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浅愣了下,有些困惑,今夜那场忽然而至的倾盆大雨中,萧子瑜和蓝锦儿直冲棋亭避雨,她确认亭子里很安全,便没靠近,只站在距离较远的岩石下等候。雨声嘈杂,她也没认真去听两人闲扯,只见萧子瑜发疯似地冲出棋亭,让她惊了一下,紧接着又见萧子瑜冲了回来,她当时想了很久,不解其意。
萧子瑜心里的不安到了顶点,他绝对不相信花浅会做出这种事的,可惜蓝锦儿和花浅没有交情,在生死关头她指证花浅毫无顾忌。萧子瑜想起蓝锦年说的恐怖刑罚,不由有些害怕,他下意识地反对:“别胡说,花浅不是这种人。”
蓝锦儿知道萧子瑜对花浅有特别感情,未必会帮自己,便死死拉着他,带着哭腔求:“子瑜弟弟,你要说实话!你明明在寒月湖看见过花浅!而且她室友已死,谁也无法证明花浅今晚在寝室!”
蓝锦年威胁道:“人命关天,你得说实话!若有半句虚言,我定和你生死相见!”
萧子瑜一时踌躇。
严先生先将萧子瑜搁开,问花浅:“你放出了蚀月魔?”
花浅毫无畏惧地抬起头,直视他的独眼:“没有。”
严先生又问:“你今夜在寝室?”
花浅想了想,回答:“是。”
严先生不依不饶:“谁可证明?”
花浅轻轻摇头:“室友已死。”
严先生提高了音量,喝道:“为何蓝锦儿说在棋亭见过你?”
花浅坚决果断地否认:“她看错了,我根本没去过棋亭。”
“我没看见,是萧师弟看见的!绝对没错!”蓝锦儿疯狂地尖叫起来,她死死抱住萧子瑜,仿佛抱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再次哀求,“师姐求你了,你要说真话!不能颠倒黑白,见死不救!求求你了!”蓝锦儿的眼泪一个劲地掉,表情像绝望的孩子。
花浅看向萧子瑜,她相信自己的隐藏是完美的,不可能被发现。案发至今,她唯一撒的谎是晚上没在寝室,但是杀死沈静对她半点好处都没有,所以她不会做这种多余的事,萧子瑜是老实孩子,不至于为这种事撒谎遮掩……
未料,萧子瑜陷迟迟没有开口。
“子瑜,你为什么不说话?”花浅有些极诡异的预感,她察觉到有些东西超出了自己的控制,莫非萧子瑜真的看见了“花浅”?
萧子瑜很为难,天秤的两边,一边是良心,一边是感情,他是说真话帮助蓝锦儿,还是说谎话袒护花浅?无论怎么选择,后果都将难以承担。
一直沉默的周长老终于开口了:“说真话。你在犹豫什么?”
萧子瑜猛地惊醒,这世间,唯一无愧的只有真相。于是他缓缓开口道:“我在寒月湖畔,远远看见了一个奇怪的女孩,她的身高和打扮和花浅类似,让我怀疑她是花浅。可是事后细细想来,应该不是花浅。”
严先生问:“何以证明她不是花浅?”
萧子瑜道:“那个女孩感觉很哀伤,她在哭。”
严先生给噎了下,在这届所有的新生里,他对花浅的印象格外深刻,因为他是亲手给花浅执刑抽板子的人。考虑到大部分新生都是娇生惯养的千金,不知道天门宗刑罚的厉害,所以最初的几下,他放轻了力度,想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女一个教训罢了,没想到花浅一声不吭地全部受了,神色倔强。严先生动了真怒,板子抽得一下比一下重,后来她好像发现严先生对自己不害怕而不高兴,便敷衍了事地叫了几声。打完后,她甩掉手上的血,硬邦邦留下句背熟的“弟子有错,多谢先生赐教”便直接跑了,看不出有什么反省之意,气得严先生连伤药都忘了给。至此,花浅这个名字在刑堂灵法师处是挂了号的,大家都觉得这是个顽强且麻烦的新人。若说这样的女孩会流露出脆弱,就连严先生这样多疑的人也难以置信。可是他不会因此而放弃对花浅的追查:“人都有伪装,事情也有意外。哪怕我们都觉得花浅很坚强,不会哭,这个理由依旧不能成立,或许她也有崩溃的时候。”
萧子瑜也赞同严先生的话,接着提出另一个理由:“大雨模糊视线,我远远看见很像花浅的少女并不能证明就是花浅,天门宗服饰很相似,有可能是有人穿着和花浅差不多的衣服,梳着差不多的发型,故意误导。”
听着大家对自己的质疑和辩解,花浅依旧静静站着,仿佛众人讨论的不是自己。
周长老饶有趣味地问:“你在想什么?”
花浅眼皮都没抬一下:“我在想萧子瑜在寒月湖畔看见的蠢货是谁。”
周长老问:“你不怕被冤枉?”
花浅:“清者自清,室友已死。我无法打消你们的怀疑,可是我没有放出蚀月魔,也没有放出蚀月魔的理由。”
周长老再问:“你不怕妖魔?”
花浅迟疑片刻,答道:“是的。”
周长老笑道:“花家三十八口人,遇妖魔袭击,尽数葬身火海,你是唯一的活口,当时情景想必惨烈至极,哪怕是成年人也会在心中留下难以忘怀的烙印。你一个小小女孩逃出生天,却不再畏惧妖魔?此理不通,不通。”
天门宗早已将每个学徒身份调查清楚。
故事的真相被揭穿,花浅琥珀色的眸子里流出像鹰般冰冷锐利的光芒,她死死地盯着周长老,良久,唇边忽然露出抹残忍的笑:“花家火海的情景,我自是印在脑海,一日也不敢忘怀。但那个单纯无能的花浅早已随亲人葬身妖魔手中,她早已死了!如今的花浅,活着只为复仇,为了复仇,我什么都不怕!”
老者与少女对视着,仿佛都要看穿对方的内心。
终于,周长老先挪开了视线,他朝不远处的断壁,大声问:“如何?”
“咩——”雪白的独角羊羔怯生生地从断壁后探出毛茸茸的脑袋,跌跌撞撞地往人群中跑,先嗅嗅花浅,再嗅嗅蓝锦儿,又嗅嗅萧子瑜,然后摇头晃脑地跑回主人身边。它的主人是个小胖子,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圆圆的肚子,看着颇可亲,他从怀里掏出根胡萝卜,喂给独角羊羔,然后拍拍它的脑袋,表示奖励:“小咩辛苦了,好好休息。”
萧子瑜眼睛亮了,他认出这是在萧家村和岳无瑕一同帮助过他的胖子,那头看起来很笨拙的羊,据他自己介绍,是叫獬豸还是什么的神兽,能辩谎言,识忠奸。天门宗的灵法师哪会将几个小学徒的口供当作证据,严先生的审问不过是试探罢了,周长老早就将此兽藏在旁边,就是为了从他们的话中找谎言,从而查明真相。
花浅看见獬豸倒轻松了不少,她知道这种神兽只能判断凡人的对错,却无法识别神灵的谎话。而且世间没有人敢用神兽去测试神灵说话的真伪,所以她撒的谎将无懈可击。
果然,胖子说:“师父,小咩没察觉谎言。”
众人俱惊。
蓝锦儿说她没有解开牢笼封印是真的。
萧子瑜说在湖畔看见很像花浅的奇怪女孩是真的。
花浅说湖畔女孩不是自己,也是真的。
如果无人撒谎,那解开妖魔封印的人究竟是谁?
老糊涂忽然站起来,拍着周长老的肩膀,打破了这片沉默:“好了好了,你这老不死的,就别吓唬这些傻孩子了。你早就该知道,蚀月魔的封印不可能是他们破的,你布置的那鸟玩意不过看起来简单,若是这几个小家伙能解开,能直接去给谢傻瓜之流做师父了,还用得着做学徒吗?说不定是你自个儿上次弄封印的时候疏忽了,让妖魔自行冲出了牢笼。”
谢先生气得脸红脖子粗,死撑着不吭声。
周长老恨不得杀了这看不懂形势的傻瓜。他自然知道自己用九九八十一道雷符布置的妖魔封印是极牢固的,安全可靠,天门宗懂得解开此封的不超过三人,皆是忠心耿耿的灵法师,否则也不敢让小学徒去照料这些妖魔了。若是强行破解,会遭受雷击的强力反噬。所以,不管蓝锦儿是否玩忽职守,或是花浅有心做坏事,她们的通灵能力都无法打开这个封印。能解开封印的人,绝对是魔宗一类的顶尖人物,灵修界位居前列的高手,他不愿说出,只是不希望大家恐慌……
蓝锦儿和花浅的话姑且不论,为了天门宗百年声誉,在找到明确的证据前,他们也不敢真的拷问自家年幼的学徒。若有半点冤假错案,会让天下灵法师心寒,而且整个事件最可疑的地方是萧子瑜看见的奇怪少女……
周长老果断下令:“全员巡查,将天门宗彻底搜查一番,检查有没有隐藏着的魔宗之人。”他猛地回过身去,盯着萧子瑜问:“或许这世间有穷人家的孩子存在灵修天赋,可是查阅族谱,往上推数,他们绝大部分的祖上都曾有过灵法师的历史,所以敢冒险一搏,横空出现的灵修天才,鲜有见闻。而你身世不可考,却倾尽所有参加灵法师考核,资质又很平凡,很是奇怪。所以,我暗中使人检查过你的来历,确定是普通孩子无疑,可是我仍希望你自己解释下身世,看是否有什么遗漏之处。”
萧子瑜从未听过这番道理,惊诧极了。他本是谨慎之人,觉得在没得到确切答案前不宜张扬,又觉得父母的身份不难寻找,想和师父混熟些,打听清楚再公开。如今被周长老当众逼问,慌乱下,他再次失去对判断的自信,不敢再藏着掖着,大声交待:“我爹娘都是天门宗的灵法师,所以,我也是有灵法师血统的!”
“天门宗的待遇没那么差,灵法师也收入不菲,就算你父母因公牺牲,他们留下的孩子也会由天门宗抚养,断不会让你流落乡下过着困苦的生活。”周长老笑了起来,他摇着头问,“你的父母叫什么名字?”
萧子瑜大声答:“我父亲是萧云帆,是萧家村人,我的母亲是叶紫藤。”
全场陷入一片寂寞,年长的灵法师面面相觑。
最后是周长老摇头道:“天门宗,没有叫萧云帆和叶紫藤的灵法师。”
“怎么会?”萧子瑜整个人都傻了,他在母老虎的信件中确认过,他父母就是在天门宗修行的。待成了天门宗学徒后,他是多么高兴能在父母曾待过的地方学习,呼吸着父母曾呼吸过的空气。可是周长老的话将所有一切都否决了。
他不愿接受,小心翼翼地问:“天门宗学徒那么多,或许我爹娘不怎么出色,让长老您忘记了?”
周长老肯定地回答:“无论活着的,还是死去的,我绝不会忘记天门宗每个灵法师和学徒的名字。”
萧子瑜愣愣地看着周长老,怎么也不愿相信。
村人的恶言恶语再次出现在耳边,童年的阴影也再次浮现。
“你爹是个骗子,你娘是个来路不明的贱女人。”
“你就是个有爹生没娘教的贱孩子!”
萧子瑜被真相击溃了,他不停地喃喃道:“不可能,是村人们在撒谎,我爹是好人,他不是骗子,他是灵法师。”“对了,”他猛地想起一事,再次期待地问,“我娘是红城叶家的人,红城叶家是灵修世家,定会……”
“我从未听说红城叶家有叫叶紫藤的女人,又是欺世盗名之徒吧。”人群中传来个冷冷的声音,有少女缓步走来。她的容貌只能用倾国倾城来形容,纵使脸上布满冰霜,依旧像在冰雪中翱翔的白孔雀,明艳不可方物。她极其不屑地看着萧子瑜,仿佛在看什么垃圾:“我们红城叶家的名声,不是随便一个姓叶的女人就能攀附上的,就凭你这种蠢货,也想做我表弟?”
这是红城叶家嫡出的大小姐叶云华,她有天生的自信,天生的傲慢。
她的傲慢再次撕开了萧子瑜不自信的心。
天才的父亲,聪慧的母亲,美好的期盼被一点点剥落。
老糊涂安慰道:“或许你弄错了,其实周老头也是胡说,出身算什么东西?说不准萧小子祖上有隐藏的灵法师,比如曾祖母,曾曾曾祖母什么的。”
“我不信!”萧子瑜的世界在渐渐崩溃,他不愿面对这样残酷的现实,他对着在天门宗唯一和他亲近的灵法师哀求道,“师父,你在天门宗的资历最长,你定是知道的。我爹娘是不是天门宗的灵法师?师父,你好好想想……”
老糊涂挠挠头,看着自己酒葫芦,为难道:“我醉生梦死,哪里记得了那么多名字?”
“对!定是你们忘记了!”萧子瑜猛地站起身,如愤怒的狮子般推开所有人,带着泪水,疯狂朝一个方向跑去,“你们都是骗我的!我要自己去找!”
“你去哪里?!”吴先生在后面追问。
“随他吧,”周长老拦住了要追逐的众人,看了眼他前去的方向,低声吩咐严先生,“你派人将花浅和萧子瑜的来龙去脉再仔细查一查,查查花家是否有人幸存,若是没有,便找花家的故交好友,定有见过花浅的人,另外再查查萧子瑜的父亲究竟是谁。”
【贰】
“萧,萧,萧,萧仙儿,不对,萧大圣,也不对……”
萧子瑜在周长老的批准下,经过守卫审查,再次进入了天门宗正殿。这里面有五百二十三块黑曜石,或崭新,或古老,每块都刻着数十个灵法师的名字及他们的法器名称,萧子瑜相信记忆可以作假,记录不能作假。他睁大双眼,在这些记录的石碑上,一个字一个字地寻找父母的名字。他忽然觉得自己认得的字很少,似乎忘了“云帆”和“紫藤”怎么写,明明石碑上有那么多字,他竟怎么找也找不到能组合起来的六个字,这肯定是没学问的错。
“没有。”优美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萧子瑜抬起酸痛的脖子,他发现红衣不知何时从玉坠里飘了出来,正飞来飞去,兴致盎然地研究这些黑曜石石碑,时不时小声嘀咕:“哎呀,这个叫夏建成的我认识,他光顾过……嗯,是个挺色的大叔,脑袋秃了一大块,还有兔儿牙,小气吝啬,喜欢动手动脚,恶心死了,活该死得早!哎呀,这个叫张桀的我也认识,爱吹嘘的家伙,出手倒大方,原来他不是二十九,而是三十九岁。呸!我就说他脸上怎么那么多皱纹,还骗我们说是灵法师征战四方,劳累过度,导致年少老成。清暖还信了他的邪,和我吵架,哼,还是我判断得准……”
萧子瑜一直很好奇自家法器生前是什么人。
可是现在的他已无力询问了,他第三次从头翻阅起石碑上的姓名来。
一只没有血色的手挡在他的眼前。
红衣飘到了他的身边,劝道:“死心吧。”
萧子瑜倔强道:“那么多名字,或许我眼花看漏了。”
红衣沉默片刻,摇头道:“我读书一目十行,过目不忘。我已将石碑查了一次,姓萧的男子共二十四人,其中二十人皆是百年前作古的人物,剩下四人中,超过五十岁的两人,与你父亲年龄不合。剩余两人,一人出身塞外,一人出身南方,皆与你父亲差距甚远。至于红城叶家,不分宗族旁支,灵修女子共七十二人,符合你母亲年龄的有五人,无一人名紫藤。无论你看多少次,结果都不会变的。”
萧子瑜死死抓着石碑不说话,任凭眼泪缓缓滑过眼角。
他不相信父母是村民们口中的骗子,丢下他,卷了东西,在逃跑的路上死了。
“至少,我父母是爱我的吧?”萧子瑜都不愿相信这个说法,如今事实摆在眼前,他不得不信,他抬起满是泪痕的脸,问红衣,“我从小相信自己父母是灵法师,是大英雄。他们要为苍生而战,迫于无奈才将我抛下……他们或许是受伤了,或许是失踪了,或许是牺牲了,总有一天,他们会回来,将自己的丰功伟绩骄傲地告诉我……我是灵法师的孩子,英雄的孩子,那些诋毁爹娘的人都会道歉。我每晚都是这样告诉自己的,我以为自己走上灵法师之路,同样为苍生而战,就能向所有人证明我爹娘不是骗子。可是,如果他们真的不是灵法师,为什么欺骗村里人,为什么要抛下我……”
“未必,或许这世上绝大部分的父母都爱孩子,前提是他们先得有一颗人类的心。可是,有些连人都不配做的垃圾,怎配做父母?孩子对他们而言,只是利用和掌控的工具,只要有利可图,随时可以舍弃、出卖。”红衣轻轻将萧子瑜拥入怀中,若还在为人时,他定会给予这个同样被父母遗弃、伤害的孩子一点温暖,可惜化为鬼魂之器后,他的身体和心都变得冰冷如铁,感受不到任何的怜悯和同情。听着孩子绝望的问题,他的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用最温柔的声音,吐着最冰冷的话语,一点点撕裂孩子天真的心,“你只见过父慈子孝,你只羡慕天伦之乐。可是你见过被赌鬼父亲卖去青楼的女儿吗?她孝顺懂事,哭着求着,可惜骨肉亲情抵不过二十两银子的赌资;你见过被母亲送去换亲的女孩吗?她青春健康,温柔贤淑,为了给无耻下流的弟弟换妻,被迫嫁给一个疯子;你见过被贫穷父亲丢进山里喂狼的孩子吗?你见过因为怨恨丈夫而摔死自己儿子的母亲吗?你见过易子而食吗?你见过为攀附权贵,将亲生儿子送去做玩物的母亲吗?!傻孩子,这世间没你想象中的美好,禽兽尚不食子,人类之恶,更甚禽兽。你见过的太少,懂的也太少了!”
萧子瑜无力地靠在红衣肩上,听着他愤怒的剖析,静静地流着泪。
红衣想起女神给他的交代,安慰道:“就算没有父母,你还有我。法器和主人才是真正相依相伴、永远不会背叛的亲人。”
“是的,我还有你。”萧子瑜忽然想起一事,抬起头不死心地说,“父亲寄回来的书信上并没有清晰说明门派,母老虎不懂灵修界的事情,只是说衣服很像天门宗的学徒制服,或许是她弄错了。我父亲不是天门宗的学徒,而是其他灵法门派的学徒,我母亲可能也弄错了,她不是红城叶家的人,而且其他叶家的……”
红衣劝说:“你的希望越大,失望更大。”
萧子瑜使劲地摇头,他的眼睛再次亮晶起来,激动地说:“我真蠢!我有证据!可以证明我父母是灵法师!”
红衣问:“证据是什么?”
萧子瑜只回答了一个字:“你!”
红衣惊诧:“我?”
萧子瑜从怀里掏出玉坠,血红的玉石上缠着紫色藤花,在银色链子上散发着柔润的光泽。红衣瞬间明白了,他们执着地寻找石碑来证明,却忽略了眼前的真相。萧子瑜父亲送的玉坠,上面刻着母亲紫藤的名字,足以证明是两人所有。而且玉坠的形态极其低调,若非灵法师,很难辨别出这是法器。
灭灵·红衣的存在,就是萧云帆和叶紫藤在灵法界存在的最好证明,也可以证明萧子瑜有灵法师的血统。或许他的父母不是天门宗的人,或许他们不怎么出名,或许他们不怎么出色,可他们依旧是灵法师,萧子瑜由衷地相信着这个推断。他决定找机会回萧家村,再寻母老虎问个明白。
少年的心里再次燃起了希望的火苗。
他不再流泪。
【叁】
花浅倚在九曲回廊,天空再次下起细雨,雨点随风飘在她的发上、身上。
空中飘来一团艳丽的红色云雾,是绝色美人浮在空中,用苍白的手撑开红色油伞,轻轻笼在她的头上,挡住斜风细雨,温柔道:“主人,人类的躯体柔弱,夜寒风大,小心着凉。”
花浅意识到身体湿冷,往回廊内走了两步,问红衣:“他还好吗?”
红衣将正殿里发生的事情详细描述了一番:“他略伤心了一会,很快就好了。”
花浅“嗯”了一声,良久方道:“你的任务是照顾好他,不能有半点损伤。”
“是。”红衣回答得很简洁,也很坚定。他虽不明白女神派他保护萧子瑜的用意,可是他从不提出任何疑问。他越是明白苍琼女神的残忍无情和利益至上,就越是明白萧子瑜身上有泼天好处,这样的好处是绝不会透露的,所以绝不能问,只能自行寻找。
花浅沉默许久,忽然问红衣:“动乱之夜,你察觉了什么?”
红衣犹豫片刻,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主人,或许有人察觉了你的身份。”
“是的。”过了很久,花浅苦笑着答,“杀死沈静的人对我有怀疑,才会用我的模样出现在萧子瑜面前。他知道我不在寝室,也知道我撒了谎,可是獬豸并没有识别出我的谎话,这证明了我是神魔之尊或十恶不赦之徒,再结合时间和其他资料对比,便可算出我的真实身份。那么简单的圈套,我却不得不踏进去。”她倚着回廊影壁叹息,“我知道能被天界委任看守封印的天门宗绝不简单。如今看来,这小小门派的秘密比我想象的更多、更深,如今只能靠自己一一查探,若军师在此就好了。”在魔族,她武勇无双,喜欢用强硬姿态对敌,可是在阴谋策略方面,她不如军师。军师忠心耿耿,为她出谋划策,解决了许多麻烦。当时她经常嫌弃军师不够武勇,嘲笑他思虑过度的性子,鄙夷他对自己的感情,如今最需要的却不是能征善战的将军们,而是他。
花浅不害怕任何正面冲突,这种躲在暗处玩弄手段的家伙却让她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