我会随时向你释放基础符咒,你要随时破解,等什么时候能后发先至,将我攻击你的符咒化解掉才算小成。”
萧子瑜连声应下,他为功课增加既高兴又苦恼,保证道:“就算不睡觉,我也画完!”
老糊涂拉了拉他颈间玉坠,呵斥道:“你这初出茅庐的小鬼器,让主人练练线也罢了,画符咒时还敢偷懒?要你何用?”
随着红衣一声轻笑,红光闪过,桌上五张基础符咒瞬间消失。
萧子瑜错愕间,玉坠忽然发出柔柔红光,像最柔软的水,缠绕在他的手腕和笔杆上,萧子瑜感觉桌上符咒不过看了一眼,所有线条却如刻在脑海中般清晰。在红光的包裹下,他画的每条线条都更加稳定有力,速度也开始加快,不需思索,不需停顿,在法器的带领下,他仿佛天生就知道怎么画。
世间法器与主人之间都有通灵默契,红衣作为制符法器,自有独特之处。
萧子瑜初尝滋味,很快沉浸其中,连老糊涂飘然而去也未察觉。他只恨不得多画点,再多画点,直到材料用完才意犹未尽地停下笔。红衣再次现身,朝他柔声道:“主人,该休息了,我替你取饭食去。”
红衣长年累月地唱歌,声音柔媚至极,带着入骨风流。
萧子瑜揉揉酸痛的手腕,准备回寝室再继续努力。
“你个死娘娘腔,说话不男不女,真是恶心。”窗外传来一把极尽嚣张的声音,鲜艳的红发仿佛烈焰在风中燃烧,凤凰降临,美丽的红色双眸傲慢无礼,“你就是喜欢扮女人吧?这种癖好是……我想想主人上次说鬼魔童扮小孩吃人时用的那个词是什么,我想起了!变态!大变态!”他仿佛找到了最有趣的事情般,蹲在窗台上做了个鬼脸,继续讽刺道,“红衣是男扮女装的变态!”
红衣脸色微变:“你在偷听?”
萧子瑜转头寻找:“无瑕师兄?”
“绛羽休得无礼!回来!”岳无瑕气急败坏地冲了过来,帅气的脸有点黑,他将敲门的手收回,狠狠将绛羽从窗台上拖下,加重语气,严厉训斥,“你丢脸的事是我们调查不足的错,我已重重补偿过你‘受伤’的心灵了,不是答应就此作罢,不胡闹了吗?你若再对红衣恶言相加,我便关你禁闭!绝不留情!”
绛羽知道主人动了真怒,不好再继续下去,他撇撇嘴,嫌恶地在红衣漂亮的脸上又看了几眼:“看在主人面子上,饶了你。”
红衣看了眼羞愧的岳无瑕,笑着对绛羽打趣:“绛羽大爷,你的家教真好,脾气也真好,你定是天底下最善良的法器,哪里会和我这种小角色计较?”
美人一笑,艳若春花,眼波流转,看得人魂都没了。
绛羽得瑟得浑身羽毛都要抖起来了,傲然道:“必须的!”
红衣笑个不停。
法器的灵魂多数是动植物,脑子比较简单,哪怕是神器、珍器也没有在智商上的优势。岳无瑕被反讽得无地自容,却知道自家法器脾气不好,脑子也不怎么好使,而且极度自恋自信,和他解释是件极困难的事。只好把丢人现眼没文化的法器收回去,尴尬地对萧子瑜和红衣分别行礼:“对不起,绛羽的性格实在糟糕,我做主人难辞其咎,回去会严厉教训他的。”
岳无瑕性格谦虚,有口皆碑。
绛羽虽然脾气不好,喜好奉承,但在帮助同门斩妖除魔时从不含糊,众人虽讨厌他,却不憎恨他。何况他向红衣求婚的笑话依旧被说到现在,还有代代相传下去的趋势,萧子瑜能理解绛羽心里的怨恨,也知道岳无瑕的苦处。他和红衣打了个商量,问他可不可以和绛羽和解,红衣这辈子什么风浪没经过?哪里会把绛羽这点小心思放心上?他笑嘻嘻地随口应了,一溜烟跑回玉坠里看书,不出来了。绛羽见斗争对象跑了,念叨几句,自觉无趣,也回了剑中。
萧子瑜松了口气,问:“无瑕师兄怎么来了?”
岳无瑕收回法器后,也松了口气:“为动乱之夜来,听说你是当事人之一。”
绿竹林被袭击,女学徒身死,目击者众多,纵使灵法师们极力封锁消息,动乱之夜的消息在天门宗内还是流传得很快。纵使先生们解释是场意外,可是看着天门宗加强数倍的守备,学徒们都不太相信,谣言越传越广,故事越编越离奇,还衍生出各个版本,弄得人心惶惶。有两个胆小的学徒还装病,央求父母接他们回去,严先生毫不留情地将他们逐出了天门宗,让其一辈子都别回来了,并严禁大家私下讨论此事,违者交由刑堂打板子。
萧子瑜迟疑问:“是长老叫你来的吗?”
岳无瑕不好意思地笑道:“是我自己要调查的。”
萧子瑜有些惊诧,在他心目中,岳无瑕是个最规矩的学徒,到哪里都备受赞赏,犯错什么的事情与他无缘,可是他面前的岳无瑕却像个不规矩的坏孩子,调皮活泼,竟偷偷摸摸地调查师父不准查的事情。萧子瑜问:“为什么?”
岳无瑕没有隐瞒,他平静地说:“我没有家,天门宗是我唯一的家,我不愿意任何肮脏的东西玷污它。而且沈静死了,她虽然看起来有些孤僻,不爱说话,却是个极好的女孩子,经常默默地帮助大家。她的死,让我们都很难过……”
难过褪尽,是燎原的怒火。
天门宗是让灵法师安心的地方,也是他们劳累征战后休息的家,他们可以放下法器,安心熟睡。当这个世界上最安全的庇护所被侵袭后,人心惶惶,互相猜测,还有谁能熟睡?
灵法师可以战死沙场,却绝不应死在家里。
前者是荣耀,后者是噩梦。
萧子瑜明白了岳无瑕的决心,他犹豫道:“严先生说是场意外……”
岳无瑕笑了笑:“你认为呢?”
萧子瑜不自信地答:“我不知道。”
岳无瑕俯下身,看着他的眼睛,嘴角忽然露出个璀璨的笑容:“你什么都知道的,只是你不敢说。拿出点自信来,你是未来的灵法师!在灵法师考核的时候,你展现过非凡的勇气和聪明,我相信你现在也能做到。试试吧,说错不要怕,错误不会对你造成任何伤害的。”
“我认为严先生是撒谎,他怕我们过度恐慌。”萧子瑜看着意气风发的岳无瑕,再对比笨拙的自己,越发觉得师父对自己提出的要求——超越岳无瑕——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他希望不要和岳无瑕的差距太远,只要追近一点,哪怕是一点点也好,至少他应该勇敢些,就像对老糊涂诉说梦想时一样,他想把自己心里憋着的话说出来,“那天夜里,蚀月魔好像是冲着沈静师姐去的。若说不是巧合,沈静学姐进入天门宗的时候,蚀月魔已经在禁林了。沈静学姐是灵器师,她的修行不涉及饲育妖魔方面,所以不可能惹怒蚀月魔的。若说是巧合,为什么蚀月魔不杀路上阻拦它的可可师姐,反而直冲绿竹林呢……”
岳无瑕赞同道:“你认为呢?”
萧子瑜想了想,肯定地回答:“我认为,蚀月魔是被指示的!目标就是沈静学姐,天门宗内隐藏着魔宗的人。”
“我没看错你,你果然很聪明,也很大胆,分析得和我想的一样。”岳无瑕欣慰地笑了起来,“蚀月魔的血液有特殊的腐蚀魔性,是最上等火属性符咒的制作材料。这头蚀月魔抓回来后,在天门宗已关了七年,每个月都被灵法师取血,痛苦折磨之下,它的内心充满黑暗的怨恨。若是逃脱,它的首要复仇目标应该是折磨它的灵法师,而不是天门宗的女学徒,更不是与世无争的沈静。可是,这头蚀月魔偏偏冲去绿竹林,越过拦截它的陈可可,杀了沈静,与理不合。我曾无意听见师父们的对话,天门宗里面似乎有很多秘密,其中有条隐藏的秘道,曾有叛徒借此逃往外界,现在很多人都在寻找这条密道。”
萧子瑜问:“你也在寻找秘道吗?”
“不,”岳无瑕断然否决,“是我们在寻找这条秘道,寻找隐藏着的魔宗人,寻找蚀月魔杀死沈静的真正目的,我邀请你加入我们。”
萧子瑜再次问:“你们?”
岳无瑕肯定地答:“是的,我们。”
萧子瑜不确定地问:“为什么是我?”
岳无瑕挠挠头,疑惑问:“我们不是朋友吗?我可是很信任你的。”
朋友吗?他可以拥有岳无瑕这样的好朋友吗?
萧子瑜心中一阵激动,他不愿辜负这份信任,用力重复道:“好,我们。”
在这谜团重重的动乱之夜里,在这谜团重重的凶杀案中,他们想看清幕后的真相。
第九刻——混沌之时
【壹】
岳无瑕带着萧子瑜偷偷摸摸地来到后山,娴熟地东拐西拐,来到悬崖附近。他拉了几下挂在悬崖旁的藤蔓,藤蔓上方传来两声清脆铃响,有条仿佛活着的绿色藤蔓爬了下来,自行编织成篮,载着两人往上空升去。悬崖中间,有宽约一人的洞穴,待进入洞穴,里面豁然开朗,是个约莫五丈长宽的石厅,数盏蜡烛昏暗地映出一张石头雕成的长桌,旁边围着十余个石凳,石凳上围坐着四个人,都是高年级学徒,有三个人是萧子瑜认识的——祝明、胖子、蓝锦年,还有个肩膀上坐着只蝙蝠的瘦削男子,正在听蓝锦年抱怨:“那该死的魔宗,竟将放出蚀月魔的黑锅让我妹妹背!把锦儿吓掉了半条魂,这些日子见她都没那么活泼了,饭量也变少了,整个人瘦了一圈,可怜见的。我家宝贝妹妹这辈子就没受过那么大的委屈,我非弄死那陷害她的家伙不可!”
胖子跟着附和:“锦儿妹妹虽瘦弱了几分,可是腰也细了一圈,看起来更动人了。”
祝明可能是被陈可可打击大了,整个人看起来很憔悴,胡子都长了一圈。
萧子瑜看着这周围石雕的一切,惊诧不已,他不认为这是几个灵法师学徒用几天工夫做出来的地方。
岳无瑕看出了他的疑惑,笑道:“这是胖子无意中发现的地方,似乎是灵法师前辈留下的秘密场所。我们经常在这里举行私密聚会,参加者共有六人,我是负责人,用传信鸟传信怕被师父发现,这里就是联络点。咱们都是学徒,课程不同,时间也不同,如果你发现了什么有用情报,可以来这里交流,如果没有人,就将情报塞进左边的石缝里。”
萧子瑜慌忙点头。
胖子看见萧子瑜,惊叫道:“你说带个帮手来,带这种小鬼来做什么?”
祝明站起身,喜道:“子瑜?”
瘦削男子皱眉:“能信任吗?”
岳无瑕肯定道:“子瑜经历了动乱之夜,能帮上忙,我信任他。”
蓝锦年也认出了他的模样,感激道:“对!他帮过我妹妹!能信任,能信任,晚点我帮你揍那个叫莫珍的家伙报恩啊,和你同住那个大块头真是废物,半点用处都没有。”
“不用麻烦。”萧子瑜赶紧推辞,忽然想起那晚的事情,向岳无瑕提议,“不如让花浅也参加这个行动吧,沈静是她的舍友,或许她知道的事情会更多。”
岳无瑕沉思:“花浅?我知道她,据说是性格古怪的女孩。”
萧子瑜保证:“花浅只是不爱说话,其实是个很好的人。”
岳无瑕笑:“我会去见她的。”
学徒间流传着许多关于花浅的传闻,孤高冷傲,目中无人等等。岳无瑕也在其他人口中打听过这个动乱之夜的当事人之一,他不认为花浅是那么简单的女孩,更觉得沈静之死,花浅一定知道些什么。可是没有证据之前,他不愿多说什么伤害别人。
萧子瑜也知道这些传闻,很为花浅抱不平,他希望尽快洗清花浅身上的嫌疑,让大家知道她的好。
练武场上,花浅莫名打了几个喷嚏。
冰蟒紧张道:“主人不舒服?是人类的身体太脆弱了吗?”
【贰】
夕阳斜照,暮钟敲响,少年们嘻嘻哈哈地散去,练武场重归寂静,只有一名少女仍在认真练习着,长长秀发被红色丝带随意绾起。她穿着一身青色短打,浑身上下再无装饰,举手投足,闪展挪腾,动作简单,一招一式却皆有分寸。
萧子瑜知道花浅在练武时不喜被打扰,便拖着岳无瑕到旁边石凳上等待。
天门宗很少有女孩是灵战师,仅有的那么几个也是修行本身法器,鲜有这般锻炼拳脚的。岳无瑕是周长老最看重的徒弟,从未放松过他的体魄锻炼,他的习武天赋在门派也是数一数二的好,哪怕是不用法器,光凭拳脚也能轻松制服几条大汉。他平日里也会陪师兄弟们切磋,除了遇上王学知这般天生神力的货色,鲜有败绩。如今看着花浅练武,动作如行云流水,招式间力度十足,看起来很不错。
岳无瑕是好武之人,看得技痒,跳下场招呼:“师妹,来切磋切磋,我不带法器。”
花浅感受到不同寻常的力量,停下了练习的步伐,轻轻地皱了皱眉头,寻思是哪里来的不自量力的傻瓜。她将目光缓缓移到了岳无瑕背上宝剑,琥珀色的眸子里猛地抹过一丝寒意。冰蟒也顺着主人的目光从岳无瑕的脸上移到背后,惊诧片刻后,他认出了这把该死的法器。
这把剑化成灰他都记得——离火·绛羽。
当年的冰蟒是魔界最强的法器,十天八荒,在他手上毁灭的神器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离火·绛羽虽然在人间算是了不起的法器,搁在魔界和天界,不过寻常。它的主人也是个唯唯诺诺的家伙,只会满脸痴心地跟在苍琼女神背后拍马屁,恨不得将自己的心肝挖出来讨女神欢喜。
可是,谁又想到,这个看起来很没骨头的家伙,似乎爱女神爱得连性命都不要的男人,不知被谁策反,竟在最关键的时刻背叛了女神!
苍琼女神在不归岩陷入困境之际,是那个卑鄙的男人反戈一击,用离火·绛羽将她钉上了不归岩。
女神被封印之前,愤怒地拼尽最后之力,砍下了他的头颅,毁灭了他的魂魄。头颅落入尘埃前,他的口中吐出了最后的感叹:“它说得对,只有这样,你才能永远忘不了我……”
女神问:“他是谁?”
头颅在地上滚动着,再也不会说话。
带着火焰的宝剑,钉在恶魔美丽的躯体上,为三界之战落下帷幕。
苍琼女神的肉体被藏起来,魔界随着女神的灵魂一起被封印,在战斗中受创颇深的神灵进入休眠,妖族一蹶不振,唯独人类欣欣向荣地发展起来。离火·绛羽再次重生,此时的他已是人界的英雄,他拥有了更温柔更优秀的主人,受到了更多的荣耀和尊重,获得更大的名气和权利,他的女神却在封印中受苦。
凭什么伤害我家主人的家伙能得到幸福?
冰蟒看着离火剑上的火焰纹路,看着岳无瑕帅气温和的面孔,他觉得被毁坏的鳞甲又在隐隐作痛。黑暗的影子在悄悄蔓延,巨蛇的毒牙,缓缓伸出,他想将这尚未长成的凤凰连同少年一起吞噬。
离火·绛羽打了个寒战,他在主人的腰间醒来,警惕地看向前方银发金眸的法器,素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忽然感到了彻骨的恐惧,仿佛被毒蛇吞入腹中般,幽暗禁闭,无法呼吸,浑身透着说不出的难受,却不知这样的感受从何而来。
岳无瑕发现了自家法器的不安,问:“怎么了?”
绛羽死也不愿承认自己的词典里有恐惧两个字的存在,他硬着头皮夸冰蟒:“看起来不错嘛。”
绛羽眼高于顶,这是他这辈子第二次夸人。
岳无瑕很震惊,为何他家法器只对雄性法器有兴趣?红衣长得像女人也就算了,冰蟒长得爷们得不能再爷们了,他这种三观端正的主人,决不允许自家法器走上不归路!看过人间百态,认识过各种变态,经历过绛羽向男人求婚的打击,后遗症尚未痊愈的岳无瑕一下子想歪了。
神器的自信是强大的,绛羽在短暂的不安后,再次恢复了傲慢,他才不信一个小小的珍器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不由对刚才的失态很是懊恼,对冰蟒更是厌恶,于是狠狠地瞪了回去。
萧子瑜察觉了两名法器之间弱小的火花,虽然狐疑,却乐观地认为这两个性格恶劣的法器连面都没见过,不至于得罪对方,纵使空气中有危机四伏的感觉,他还是尽可能将所有事情往好处想,露出几颗洁白的小牙,赔笑对花浅和岳无瑕说:“看来他们很投缘。”
“投你妹!”
“投你奶奶个熊!”
两个法器异口同声,又继续互瞪起来。
萧子瑜被骂得摸不着头脑:“到底怎么了?”
岳无瑕急忙呵斥:“绛羽,不得无礼。”
花浅也伸手拦下了冰蟒,低声训斥:“不要惹事。”她不过是见到当年的法器惊愕罢了,法器是被主人使用的工具,她憎恨的对象从来不是绛羽,更不是重生过的绛羽,也不至于要为收拾它而冒露馅的风险,更何况她现在事情极多,总要分个主次,不能纵容冰蟒胡闹。至于这个带着绛羽的少年来添乱,她也不介意收拾一顿:“你真要和我切磋?”
岳无瑕应:“放心吧,我不会伤到浅浅师妹的。”
话音未落,一道拳风扑面而来。
岳无瑕迅速抬手招架,未料,拳化做掌,转了个弯,仿佛预感到对手招数变化般,直劈他的腕关节处,震得他虎口发麻。刚刚变招往后跃时,少女仿佛猜出了他的行动,抢前半步,右腿已狠狠踢向膝盖,距离不差分毫,命中。岳无瑕无法受力,摇摇倒下,少女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膝盖顶着小腹,将他狠狠按到沙地里,笑问:“切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