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遍又一遍地悄悄描述着未来的图画,梦里总有家乡。
经常有贵客一掷千金找戏子相陪,红衣和青暖都喜欢接待远方来的贵客,尤其爱听他们故乡的风情轶事,然后从这些故事里一点点和自己残留的家乡印象对照起来,偷偷寻找答案。
家乡饮食偏甜腻,河畔有杨柳,年年赛龙舟,八年前的龙舟胜者是个特别丑的老男人,举行法会的神庙很大,里面有许多神仙鬼怪的雕像,龙舟会上有大户人家丢失孩子……记忆里的无数碎片终于拼成了答案,指向岐城。
他们调查好线路,研究好伪装,重金买通了帮手。
在一个有雾的清晨,红衣和清暖双双逃离戏馆,奔往岐城,奔向自由。
避开追捕,他们陆路转水路,水路转陆路,再陆路转水路,好不容易甩掉了追兵。
万株柳,岐城近,小船荡漾在水波上,朝思暮想的故乡就在眼前。
红衣不由紧紧按住跳跃不已的心脏,害怕起来。戏馆的多年女装训练,强迫他养成了许多不好的习惯和姿态,总是努力改变,举止还是比较偏女气,他没有自信还能回到从前。
清暖握住他的手,肯定地说:“放心吧,天下没有不爱孩子的父母。”
红衣略略放松,笑道:“是啊,我娘很疼我的,她从小就重金教导我,还亲手给我做过杏花糕,我娘做的杏花糕可好吃了,我请你吃……”
【陆】
错了,一切都错了。
父亲听说自己儿子回来,起初是有些高兴,待看见他的容貌,先是惊艳,再是惊愕,最后陷入了长长的迟疑。他的哥哥弟弟高声嘲笑,不停问他在戏馆的经历如何,又问他哪个客人最是温柔体贴,哪个客人最是出手大方。他的母亲又有了一儿一女,她看见这个落难多年的儿子,眼里竟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嫌恶,她吩咐人将他安排去最偏僻的同秋院,不再理会,任凭兄弟对他肆无忌惮地羞辱,随便仆人对他冷嘲热讽。
他们说,聂家没有这样不要脸的儿子,长得和女人似的。
他们说,你在被拐进戏馆的那天就应该去死,至少不应该回来,为家族蒙羞。
他们说,聂家的嫡长子早就死了。
他们说,你要离其他的少爷小姐们远些,千万别把外面带来坏习惯沾染给他们。
风言风语,字字句句,如刀似剑,捅得心窝直流血。
可是,他们总归是逃出了地狱。
红衣得知清暖死讯的时候,是夜里子时。他的身体从兄长所在的浣花院里用破席抬了出来,他咽喉处扎着根金簪子,眼睛睁得很大,鲜血染红了青色衣衫,滴在青石路上,就像无声的泣诉。红衣几乎疯了,他不顾拦阻,冲去浣花院里质问庶兄究竟出了什么事。
庶兄推卸:“我也不知他为何要自尽,莫名其妙就自己扎了喉咙,或许是想不开。”
红衣的咆哮几乎撕裂了嗓子:“清暖不可能自杀的!我们在那种地方都活了下来,他一直鼓励我不要死,他还要找父母,他不会随便去死的!你说!你对他做了什么?”
庶兄漫不经心道:“不过是想让他陪我唱几个小曲罢了,谁知道他气性那么大。”
红衣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哥哥。
“不过是个戏子,又不是没陪过客人,装什么贞洁?”庶兄露出了嫌恶的神色,“不过是个肮脏的货色,爷也是看他还有几分姿色愿意抬举他,谁知他那么不识抬举?败了爷的兴致。”
原来,在自己亲哥哥的眼里,他们是那样的肮脏不堪。
原来,就算离开了戏馆,回到家中,他们也无法摆脱噩梦般的命运。
红衣猛地明白了清暖为什么要死。
哀莫大于心死,杀死他的不是命运,是绝望。他们从地狱里逃脱,却逃不过人心的邪恶。
天空下起淅沥沥的雨,红衣缓缓瘫坐在地,他抱着最好的朋友,雨水洗去血迹,清暖的身子也渐渐冰冷,最后的气息亦荡然无存,红衣对着天,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问:“为什么?!为什么命运无法改变!为什么!老天从未长过眼!”
他不该回家的,是他害死了好朋友。
悔已晚,清暖已逝,世间对他最好的人已经离开了。
母亲不过将庶兄责骂了一顿,命他禁足两个月,却是雷声大雨点小。
红衣混混沌沌地活着,如行尸走肉,直到在后花园里被安王看上的那天。
安王性格残暴,刚愎自用,颇受圣宠,唯有一个癖好是玩戏子。他来聂家做客时,不经意间看了眼红衣容貌,惊为天人,向聂父求人。安王炙手可热,聂父正巴结着他要升迁,略一犹豫,便应了。只道是让红衣过去煎熬几年,回来再去乡下买田置地。母亲对此不闻不问,专心哄着她的宝贝幺儿。
红衣听到这个消息后,彻底崩溃了。
他千辛万苦逃回家,却被转手送出。是不是天底下,真有不爱孩子的父母?
母亲咬牙切齿:“安王是咱们得罪得起的吗?他说若是你不去他府上,便让你兄弟好看,我想起这事就担惊受怕,天天晚上都睡不着,哭得和泪人儿似的。你离开那么多年也没尽孝,如今难得你帮得上忙,怎就如此狠心?!”
父亲痛哭流涕:“反正你都在戏馆呆了那么多年,早也该习惯这种事了,安王爷也不是什么专情的家伙,咬咬牙就过去了。爹就求求你,帮帮我吧,这是你爹一辈子的心愿,以后爹会好好补偿你的。”
哈哈哈哈,这就是他的好爹娘。
他们要用他的鲜血,为自己铺出一条富贵荣华的大道。
红衣在相姑馆里没有心碎,可是他回到家后,心整个都碎了。
他只以为何姑把持的戏馆是地狱,却不知天下无处不是地狱。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恨,足以焚烧一切的恨。他要用怨恨把整个家都烧掉,把所有人都杀掉。可是,他是那么的弱小无力。
红衣抱着清暖的瑶琴,流着泪,一遍又一遍祈求。
他要强大,他要有毁灭一切的力量。
苍琼女神……
求求你,请收下我的灵魂,给我复仇的力量。
恶魔终于听见了他的祈求,实现了他的愿望。
女神将他拥入怀中,给予最温柔的安慰。
弹指之间,聂府燃起熊熊大火,所有人都睡得昏昏沉沉,无人察觉,直至熊熊烈焰燃起,所有生命此时已不能逃脱。
在火海中,苍琼带着红衣漫步,火势越烧越大,房屋倒塌,大树枯萎,灰烬化作黑色的蝴蝶飞满天空,如地狱里的美景,她欢喜地问:“你喜欢这样景色吗?”
“我喜欢。”红衣听见了父亲的哀求,母亲的谩骂,兄弟姐妹们绝望的哭声,仆役丫鬟们痛苦的嘶叫,他平生第一次看见了他们绝望的目光,听见了他们衷心的忏悔。
“书儿,爹错了,爹再不将你送人了。”
“你这个弑父杀母,畜生不如的家伙!你就该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二弟,我错了,我不该强迫清暖的,我真的后悔了,求求你饶了我吧。”
“哥哥,我是你嫡亲的妹妹啊,你就放过我吧。”
“你会遭报应的!”
“报应?”在哀求声中,红衣轻轻地笑了,他笑得极明艳,仿佛听到什么最让人开心的事情,“我不在乎报应。”为了这场畅快淋漓的复仇,他已向恶魔付出了代价,他将落入比地狱更可怕的深渊,可是他不后悔。
在苍琼的示意中,红衣慢慢地步入火海,任火焰席卷全身。他的嘴角却挂着愉快的笑:“原来杀人是那么愉快的事情,原来复仇的滋味是那么动人,为何我以前没发现呢?我想要更多的血,更多的恨,哈哈哈!我爱上了杀戮的滋味,让报应来得更激烈些吧!哈哈!让天打雷劈来得更剧烈些吧,老天在上,我红衣不需好死!”
烈火焚身,红衣的身躯灰飞烟灭,魂魄却凝聚成血色的光球,飘入女神手心,然后被融入一枚小小的白色玉坠中。
褪去名为人类的外壳,他已化作真正的恶魔。
这是地狱的女神制作出来的真正鬼器。
赞美苍琼,你将是我唯一的主人。
【柒】
明日便要启程往天门宗,据说山上生活艰苦,难得再见父母,所以小学徒们都抓紧时间出门,抱着父母哭的哭,买东西的买东西。再加上大部分学徒没有看见惨烈的打斗场景,在先生们刻意的轻描淡写下,倒将昨日妖魔入侵的恐惧冲淡了不少。
吴先生唯恐再出事故,三申五令,要求新学徒出门要有高级学徒带队,必须三人成行,不允许去偏僻地段,天黑前必须回来。萧子瑜便去求了祝明师兄,让他带自己和花浅去买生活用品。
祝明是个好好先生,一口应下。
陈可可听说马上要回天门宗,不顾自己腿伤,坚决要求同行购物。
萧子瑜开心地把天门宗的袍子穿上,花浅替他将宽大的部分东折折,西塞塞,整理出来的效果也颇有儒雅气息,就像读书人,萧子瑜兴高采烈地在铜镜前整好衣襟,将头发整齐束起,然后问在墙角画圈圈的冰蟒:“看着像灵法师吗?”
冰蟒对主人帮这种家伙穿衣感到羡慕嫉妒恨,心里默默祈祷他走路被马车撞、下楼梯摔个七八十阶,吃饭噎死,喝水呛死,看大姑娘小媳妇的裙子被耳光抽死……忽然发现主人在瞪自己,想起她就是诅咒之神,赶紧灭了心思,委屈点头,变回原形爬回主人腕间。
四人愉快出行。
陈可可喜欢逛街,来岐城半月,已将大街小巷走得极熟。
在她的带队下,大家去尝了酒酿丸子,去酒楼吃了贵妃鸡,陈可可还买了许多绢花、首饰、脂粉和衣料,又怂恿花浅一起买,花浅虽看不上这些小东西,却看周围女孩子都买得疯狂,觉得自己要伪装得更贴近人类女孩些,便跟着买,顺便给萧子瑜也买了许多生活用品。
祝明是好人,主动给陈可可提包裹,大包小包挂了满身。
萧子瑜也想效仿,奈何人小体弱,提不了太多重物。
花浅弹指,再次召唤冰蟒。
可怜魔界第一法器手里提满大包小包,心酸之处,难以言表。
祝明说岐城符纸和制符用品都比其他地方便宜,陈可可闹着要去采购,祝明便带大家去专卖灵法师用品的灵雀巷买东西,花浅想找绣娘给玉坠打络子,萧子瑜也想看看能不能碰到合适的法器,也跟着去逛。
灵雀巷位于城西,略偏僻,旁边是倚红院,那是岐城最有格调的青楼,房屋极大,里面庭院深深,杨柳依依,据说里面的姑娘都精通琴棋书画,有大家闺秀的品格,只招待最上等的达官贵人,门口车马如龙。花浅见惯大场面,视之无物,祝明和萧子瑜都害羞低头而过,陈可可倒是好奇地往里面张望了两眼,什么也没看到,却被自家法器训斥了好几句。
灵雀巷里有五六家灵法师店铺,规模不小,里面挤满了人,许多聪明的灵法师商铺趁着考核之机,大打折扣,店伙计们吆喝不断。
“上好符纸,三十两一刀!经济实惠!”
“最新进货的白纸鸾,妙大师手笔!三米长!五米宽,日行千里!只要两千两银子,还送全套控制绳索和坐垫!都是上好缎子做的,值两百两。”
“白纸鸾是大众货,我家的红纸鸾个头小巧,速度更快,骑出去绝对帅气,一分钱一分货!那位小灵法师兄弟,快来看看哟!”
“水晶石甩货,一两银子一颗,错过这村就没下站了!”
……
萧子瑜看了东边看西边,眼珠子都快不够用了,他觉得样样新奇,样样新鲜,双脚仿佛扎根在地上,挪不动了。
祝明是来这里买过东西的,很熟悉店铺,他叮嘱萧子瑜不要乱跑,待会在巷口集合,然后带着陈可可直奔便宜的目标而去,很快就不见了影子。花浅四处问人,找了个手巧的小姑娘,挑了个花式繁复漂亮的络子,站在旁边等她打。
萧子瑜陪着等了半晌,忽然发现在巷子角落还有家不怎么起眼的店铺,挂着小小的“通天斋”木匾,门可罗雀,冷冷清清,便想跑去看看。花浅见这家店在她视线范围,命冰蟒陪着去。
萧子瑜在门口招呼了几句,见没人应答,于是自行走入。
通天斋里没有客人,掌柜正和店伙计在没精打采地聊天,看见个小孩进门立刻想赶,待看见天门宗的服饰,态度立即好转些许,待看见跟在后面进来的冰蟒,态度更是好上加好,集体围过来,殷勤地问要什么。最后是掌柜狠狠给同伴几个刀子眼,痛斥几句,亲自揽下了招待萧子瑜的活儿。
萧子瑜看着周围看不懂的东西,摸摸荷包壮胆:“我想看看。”
掌柜:“客官你来得好,咱们通天斋什么都有,上等的符纸不过六十两一刀,质地比外头那甩卖的便宜货好多了,还有鬼藤粉、朱雀砂,也有法器用的金水和灵石,价钱最是实惠,不知灵法师要什么?”
萧子瑜迟疑道:“我想看看法器。”
掌柜困惑地看了眼冰蟒,他也认得出这是上品法器,不由迟疑:“这是?”
萧子瑜以为他误会自己要换法器,赶紧否认:“这是我朋友的法器,陪我出来为主人买东西而已,我想要一件适合自己用的法器。”
旁边小伙计凑上来道:“这客人我看面熟。”
掌柜再次将萧子瑜认真打量了番,拍着大腿道:“这不是前两天天门宗收下的奇怪学徒吗?哎,我原本还想压他通过考核,一赔六十啊!有史以来最高的赔率。可惜我那婆娘没见识,死活不依,真是亏本亏大,白花花的银子啊……”他哀嚎许久,再次拍拍大腿道,“你这资质倒也怪异,不过有前途,来我们这店里却来得合适,”他颤巍巍地爬上百宝阁,拭去角落的灰尘,翻了半晌抽屉,终于找出个破旧木盒来,示意萧子瑜过去,打开木盒。
木盒里躺着支古旧的笔,笔上雕龙刻凤,不知什么兽毛做的笔尖,款式颇为典雅,似乎散发出阵阵不同寻常的气息。
萧子瑜问:“这是什么法器?怎么卖?可否拿出来看看?”
“什么拿?!你这灵法师刚入行,不懂规矩,”掌柜大怒呵斥,“法器能用买吗?法器只能用请。”
话毕,他对法器拜了三拜,念叨着:“子墨大人见谅,待小的请您与灵法师相见。”然后用红色丝绸包裹着笔身,小心翼翼地将笔拿出来,介绍,“此法名为百灵笔·子墨,附魔为清香荷花,妙笔生花能活万物,画出的百灵能唱歌,画出的老牛能耕田,还能画千军万马冲锋陷阵,乃天下无双的法器,更妙的是此笔在通灵方面需要的力量很小,最适合萧兄弟使用。”
萧子瑜听着有些意动,问:“价值几何?”
掌柜更怒:“此等宝物怎能用钱来侮辱?我老牛在这里经营灵法之物二十余年,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宝物只卖有缘人,若是小兄弟和它无缘,万两黄金不卖。”
萧子瑜听他说得严肃,只好小心接过掌柜手上的笔。
笔急切地在他的掌心微微滚动了一下,他不解地问掌柜。
“恭喜恭喜,”掌柜喜上眉梢,“此笔与小兄弟有缘,它喜欢你啊。你和子墨是珠联璧合,以后定能成为最强的灵法师。”
萧子瑜开心地问:“那……我该给多少钱?”
掌柜含笑道:“既然小兄弟和它有缘,老牛也不好多要,随便千把两银子就算了。”
萧子瑜的笑容僵在脸上:“我……我没那么多钱。”
掌柜迟疑片刻,继续笑得像菩萨:“看在你还是小孩子的份,就卖你八百两吧,虽然是极品法器,要是早几年,大爷直接白送给你,可惜我家儿子也做了灵法师,处处都是用银子的地方,大爷也是没办法,生活逼人啊。”
萧子瑜看向冰蟒求助。
冰蟒毫不犹豫地扭过头去,就当什么都看不见。
萧子瑜只好硬着头皮对掌柜说:“我没那么多……”
掌柜脸色都变了:“这可是极品法器!”
萧子瑜忽然想起花浅说过将赌赢的银子分他一半,陈可可也答应借几百两银子给他,而且祝明说过灵法师赚钱的门路多,待入了天门宗成为灵法师学徒后,只要勤快肯干,几百两银子不在话下,便咬着牙问:“六百两,我大概还能凑到,再多真的没有了。”
掌柜思前想后许久,让他留下十两银子定金,终于应了。
萧子瑜先找花浅,花浅说还要稍微等等,他又去寻陈可可和祝明,正好他俩买完东西。陈可可是个说话算话的爽快人,她听说萧子瑜寻到了合适的法器,二话不说,拖起祝明就跑。
待来到通天斋时,他们看见莫珍带着几个猪朋狗友,搂着个美人儿正在通天斋内,翻来覆去地看那支笔,掌柜正巴结着给他做介绍:“这笔通灵力不需太强,正是难得的法器。”
莫珍旁边的美人儿在扭着腰撒娇:“珍大爷,你就送我个法器做念想嘛,姊妹们也会羡慕我的。嘻嘻,没通灵之力有什么大不了嘛?人家看见这法器就想起去天门宗修行的珍大爷,每日放在枕下睡觉,梦里也能见到珍大爷,好不好嘛?”
好端端的法器,变成青楼女子炫耀的摆设,实在糟蹋。
萧子瑜赶紧上前拦下,对掌柜道:“我带了六百两来,这法器我要了。”
莫珍看见是自己讨厌的家伙,眼皮都不抬道:“我出一千两。”然后勾勾美人儿的下巴,“正好凑个千金买笑。”美人在他怀里笑得花枝乱颤。
掌柜笑得如老树开花:“莫大爷真是豪迈……”
萧子瑜赶紧道:“我付了定金。”
莫珍鄙视地说了句,然后对掌柜道:“双倍赔这穷小子。”
掌柜赶紧拿出二十两银子塞给萧子瑜:“快走吧,法器卖给莫大爷了。”
萧子瑜愤怒至极:“你不是说这法器只卖有缘人吗?怎能出尔反尔?他买去不过是给人当摆设玩,怎比得我正经修行?”
掌柜掏掏耳朵:“哎,孩子,你约莫记错了吧?咱们做生意,哪有跟钱过不去的?”
莫珍嘲笑道:“刚刚是刚刚,现在是现在,什么都会变的,傻小子懂不懂?”
陈可可贵为县主,虽然在家不怎么受重视,但也算千金贵族,怎受得如此小人侮辱?她在后面听得勃然大怒,顾不得祝明拉扯,冲上前道:“不过是一千两罢了!当姐姐没钱吗?!萧子瑜!咱们也出了!多出来的算师姐送你的!”
莫珍对陈可可打量了好几番,慢悠悠道:“看在师姐可爱的份上,我出一千二百两。”
陈可可几乎咆哮起来了:“我出一千五百两!”
莫珍毫不犹豫:“我出两千两。”
此时,花浅发现这边吵闹,匆忙赶了过来,直问:“怎么了?”
莫珍看见美人来了,心花怒放,赶紧讨好道:“若是浅姑娘有兴趣,只要陪我喝杯酒,这把法器就是相让也无妨。”气得他身旁的青楼女子直瞪花浅,急得老板直跺脚,连声道:“使不得,咱们做生意最是诚信。”
花浅莫名其妙,好不容易弄明白事情来龙去脉,果断对萧子瑜道:“算了,我们不要了。”
“怎么不要!姐姐看不得他那嚣张,姐姐出两,呜,祝明放手……”陈可可看见自家懂事乖巧好师妹被调戏,瞬间怒了,却被祝明捂着嘴,拖了下去,祝明尴尬地朝众人点点头道,“算了,咱们没那么多钱不买了,”回头低声训斥陈可可,“和那土财主斗什么气?你又想被师父罚跪佛堂吗?”
萧子瑜也劝:“师姐,算了,谢谢你的好意,我不买了。”
陈可可继续咆哮:“姐姐就看不惯那小子的张狂样!”
祝明低声劝:“咱们回去再说,你何须为这点小事斗气?待他入了门派再收拾也不迟。”
大家左劝右劝,好不容易才把陈可可的愤怒安抚下来。萧子瑜想到那明珠暗投的法器,不免有些黯然,花浅低声安慰他。
托盘上的法器微微动了下,似有不甘,却无力抗争。
很快,掌柜已将法器包好递给莫珍。
莫珍早就把天门宗录取的女孩们看遍了,以花浅最美,可是花浅却不理自己,只围着萧子瑜那癞蛤蟆打转,还在低声细语不知说什么。他越看越怒,不由起了戏弄之心,在后头叫住他们:“看你那么想要这法器,爷也不是不能让给你,只要你在地上磕三个头,叫我一声爷爷,我便发发慈悲,将这法器让给你又如何?”
陈可可听得气急败坏,立即抽出焰断和冰裂,要收拾这不知死活的小子。
祝明几乎是含着泪,扑着把她压下:“师妹,这是大街,你别胡闹了。吴先生最讨厌徒弟在街上打架,更何况这里还是青楼门口,你想回去被教训吗?”
焰断倒是跃跃欲试:“揍就揍!我看这小子贼眉鼠眼不是好东西!”
冰裂冷冷道:“主人,咱们兄弟打架的破坏性比较大,要是把这家店都掀了,你赔不起钱别让咱们兄弟做苦力,因为打架闹事被师父罚跪罚不准吃饭,也别让我们再去给你偷吃的。”
陈可可怒道:“赔不起就把你们卖了!”
焰断:“没良心,我怎么就跟了你这无情无义无理取闹的主人?”
冰裂:“那么多年,主人的身材没长进,无耻的程度倒是与日俱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