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的。”他不着痕迹地拂开她的手,淡淡地说,“对孩子要言而有信,错过这一次机会也许他就不敢跨出那一步了。”

苏晓沐知道他决定的事,别人是没办法改变的,又有些欣喜他的确是个称职负责任的父亲,也就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悄悄地让王皓请来医生。

儿童中心的水上世界。

景衍先在儿子的面前示范了一次冲浪要领,他的动作很标准,不仅是小尧,连其他小朋友还有工作人员都用崇拜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她,做出精彩动作的时候还会把嘴张成大大的圆。

他接着又做了最基本最简单的几个动作,反复几次后问儿子:“怎么?你都看懂了么?自己来一次可以么?”

有了父亲的鼓励,小尧褪去了昨日的怯懦,勇敢地应声:“可以!”

虽然是人工海浪,但是也比较急,小尧是初学者,还是个小孩子,第一次并没有掌握好就被海水拍去旁边的水道,几次下来,有些沮丧地想放弃,可看到父亲期许的眼神,还是一旁母亲不停地喊加油给他鼓励,又咬牙坚持下去,来回很多次的练习总算是有些模样,他也跟着兴奋起来,他新交的朋友黛西也加入,他呵呵直笑,似乎找到了这项水上运动的乐趣。

看着儿子脸色的笑容,苏晓沐心里的最后一丝担心也跟天边的云彩般渐渐淡无,忍不住看了身侧的景衍一眼,果然他的决定是对的。

等他换好衣服,苏晓沐托王皓请的医生也到了,她也不说废话,直截了当地拉着他回别墅:“我觉得还是请医生看一看比较好,毕竟生病这回事可大可小,马虎不得。”

她那担心的模样真真像个担心丈夫身体的小妻子,身后的他不着痕迹地微勾唇角,顺从地由着她牵着自己的手。

好像在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习惯了关心彼此。

果真如医生所料,发烧的后劲在后头,到了后半夜景衍在药效的作用下睡得迷迷糊糊,苏晓沐不放心就一直留在他的房间照顾着。

看着他躺在床上,虚弱地闭着眼睛,仿佛时光流转回从前,到他们认识的初始,情景何其熟悉。他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走进她的世界,等陷入了以后,苏晓沐才发现这样朝夕相处,要按捺住自己撩动的心,真的很难,因为她已经习惯了去爱这个男人,哪怕他只有一丁点的好,甚至一无是处,可爱了就是爱了,她骗谁也骗不了自己。

她叹了口气,就这样平淡地相处吧,尽管这是一段没有爱情维系的婚姻,可他对她算好的了,能静静地留在他身边,一家三口在一起,已是得来不易的幸福。

夜渐渐深,她握着他的手趴在床边睡着了。

半夜,他发虚汗,一直半睡半醒地呓语着,她也跟着全无睡意,又听不清他在呢喃些什么,忍着发胀的头疼,俯身凑近他的脸庞,柔声问:“是不是觉得很难受?要喝水吗?”

他似没感觉她在身边,只是不停地喊着:“臻臻,臻臻……”

她一愣,握着他的手徒然垂落。

滚烫的眼泪落在他英俊的脸庞上,静静地滑落。

在这条通往幸福的路上,她以为是遇到转角的曙光,殊不知,原来前方已是尽头。

20、不妥

苏晓沐拼命地睁大眼睛,想看清眼前的这个男人,可眸里越来越模糊越来越难受,掩藏不住的悲哀像一把把盐撒在她的心窝处,烧得她几乎不能呼吸。她的表情已经麻木,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居然又哭了吗?

她苦笑了一下,明知道他还没有醒,却还是自问自答:“你应该渴了吧?我去给你倒杯水来。”然后飞也似的逃离那个令她窒息的存在。

淡在游泳池的月光映进落地窗里,粼粼的波光带着幽浅的海蓝,衬得苏晓沐的背影寂寥如水。偌大的客厅很寂静,橘色的壁灯打出柔和的光线,可苏晓沐却觉得很冷,脸颊上一点血色也无。她的世界没有声音,只是无意识地做着倒水的动作,渐渐的,开水溢出杯子在流理台漫开,滴滴答答地淌落到木地板上。

等微烫的温度漫过赤着的脚背,她才醒觉过来,狼狈地放下水壶,拧开水龙头洗了一把脸,再哭下去,她怕自己会软弱地失控,怕自己露出卑微的怯懦。她告诉自己,这有什么好哭的?他不过是再一次教会她:在不在乎自己的人面前,即使再深爱,价值也不过是零罢了。

她扶着流理台冷静了一会儿,然后把厨间收拾好,慢慢走去小尧的卧房。

每当觉得自己快撑不下去的时候,苏晓沐总是习惯性地去儿子那里寻找安慰。只要静静地看着他,看他长得那么好那么乖巧那么聪明,那她所经历的一切痛苦和磨难都会在瞬间烟消云散。

她坐在儿子的床边,目光柔和。

小尧因为玩了一整天,睡得很熟,想起他回来时骄傲地跟她说:“妈,其实冲浪没什么难的对不对?我可以做得很好,甚至更好,连黛西都说我很棒!”那时他笑得那么灿烂,那么得意,这就是父亲的力量,他以身作则让儿子学会如何面对困难,这会是他成长路上很重要的一课。而作为母亲的她,更是可以为了他的快乐做任何事。

他们父子俩连睡觉的样子都很像,一样英俊的五官,不管是笑着还是抿着都那么的好看。

蓦地,听见儿子在梦里甜甜地念着:“妈妈……”

苏晓沐笑了笑,想去摸摸儿子的头,指尖一动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冰得有些僵硬了,怕碰醒他,只替他掖好了薄毯子,没想到下一秒又听见他喊:“爸爸。”那微勾的嘴角还带着满足的笑容。

她缓缓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几口气,算了,没有价值也好心痛到死也罢,为了儿子,什么不能忍的她都要咬牙忍了,这十年无论多辛苦她不也熬过来了?现在不过是他不爱她,如此而已。

看儿子睡得很熟,她悄声地掩上了房门,看来这个所谓的“蜜月”有些雾化了她的思想,她必须做些什么让自己在这次虚幻的梦境里清醒过来。

马尔代夫的夜是纯粹自然的夜,放眼望去是一片广袤无垠的黑暗,与看不清的海洋融成一体,显得深沉旷远。

苏晓沐赤脚走到露天私人泳池,只是脱了外套就跳进去,透蓝的水冰冷刺骨,沁进她的每一条神经,再醉的人也该醒了。

不知道是谁说的,在海里哭,眼泪会跟着大海走,流再多的泪也不会有人知道——的确是个好方法。

她一直坚强,她不想哭,更不希望景衍看到她哭,看到她的软弱。

景衍睡得很不安稳,醒过来的时候头还很疼,喉咙干得跟沙漠似的,他下意识地往床边看去,只余一个微凹的痕迹,她不在。虽然意识不清醒,可他知道一直是她在照顾自己的。听到屋外传来水声,他披了件晨褛就循声而去,发现她居然潜在泳池里闭气,晃动的水波映出她单薄的身影,一动也不动。

他脸部的线条倏地冷峻起来,冷冷地呵斥了一句:“你到底在干什么?快上来!”说话的同时已经迈步往泳池的台阶走下去,那池子的水冰得连他都觉得凉意阵阵。

苏晓沐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哗啦从水里浮上来,边用手捋去脸上的水珠边问:“咳咳,你怎么起来了?咳咳咳……”她起得太猛被水呛到,一直咳嗽,见他要下水,她赶紧阻止说,“你别下来!”

景衍像是没有听到,一直往她的方向走来,脸色黑得像玄武岩,又冷又硬,飘在水面上的黑色绸质衣摆像黑暗的羽翼,让他的气势更加凌人。见她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他莫名地有些恼火,冷冷地说:“过来。”冰冷的两个字如同发号施令的王者,不容人拒绝。

苏晓沐没开口,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他们两个的对话总是这样似是而非,无论何时潜意识里都习惯了回避对方的问题。他习惯了主宰,而她又不是轻易被驯服的人,所以总是像错开的齿轮,怎么也咬不合。

她的心神还往外飘着,景衍却已经游到她跟前,他本就生得高大,池水只勉强到他腰间,他一拉着她的手就往岸上拖,而她则倔得跟孩子似的拼命要挣脱。他唇线一抿,索性将她整个人抱起来,稳稳地走上台阶,放到岸边的椅子上。

在水里还没多大感觉,可一上来苏晓沐就觉得冷,鼻子一痒就打了喷嚏。蓦地,她的肩上多了件外套,她抬眼瞅了一下,他眼神微凛,静静地看着自己,她这才惊觉自己湿透的衣衫让曲线毕露,只得拢紧衣襟,尴尬地别开眼。

他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皱着眉说:“这里的泳池没有设恒温系统,昼夜水温温差大,你的身体情况自己知道,以后再不要这样了。”他忽然又想起那天赶去她家里,看着她病恹恹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的样子,眉头皱得更紧了。

苏晓沐低着头,叫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是听见她以疏离的口吻说:“你也说了,我的身体情况我最清楚,我一直都有练习闭气,你的关心多余了。”对她这样不冷不热的温柔,到底算什么?

景衍忽然有种感觉,她好像恢复到刚重遇那时的样子,像刺猬一样用坚强的刺对着自己。

他眼睛微眯,肃然地问:“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苏晓沐猛地站起来,鼓起勇气与他四目对视,嘴角勾起的笑有些讽刺:“我也不明白。我们只是假结婚,你这样较真地关心我是为什么?景衍,不要告诉我,你爱上我了?”为了怕他看出点什么,她无赖地反将他一军,虽然这盘棋局从一开始她就输了个彻底。

景衍可以选择爱或不爱她,她却不能选择不爱他。

气氛一下子沉默下来。

看他皱着眉,苏晓沐笑得更灿烂了,摆摆手洒脱地说:“哎哎,你先别紧张,我不会自作多情以为你爱上我的,只是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对了,你身体没好全,早点歇着吧,我也要去睡了,明天得早起陪小尧去俱乐部,晚安咯。”

她还知道,有一种痛,可以隐藏在笑容里,让他无法察觉。

景衍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今晚的她,好像有些什么不对劲。

其实他自己也很不妥,居然会做那样一个梦,在梦里臻臻哭得很厉害,好像很难受,一直在向他求救,可他怎么也抓不住她的手。

臻臻和他一起长大,那种青梅竹马相伴相知的感觉无法用言语形容。只是自幼受的教育让他习惯地把对她的感情隐藏起来,等彼此成年,他才郑重地提出跟她在一起的想法,以为她跟自己一样,意外的是她说她不喜欢他,然后一声不吭地去了美国留学。后来才知道,是她母亲不同意他们在一起,否则断绝母女关系。

上一辈那些的复杂关系他不想再提,也不觉得是他们之间的阻碍,直到臻臻带着未婚夫回国。他初时以为那不过是臻臻回避他的做法,他那时年轻气盛,也冲动地拉了个女孩子回应。

在臻臻结婚的前一天,她把他约出来。

她说得有些怅然:“景衍哥,我曾经喜欢过你的。可那时妈妈怎么也不同意我跟你在一起,我跟她吵了一架,只能跑到美国去。后来我妈跟着我过去,景叔叔也追了去,我更觉得没脸见你了。”

他敛起眸,沉声低语:“你知道我不介意。”

“可我介意。”她顿了顿才说,“那时我一个人到那里,一开始人生地不熟,还被骗了几回,是他,他帮了我,他一直陪在我身边,他的人很好很有耐心……”言语间她带着淡淡的幸福的笑容。

那个男人有着他没有的浪漫因子,浪漫的约会浪漫的求婚,哄得臻臻很开心,可他却觉得不踏实,这种感觉无关情爱。

他看着她,问:“臻臻,你爱他吗?”

“爱?应该吧,总之我想跟他在一起,不爱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那不是拖累人么?而且有时候想想,我和你之间也许更多的是兄妹的亲情吧,毕竟我们一起长大的。景衍哥,你是我很重要的人,我,我想得到你的祝福,真心的。”

他沉默了很久,没有直接回应她,而是淡淡地说:“他一定要对你好,否则……”

她笑了,点头如捣蒜:“他一定会的!呼,好了好了,全部说出来轻松多了。”

兄妹的亲情?不,他很清楚不是的。

不过有一样臻臻说对了,不爱人就别拖着。所以他再次见到他的“女朋友”后,跟她提出分手,假的始终是假的。那个女孩儿一脸平静,反而是他很久才适应没有她出现的生活,然后渐渐淡忘。只是没想到会有那么一日,那个女孩子会以那样的方式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让他措手不及。

在梦的最后,臻臻和她一起出现在悬崖边上。

臻臻还是哭,而她一直笑眼望着自己。

他只能救一个人,他义无反顾地救了臻臻。

可他却和她,一同坠入悬崖。

21、逃避

景衍的公司事情很多,苏晓沐也赶着交稿给出版社,所以他们只在小岛逗留了三天就回国了。

而从那一夜起苏晓沐就有意识地避着景衍,她掐准他出现的时间,不是和儿子窝在一起玩就是一个人呆在自己的房间里画画,或者去C大监督一下咖啡店装修的进度,她几乎很少跟他单独碰面,彼此同住一个屋檐下却连陌生人都不如。

没想到的是连小尧都看出了他们之间的不对劲,小孩子不懂得大人之间的弯弯绕绕,很直接地就问了出口:“妈,你不喜欢跟爸爸住在一起对吧?”说完他的头迅速低了下去,接着小声嘀咕,“如果你们是为了我勉强在一起的话那就算了……妈,我希望你开心。”

这让苏晓沐着实一怔,怎么这孩子这么敏锐这么招人疼呢?

她叹了口气,捧着他的小脸蛋说:“傻孩子,难道你刚开始跟小宇认识的时候就跟他那么熟那么无话不谈了吗?应该不是吧?你想啊,你爸爸和我十年没见面了,再在一起毕竟有些生疏的,你懂吗?我们每习惯一件事都要有一个过程啊。”

小尧将信将疑,微扬起脸望着她追问:“真是这样吗?不勉强吗?”

“当然。”苏晓沐用力地点头,伸手揉揉他的头发说,“景尧小朋友,你什么时候成了侦探了?好了,别跟大人似的多愁善感,快去睡觉吧,你明天不是约了小宇去少年宫?迟到就不好了。”前不久他们把小尧的户籍也改了,跟景衍姓。

“嗯!”孩子很容易哄,瞬间又跟吃了蜜糖似的笑得甜滋滋了。

只不过等小尧回了房间以后苏晓沐却暗自思考自己是不是做得太明显,所以适得其反了?小尧能察觉,那景衍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在避着他,可是……跟他碰面,除了聊一下小尧以外他们也没别的话题可说了,可谓是真正的相敬如冰,她倒是觉得这现状挺好的,相见不如不见。

第二天,苏晓沐把儿子送去少年宫后又回到家里画稿子,快中午的时候景衍突然给家里来电话,问她:“你在家吧?”

她很想回答不在,可她拿的是座机,不在家又是在哪里?她忽然有些懊恼,无可奈何地回道:“嗯,我在赶稿,待会还要去少年宫接小尧,你有什么事么?”

景衍听得出她的疏冷,眉一皱,漫不经心地说:“在家就好,你待会别出门了,我去接小尧就行,先这样吧。”

苏晓沐还没反应过来,只得目瞪口呆地瞪着传来嘟嘟声的话筒,这个男人怎么丝毫不给她回绝的余地?!

她一时间猜不透景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正想着要不要赶紧出门了事,安在门侧的访客视频器就响了,是三位女性,来者自报家门,是京城里著名高级定制婚纱沙龙的马经理及她的两名助理,并出具了工作证明。

这里的保全工作还是值得人信赖的,保安能让她们进来就说明不会有错,这么一想,她才很放心的开了门。

为首的马经理一脸恭敬地说:“景太太您好,设计师Gareth先生已经按照景先生的意思设计出了您的婚纱初稿,很快就可以传真过来让您和景先生过目,麻烦您让我们量一下您的尺寸吧。”

“等一下,婚纱?什么婚纱?”苏晓沐被她的话弄得有些发懵,微微皱了皱眉,直觉地认为她们弄错对象,可是马经理一口一个景先生,又很像那么一回事,有一种心慌意乱从心底里钻出来,她稳定了情绪才说道,“请你们稍等,我要先去打一个电话。”

她抓了手机就跑去露台,隔着玻璃窗一边瞄紧客厅里的人,一边拨通了景衍的电话:“景先生,你这又是唱的是哪一出戏?”

因为住在高层,手机伴着些许沙沙的杂音和风声。

办公大楼那一边,景衍似乎料到她会来电话,也知道她所为何事,所以神色如常,甚至难得地语气轻松地配合她称呼着:“景太太,你不是说了想拍婚纱照?没有婚纱可怎么拍?”

他轻轻的一声“景太太”让苏晓沐的手一震,几乎拿不稳手机,脑子也有些乱,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可Mr.Gareth已经宣布退休了!”那是她很喜欢的一个婚纱设计大师,在今年6月米兰的新品发布会上宣布隐退。

“嗯,那又怎么样?”景衍淡淡地反问。

听听这语气!明明很惺忪平淡,可怎么就让人觉得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呢?

而且她要问的也不是这个,其实她是想问:他为什么知道她喜欢Mr.Gareth的作品,又为什么大费周章地请大师出山来为自己设计婚纱?他知不知道这种忽远忽近的感觉会把她逼得崩溃的?

苏晓沐一阵恍惚,倦意层层叠叠地涌来,仿佛有些透不过气来,听着那边安静得只有微弱的呼吸声,她可以想象那个男人穿着深色系的西服,唇线紧抿着,或低头看着文件,或就这么淡然地试探她的底线。可她已经不耐烦了,她不是他生意场上的对手,她也斗不过他,她更不是供他娱乐的小丑,任凭他操纵自己的喜怒哀乐。

她冷笑:“景衍,看着我滑稽地在你面前装若无其事无动于衷,让你特有满足感是不是?这样费尽心思让我无措失控就是你的目的?你到底想证明什么?”

“我需要证明什么?”景衍淡淡地笑,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顺着她的话说:“费尽心思?这么说……也不错。”他的确不会为无关紧要的人“费尽心思”。

恰好这时信号突然中断,有好一会儿苏晓沐都听不到对方的声音,也没听见他后面的那句话,以为他在沉默,这种弹棉花的无力感气得她够呛,心里一阵阵的难受:“说吧,你想怎么样?”室内的马经理和她的助理们时不时望向她站的地方,那带着探询的目光更让她困窘地蜷曲着手指,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相较于她的不耐烦,景衍的语气依旧沉稳:“没想怎么样,只是送你一套婚纱而已,有什么不满意的尽管让她们改。”

苏晓沐的心轻轻沉下去,突然后悔自己那么冲动,是她太过敏感了,他也不过是因为她说要拍照才请人来设计婚纱,她怎么就激动了?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呢?就当他是在补偿自己不好了?

隔了一会儿她才生硬地转了话题:“那好,我留在家里让她们量尺寸,你别忘了去接小尧。”

他冷静地应道:“我会的,你放心。”

她如释重负。

马经理走了没多久景衍就回来了,苏晓沐看着他空无一人的身后,拧着眉问他:“小尧呢?你没去接么?”

景衍手臂上挂着外套,在玄关一边换拖鞋一边说:“他说要在小宇家里住一晚上,明天还要一起去登山看日出。”

苏晓沐支吾了一声:“哦,原来是这样,啊,不好……我还特意放了阿姨的假,打算亲自下厨的……”自从搬了进来她就再没煮过东西,打扫下厨都有他请的家政阿姨代劳,她原也不喜欢将生活琐事假手他人,可最近发生那么多事,她也渐渐习惯当个甩手掌柜,倒是小尧,老是念叨着很久没吃过她煮的菜了。

景衍很自然地回望她问道:“那今天没饭吃?”他的衬衣解了一颗纽扣,轻松休闲的模样减了几分工作时的凌厉。

“呃,你今天没应酬吗?”苏晓沐愣了一下。

他摇头,走到她身旁的沙发坐下来,声音淡定:“我看公司没什么事,就提早回来了。”

苏晓沐这才想起来,他的应酬似乎比她想象中的要少很多,比起生意他似乎更喜欢把时间花在跟儿子熟悉相处上,仿佛想一下子把错失的九年全部补回来。

他离她很近,微热的压迫感稍微冲击了她的神经,她用余光看了看他,又迅速移开,犹犹豫豫地开口:“如果你不介意我厨艺不精的话,我可以下厨做几道菜。”

景衍浅浅地颔首:“你的厨艺很好,我就不客气了。”

苏晓沐抬头看着挂钟,时针指着十二点,有些晚了,遂起身说:“那你先看一会儿电视,我去准备一下。”她很自然而然地将本来播着娱乐节目的电视调到他喜欢的经济台,等她把遥控器交到他手里,她才惊觉自己又做了蠢事,怎么不知不觉地他的喜好就变成了她的习惯了呢?

这时,经济台的主持人在解读一桩并购案对金融股市的影响,她听着公司的名字很耳熟,又猛地转眼睨向景衍,把那么大的负债集团并购到自己名下的,可不就是眼前的这个男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