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思暮念 作者:居筱亦


文案:
步步紧逼你的霸道成全了我的世界,然后,由你亲手摧毁。


第 1 章 重逢
如果世界终将毁灭
我希望
陪我站在生命尽头的人
依然是你
——题记
当梁熙从化妆间出来的时候,陈嘉川觉得完全可以用“惊艳”两个字来形容她,没想到这个平日只穿衬衣牛仔裤的小助理打扮起来丝毫不逊于那些名媛淑女。
造型师把梁熙的及肩黑发挽了起来,只别上一个镶满碎钻的发卡,黑框大眼镜也摘了,画了今年流行的裸色淡妆,脖颈上的珍珠项链在光线下粒粒饱满圆润,削肩的灰蓝色晚礼服内衬蕾丝,外面覆以如梦似幻的薄纱,衬得整个人很水灵飘逸。
梁熙见陈嘉川一直凝睇着自己不言语,便下意识地摸摸头发,又拉扯胸前的蝴蝶结,很不自在地笑了笑:“嗳,我这样是不是很奇怪啊?”
在一旁站着的造型师罗洁可不同意她的说法,佯装恼怒地说:“怎么会奇怪?明明很漂亮嘛,你说对不对啊,嘉川?”
被她一唤,陈嘉川在沉默里回过神来,微微笑了起来:“是很美,我想……今晚在场的男士都会羡慕我有这么一位标致可人的女伴。”
闻言,梁熙略微低头,腼腆地红了脸。
罗洁和陈嘉川是旧识,说话也便随意几分,抬手把梁熙轻轻推到他跟前,笑眯了眼睛说:“喏,陈大设计师,我可是圆满完成你交代的任务了,记得你欠我的。”
“行了,我什么时候能短了你罗财迷的好处?”陈嘉川好气又好笑地睨了她一眼,拄着拐杖对梁熙说,“小熙,晚宴快开始了,我们走吧。”
梁熙点点头挽上他的手臂,不过与其说挽,不如说是扶,因为仔细看的话可以发现陈嘉川的步履很缓、很慢,他的左腿是有残疾的。
可他每一步都走得很稳,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异常,等他们走远了,助理小彗才悄悄地跟罗洁八卦:“罗姐,这陈公子比杂志上还好看呢,就是可惜他的腿瘸了……”只是话没说完她就被罗洁狠瞪了一眼警告,缩着脖子噤声了。
罗洁看着他们的背影若有所思,呐呐地问:“小彗,你觉没觉得那位梁小姐很面熟,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下午刚见面那会儿她就觉得自己应该见过梁熙,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我没印象啊,不过她长得挺漂亮的,就是太瘦了一些。”小彗摸着自己腰上的小赘肉,一脸悻悻地说道。
“啊,我想起来她是谁了!”罗洁醒悟地一拍脑门,可下一秒脸色又变了变,煞白煞白的,“不可能吧……”
小彗云里雾里地搭腔:“什么不可能?”
“没事。”罗洁深呼吸了一口气,又不放心地往门外看了一眼,然后转身往里间走。
京城最著名的五星级酒店。
红地毯一直从大厅延伸到宴会场门口,来往的宾客络绎不绝,记者的闪光灯也一直没停过,生怕漏拍任何一个可以制造新闻的瞬间。
梁熙没有出席过这样大的场面的经验,显得底气不足,心里难免紧张,有些后悔不该答应陈嘉川的邀约。
陈嘉川妥帖地带着她避开镜头往里走,自然也很绅士地照顾到她的情绪,携着她的手安抚道:“你没必要紧张,这不过是我父母的结婚周年纪念,随意一些也无妨。而且如果你以后真正进入这一行就知道,想做得好做得出色,不光得有天赋,有些时候交际应酬是难免的,权当是进社会前的预习吧。”
“嗯。”梁熙侧眼看着他,神色小心翼翼地说:“我只是怕出什么差错,会丢你的脸。”
“放心,你只管微笑,其他都交给我就好。”陈嘉川低头俯在她耳边悄声说,“反正我这腿也站不久,等开了席我们就离开。”
“可以吗?”梁熙瞪大眼睛,见他颔首后才安心地笑了出来,而这笑容落在旁人眼里,倒有几分情侣间甜言细语的亲密感觉。
陈嘉川年少就出了国,后来又发生了一些变故,所以几乎淡出了社交圈,也很少见报,会场里认识他的人并不多。他直接挽着梁熙到母亲王怡面前打招呼,其实之前梁熙也和他父母见过面,二老都是很和蔼好相处的人,所以并不会显得拘谨。王怡很亲切地拉着梁熙的手问她近况,梁熙都乖巧地回答了,陈嘉川笑了笑,问道:“妈,我爸呢?”
王怡微微扬唇:“在那边呢,你带小熙过去露个脸吧。”
梁熙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在璀璨的水晶灯下,陈彦博正和几个人轻笑交谈着,只不过,背对着他们的一个高大年轻的身影让梁熙有种熟悉的错觉,心头也有感应似的颤了颤。
这时,陈彦博也看到他们,笑眯眯地不知说了句什么,那个人跟着回过头来,在和梁熙的目光对上以后,嘴边噙着的笑容徒然一凝,在看到她和陈嘉川互挽的手的瞬间,他眯起眼睛沉淀了一闪而过的诧异。那双幽深的黑眸亮得可怕,就像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冰冷地划开梁熙早已埋葬的伤口,霎时痛得她几乎连呼吸都不能够。
居然是他,何培霖。
这样突如其来的见面,她根本没有准备,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才合适?
梁熙挽在陈嘉川臂弯的手无意识地渐渐滑落,掩饰在白手套下的伤疤,提醒着她不要忘记过往的一切。
周围鼎沸的人声她都听不见看不见,她只见到这么一个人,正正是面前的这个男人,曾经不容拒绝地给她全世界,然后再毫不留情地亲手摧毁。
陈嘉川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侧眼细心问:“小熙?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梁熙深呼吸了一口气让自己迅速冷静下来,摇头说:“不,我没事,咱们过去吧。”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不去面对,伤口永远无法愈合。
她重新挽着陈嘉川,一步一步朝他们走去,高跟鞋踏在大理石上的声音清脆而坚定。
不知说到什么话题,陈彦博笑得很爽朗,等他们走近,才笑着介绍:“培霖哪,这就是我儿子嘉川,和你一样都是刚从国外回来,你们抽个空谈一谈,看看有没有什么合作机会,我老了,以后可都是你们年轻人的世界了。”
“不敢当。”何培霖神色自若地谦虚着,伸出手笑得滴水不漏与陈嘉川应酬:“幸会了。”然而目光又蜻蜓点水地在梁熙脸上,很快就不着痕迹地掩去,仿佛她对他而言只是个陌生人。
陈嘉川也伸出手去,彬彬有礼地回道:“久仰。”
梁熙松了口气,正要往前几步跟陈彦博打招呼道声祝福,可刚迈开步子就一个踉跄,原来是鞋跟踩到了裙摆,偏偏陈嘉川使不上劲,好在身旁的人眼疾手快扶了一把,她连忙道了谢,然后听到那人用他熟悉的音调轻轻地说:“不客气。”
温热的手掌在她的手臂上握了握,又绅士地松开,可是那股炽热的温度却不减反增,烫得梁熙心里发慌。她抬起头,他们的视线再次相遇,他嘴角微扬起一个弧度,明明是在笑,可眼底的冷峻却让她不寒而栗。就像以往每一次他发怒的前兆,他笑得越深,说明他越生气。
她紧紧抓着陈嘉川的袖子,仿佛那样可以给她力量,陈嘉川以为她是不知道怎么应对这种尴尬的场面,便安抚道:“没关系的,快要开席了,再等一等咱们就走。”
接着又虚应了几句,陈嘉川便借故挽着梁熙离开了,可尽管这样,梁熙如雷的心跳还是没有按捺下来,总觉得刚才何培霖的注视别有深意,可想想又觉得不可能,他一向高傲,他们都分手那么久了,又听人说他已经订婚,没道理再来纠缠她的对不对?
在这样的自我暗示下,她慌乱的心稍稍得到安宁,只不过与他同在一个地方,她总是不安,觉得度秒如年。
开席后不久,陈嘉川和梁熙离开了会场,他看她脸色不太好,忧心道:“我让小郑送你回去吧。”
梁熙摇摇头:“没关系,我只是不太适应这种场合,有些闷而已。我先送你上楼,你一个人住,而且又喝了不少酒,我不放心,要是像上次一样摔倒就不好了。”陈嘉川回国一月余,一直住在酒店里,也是他的临时工作室,只是他的腿不好,做很多事都不方便,所以才临时请了她这个助理。
她的关心让陈嘉川笑开了,忍不住摸摸她的头,语气轻快地说:“啧啧,看来我得再好好的谢谢希媛,给我介绍了这么个称职的小助理。”
“那是,不称职怎么能拿你的薪水?”梁熙只能用微笑来掩饰自己忐忑不安的心情。
他们上到贵宾专用的顶层套房,陈嘉川先洗漱好,换上睡袍,梁熙再帮助他拆掉假肢,扶他到床上,帮他泡好茶,把惯常看的书和资料放在他容易拿到的地方……这些功夫看似很简单,可是也折腾了差不多一小时。梁熙的礼服早就变了样,挽起的发髻也松散开,头发凌乱地披在肩上,她随意抓了抓,就对陈嘉川说:“你早点儿休息,我先回去了。”
陈嘉川嗯了一声,不忘叮嘱她:“小郑就在楼下等着,记得让他送你到宿舍门口,注意安全。”
梁熙点了点头,离开了房间。
顶层的房间并不多,清冷的走廊上只有她一个人,即使穿了高跟鞋,踏在厚实的织花地毯上也是悄无声息的。蓦地,空气里传来咔哒一声,梁熙的心跟着咯噔一下,人还没反应过来,身侧的一扇门忽然打开来,一个暗影把她整个人都扯了进去,房门又迅速合上。
“五十二分三十一秒,你和那个瘸子单独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都做了什么?嗯?”何培霖面无表情地攫住她的下巴,修长的手指抚上她殷红的唇,用凉薄的口吻说,“你们接吻了?”当他看到她凌乱的装束,狭长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呼吸也渐渐加重,俯在她耳边狠戾地质问,“还是……直接上床了?”
梁熙好一会儿才从惊吓中缓过来,也终于看清了面前站着的人是何培霖。他盛怒的样子她已经见过太多次,而每一次他都有办法让她先低下头向他服软。
她双手抵在他胸前推拒着,脸色惨白地大喊着:“何培霖!你是不是疯了?这又是在做什么?”她已经一年多没有喊过这个名字,以为早忘了,可原来是刻在了心底,任凭海枯石烂也没有抹去半分,清晰得一如往昔。
她惊恐的挣扎让何培霖心里的火焰烧得更旺,在看到她亲密地挽着另一个男人,还一起进了房间那么长时间,他就已经没有任何理智可言。这个女人是他的,从很多年前开始就只属于他,怎么可以让别的男人染指?
只是想一想,都要发疯。
此时他就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用身体把梁熙牢牢地禁锢在怀里,不费吹灰之力就钳制住她的挣扎,如暴风骤雨般的吻落在她的耳畔、脸上、唇边,根本不管她愿不愿意,只是按照自己的心意肆意啃咬吞噬着。
何培霖的气息沾着酒气,与她身上独特的味道交织在一起,使空气也能醉人。和她纠缠了几分钟,他才长舒了一口气,又觉得不满足,遂眯起眼扯开她礼服的肩带开始在莹白的肌肤上肆虐,留下了一连串动魄惊心的吻痕咬痕,仿佛在昭示着这是他的领地他的主权。
“放开我,放开我……”梁熙被他粗暴的举动吓得泪流满面,只能不停地颤抖着呢喃,“何培霖,你不能这么对我,我们已经分手了啊……”
何培霖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像听到什么笑话似的,贴着她的嘴唇笑开来:“我还以为什么呢?离婚还能复婚呢,分手算什么,重新在一起就可以了,你说好不好,嗯?熙子?”声调听起来似慵懒无害,却霸道得没有让人置喙的余地。
“不好,我不想,唔……”梁熙张口想反驳,何培霖却已经趁势顶开她的牙关钻进她的口舌里,像惩罚她似的狠狠的吻重重的咬,令她几乎不能呼吸,他的手甚至隔着礼服覆上她的胸房爱不释手地揉捏起来。
梁熙越用力扭动躲避,他越是使劲,在绝望中她似忽然找到了救命稻草,凄声大喊着:“不,我已经跟了陈嘉川了,我刚才还和他上床了,你不嫌脏吗?”
她从很久以前就知道,何培霖不单只霸道,还很大男子主义,所以她的这句话的确成功地激怒了何培霖,却没有想象中的以为他会嫌弃而得到脱身的机会。
“梁、熙!”何培霖从来只有在生气的时候才会喊她的全名,在昏暗的灯光里,那双眼睛像黑曜石一般乌亮,“好,你行!”他胁迫似的捏紧她的下巴,放在她腰间的手骤然加力,一把将她扛起来走到卧室,狠狠地扔到那张豪华的双人大床上。
“嘶啦”一声,那件如薄雾般轻盈的礼服在他指缝间成了破碎的布条,更成了他束缚她的帮凶,他居高临下地把她压在身下,眼神阴鸷:“好啊,那就比比看,我跟他哪个更能满足你!不过是一个瘸子,他有什么能耐?也配和我何培霖争女人?”
何培霖褪去眼底里最后一点温柔,危险地欺上她嫩白的身体,倏地,出其不意地在她肩上狠狠地咬了一下,血珠子很快冒出来,像在惩罚她的口不择言。
梁熙身体一震,疼得大叫出声,不自觉地仰起头来嗫喏喊着:“你走开!疼,很疼!”
她最怕疼,以前她一说疼,何培霖就会住手,收了那些折腾她的手段,然后好言好语地哄着她迁就她。
可显然,这回他已经被嫉妒淹没了理智,没有一丝的怜惜,急切地用舌头和牙齿在她身上蜿蜒而下的肆虐,一边亲吻着,一边问:“他看了你哪里,摸了你哪里?是这里?还是这里?”每问一处,就在那里沾上属于他的气息,宣示所有权。
“不!不!”他时而轻轻地呵痒,时而重重地啃咬,撩拨得梁熙喘息着,声音已经几近崩溃,终于忍不住求饶,“求你了,别这样,别这样……”
等他的手滑到私密处轻拢慢捻地挑弄着,那里还很羞涩地迎接他的疼宠,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儿,诱得他不能自拔。
何培霖深邃的眼睛一眯,眼神也渐复温柔,看进她汪汪一泓的水眸里,倒影出他英俊的脸庞,贴着她的脸迷恋似的吻着:“熙子……什么时候学会撒谎的?嗯?这里只记得我,也只有我对不对?”
她身体的反应全都是他教的,身上也只有他的痕迹,这已经可以说明一切。
梁熙放弃了挣扎,任他狂妄地搂着吻着,只眼神空洞地看向天花板,半晌后,她麻木地开口低喃:“何培霖,熙子已经死了,早在一年前就被你那一巴掌打死了。”
第 2 章 时光
“你说什么?”何培霖的声音很轻,仿佛没听清她说什么,半支起身体又问了一遍,在昏黄暧昧的灯光下,他幽邃的眼睛流转着危险的光芒。
梁熙脸上的泪还未干,仰着尖细的下巴静静地看他,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描过他墨黑的眉,在英俊的脸颊上流连,最后来到他菲薄的唇,指尖颤了颤,低低的声音却带着嘲讽:“我已经死过一次了,现在……你要逼我去死第二次么?”
她将右手倏地收回来,又扬起左手。何培霖以为她要打他出气,并没有躲闪,只是薄唇抿得紧紧的,不料她却是用右手往左手腕上的首饰用力一扯,也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由数串珍珠并接成的手链在他们之间突然断开,饱满圆润的珠子弹到他的胸口,她的身上,还有床上,有些甚至滚落到地板上,滴滴的声音在这样幽深的夜晚显得尤为清晰。
梁熙的手腕上已经被强力勒出了几道红痕,她似不觉得有多痛,反而有种释然的解脱,因为一直埋在她心底的伤终于有一天重见天日,而且是在他面前。
她弓起身贴近他,将红痕下那几条像蜈蚣一样触目惊心的粉色疤痕举到他眼前,在他耳畔低声说:“用的是你平常刮胡子的刀片,刃口很锋利,一刀割下去就见血了,不过我怕我死不了,又割了一刀,再一刀……我那么怕痛的人,居然一点儿都不觉得痛,你说奇怪不奇怪?”
何培霖难以置信的怔了片刻,眼睛盯住她那伤痕累累的手腕却无法聚焦,表情僵硬得如同风化的石碑。
“这就吓到你了?这可不像我认识的你。”看到他诧异的表情,梁熙轻轻一笑,仿佛刚才说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没花多少力气就推开了他,随手扯了床单裹在身上下了床,镇定地用床头柜上放着的复古电话拨通了内线,哑着嗓音叫客房服务送一套新的衣服上来。
“为什么?”何培霖目光复杂地看着她纤瘦的背影,抑制住想抱紧她的冲动,艰难问出口。连去体检验血时被小针扎一下都难受半天的小女人,怎么会下得了手,怎么会……
为什么?梁熙也在反问自己。
她抓紧了被单,有些漠然地望出落地窗,满地银辉映出她的影子,单薄而落寞。缓缓地闭上眼睛,仿佛还能感受到当初那种灭顶的痛楚,偌大的公寓只有她一个人,没有人信她,也没有人肯帮她。她也曾不管不顾地跪下来求过他,只换来他更轻蔑的目光。
那个晚上没有月亮,铺天盖地的黑暗一点一滴将她掩埋,逼得她没办法呼吸,也无处可逃,唯一想到的就是死,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叮咚的门铃声拉回了她的思绪,她斜勾了一下唇角,似笑非笑地说:“何培霖,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如果你冷静了,就请帮我把衣服拿进来,可以吗?”这样疏离。
“熙子……”何培霖喃喃地顿了一下,她没有回头,也不言语,他这才无奈地光着上身走去开门。
回来的时候梁熙已经站在浴室门口,接过他递来的衣服,门忘了关紧,他不经意间从门缝里看到她从架子上把刀片从刮胡刀里卸出来,他想起她刚才说的话,脑海里闪过无数的画面,心里一惊,什么也顾不得就冲进去,握着她的手腕惊魂未定地大吼:“你要做什么?”
梁熙怔了一下,等反应过来他在紧张些什么时,才晃晃衣服上挂着的吊牌,刻薄地笑了笑:“还能做什么?难道你以为我会再自杀?我还没那么傻。”她极慢极慢地说,“请你出去。”
把他的人、他的关心通通都拒之门外。
等她整理好出来,何培霖正倚着墙抽烟,不知道站了多久,看到她捡起落在地上的晚宴包,他才猝然摁息了烟头,捋了一把脸说:“我们再谈一谈。”
梁熙的表情隐在逆光下,微讽道:“谈什么?上床?”她没心没肺地笑了出来,甚至攀上了他的肩膀在他耳畔吹了一口气。
“梁熙!”何培霖面无表情地拽住她的手腕,看见那几道疤痕时眸色深沉了几分,平静地说:“你不给我说清楚,今晚就别想走了,你知道我说到做到。”
是啊,他一向言出必行,只要顺着他的意,他能把她宠上天,若是逆着他……他多的是手段让她屈服。
梁熙淡去笑容,静静地看着他,神色也有些恍惚,仿佛回到刚认识他的时候。那年他才二十岁,是住在隔壁高家的客人,看似温和无害,说话行事却强势得如君王,从那时起她就直觉地怕他,也一个劲儿地躲他。
可世事就是那么难料,她越是躲越是怕,他们越是纠缠在一起,至死方休。
“说,为什么要做傻事?”何培霖拧起眉,唇抿得紧紧的。
梁熙想也没想就回答:“还能是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你啊……”明明还妩媚地凝着他,下一秒却话锋一转,“呵呵,开玩笑的,你那么聪明,肯定知道我为谁自杀也不会为你对不对。你还记得不记得,我和你分手后不久,就传出你姐和远衡哥结婚的消息,我一时想不开就这么做了。”
明明被他的力道捏疼得全身都在打颤,梁熙却还是一脸的云淡风轻从容自若,她不想再低头,让他再有机会伤害她。
何培霖脸色铁青,直接把她按在墙上,用虎口扣紧她的下颔,咬牙切齿地吼着:“你说谎!”
“我没必要说谎,你知道的,我有多喜欢高远衡,就有多恨你。”梁熙嗤嗤的笑了,“那时你不但扇了我一巴掌,还骂我贱骂我不知好歹,我可一直记到现在呢……何培霖,我刚刚是故意说得好像是因为你才自杀,其实就是想出口气,让你陪我一起难受,不然要我再和你上了床,我会觉得真……恶、心。”
很多事情,他已经没有知道的必要了,他不配。
“滚!”何培霖握紧拳直直地捶向墙壁,他怕自己失控,会真的再给她一巴掌。
梁熙的视线在他绷紧的脸色定格了几秒钟,嘴唇自嘲地勾了勾,然后转过身快步往门外走去。
在旋开门把的那一刻,梁熙又停下来,声音幽幽地穿过空气来到他的耳旁:“对了,嘉川并不知道我和你的事。”她看着墙侧落地镜上映出的狼狈的自己,指尖不自觉地抚上锁骨的吻痕,说得很轻很慢:“就念在我曾经‘伺候’了你两年的份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请你高抬贵手……不要让我更恨你。”
殷红的血从发白的骨节漫出,他似没有感觉,只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时隔一年,那种失去的痛苦卷土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