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女儿,只是想一想,他的眉眼和心里都充满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2014快乐!


眼中

孙家老宅离幼儿园不算很远,旧城区人多巷子多,蒋凤麟是徒步而去的,街区两旁的绿化做得好,走在树荫下还算凉快。
他也没顾得上欣赏,一门心思往幼儿园赶,没想到却在要转进巷子的刹那,听到有人大大的一声“叔叔”。他抬眼看去,当下心都要跳出来,巷子口一辆女式摩托车上坐着一男一女,女的三十来岁,抓抱着一个哭得声嘶力竭的女孩儿,许是抓得紧,女孩儿的脸已经涨得通红。
竟然是琪琪!
蒋凤麟动作比脑子更快,手里的玩偶一扔,直接就用身体挡住摩托车的去路,好在巷子窄,让他们的车速快不起来,摩托车生生就被拦下来。
驾驶的男人瘦骨嶙峋,两眼浑浊,被蒋凤麟一拦就慌了,张口骂骂咧咧:“哪儿来的睁眼瞎?赶紧给老子闪开,不然撞死了可没得赔!”却不是上海本地口音。
那女的在后头催促:“别废话,赶紧地走!”一听就是做贼心虚。
蒋凤麟眼睛瞪大,孩子的哭声把他整颗心都哭碎了,哪里不知这两人打的什么坏主意,分明就是拐带孩子的畜生!
他狠厉地眯起眼,一句话也没搭理,伸手就去拉孩子,压着怒气哄着琪琪:“琪琪乖,来叔叔这里!”想要把小丫头从女贩子的手里夺回来。
女人一听他的话就知道坏了,这是遇上孩子的熟人了,稍一愣神就松了手,让蒋凤麟有机可乘抱上了孩子的胳膊。
男人似乎别有所图,不甘心到手的鸭子飞了,还想再抢回来,还从兜里掏出了一把小刀。
蒋凤麟把孩子搂在怀里,还没能松口气,见到凶器的利刃下意识就闪躲,还得分神不能再次吓到琪琪,一直捂着她的眼睛,这倒让男人得了手,蒋凤麟的左臂上的衬衣被划了长长的一刀,马上就染了红。
好在蒋凤麟也是练过手的,忍着疼的同时,伸脚狠狠一踹摩托车,让那坏心的二人重心不稳连人带车倒在一侧,又是在巷子上,动静一大,住在周边的,路过的都上前围观,那男的倒是想逃跑,马上被一个背挎包的小伙子给堵了。
前后不过是两三分钟的事情。
要不是他刚好路过,孩子被拐走了……后果不堪设想。
蒋凤麟呼了口气,开口道:“谢谢各位,这两人想抢孩子,我刚好认识孩子的妈妈。请大家帮忙报警,孩子叫美琪,在前头的幼儿园上学的,拜托了。”他请路人帮忙。
因为琪琪一直抓着他的衣襟哭,一脸惊慌,他不敢撒手,可左臂上传来的疼又哧哧叫嚣着,要不是意志力好早就软倒了。
只听他一直轻声细语地在哄着孩子,全然不似制歹徒时的凶狠。
“琪琪乖,妈妈很快就来了,别怕啊!”蒋凤麟温声细语地搂着孩子念着,没受伤的手笨拙地拍她的背安抚。
那充满磁性和宠爱的声音,有让人心安的力量,孩子渐渐消停了,只是扁着嘴还是害怕地抓着蒋凤麟不放。
有热心的阿姨让蒋凤麟先处理伤口,毕竟那道长长的血痕太过触目惊心了。
蒋凤麟却摇了摇头,抱着孩子不肯松手。
不到十分钟,警察同志就到了,跟着他们来的还有幼儿园的园长、老师还有家长,都是满眼急切,显然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
蒋凤麟一眼就看见了连翘,满脸失魂落魄哭得跟泪人似的,他的心更疼了。
似乎是有感应,攀着蒋凤麟手臂的琪琪瞧见了妈妈,刚安静下来又开始闹腾,扭着小身板带着哭音喊:“妈妈,我要妈妈……”
蒋凤麟下意识松了手,还没反应过来,小丫头就踉踉跄跄地跑到母亲的怀里。
巷子里光线不足,人又多,连翘本就心神俱裂,眼里心里只看得到孩子,哪里还注意到蒋凤麟。
她半蹲下身子,苍白着脸把孩子紧紧抱住,失而复得的感觉不知道怎么形容,知道孩子被掳走的那一刻,她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周围是什么人,跟她说了些什么都不知道了,她只要孩子平安。
“琪琪,琪琪……”她一边又一边地呢喃,抱着孩子又看又亲,又是笑又是哭的,旁人劝也劝不住。
什么都想不了,只想抱着孩子。
小美琪也是搂着妈妈大声哭,其实孩子分辨不了哪个是坏人,可是突然看不到妈妈,害怕就占据整个心头了。
“你别怕,小丫头没事呢。”突然有人出声安慰。
她缓了会儿神,抬头想跟对方说声谢谢,可不知道是这里的光线让人看花了眼,还是她自己昏了头。怎么会看到了不应该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连翘的呼吸骤然停止,眼睛也几次合上张开。
不是幻觉。
蒋凤麟苦笑:“翘翘,你看到我了,闭眼睛我也消失不了。快松松手,你抓疼孩子了。”
他觉得她的脸白得跟纸似的,又不忍心逼她。
而问清了事情经过,两个人贩子就让警察带回了派出所,本来还要请家长去做笔录的,被蒋凤麟拦了一下,不知道说些什么,警察就走了,周围的人也散了。
双重的突袭让连翘一下子无法适应,不管园长和老师说什么,她都没反应,只傻傻地看向蒋凤麟的方向。
他转过身,看见连翘在看着他,他也停下脚步,同样定定地凝着她。
巷子的光,是时间的桥,连接了他们彼此。
而他手上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害,同时划开了连翘尘封了的记忆。
记忆里有她全部的爱恋,在满心以为可以天长地久的时候,上天告诉她,现实是残酷的,她的卑微换不来幸福。
爱到一半,戛然而止,她前进不能,后退不是。
已然绝路。
久违的痛揭穿了伤口愈合的假象,一波一波强势地轰得连翘呼吸不能,她的大脑已经停止了思考,已经记不清有多少个夜晚因为这个男人哭干泪睡不着,也记不清,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怀里琪琪的小手挠着她的脖子,水汪汪的眼睛盯着地上,娇娇地嚷着:“妈妈,熊猫……”小丫头并不明白此时大人间的暗涌,看到地上有她喜欢的玩偶就要去拿。汪汪的一双大眼睛还红肿着,让大人的心软了又软。
稚嫩的声音提醒了连翘必须做出反应,她第一次忽略女儿的意愿,抱着孩子站了起来,似乎不预备和蒋凤麟说话,转身就走。
“琪琪妈妈,你看,琪琪的膝盖擦伤了,是不是先处理一下?”园长顿了顿又说,“这位先生也受了伤,我带你们到附近的社区医院吧,这次真得感谢你了,医药费都由幼儿园负担。”最清楚事发经过的幼儿园老师和警察一道回了派出所,留下园长善后,她把连翘急于离开的反应理解为太紧张了,可救了孩子的先生还在,怎么也得道声谢才是。
蒋凤麟低眸看了看自己受伤的手臂,又抬头看着站在不远处的连翘,缓声说:“也好,麻烦您了。”
有园长的话在前,连翘再反对就不近人情了。
她只能木着脸抱着琪琪跟在园长后面,几个人一前一后地往医院走去。
“叔叔,熊猫。”巴在连翘身上的琪琪一直往后头伸手,“琪琪要。”
连翘听到后头的人温和地说:“熊猫变小花脸了,要回家洗澡,洗干净了才能陪琪琪玩哦。”掉到地上弄脏了的玩偶他也不敢给孩子玩。
可小姑娘正是似懂非懂的年纪,只隐约知道自己得不到玩偶,嘴巴一扁就别扭上来了。
听到这既陌生又熟悉的温柔语调,连翘身体更僵了,心烦意乱地拍着女儿的背哄着:“琪琪乖,妈妈没教你吗,不能要别人的东西,知道吗?回去妈妈给你买。”
她抱紧了孩子,琪琪虽然不认生,可也不是对谁都能撒娇要东西的。而想起来刚才蒋凤麟见到她们,并不像她见到他那般讶异,她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这只说明了一种可能,他早就知道她们的存在。
他手段那么多,尚且不能把她骗到最后,她那丁点小把戏,能骗得了他?
一路胡思乱想到了社区医院,头也不敢回,自然就没见到,蒋凤麟听到那句“不能要别人的东西”后,脸色变得多难看。
在她的眼里,他已经成了别人?
社区医院里,医生给他们做了检查,琪琪只是小擦伤,简单做个小处理就可以了,蒋凤麟就没那么走运了,被小刀划到的伤口不深,却很长,流了很多血,清洗后需要做缝合。看见的人都替他觉得疼,他反而没感觉似的,眼睛只盯着站在外面的连翘看,期待从她眼里看出些什么。
可惜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并未留情,与他匆匆对视后就迅速别开,非常冷淡。
虽然早料到有这样的结果,可蒋凤麟还是忍不住失望,手里的拳头紧了松,松了紧,不知道是因为身上的伤,还是心里的痛。
和外头的闷热不同,医院的走道阴阴凉凉的,连翘只有贴着女儿才能体会到一点暖意,原来久别重逢竟然是这样苦涩的滋味。
她满脑子想的都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到底想要做什么?
蒋凤麟从诊疗室出来,一边袖子已经被剪开,手臂被纱布裹了一层,狼狈的模样有些不符身份,刚才就打了电话回去让张伯送衣服来。
园长再次跟蒋凤麟道谢,连翘也不得不正式面对他,用僵硬的声音说:“谢谢你救了我女儿。”
蒋凤麟似乎听不出她语气里的强调,淡淡笑着:“不客气,应该的。”早已收起了方才的落寞。
同一句话,不同的人听是不同的意思,园长只觉得他仗义好心肠,连翘却感觉到他意有所指。应该的,应该什么?连翘感觉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偏偏小美琪还给她“添乱”,见了蒋凤麟裹着纱布的手,就冲着蒋凤麟喊:“妈妈,叔叔也要呼呼……”
妈妈说的,呼呼就不痛了。
小孩子的世界很简单的,大人给她呼呼,她也有样学样的给大人呼呼,显然蒋凤麟给美琪的印象很好。
蒋凤麟心里一暖,忍不住摸了下小丫头软软的头发:“琪琪真乖。”
她亮亮的眼睛弯起来跟明月似的,就这么简单稚气的一句话,让他感到从未有过的满足。
这是他的女儿啊。
可惜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幕温馨,恰好拯救了连翘的不安。
风风火火赶来的贺骏驰满眼焦急地赶来:“小翘?琪琪怎么样了?”他一接到电话就马上飞车过来,幸好路上不堵,不然简直要急出心脏病了。
琪琪的注意力马上就转移到贺骏驰身上,高兴地喊着:“爸爸!爸爸!”
软软的头发从指间溜开,蒋凤麟只能眼睁睁看着丫头亲昵地钻到了贺骏驰的怀里,他微挑起眉,收起微笑沉默着。
连翘却松了口气。
贺骏驰确定了女儿和连翘都没大碍,悬着的心才能放下,意识到忽略了旁人,贺骏驰抱歉地抬头笑着道谢,才后知后觉地反应:“您是……蒋总?怎么这么巧?”
“是啊,我刚好在。”蒋凤麟不想多做解释,贺骏驰抱着琪琪,理所当然站在连翘身边的举动让他十分不舒服。
贺骏驰再次真诚道谢:“蒋总,今天真是谢谢你了。”拐卖儿童的新闻看得多了,却没想过有一天会发生在自己跟前,他光是在电话里听到就已经心有余悸。
蒋凤麟只是把目光放在琪琪身上,若有似无地笑了笑。
连翘一直绷紧着神经,眼睛总是不由自主地看着蒋凤麟,就是后来上了车,人也还是僵着的。
蒋凤麟的出现,让她再也无法平静。
作者有话要说:


共对

两人默契地没把这件事告诉古明芳,怕老太太年纪大了,受不了刺激。
琪琪受了惊,这天晚上就特别不安分,不停地哭闹,也不让关灯,一定要看着爸爸妈妈。贺骏驰和连翘两个轮着哄,几近半夜才把她哄睡了,小脸蛋还有泪痕。
连翘感同身受,一直担心白天的事会影响到孩子心理健康,又懊悔又难受,连“以后都不去幼儿园了”这样的话都说了出口,可见是怕极了。
贺骏驰就安慰她:“今天只是意外,你别再自责了,总不能以后都不让孩子出门吧?我们往后谨慎些就是了。”
幼儿园老师晚上来了一趟,一来看琪琪,二来是道歉,一再保证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请求他们家长谅解。
原来下午放学时,小孩子都排队等在门口,连翘每天都会早到一点接孩子的,所以琪琪总站在前面,谁知连翘有事晚来了。来接孩子的家长多,有个陌生女人突然挤过来问孩子入学的事,老师隐隐觉得不对劲,没想到那女人趁机就夹了个孩子坐上等在一旁的车跑了,事情发生得很突然。
老街区巷子多,弯弯绕绕的,所以转眼间人就没了,几个帮忙追去的家长都无功而返。
好在遇到了蒋凤麟,孩子才平安无事。
连翘本就心神不宁,听了以后更加沉默,贺骏驰陪着老师说了几句就把人送走了。
作为母亲,听一遍就再难受一遍,这是人之常情。贺骏驰见她还是闷闷不乐,就提议说:“你是不是还担心呢?要不就换一家幼儿园?”
连翘木着脸摇了摇头,憋了半个晚上,好些话不知道怎么开口。
“今天的那个人,你认识?”连翘心细,注意到他对蒋凤麟的称呼。
贺骏驰想了想才知道她问起的是谁,颔首解释:“你说蒋总?也算不上认识,我们公司不是和北京的鼎峰合并吗?他是鼎峰的大股东,上次去北京开会见过,最近谈合并,他也一起来了,听说是挺有本事的一个人,只是不知道那么巧会是他帮了咱们大忙。”
北京?那就是三个多月前的事情了……
“你怎么了?”连翘苍白的样子让贺骏驰越发担心。
连翘微掀唇,声音有些麻木:“骏驰,他终究是找来了。”
“谁找来了?”贺骏驰咀嚼了一遍她的话,半晌才明白,顿时也愣住了,喃喃地问,“琪琪的……亲爸?蒋总?”
连翘不得已点头承认。
于是陷入沉默的人,又多了个贺骏驰。
而令他们沉默不安的蒋凤麟也并不好受。
不浅不深的伤口足以让他一夜辗转反复,而且一闭上眼,就想起白天连翘看着他如同看见一个陌生路人的疏离眼神,似乎他们从前根本不认识一样。
她看起来过得很好,如同他知道的一样,丈夫体贴,女儿乖巧,生活顺遂,这就是她一直憧憬而当初他不能满足她的。
他也不是没有想过,既然她生活美满,他就应该成全她,文艺片不是都说成全是爱的最高境界?
可当他们真正见面的时候才发现他根本做不到!那明明是他的女人,他的女儿,叫他怎么甘心拱手让人?他蒋凤麟从来不是什么君子,也不屑要成全的美名!
既然她当年愿意要他的孩子,就不会对他没感情。蒋凤麟知道自己现在有点疯狂,可是自从知道琪琪是自己女儿的时候,他的理智就已经丢了,他只想不择手段把她们抢回来!
不过若蒋凤麟是想连翘主动联系他,那他注定要失望。
连翘心里藏了秘密,只巴不得离他远远的。
她和贺骏驰想来想去根本没什么好法子可以避开蒋凤麟,他那样骄傲的人,在他眼底逃了一次,不可能有第二次。
也不肯直接面对,于是得过且过是连翘目前唯一能做的。
为了不影响贺骏驰,连翘还必须装作十分乐观的样子,只有在夜里,那纷繁芜杂的想法才会迫不及待的冒头。
她觉得蒋凤麟肯定是有备而来,他对琪琪的态度温柔得让她心惊胆战。
他到底知道多少?她不敢猜下去。
熟睡的琪琪翻了个身,肉肉的爪子搭上了连翘的脖子,睡得满足惬意,连翘替女儿盖好毯子,又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她的额。都说这小丫头长得像她,跟一个模子出来似的,可有心仔细瞧眉眼,却还是能看出几分父亲的样子。
怎么办,怎么办……
也不总是坏消息,月初连翘店里推出的彩虹系列蛋糕得到了好评,评点网上几乎是全五分推荐,店里的生意十分红火,甚至吸引了美食杂志的小编来踩点。
“那位是老板娘?”年轻的编辑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在柜台前忙活的连翘。
苏琳一听对方亮了身份就更加热情了,知无不言,点头说:“是啊,蛋糕做得好吃,人也温柔漂亮。”她不遗余力地赞美着连翘,“我外甥女很像她,长得非常可爱。”
那么年轻,看起来才二十出头,居然都结婚生孩子了?
真让人羡慕嫉妒,美食小编再试吃了几款苏琳特意选的店里招牌蛋糕,就提出了想给连翘做一个小专访,放在她们杂志下一期的《走街串巷寻美食》栏目里。
苏琳和小悦兴奋得不得了,让一直犹豫的连翘无法拒绝,就应承下来。
采访就在店里进行。
编辑做文字采访,摄影师则拍了很多照片,店里的陈设、上架的点心、绿萝下的寄语墙……以及连翘这个老板的侧影。
她不想走进镜头,杂志就特意做了照片处理。
后来蒋凤麟拿到手里的,就是这么一张几乎看不清轮廓的图。短短一个页面的文字描述,他看了又看,可以感觉得到她很用心在经营现在的这家小店,却不是他给她准备的。
心有不甘。
仅有的理智让他终于拨通了连翘的电话:“我想和你谈谈。”
短短几个字,却分量很重,他知道连翘不会拒绝,他们都太了解彼此了。
连翘推开咖啡室进去,风铃清脆地响了起来,咖啡室的客人不多,她一眼就瞧见了坐在窗边角落的蒋凤麟。
她的呼吸紧了紧,终究是躲不开的,不是这次也会是下一次,依他的性格,不达目的不会罢休的。
定了定心神,连翘慢慢地走了过去,蒋凤麟仿佛松了口气,笑了笑起身给她拉好位子,她也不矫情地顺势坐下。
“要喝什么?”蒋凤麟一边问,一边定定地看着她。
连翘被他的眼神看得不自在,微垂眸淡淡地说:“不用了,店里忙,我说几句话就走。”
如果他什么都清楚了,的确是没有多说的必要,她来,只是想知道他出现的目的。
蒋凤麟愣了愣,料不到她会以这么一种淡漠的态度跟他说话,嘴边的笑容也没了。
他抬手招来了服务生,要了杯黑咖啡给自己,再给连翘点了杯加甜的摩卡,她曾经最喜欢的饮品。她不记得的,他都会替她想起来。
“我和你,不至于连一杯咖啡的时间都没有吧?”蒋凤麟抿唇说。
连翘咬了咬唇,没有说话。
咖啡室的老板是从香港来的,角落放了一台留声机,老式音响放的都是八、九十年代的老唱片,情情爱爱,缠缠绵绵。
“相识是偶然/无奈爱心顷刻变/你在我/又或是我在你/内心曾许下诺言/谁说有不散筵席/谁说生死不变/这份爱/就让这份爱/被流水一一冲染……”
此时正在放的是陈慧娴的成名曲《逝去的诺言》,当年红极一时。
连翘听不懂粤语,却极喜欢陈慧娴那副感性的腔调,她的歌她基本都听过,还曾跟蒋凤麟惋惜,为什么陈慧娴和区先生没有在一起。
或者这首歌就是答案,陈慧娴曾在接受采访时说过:我很珍惜曾经的缘分,爱一个人并不一定要拥有他。
多么应景的一曲,不就像她和蒋凤麟?
曾经拥有已经是幸福,有时候执着反而对彼此都是负担。
咖啡浓郁的香味扑鼻,不过显然两个人都没有品尝的心情。
“我没有结婚,我没想到你会离开我,这几年我一直在找你。”蒋凤麟低声说,不管她要如何宣判他,可他要让她知道,自己从未放弃过。
连翘漠然地笑了笑,下意识摸了摸无名指上的婚戒。
“很多事情你都没想到,比如……你没结婚,我却结婚了。”连翘几乎要为自己的平静应对喝彩。
他没有结成婚,她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可早已物是人非,对她来说不会有什么改变。
而蒋凤麟因为她的动作也见到了戒指,怔怔地看着她,突然有一种被遗弃的孤寂。
“翘翘,我们不应该这样的……”
“可我们已经这样了。当年我们都做了选择,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还要找我。”连翘摇了摇头,握紧了马克杯,逼自己与他对视,“这世上没有谁离不开谁,这三年大家不也走过来了?以后也可以……”
“不可以!”蒋凤麟突然开口打断她。
这样肯定的语气,他果然是知道的?
连翘手一抖,倒抽一口冷气,这才是他今天见面的目的吧?
她几次深呼吸才控制住自己不闪不避,她已经是一个母亲,为母则强,她自问没有任何对不住他的地方,何必惧怕。
“琪琪的事,你想瞒我多久?是不是我不问,你就打算一辈子不说?”蒋凤麟见软的不行,就来硬的了。
“琪琪是我的女儿。”连翘努力强调着,握紧的指节微微发白。
蒋凤麟扶着杯子沿着花纹摩挲,点点头说:“我知道,她也是我女儿。”
这句话无疑是一种威胁,连翘像刺猬一样带了刺,这下再想淡定都做不到,尖锐地问:“蒋凤麟,你到底想做什么?”
好在他们坐的位置偏,离吧台也远,还有音乐遮掩,才没让人太在意这个角落的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