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尧兴奋了一上午,吃完饭又勉强玩了一会儿,没多久就睡着了。
景衍从儿子房间里出来,看到苏晓沐在厨房里来回走动收拾着,将厨具收拾得井井有条,可往日见她,又不觉得有多少油烟的气息,仿佛还只是当年那个爱笑又爱哭的女孩。
他就这么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若有所思。
刚才小尧悄悄地在他耳边喊了一声:“爸。”
当时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他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不讨厌我了?”他问。
小尧把薄毯蒙过头,咕哝了一句:“是妈叫我喊的。”然后再不肯说话。
他一怔,原以为重遇后他们的关系那么剑拔弩张,他稍显冷情的做法多少应该让她恨上的,现在的情况让他有些意外,他不由得想起了昨晚那幅画,眸色渐渐加深。
苏晓沐收拾好东西,猛然发现他倚在厨房门前瞅着自己,顿时有些不自在,擦擦手不咸不淡地说:“你有事就先走吧,我听你电话都响了好几回了。”
景衍静默了一会儿,对她说:“可不可以和你谈一谈?”
苏晓沐点点头,冲了两杯茶。
忽然听见他轻声说:“我想为我之前的失礼道歉。”
“啊?”他的道歉让苏晓沐有些愕然。
景衍接着说:“你们的出现对我来说太突然,而我习惯了迅速解决问题,没有考虑太多。”
苏晓沐眉梢微微挑起,捧着茶杯合情合理地说:“没关系,大家说清楚就好,在小尧这件事情上我也有不对,毕竟是瞒了你的。”
“你……当初为什么决定生下小尧?”他和她都知道,那一晚,只是个意外。
他锋锐的眼一瞬不瞬地睨着她,仿佛要看穿她的灵魂似的,不许她逃脱半分。
她低头看着杯子里的茶色,轻缓说道:“当时医生说我的身体并不适合做流产手术。”
“却更不适合怀孕。”他接着说。
此时此刻,景衍清冷的声音对苏晓沐来说,是至柔的水,也是至尖的刃。
她心里一紧,果然,一切的温情只是假象。
最后,她平静地迎上他的目光,不疾不徐地说:“那不如你来告诉我,你希望从我这里听到什么理由?”
14、感情
天际传来轰隆的雷鸣声,薄凉的雨水拍打在玻璃窗上,滴滴答答,渐渐地淹没了苏晓沐藏在眼神深处的情感。
他越是这样问,她越是不能表现出什么情绪,因为那是她防御的最后底线。
她偏着头,目光恬淡地看向他,他总是这样冷淡的表情,好像没什么事能让他动容半分。可奇怪的是,她每每想起他的时候却都是他笑的模样,微抿的唇线上扬,眼角带着浅浅的笑纹,看了会让人像着了魔般的心悸。
可景衍是个出色的生意人,习惯了将一切掌握在手里,也不允许有任何的不确定跳脱他的预期,所以明知道自己这么问很残忍,他依旧说了出口:“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有些事情说清楚比较好。”
苏晓沐将捂在手里的茶杯转了转,锡兰红茶的味道吸入鼻尖,有种可以凝神的力量。
沉默了一小会,她颇为冷淡地笑了笑:“怎么?莫非你以为我是因为爱你才这么做的?”见他抿唇不答便知自己猜的不错,她半晌不说话,掩去心里的苦涩,然后很慢很慢地说,“那我说,现在你只是我孩子的父亲,仅此而已,这个理由你满意吗?”
她的话音刚落,景衍嘴唇微张还没来得及说话,口袋的手机又响了起来,不知是今天的第几遍了,看来真的有很重要的事。
他并没有理会,看她的眼神有些莫测,似乎在判断她话里的真假,随后站了起来:“说清楚就好,我先走了,晚上还有个会议,至于结婚的日期……你来定。”一如既往地冷淡得仿佛那是一件毫不关己的事。
“好。”她听见自己麻木地说。
直到他离开,她还是维持同样的姿势,慢慢张开自己的手掌,手心已被瓷杯的热度烫得红了一片,像针刺的火辣辣,也只有那样才能让她清醒,别再奢求那样心硬如石的男人会回报自己的感情。
苏晓沐不知道自己在客厅里坐了多久。
反反复复地在想,自己这么做,究竟是对的还是错的,不过即使是错的又怎么样?她也只能一错再错。
“妈?天都黑了,你怎么不开灯呢?”
她一愣,抬眼看去,小尧揉着睡眼迷迷糊糊地从房间里走出来,怕他摔着,她连忙开了落地灯:“这么快就醒了?”
转而望出窗外,原来已经很晚了,雨停了,没有星星的夜空浮了一层暗红,估计未来几天天气都不会好。
小尧先在客厅转悠了一圈,这才慢吞吞地在母亲身边坐下:“妈,爸爸他走了?”说着就软软地窝在她大腿上蜷成一小团。
苏晓沐微颔首,温柔地摸着他的小脸蛋:“嗯,走了。”
他的手拽着睡衣上史努比的耳朵把玩,顿了一下,说:“妈,以后我们要和爸爸一起住吗?”
苏晓沐一怔,难道景衍已经跟儿子说了他们要结婚的事?
她低头看着儿子黑溜溜的大眼睛,轻声反问他:“怎么?你不喜欢爸爸吗?多一个人疼你呢!”依她的观察看来,他们相处得还不错啊。
他一会儿摇摇头,一会儿又猛点头:“不是不喜欢,就是觉得怪怪的,那么多年他都没跟我们在一起,又忽然出现,快得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他猛地爬起来,抱着苏晓沐的脖子很认真地问,“妈,我是你和他很相爱很相爱以后生下来的吗?”
很稚气的大人式问话。
“这是什么问题?当然是啦,没有感情怎么会有你?”苏晓沐点点他的额,回答得很快。她知道如果在这个问题上她犹豫了半分,那对小尧的影响就不只一星半点儿的,这个孩子太早熟太敏感了。
况且她也没骗儿子,她对景衍的感情是真的,至于景衍他怎么想的,就不是她能左右得了的。
小尧明显地开心笑了笑,又忽的踟蹰:“那……你们当初为什么会分开呢?”
苏晓沐出了一会儿神,显然在斟酌措辞,她想了想才解释说:“那时啊,你爸爸和我都还年轻,觉得彼此性格不合就任性地分开了,然后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到现在再次见面,我们商量了以后又想重新在一起,这么说你明白吗?”她试着将复杂的问题简单化,希望儿子能理解,又不会造成太大的负担。
小尧似懂非懂,像猫儿似的在她怀里磨蹭着:“明白了!反正只要不和你分开,有一个爸爸也是好的。”
苏晓沐笑了,什么叫有子万事足?无论如何,儿子始终把她放在最重要的位置,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人总是要往前看的,她相信一切只会越来越好的。
五月初六,宜嫁娶。
这是苏晓沐跟景衍约定去民政局登记的日子,虽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结婚,不过不管是怎么结的,她终究是要婚了。
送小尧到学校以后苏晓沐折回家里,稍微化了个淡妆,又站直身体对镜子里的自己打量了一会儿,藕色的雪纺裙配垫肩小外套,没想到这样的打扮还挺精神的。她抬眼瞧了瞧挂钟,九点二十分,约了景衍九点半来接,时间刚刚好。
在玄关,她扶着鞋柜穿鞋子,包包里的手机响起来,她以为是景衍,看也没看,一手穿鞋一手把手机搁耳畔:“这么快就到了?请你再等一等,我准备出门了。”
信号好像有些不好,除了沙沙的电流声,什么也听不到,苏晓沐正觉得奇怪,就听见遥远的那一边低语:“是我。”这样醇厚温柔的声音,属于凌子奇。
她的手指轻微一抖,小心翼翼地问:“子奇?你回来了?”
凌子奇沉默了一会儿,才淡淡地笑道:“没呢,暂时不回来了。”这样的话让苏晓沐的心突突的跳,下一秒他又说,“我想留在这边再深造一段时间。”
“你……”她很想说点什么,又觉得自己根本没有立场,还能怎么样呢?她心里酸酸楚楚的,明知道他的心意,却无以为报。
仿佛知道她要问什么,凌子奇大方地说:“我是打来恭喜你,勇敢地走进婚姻的围城。”轻快的语气没有露出半分的端倪。
这件事,她只给要好的几个朋友发了EMAIL通知了一声,并不打算张扬。
过了许久,苏晓沐苦笑:“恭喜什么?你我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他又问:“真的打算跟着那人一路走到黑?不后悔?”还调侃地补充,“再想哭的话怎么办?我可不在你身边了。”掩埋在他笑意底下的,是无尽的伤,没有人知道,在收到她邮件的那一天他是怎么过的。
“嗯,那我就闭着眼睛往前走。”前面是悬崖也好是大海也罢,她认了。
“傻姑娘!”千言万语,只化作了这三个字,怪只怪,上天让她先遇见的,不是他凌子奇。
没聊几句凌子奇就说有急事挂了电话,却又一动不动地坐在原位置,手里的那只小盒子被他捧得温温的,他师兄敲门进来就见他抿着唇一言不发,打趣道:“嘿,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寂寞了吧?都叫你跟我回国了,留在这里做什么?”
凌子奇微勾起唇笑笑:“想留就留呗。”
他高深莫测的样子让他师兄摸不着头绪,耙耙头发说:“对了,我明天的飞机,你前两天说要托我带什么东西回去的?现在给我吧!”
“不用了,已经无所谓了。”他微倾身,拉开抽屉把手里的东西放到里面去,也把自己的心,藏了起来。
“耍我呢,臭小子!”师兄是个大大咧咧的人,也没察觉他的异常,最后硬是拉着他出去帮他践行。
这样也好,喝醉了,就听不见,看不到,梦不着,也不用怕思念成了魔。
感情,最喜欢兜兜转转。
苏晓沐收拾好因那通越洋电话而变得沉重的心情,下楼的时候已经迟到很久,景衍的车远远的停在小区路口。
她上车后先道歉:“不好意思,有些事耽搁了一会儿。”
他与她近在咫尺,又沉默着,是以她有些拘谨地双手交叠在膝上,等车子平缓地驶出小区,才听见他静静地说:“以后……不用跟我这么客气。”
很久,很久,苏晓沐才意会到他的意思。
她默然地看着他深邃的侧脸,一颗心不由自主地怦怦然跃动着,呼吸也跟着乱了。
接下来,结婚登记的手续不算繁复,九块钱,一人一个小红本。
苏晓沐攥着红彤彤的结婚证,觉得有些不真实。
——他们,竟然是夫妻了。
车窗半开着,越来越大的风让苏晓沐不得不回过神来,看窗外,马路上的车流渐渐稀少,好像到了郊区。
她愕然地转过身,问身旁一言不发地开着车的景衍:“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景衍没看她,却细心地把车窗调高了一些,低沉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卖了关子:“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可等真正到了目的地,苏晓沐又惊讶又感动,嘴张嘴合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喉咙哽咽着,而他在自己身边淡淡地说:“今天,我和你应该来这里看看的。”
她咬紧唇,泪珠在眼眶里打转,模糊地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出神,景衍啊景衍,你这种让人一念地狱一念天堂的本事,真的叫人又爱又恨。
叫我,怎么不爱你?
15、心意
满山郁郁葱葱,微风吹过松涛时有如碧波绿浪翻涌,鼻尖还能闻到树木独有的清香,让人心旷神怡。而这里,正是苏晓沐的父母亲长眠的地方。
整个墓园依山而建,此时早已过了清明时节,因此来扫墓的人并不算多,为了显示尊重,他们把车停在山脚下,步行进入陵区。
苏晓沐快步跟在景衍身边,不经意间在出入口附近瞥见卖祭品的店铺,她低头看了看两手空空的自己,才意识到少了什么,遂压低声音对他说:“你等我一下,我去买点祭拜的东西。”说着就要往另一边走去。
不过她很快就顿住了脚步,转过眼神,看见景衍轻轻地握住自己的手,朝她摇了摇头,沉稳地说:“我都让人准备好了,不必再买。”
她的体质偏寒,六月的天,手心还是一片冰凉,一直到他松开自己的手,她还能感觉到指尖留存的余温,也很快明白那个“再”字是什么意思。在上山的入口处,早有工作人员捧着一大束的栀子花,还有御斋坊的糕点和清酒等着他们了。
景衍接过东西,见苏晓沐还在出神,低声提醒她:“你父亲喜欢栀子花,我没记错吧?”
苏晓沐点了点头,表情稍微有些复杂,为什么,他能记得这样清楚?
在商议结婚以后她就提出应该跟他的家人见面,毕竟就快成为一家人了。她也清楚地记得那时他冷冰冰地回绝自己,落得个自讨没趣,以为他觉得她逾矩了,就没有继续这个“多余”话题,毕竟他们的确没关系,只是名义上的结婚。
可他今天却这样正式地来拜见自己的父母,而且准备周到,尊重的心意毋庸置疑。
鼻尖酸酸涩涩,她暗里花了很大力气,才让自己免于沉沦在这种所不属于自己的温柔里。
将近一千级石阶,苏晓沐来到父母亲的身边。
她蹲下身,把花放下来,用手帕轻轻擦拭墓碑上的照片,母亲的照片很年轻,梳着旧时的发式,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她对母亲的印象已经有些模糊,一直就是父亲独力把她带大的。照片上父亲笑得很含蓄,是她所熟悉的温暖的笑容,好像他还在自己身边,慈祥地看着自己喊道,晓沐,乖,来爸爸这里。
她从包包里拿出结婚证,在父母亲面前打开,缓缓地说:“爸,妈,我今天结婚了,你们都替我高兴吧?下次再把小尧一起带过来,他最近在长身体,又长高了不少呢。”她的眼角渐渐湿润,有太多的话想说,又无从说出口。
爸,妈,这个男人,是我爱的人。
你们都看见了吧?他很优秀,对不对?
景衍就站在她的身后,静静地看着她偎依在父母的墓前轻声呢喃,如小孩子般撒着娇。这个女人很矛盾,时而坚强时而脆弱,却又是他儿子的母亲,这种感觉很奇妙,也许连他自己都未发现,看她的眼里已带着一丝的怜惜。
良久,苏晓沐缓缓站起来,吸着鼻音说:“好了,我们走吧。”
她怕不忍心,擦了擦眼角就转身离开。不过走了两步也没见到他跟上来,回过头,他正弯下腰在墓前倒了一杯酒,似乎是对着父母说了什么。她拼命按捺住探询的心,只当是不知道,因为今天他已经给了自己足够的惊喜。
可她没想到,原来惊喜远远不止这些。
回程的时候他们并没有回家,他载她来到C大校区的南湖畔,那里有一家位置风景俱佳的咖啡馆,有时等小尧下课她会来这里坐上一坐,这里生意也好,就不知怎么今天会关了门。
她有些不解地望着景衍:“怎么来这里?”她刚才看了时间,“现在还没到点数接小尧啊。”
景衍从口袋拿出一串钥匙递给她,语气依旧清冽:“这里已经登记在你的名下,如果想好怎么装潢,我可以给你介绍设计师。”
送一家黄金地段的咖啡馆,好像送一块巧克力一样轻松随意。
可苏晓沐自在不起来,她深呼吸,一字一句道:“景衍,你并不欠我什么,不需要这么破费。”
她的眉也拧得紧紧的,口吻生疏了不少,吹散了一直弥漫的温情。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喜欢这里的,靠近湖区,依山傍水,而小尧又在C大附小就读,一切都符合她的预期。
只是有一点他肯定不知,她当初学煮咖啡,只因为,他喜欢。
尽管她的语气有些冲,可景衍并没有生气,反而耐着心淡淡解释:“你别误会,这是我送你的结婚礼物。”他定定地睨着她,“我们结婚了,不是吗?”
结婚,礼物,他们结婚了。
手里钥匙的分量顿时变得很重,很重。
他们只是为了儿子而结婚,他却记得到她父母的墓前拜祭,还送自己礼物,她刚才却还用那么尖锐的语气质疑他的用意。
这一瞬间,苏晓沐显得有些局促,抓着包包的流苏低喃:“可是我什么礼物都没有准备……”
景衍嘴唇微微勾起来:“小尧已经是你给我的最好的礼物。”
是啊,小尧,那么乖巧的孩子,是他们的儿子。
这时刚好有一对新人在湖边取外景拍婚纱照,新郎新娘都笑得无比幸福。
景衍顺着她欣羡的目光看去,自然也见到了那一幕。
苏晓沐心念一起,也没经过思考就把想法说出口:“景衍,我们也去拍一套结婚照吧?”说完对上他深思的眉眼才惊觉自己得寸进尺了,可木已成舟,她只得小心翼翼地补充,“那个……不用一整套,一张就好,随便挂在哪里,免得小尧以后问起来。”她尽量找了个妥帖的理由。
她已经打定主意景衍会拒绝的了。
谁知道他却很快地答了一声:“嗯,可以。”
她觉得不可思议,愕然地抬起眼眸,他背对着自己,她看不到他此时此刻的表情。
就像当年她提出拍一张合照向父亲交代,他明明不愿意,却还是答应了她的要求,今天也一样,她真的看不懂他的心到底在想些什么。
景衍也在问自己,为什么在她面前总是没办法将拒绝的话说出口?
前几天儿子打电话给他,问道:“爸爸,你准备和妈妈结婚了,对不对?”
他回答说是。
儿子想了想又问:“那你送了什么给妈妈当结婚礼物?”见他有一阵子不说话,他就不满嘟嚷着,“什么嘛,难道你都不想送礼物给妈妈么?一点诚意都没有,我不想把妈妈嫁给你了!”
很赌气很孩子气的言语,他有些想笑,还是忍住了:“那跟爸爸说说看,你妈妈……喜欢什么样的礼物?”
儿子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倒是很认真在思考,然后慢慢说:“唔,妈妈喜欢画画和煮咖啡,可是她已经有画室了,不如你送她一家咖啡馆?她老喜欢去我们学校附近那家店喝咖啡的说。”孩子稚言稚语,对金钱的概念模糊,并不知道咖啡馆的价值几何,只因为母亲喜欢,便这么替她着想了。
不过好在他不缺这么一点小钱,也不反感送结婚礼物这件事,所以在第二天那家咖啡店就转让到了她的名下。
可他明明,不是这样心软的人。
16、搬家
两个人结婚以后住在一起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也没什么别扭可言,苏晓沐和景衍早就说好的,同居不同床。
泾渭分明,合情合理。
她也不清楚景衍有多少房产财产,反正肯定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多,他们还去没登记他就找到合适的新家,这个高档生活小区离小尧学校和咖啡店都很近,房子是复式结构,比她家大了好几倍的面积,有钱能使鬼推磨,不过十来天就装修好了,又晾了小半个月就可以正式入住。
在搬进去之前苏晓沐先过去看了一次,由负责室内设计的姑娘梁熙陪着去的。
梁熙是个刚毕业的女孩子,早早就在小区门口等着她了,她本来说不用她陪的,不过梁熙却很慎重,在电话里说:“苏姐,这是我第一个作品呢,我希望能看到你满意的样子,要不然我可真是‘不成功便成仁’。”
苏晓沐当时就被她逗笑了,她的坚持让自己想起了从前的自己,所以爽快地答应了。其实按景衍的意思,当初想请的并不是这么一个初出茅庐的丫头。
记得第一次见到梁熙的时候是在景衍的办公室。
景衍接完一个电话后脸色沉了沉,大意是原定的设计师有事不能承接设计了。他冷着声音对梁熙说:“事情我知道了,请你回去转告傅小姐,我会另外请设计师。”淡淡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梁熙认认真真地点头,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伸出手笑着说:“景先生,我是傅老师的关门弟子,如果您打算请别的设计师,能不能让我来试一试?”她等了一会儿景衍都没有跟她握手的意思,讪讪地收回手,却不气馁,打开文件夹把自己的作品递上,大胆毛遂自荐,“这是我的设计作品,您不妨考虑一下。”
景衍很冷淡地看了她一眼,直接就拒绝道:“不必了。”
才入夏,办公室又有控温系统,梁熙的额上却有薄汗渗出,其实也对,饶是像苏晓沐这样已经习惯了景衍冷漠个性的人有时候也会受不了,她正想着出声圆场,没想到梁熙很快就调整了状态,大方地坦言:“请您别急着拒绝,我自知资历尚浅,不过我相信自己可以胜任这个设计。我可以三天内出一个效果图,到时你们还不满意再请别人也不迟。”她说得很镇定,可是景衍一直不说话,那双犀利的眼没有温度,仿佛在思考,又仿佛对她不屑一顾。
苏晓沐能看到梁熙的手在微微颤着,有些不忍心地帮腔:“我看梁小姐的设计也很不错,居家装潢就图一个舒服,不一定非得名家设计的。”
景衍却是凝眸盯着梁熙腕上的手镯,想了想,慢条斯理地问她:“何培霖是你什么人?”见她怔了一下,表情也不自在,他又说,“当然了,你可以选择不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