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它就这么突然送到了自己的面前。
说她不喜欢的那是假话。
可是为什么还是想哭呢?
经理见连翘一直没有出来,就在外面唤了一声,也没人回应,有些着急地到外头找了蒋凤麟。
蒋凤麟一身合体的西装礼服,再抱着穿了公主裙的可爱小美琪,顿时成了店里的一道风景,很多来店里咨询拍照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蒋凤麟心情正好,带着琪琪看故事书,听经理上前来这么一说,脸色沉了沉,马上就带琪琪进了里头。
店里占地面积大,婚纱试衣间都是独立设计的,每一对新人都有一个专属的空间,蒋凤麟没让经理跟着,父女俩去找连翘。
同样的,蒋凤麟先在外面喊了两声,连翘果然不支声,他立马急了,当即就冲了进去,发现连翘就坐在木地板上,抱着镜子前立着的婚纱哭得不能自已,声音不大,只是跟小猫似的轻声呜咽,怪不得外面的人听不到。
他有些后悔,不知道原来这样也能让她伤心,是婚纱不合心意,还是他又惹她生气了?
“翘翘?”他抱着女儿蹲在她的面前。
连翘不理他。
蒋凤麟不知所措,竟然还像女儿求救:“宝贝儿,你妈妈哭了,怎么办啊?”
小美琪似懂非懂,只是见妈妈哭鼻子,就有模有样地伸出手给她抹眼泪:“妈妈乖,不哭了。”学着记忆里大人们常做的样子。
软软的小手、稚气的言语是天底下最纯真的解药。
连翘抓着女儿的手贴在脸上,感到无比的窝心,可再看到蒋凤麟,才压下去的委屈又涌了上来。
“蒋凤麟,你这个坏蛋!太坏了!”她嗔怒地凝着他,他一直不停地在蚕食鲸吞她的理智,就像当年一样,轻易造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
她不想再跳下去的,她害怕在同一个地方再摔倒一次。
连翘在哭,在骂蒋凤麟,可蒋凤麟浑然不觉,他甚至觉得高兴。因为这是重逢这么久以来,连翘第一次用这样的表情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
好像当年跟他闹脾气的连翘。
久违的恋人间的感觉,而不再是陌生、疏离。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花花不多看的人也不多,还是完成了七连更目标╭(╯3╰)╮
还在看的亲对我都是真爱啊!爱你们,谢谢!

 


第43章 过年

夜幕低垂,满天星斗。
到了午夜蒋凤麟房间里的灯还亮着,他歪躺在沙发上,嘴角含着笑,显然心情很好。他刚才给琪琪讲了好多个故事才把那丫头哄睡着了,不过丫头听得入神,也不枉费他翻了那么多的儿童故事书,这种时候竟然比谈成了一桩大生意还要有成就感。
蒋凤麟手里拿着平板电脑,指尖在屏幕上来回滑动,里头存放的几张照片他是看了又看,笑了又笑。
连翘哭得那样伤心,原本是不愿意拍照的,后来只说拍几张看看效果,她才同意了。
一共拍了三张照片,一张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合照,一张是连翘抱着琪琪的母女照,还有一张是他悄悄让摄影师抓拍的——他趁她不注意从背后搂了她的腰,还亲了她的脸颊一下。
连翘穿起婚纱的样子,跟他从前想象的是一模一样,不过他估计她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跟他去照相了。
蒋凤麟摩挲着屏幕里得来不易的合照,一半满足一半涩然的矛盾感充斥心头。
只希望他们能越来越好。
因为把连翘母女都接了回来,蒋凤麟也打算留在上海过年,只是公司的年终会议他还是要回去主持的,一来一回就需要三四天,他跟连翘认真地解释了一番,有点丈夫向妻子表明行踪去向的意味。
连翘一边听一边抱着女儿在认故事书里的动物,听了他的话,也只是点点头:“我知道了。”
“就这样?”虽然蒋凤麟心里早就料到这样的结果,却不免还是失望,语气也低沉下来。以前他要出远门,连翘不说掉眼泪,可是总会依依不舍的说不想他走。
真应了那句,现在不比从前。
连翘见他安静了好一会儿,忍不住抬头看去,发现他抿着唇不说话,眼睛还是看着她的,平常看或许会觉得他冷脸很吓人,可现在怎么感觉他好像有点儿委屈?
她怔了怔,恍然间懂了他的突然沉默的原因,再看他的眉眼,竟不自在起来。
她逼着自己把那个下午抱着婚纱哭得不能自已的连翘封存起来,她还是她,他也还是他,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变,只是为了保护女儿而不得不在一起的两个人。
可蒋凤麟就那样固执,不说话,也不动作,可是就把她和女儿圈在茶几和沙发间。
连翘想了想,终究还是说了句:“北京应该比这里冷,注意保暖。”
再看他,那紧抿的唇已经勾起了浅笑,仿佛就是在等着这句话而已。
其实上海也不暖和,早晨冷飕飕的风能把人的脸都刮僵了,连翘穿着过膝的羽绒服,戴着帽子迎风出门。
琪琪留在家里,有张伯和保姆阿姨带,她则去蛋糕店。不过年关将至,工读生都回家了,大冷天买蛋糕的人并不多,她也打算再做两天就休假,元宵节后再开门营业。
她刚离开不久,蒋凤麟的车就到了老宅,他刚进门就听到了琪琪的哭声,保姆阿姨把她从房间里抱出来,蒋凤麟把大衣和公文包往大厅的沙发一丢,就直接迎上去,伸手就把女儿抱过来,皱着眉问:“她怎么哭了?”
真是不养孩子不知道,果真是孩子的脸六月的天,有时候前一秒还好好的,后一秒就哭起来,变脸的速度可快了。
阿姨轻轻说:“找妈妈。”
“她这么早就去蛋糕店了?”蒋凤麟抚着琪琪的背哄她,“你别哭了啊,一会儿就带你去妈妈那儿。”他坐早班机回来的,外面冷,现在手心手背都是寒气,他也不敢碰孩子,放她在沙发上,让阿姨给他们把早餐拿来。
张伯舞了剑也进了屋,刚好听到蒋凤麟说要带琪琪去找连翘,连忙点头说:“哎哟,你可算回来了,再晚可就要后悔了!”老人家年纪大了,话说得慢,还说不全,断句断在要害处。
蒋凤麟听了可不得变脸:“发生什么事了?”他只是去开了个会就赶过来了,连他妈要他留下都没答应。
张伯估计逗他,慢悠悠地坐下来,拿了布擦他沾了露珠的太极剑,偏偏还一脸郑重地说:“我听说啊,有人给琪琪的妈妈介绍对象,你再不抓把劲正名,将来恐怕肠子都要悔青了!”
相处了这些时日,连翘给张伯的印象很好,所以有时张伯就会气不过地警醒蒋凤麟不要错过。
蒋凤麟的眼神慢慢地冷冽,抱着琪琪的手紧了紧,琪琪吃痛地拍了他一下,黑溜溜的眼睛瞪着他,哭过的眼睛还委屈着,她这是跟她妈妈如出一辙,那倔脾气让他不得不投降。
他也不是没努力,可连翘现在是软硬不吃,有时候看着好像软和了些,第二天就又恢复原样。
听了张伯的话,蒋凤麟喂了琪琪吃了小笼包和稀饭,自己也没吃,就把琪琪裹得跟小包子似的带她出门去找妈妈了。
连翘也正烦恼着,后来再请的蛋糕师是苏州的,昨天就回家了,小悦是本地人,不过连翘刚到店里,小悦就打来电话说她发低烧,来不了,于是变成了连翘一个人看店,她原也想那么冷的天,她一个人也开不了店,就打算关门,结果来了客人。
他说了来意,连翘才想起来前几天是有个很热情的阿姨,是店里的熟客,不知道怎么知道她恢复单身,就说要给她介绍对象,她立即说自己有个女儿,那个阿姨说正好,她朋友的儿子也有个儿子,妻子去世几年了,听起来条件相当。
这让连翘哭笑不得,可还是认认真真地拒绝了,当时店里还有其他人,她也不好说除了女儿,还有个蒋凤麟的存在。因为被那个阿姨拉着说了好久,连翘回去晚了,也就老实跟张伯说了。
没想到这件事还有后续,这个人今天居然找来了,而且显然对连翘的第一印象很满意,搓着手呵着气不停地介绍自己,说话时眼睛亮亮的,是个斯文的男人。不过连翘没听进去几句,只是在考虑怎么把他打发走。
蒋凤麟抱着琪琪在玻璃门外看见这一幕以后,倒是斯文不起来了,要不是孩子在他恐怕就冲进去了。
连翘是他女儿的妈妈,是他求之珍之的女人,岂容他人觊觎?
他面容冷峻地单手推开了玻璃门,门上的风铃随之叮铃作响,把在圆桌上坐着的两个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琪琪一见到连翘就欢快地喊着:“妈妈,妈妈。”还如往常一样,使劲蹬着腿要下地,蒋凤麟无奈地点点她的鼻子,把她放下来,小丫头一下子就跑到了连翘身边。
连翘还有些傻眼:“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下飞机。”蒋凤麟冷冷地看了看那个男人,再对连翘说,“回到家里琪琪要见你,我就带她过来了。”
他的口吻自然亲昵,别人再无知也猜得出他们的关系不一般了。只见那个男人脸色变了变,连忙拿起自己放在桌上的手机,匆匆说了句:“不打扰了,再见!”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连翘亲了亲女儿,正松了口气,抬头发现蒋凤麟的脸还绷着。
“你都知道了?”她也知道张伯不可能会隐瞒,随即说,“我也没答应,你何必这样紧张。”
“是啊,我何必这样紧张?”蒋凤麟重复了一遍,他看着连翘说,“你不知道,我有多嫉妒贺骏驰,嫉妒出现在你身边的每一个人,因为那都不是我。”情绪不好,干瘪的胃也跟着来搅合,他觉得浑身都不舒服,不知道是太累,还是只是饿了。
他又接着说:“孩子哭多了伤眼睛,你带着她吧,我回去了。”转身就拉开门出去。
连翘下意识喊了他一声,这次他没有回头,他怕她看见自己的脆弱,再无坚可守。
春节到处张灯结彩,欢歌喜舞,张伯自己写了几副春联,让蒋凤麟帮挂上,还买了窗花贴,力求年味浓一些。接着张伯的儿子把他接去过年,厨师和保姆阿姨也都回家了,偌大的老宅就只有蒋凤麟、连翘和小美琪这一家子,反而没有往日热闹。
蒋凤麟提议出去吃,连翘就说不如在家里自己煮,她这么一说,蒋凤麟的脸色缓和了不少,要不然他这两天总绷着个脸,也不爱说话。
大年初一这天,按传统还要去城隍庙走走九曲桥看灯会,可是人实在太多了,连翘怕挤到孩子,所以不会去的了。
连翘在厨房忙活,蒋凤麟就负起陪女儿玩这个重任,布丁跟着张伯回家了,琪琪没了玩伴,也不用去幼儿园,总是打不起精神,蒋凤麟怎么逗她她都不支声。
吃过午饭,连翘看了看时间,欲言又止。
蒋凤麟还在给琪琪擦脸擦手,见她这样便问:“有话要说?”
连翘点点头:“我想打个电话。”
一开始蒋凤麟的反应慢了一拍,不知道她怎么连这个都要想这么久才说,后来就明白了,她早上就给她已经很久没联系的舅舅家打了拜年的电话,那么现在想打给的人,就只能是贺骏驰了。
这个点数,正是他那边的除夕夜。
“你想打给谁就打,我也没占着电话不许你用。”贺骏驰装作无所谓的样子。
“我带琪琪回房间吧,琪琪她奶奶应该也在,我们用视频通话更好。”
连翘一直没有把称呼改过来,她口中的“奶奶”指的就是古明芳,不过这个“我们”应该不包括蒋凤麟。
可他抱着琪琪,没有一点儿要放手的意思。连翘要伸手去抱孩子,他却避开了,先她一步慢慢往二楼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小长假偷懒没上来,求轻PIA
目前这对一直在磨合,因为环境性格心态都变了,特别是连翘的心结是他们之间最大的障碍,这最后几章还会再提一提,蒋凤麟已经很努力表现了,是个骄傲自负但是愿意为女人改变的男人,可以给他个机会吧?我觉得现实已经很残酷了,小说可以理想一点点酱紫~
PS:我写的文男女主角都很明显哒,不会中途换人的,虽然主角们很多缺点,配角们更完美(特指男二?)。

 

第44章 电话

贺骏驰那边是晚上九点左右,按农历来说正是除夕夜,他犹豫了很久要不要打电话回国,没想到连翘就来了电话说琪琪要和他视频,想到许久没见的女儿,贺骏驰会心一笑。
可能是光线的原因,视频不是很清晰,不过仍然可以看到占据了屏幕大半的可爱小丫头,她淘气地用手指一直戳屏幕,连翘一直在抓她的手,刚放开她又继续,连翘打她的手她还呵呵地笑,整个小身体扭来扭去就是安静不下来。
“琪琪。”贺骏驰轻轻喊了一声,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孩子,不知道是屏幕离得近,还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这丫头长高了。
琪琪却只咬着手指,透过屏幕看着贺骏驰,可是没有说话,也不像往日那样娇滴滴地喊他“爸爸”。
已经有几个月不在她的身边,还不满三岁的琪琪对“爸爸”的印象已经有些模糊,别扭着不肯开口。
贺骏驰还在笑着说话,可连翘却感觉得到他情绪的滑落,他瘦了很多,尽管他调整了角度,可是还是能看到他被剃掉的头发还没长好。
她有些酸楚,用手推着女儿:“琪琪,怎么不说话了?快叫‘爸爸’啊,你不是每天晚上都喊着要爸爸讲故事才肯睡觉的吗?”
她这么说完,坐在她们母女俩不远处的人很轻很轻地冷哼了一声。
连翘觉得左右为难,太阳穴涨得难受。
最近都是蒋凤麟给琪琪念床前故事,老实说,她原先也没料到他会做得这么好的。
而且他还一直等着琪琪喊他一声“爸爸”。
可连翘不想也不能让琪琪就这样忘记贺骏驰,是他陪着琪琪出生、成长的,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可是待她无微不至视如己出,又有几个人能做到?
好在蒋凤麟没有再吱声。
那边贺骏驰又温柔地说了好多话哄女儿,琪琪仿佛是记了起来,眼前的这个笑容满面的人和她记忆里的爸爸重合在了一起。
“爸爸!”这次不用连翘催促,琪琪自己就嚷嚷起来,伸出胖胖的手指挠屏幕,“爸爸,我要抱抱!”求抱抱是小美琪的撒娇方式之一,而她也只肯给她愿意亲近的人抱。
贺骏驰低头看着自己瘦得经络分明的手,不由自主地攥成拳头,上面布满的针孔提醒着,现在的他是什么都做不了的。
“琪琪乖,等爸爸回来,带你去动物园看熊猫。”贺骏驰还记着这件事,经过后续药物治疗和康复练习,他的反应和语言都比之前好了很多。
连翘忍不住说:“不是等你回来,是一定要回来,不然我们就飞过去看你了。”
贺骏驰一直在笑,慢慢地说:“来这里可没有蛋饺吃,还是在家里舒服。”
“妈没做蛋饺吗?”连翘想这蛋饺是古明芳的拿手活儿,每年除夕她都会做好多,金灿灿的颜色,寓意也好,大人孩子都爱吃。
贺骏驰摇摇头:“她说这里的东西用着不趁手。”
“还要在那边待多久?过完年就可以回来吗?”
“一年半载是跑不掉的,现在颅压偏高,也暂时不能坐飞机。”
“琪琪你要乖啊,不然你爸爸就躲在美国不回来了。”
“不可以!”琪琪嘟着嘴不高兴了。
这时,蒋凤麟拿了一只玩偶在那边逗她,小孩子注意力不集中,一下子就被吸引过去,连翘也松开手,女儿就跑到了蒋凤麟身边,刚才一直沉着脸的男人终于露出了笑容,还特意看了连翘一眼。
连翘没好气地瞪了瞪他,他什么也没说就抱着女儿出了房间。
这场眉眼之间的官司,只能意会不可言传。
大概是怕连翘尴尬,等听到门开合的声音后,贺骏驰才问:“他对你们好吗?”
“还行,我和他也就那样了。”连翘望着他消瘦的脸庞,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眼睛有些模糊。
“这样我就放心了,我也很好,你也可以放心。”贺骏驰弯起嘴角笑,“医生说我不能对电脑太长时间,我以后给琪琪写信吧,科技的东西有时候还不及老方式好。”
“好,一定要保持联系。”
半夜时分。
张伯他们不在这里住,老宅就显得宽敞安静了许多,过年的喧嚣早已沉寂。
琪琪已经熟睡,蒋凤麟怕她翻身会掉下床,还请了木匠在床边雕了动物图案的木栏杆。
连翘从房间里走出来,半掩着门,走道昏暗的灯光下,依稀看出她的眼睛有些肿。
“怎么又哭了?”
连翘忽然怔住,她回头看过去,蒋凤麟倚在另一侧,好像站在那里很久了,手里还拿着一本彩页的童话故事书。
“怎么不进来?在生气?”连翘抿了抿唇。
“我以为你们睡了。”蒋凤麟平静地说,“我是想生气,因为你为另一个人伤心难过,可是后来想想,我好像没有资格生气。不过要是你为我伤心难过,我也不愿意,很矛盾吧。”
角色已经换了过来,从前是连翘妥协、退让,现在变成了蒋凤麟。
连翘手里的纸已经揉作一团,指尖微颤。
她用额头抵着墙,冰凉的触感可以冷静她的思绪,她有些艰难地开口:“你们是不是都认为我很好骗?”
“翘翘?”
“我见过他病发的样子,只要见过一次的人,都不可能忘记。我又怎么能以为,他做了手术就会安然无恙,他在美国并不会好过,只是不想让我再为他操心,想我卸下包袱,想成全我和你。”她想起在书房见到的那个匣子,想起贺骏驰在机场那儿欲言又止的表情,他想说的话大概永远不会说出来。
“正如我当初想成全你一样。”
原来是因为相似,所以彼此相投吗?
“我不能让琪琪忘记这个爸爸,我也不能忘记,蒋凤麟,你要怎么办?我和你能怎么办?”
连翘的负罪感太重,她在自己和蒋凤麟之间划了一道又一道的障碍,好像只有他们分开了,只要她不幸福,才能对得起所有人。
蒋凤麟认真地低喃:“我可以怎么办?我只能陪着你。”
一直,永远。
过完年春天就来了,绿枝满树,百花缤纷,老宅门前的老树都抽出了新芽。
琪琪和布丁在树底下玩的时候,发现了一只奄奄一息的小鸟,布丁还用嘴去舔它,被张伯见到了赶紧捡起来,布丁不满地摇了摇尾巴。琪琪就一直跟着张伯,眼睛都没有离开过那只褐色花纹的小鸟。
“爷爷,小鸟怎么了?”
“这是麻雀,它受伤了找不到家了。”
“我给它呼呼可以吗?”琪琪说着就踮起脚要给麻雀吹气,“我可以和它一起睡。”
张伯笑了,摸摸她的头:“可是它会想妈妈的。”张伯眼睛不够使,就让保姆阿姨给麻雀伤了的地方涂了药,先用笼子养着。
琪琪每天从幼儿园回来就会先去看麻雀逗它玩,等知道它要被放走了,还闷闷不乐。
蒋凤麟知道以后就跟琪琪说:“咱们给小麻雀做个房子,以后它可以带妈妈回来住,好不好?”
小丫头这才高兴了。
连翘以为蒋凤麟是去外面买现成的鸟巢,没想到他居然找了工具,真的准备自己做,还专门画了图纸,她才想起来他原先就是会这个的。
刨木板、钉钉子、上油漆,叮叮当当的声音在老宅回响了几天,小鸟巢的颜色还是琪琪选的,那天连翘从店里回来,就看到一大一小在草坪上打滚,琪琪身上的衣服都是星星点点的油漆,蒋凤麟也一样,连脸上都有白的红的颜色。琪琪整个就坐在他的身上,脏兮兮的手就往蒋凤麟的脸上抓,他也不恼,任女儿捉弄,只是一味地笑着。
“琪琪!”连翘板着脸喊了一声。
小美琪身板一缩,两只作怪的小手赶紧地背放在身后,见连翘走过来,她下意识就往蒋凤麟怀里钻。
连翘本来想把她抱过来的,结果小丫头不肯,抓着蒋凤麟的衣服,脑袋晃来晃去:“不要妈妈!妈妈好凶,我要爸爸……”小孩子学习模仿能力强,上了幼儿园以后,琪琪学说话的速度更快了,经常蹦出一些新词语。
她这么一说,连翘和蒋凤麟都愣住了,还是蒋凤麟先反应过来,见连翘看着他,他举着还自由的手苦笑:“我发誓,不是我教的……”
从那天起,他就没再提出过登记的事,也没再勉强琪琪叫自己爸爸。
“怎么弄得全身都是,油漆很难洗的。”连翘只是皱着眉说了这么一句。
蒋凤麟心漏了一拍,然后隐隐欢喜,她这是……不生气?
“我来抱她去洗澡吧?”
蒋凤麟刚要说话,发现衣服被扯了一下,低眉看到女儿正巴巴地瞅着自己,小模样可爱极了,他莞尔一笑,把孩子抱着站了起来,推着连翘走到树底下,指着父女俩的劳动成果给她看:“瞧见没?我们下午就做好了,颜色是琪琪选的,这丫头好像很喜欢画画。”说着就很得意,“漂亮吧,咱们的孩子就是聪明。”
这是自家的孩子怎么看都是好的。
连翘抬头看到树桠上挂着的小鸟房子,人字顶是红色的,下面配了白墙,还有个放鸟食的兜子涂了蓝色,是挺别致的。
其实他们没有刻意引导孩子喜欢什么,或者要做什么,不过幼儿园的老师说,琪琪喜欢拿画笔,虽然现在只是画的简单的线条,可是有兴趣是好事。
现在贺骏驰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来信,还会寄一些孩子的玩具回来,多数都是问琪琪的事,连翘就把琪琪画的简笔画涂的色板卡都寄给他,他写的信就收在一个铁盒子里。
她在认真地教琪琪她有两个爸爸,教她要感恩,要珍惜。
有时候她想,自己从小到大都没有爸爸,女儿有两个爸爸,也应该满足了。

 

第45章 昔日

连翘敲门进去的时候,蒋凤麟正拿着单反对着桌上的两块小画板照相,连翘就把手里的托盘放在茶几,然后走了过去,一看就知道是琪琪今天晚上的涂鸦,不过就算连翘这个妈妈也看不懂她画的是什么,充其量只是歪歪扭扭的色彩线条,跟被猫抓乱的毛线差不多。
可是蒋凤麟就像在拍大师作品似的,不停地摁快门。
连翘无奈地摇摇头:“阿姨说你有点咳,煮了水梨川贝汤,你趁热喝吧。”
这样蒋凤麟才肯停下动作,把画板和相机放好。他近来也开始学写亲子日记,把和女儿相处的一些小事都记下来,偶尔还能拿出来回味,日记软件的设计者就是贺骏驰。蒋凤麟自己带过教过孩子以后,就能明白连翘的心情,知道她的不容易,而对于贺骏驰这个男人,他以前是嫉妒他,现在更多了几分佩服。
蒋凤麟勺子都不用,拿起碗吹了吹,直接仰头就把一大碗的汤水给灌下去,还呛了几声,然后笑眯眯地说:“你看,琪琪说她画的这个是我来着。”
然后连翘就顺着他修长的指尖看去,原来她刚才看的那一团乱毛线画的是蒋凤麟啊?她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
蒋凤麟却笑得十分满足,最近这段日子真的是他这几年过得最舒心的了,有连翘、有女儿,每天回来都能听见她们的声音,简直是以前不敢想的事。
连翘收回目光,眼睛看着空了的白瓷碗说:“我准备回一趟老家。”
刚才舅舅给她打了电话,提醒她快到清明节了,记得去拜祭她妈妈。
蒋凤麟怔了怔,没问原因就说:“那我陪你回去。”
“不要。”连翘很快就摇头,解释说,“你还要带琪琪,张伯年纪大了,不能总让他老人家操心。”
“你连琪琪都不带去吗?”蒋凤麟一开始还被拒绝还有些不是滋味,可现在是想不通,“回去做什么?”
“清明。每年都要回去的。”以前都是贺骏驰陪她回去,琪琪太小,不好跟去就交给他妈妈带。
可是今年……她妈妈应该不会想见到蒋凤麟,她有时候想,她妈可能连自己都不想见,这么不听话的女儿。
本来好好的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
蒋凤麟张了张嘴想说话,可是看到连翘的样子,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这一夜,蒋凤麟辗转难眠,被温情压下去的不安又有了蔓延的趋势,第二天他去跟连翘说:“我想跟你一起回去,翘翘。”
连翘愕然地看着他,一直摇头:“你明知道……明知道我妈她怎么走的……”
“正因为知道是我的错,所以我才更要去。”他觉得,就算连翘妈妈不愿意原谅他,可他也应该要去解释,去道歉,去忏悔。
他想把连翘的心结打开,他不能让她一辈子都活在压抑里。
可就算他这么说,连翘还是不同意,她只给自己订了一张火车票。
可是等出发那天上了车,发现蒋凤麟早就坐在了她隔壁的位置,她出门的时候他不是还没起床?
蒋凤麟晃了晃车钥匙:“我本来想开车的,后来觉得偶尔坐一坐火车还不错。”
连翘气得想转身走人,被蒋凤麟眼疾手快地拉住:“上哪儿去?假期人多,别被挤着了。”连翘想挣开他的手,反而被他拉到了位置上。
“不要生气。”蒋凤麟放软了声音,握着她的手也没放开。
对面坐的是一对老夫妻,一直笑眯眯地看他们俩,看得连翘不好意思,也不想成为别人的关注点,就没再动了。
她只是压低声音说:“你明知道我会生气,为什么还要跟来?”
蒋凤麟往她的手里放了瓶矿泉水,声音极温柔:“因为我必须来,而且,我也不放心你。”
连翘垂下眼眸,哽着嗓子说:“我有什么值得你不放心的。”
“我不知道,我只是不想再过那样一个三年。”蒋凤麟微微用力握着她,“那对我来说与地狱无异,我怕你丢了。”那双平静的黑眸里,藏着情感的暗涌。
尽管知道在大庭广众下,在逼仄的车厢里他不会有过分的动作,可是连翘依然紧张得要命,这段日子他隐忍克制,都叫她忘了他本来就是如此狂放自傲的人。
从上海到滨海小城路程不长,不过他们乘的那趟车只是到市里的火车站,连翘下了车就想往老家赶,蒋凤麟却不让她走。
“现在都几点了?你再坐车回去,不得半夜才到啊?什么事都听你的,这次就听我一回,先吃了饭,明天一早再去也一样。”
市里到县城的大巴每两小时一趟,现在是下午五点多,等坐了车再熬两个多小时到那里,真就如蒋凤麟所说的是深夜了。
执拗对上了执拗,蒋凤麟只能使出非常手段,他把连翘的东西都拿了,她就只能跟着他走。
两人对这里并不陌生,他们在这里相识、恋爱、分离,是承载了他们感情之重的地方。
连翘每走过一条街、见到一块路牌,路过一家店铺……她都能依稀记得当初她挽着蒋凤麟的手经过这里的情景。
原以为自己都忘了的东西,原来都保存得好好的。
这也是为什么她回来过几次,都没有在此留过一天的原因,人们常说的“触景伤情”是有道理的。
三年多过去了,他们都变了,可是这里还是老样子。
蒋凤麟轻车熟路地带她去了平日里他们常去的一家私房菜馆,连翘以前最喜欢吃那里的一道招牌菜葱香鱼,自己在家可做不出那样的味道的。
他们要了一个雅座,蒋凤麟跟倒茶的服务员说:“让你们老板娘过来点菜吧。”
年轻的服务员轻快地应了声,没多久老板娘就出现了,拿着菜谱笑容满面的招呼着:“想吃清淡的还是口味重的?啊,我记得你们!”
蒋凤麟也笑:“您好记性。”
“好几年没来我这儿了吧?”
蒋凤麟看了连翘一眼,依然笑着说:“所以一回来就赶紧来捧场了,老板娘还记得我们的口味吗?”
“哟,倒是考起我来着,我想想,葱香鱼肯定是要的,还有宫保鸡丁……”
私房菜馆做的就是熟客生意,所以当家的记性都很好,对蒋凤麟他们这一对从前的常客的菜单也能回忆个七七八八,她还要推销酒水,连翘赶紧打住。
“不要喝酒。”她皱着眉说。
蒋凤麟笑看着她:“好,听你的,不喝酒。”
老板娘识相地去厨房下单,留下两个人独处。
“我明天一早赶车,没时间照顾酒鬼。”连翘欲盖弥彰地解释,“你别想岔了,我不是关心你。”
“我知道。”蒋凤麟抿抿唇,可是眉眼还是弯弯的,至于他口中知道的是什么,他自己明白就可以了。
第一道菜吃的就是葱香鱼,大大的一条鱼考得外酥里嫩,末了淋上一瓢滚烫香浓的葱香汁,飘香四溢。
连翘眉眼微动,她的确很久没吃过这道菜了。
蒋凤麟动筷子夹了没有鱼刺的那部分,沾了沾汤汁送到连翘碗里:“趁着热乎,试试味道。”说着也给自己夹了一筷子。
其他菜也陆陆续续上齐了,两人慢慢悠悠地吃着,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许久,连翘才听到蒋凤麟说:“老板娘不知道我之前来过一次,就在你突然离开我以后。我来这里点了同样的菜,可是已经吃不出同样的味道了。”不是对的人,做什么事都不对。
连翘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话,默默地给他盛了碗汤。
蒋凤麟已经饱了,可还是捧碗把那碗汤喝完了。
还有一件事让连翘没有想到,他们曾经住过的公寓竟然还在,她以为依蒋凤麟的性格,可能早就不住了。
可当她再踏进这个熟悉的地方时,她知道自己想错了,这里还跟以前一模一样,而且明显有人定期打扫,一切井然有序。
好像知道连翘想什么,蒋凤麟先去厨房烧开水,再说:“家政阿姨会每周来一趟整理,因为我每年都会来这里住一段时间的,你忘了这里也有我的公司吗?”他顿了顿又说,“东西放的地方都没变,你应该记得吧?时候不早了,你先去洗澡,早点睡吧。”蒋凤麟这般对连翘说。
连翘点点头,拿着行李进了卧室,忍不住在房间里走了走,真的什么都没有变,鬼使神差的,她打开了从前每天都由自己整理的衣柜,一下子怔住了。
他的衣服在左边,而她的在右边,男左女右,这是她自己曾经放衣服的方法。她过去的衣服用了防尘袋一件件地套得好好的,她想如果现在取出来只怕跟新的差不多。
“砰”一下,她把衣柜门合上,抑制住难以名状的情绪,拖着自己的行李包进了卧室。
她洗了个冷水澡。
四月的海边不算冷,可连翘洗好出来还是哆嗦了一下,人清醒了,问题也随之而来。
当初这套房子就是他们自己住的,一个主卧、一个书房和一个小的杂物房,根本没有客房。
而现在的他们两个……
这时,蒋凤麟敲门:“翘翘?”连翘去开门,他手里拿着衣服接着说,“你洗好了吧,我给你冲了杯牛奶,喝了好睡觉,我先去洗澡。”
他说完就去了浴室。
虽然是三室两卫,不过只有主卧有浴室,连翘红着脸快步去了客厅。
男人洗澡快,等蒋凤麟出来,找了一圈,才在飘窗那里找到窝在抱枕堆里的连翘,这么多年她的习惯还是没有变,地上放着的牛奶杯已经空了,她也搂着抱枕睡熟了。
蒋凤麟站在那里定格了很久,贪看这得来不易的睡颜。
这个房子他舍不得卖掉,可是每回住都心里难受,现在她回来了,好像这里才重新有了存在的意义。
这么睡一宿肯定要着凉的,蒋凤麟小心把抱枕拿开,弯腰把她抱了起来,徒然的失重,让梦中的连翘感觉到不安,等她慢慢转醒,才发现自己被蒋凤麟抱回了卧室,她睁开眼,恰好彼此四目对望。
连翘下意识一缩,虽然她已经躺在床上,可蒋凤麟抱着她腰部的手还在,这个姿势暧昧十足。
“乖乖地别动。”蒋凤麟眯了眼,手刚往下就被连翘紧紧攥住,他低声一笑,反手就把她的手制住了,整个人俯在她上面,十分危险,哪知他只是跨过她把被子扯过来,替她盖好了,顺便亲了她的额头,“晚安。”
等他关门离开,连翘绷着的神经一松,她才发现自己刚才连呼吸都是屏着的。
她伸手摸了摸仿佛还带着余温的额头,用力咬住了唇。
所谓余情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