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不住打开来看，就算是因为那些大碟而隐隐有了预感，可是她还是被那一页页的自己的素描像给冲击到了，每一页的日期都不一样，每一幅的她也都不同。
这些她通通都不知道。
就像当初他对自己说他要她的时候一样，突然又令她毫无防备。
素描本的活页扣扎得林淼的手心泛疼。
她吸了吸鼻子，蹲在架子前半晌回不过神来，连腿麻了都毫无知觉。
意外的陆翊没再催她。
她就在那里，沉默，再沉默，就是哭，也只是流着泪，没有任何的声音。
这样许久。
保险箱在办公桌背后，林淼冷静过后，凭着记忆去开启那个不大的箱子。
这个秘密也没换。
打开的时候，好像把她自己的心也打开了。
里面果真就放了几分纸质的文件，因为光线不够，林淼索性把它们都拿出来，再去找陆翊要的那份授权书。
没想到翻开的第一份却是一份与她有关的文件。
离婚协议书。
那几个大字，逼得林淼的手一颤，纸片撒了一地。
他不是一直不同意离婚吗？为什么会收有这份东西？
然而林淼还来不及思考，就听到陆翊咚咚地敲门，十分迫切，而后竟然等不及她去开门就自行打开冲了进来，把还怔忡着的林淼都吓到了。
“怎么了？我还没找到你要的文件。”林淼刚哭过，声音有些哽咽，语速极快地掩饰。
陆翊的脸色不好看，她以为他是等久了，没想到他却说：“那个不重要！现在您先冷静点，再听我说。”
林淼还一脸茫然，还未曾从眼前这种种回过神来，觉得陆翊好奇怪。
她还有什么不冷静的？离婚协议书都见过了。
与陈季珽的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外。
可是后来才知道，原来这些远远不够。
林淼等着陆翊说话，可他却迟迟不肯再开口，似乎是不忍心，眉头拧成一道峰，左右为难。
“哎，您……还是自己看吧。”他把紧攥着的手机开锁，递给了林淼。
林淼接过来一看，发现是一则新闻。
只不过她越看越心惊，飞机、故障、盘旋这些字眼看过以后就挥之不去。
林淼抬眼定定看着陆翊：“这是什么？”话一出口，她觉得这个声音似乎不是自己的，难听得要命，好像从夹缝里挤出来的。
陆翊不会给她看无关紧要的新闻。
“陈总在这趟航班上。”陆翊说得艰难，却不得不说。
“怎么可能？！你骗我吧？！”
林淼的声音一下子拔高，手机也随之掉到了地上，配合她发出刺耳的声响。
第62章
被欺骗的那段岁月对林淼来说，是永远都不想再触及的禁区，而同样欺骗过她的陈季珽，她也没想好如何原谅。
可此时此刻，她却真的希望陆翊说一声，我是骗你的。
不过命运总是喜欢开这种狗血又残酷的玩笑。
“我也希望这是假消息。”陆翊苦笑，秘书打电话告诉他的时候，他的反应与林淼一模一样。
陈季珽确实登机了。
林淼一只手抓着窗帘，力道大得几乎要把它扯下来。
脑海里闪过很多新闻画面，还仿佛能身临其境体会到那种可怕的危险，霎时间整个背脊都僵硬得无法动弹。
“只是故障而已，他不会有事的。”林淼不知道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吐出这句话来，那种表情难以形容，好像瞬间被剥离了灵魂。
这里的一切都那么熟悉，却叫她害怕，因为太熟悉了，都是陈季珽的影子。
现在却告诉她，他可能有危险，她才说服自己要珍惜眼前人，他也说有话要对她说的，怎么就发生这样的事？
空气沉重得要让林淼窒息。
陆翊见她几乎要崩溃的样子，不得不顺势安慰说：“对的，只是小问题，应该很快就能解决。”
然后就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
“抱歉，能不能麻烦你先出去。”林淼忽然对陆翊提了这样的要求。
陆翊愕了一下，随即点点头表示理解，而且发生这种突发事件，他也有很多后续的事情要去打点。
只是没想到没过多久，就看到林淼出来了，从那通红的眼睛里能知道她刚才狠狠地哭过，手里还抱着些什么。
她这样的表现，又过于平静了，平静得叫陆翊害怕，她先是把授权书交给自己，然后又打了电话让保姆去接孩子，这才对他说：“我想去机场。”
“这个时候去机场也没用……好吧。”陆翊实在不忍心拒绝了。
陆翊在不停地打电话联系，身边的人来来去去，他甚至叫了一个秘书过来陪林淼，可林淼自从知道这个消息以来，就处于无人能靠近的状态。航班雷达可以关注飞机降落情况，她捧着平板电脑不停刷屏，好像这样做，下一秒就能刷出好消息来。
那种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就像被捏紧了喉咙，心上悬了一把刀。
谁都不会希望也不会想到自己身边会遇到这样的可怕的事情。
飞机已经在高空盘旋了将近两个小时，林淼也已经很久没有说话了，秘书一筹莫展，向陆翊汇报。
陆翊叹了口气，他的心也悬着。
这种突发的飞机故障返航实施迫降，虽然不断有人出来说不会有问题，航空公司也开发布会说机组很优秀，能将乘客全部安全送回地面，可谁能真的放得下？飞机还在异国几千英尺的高空呢！
林淼这时候的大脑是空白的，能想起来的，就是那天晚上他说的那些话，至今叫她捉摸不透的话。
他实际上到底想跟她说什么？
在他离开之前她就应该给他机会说的，自己为什么要那样固执，为什么不愿意听他的……他说他不做后悔的事，她却相反，眼下后悔得恨不得吃了自己。
此时户外的阳光太过刺眼，而林淼的心情是黑色的。
陆翊在她身边坐下，又递给她一瓶水。
“您不要想太多，只是迫降而已，这种情况并不少见。”陆翊仿佛自说自话，林淼张了张嘴，仍旧没有开口。
“陈总在我的眼里，几乎无所不能，他是我的偶像。”陆翊继续说着，也不介意林淼搭不搭腔。
“我从毕业就开始跟着他了，不是我浮夸，他的事我几乎都清楚。”
很多年前，似乎也有这样似曾相识的对话，在巴塞尔的公司创立会上，陆翊不停地推销自己的老板。
“外人都只看到陈总风光的一面，谁能想到他曾经遇过几次关乎公司存亡的难关？不过这都不是最要紧，自从您出现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您知道吗？蘅蘅出生的时候，陈总居然哭了，我让他去看看你们，他说他不能去，我至今难以置信，觉得自己看错了听错了。”
“这几年他天天板着脸，也就是最近几个月才变得有人情味一些。”
……
陆翊很多话没头没尾并不连贯，可是林淼都听懂了。
原来她还有听觉的。
“请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拜托了。”林淼只觉得难受得要爆炸。
她亟需要点什么来维持清醒。
在陆翊口中说出的陈季珽，好像是另外的一个人。
她不知道的事情这样多。
她太自以为是了。
怀里抱着的素描本和音乐碟，叫她连呼吸都艰难。
看着机场的屏幕，又过去半小时了，还是没有着陆的消息。
各种可怕的预想不受控制地侵袭林淼的大脑，她不愿意去想的，可又有什么办法不想？
现在就连陆翊也没有办法安慰她了。
时钟每走过一秒，就像在林淼心上踏一脚，重如千斤万斤。
原来人的承受能力这么强，她原以为自己已经被往事虐得伤痕累累，可是却发现那种伤害相比现在又算得了什么？如果陈季珽能平安，让她怎么样都可以。
为什么要现在才能看清楚自己的心意？
林淼不止一次骂自己。
网上直播的消息还是千篇一律。
大使馆也与他们取得了联系，答应有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
要不是陆翊好说歹说，林淼只怕忍不住买了机票飞去，其实这样除了添乱根本无补于事，那可是隔着半个地球的地方。
时间过去越久，对林淼的精神负荷越大，她的额上出了密密的冷汗，又僵坐了这么久，身体早已受不住，全凭意志在支撑。
直到——
“飞机成功降落了！陈总没事了！”陆翊喜悦地飞奔进来，嘴里仿佛嚷着这几个字，与他平日的稳重背道而驰，他却顾不得了。
林淼听到后，想站起来抓着他问，却发现两条腿连动都没办法动一下。
“你再说一遍？”
“大使馆已经确认飞机着陆了，您不用担心，陈总安全了！应该稍后就能跟我们联系的。”陆翊着实松了口气，紧绷了几个小时，神经都麻木了。
而原先顶要紧的北京那桩生意，连提都没提起来。
幸运来得太突然，林淼消化这个消息花了好半晌，好像做了一场梦。
不要等到失去才觉得重要，才懂得珍惜。
时间从未为谁停留。
林淼抓着陆翊的衣袖恳求：“我想马上见到他！陆先生，你帮帮我，求你了！”
泪海不受控制，决堤千里。
第63章
生与死的考验，最能反映出一个人的本心，林淼的惶惶不安，正说明了她的深深惦记。
往事如风，不及眼前人。
不需多时，陆翊终于和陈季珽取得联系，不过考虑到陈季珽刚刚历险归来，他们通话的时间不长，他切断信号，转身见林淼站在一旁巴巴地看着自己，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刚才陈总电话里并没有提到她，只是让他告知大家他没事了，没有提到林淼。
这对从一开始相遇就是冤家。
陆翊打起精神来，询问林淼：“陈总让我帮他订明天下午的班机回来，您要不要等他跟您联系，回来再见面也一样……毕竟路途遥远。”
“他有没有说别的什么？”林淼问了一句，陆翊却欲言又止，她似乎读懂了他的表情，随即摇了摇头，“我想见他。”
陆翊说错了，陈季珽回来和她过去，不一样。
听她这么说，陆翊也不再废话，马上应承：“好吧，我会帮您安排最快的航班，您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没有了，谢谢。”林淼说完顿了一下，又略显疲惫地说，“你告诉我他的地址，不过拜托你先别告诉他我会过去。”
陆翊点了点头。
趁着陆翊安排行程的时候，林淼回去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其实也没带什么，不过从陈季珽公寓带出来的那种音乐碟和素描本却占了位置。
然后她又打电话让父母过来照顾女儿，跟姜杭请了假，一切妥当后搭乘最近的航班过去。
在万尺高空夜航，林淼一丝睡意也没有，周围安安静静的，不经意转身，另一侧的一对年迈的夫妻，老先生正扶着睡着了的老妻往自己肩膀上靠，又小心翼翼地替她盖好薄毯，目光柔和。
一起慢慢变老的幸福。
林淼的喉咙梗了一下，窗外是无尽的夜空，她不禁想，白天的陈季珽，在那样的时候，会想些什么呢？一直到她坐上这趟飞机，他都没有给她一通电话……
林淼心里隐隐有了答案，于是不让自己再想下去。
无论如何她必须先见到他。
前所未有的迫切。
下飞机的时候天刚亮，蒙蒙的一片，林淼隔着玻璃伸出手似乎想拨开那层迷雾，终是徒劳。
她拒绝了陆翊为她安排接机，这段路必须她自己走完。
有过几年在外求学的经历，林淼来到这个陌生的国度并不会显得窘迫，她坐上了一辆计程车，捏着手里发皱的纸报了一个地址。
驶出机场没多久，噼噼啪啪的雨滴就打在了车窗上，厚重的水雾洗刷着这座绅士的城市，看不到任何风景，林淼也没有精力观赏，从昨日到现在，她没有合眼过片刻，完全是靠意志力在支撑着自己。
雨势愈来愈猛，路有些堵。
林淼要去的地方就在前面不远，沿着人行道步行估计就五分钟，她付了车费，直接下车往前奔走，只是雨下得太猛，短短一段路她就被淋得一身狼狈。
陈季珽下榻的是vip区，并不是谁都能进去的，不过陆翊已经帮林淼打点好，林淼表明了身份以后就有酒店经理带她上楼。
经理还贴心问林淼需不需要安排地方让她梳洗一下，林淼的心思却不在外表上，摇头婉拒了。而随着电梯的楼层往上跳动，她连呼吸几乎都屏住了，想到即将要见到陈季珽了，心情无法形容。
不知道他见到自己会有什么反应。
站在房门前，林淼几次深呼吸，才摁下了门铃。
陈季珽在淋浴的时候听到了门铃声，眉宇微挑，自己才刚健身回来，并没有叫客房服务。
声音停了一下，又再次响起。
他随意穿了浴袍走出去，手上还拿着毛巾擦拭头发上的水滴，另一只手旋开了门把。
在看清了门外站着的人的那一刻，他的手随着他的表情顿住，显然这场见面在他的意料之外。
于是猝不及防地被人扑了个满怀。
陈季珽只踉跄后退了一步，就抱着人站稳了，怀里的人又瘦又冰凉，轻易就惹他心软爱怜。
隔了许久，他才拉开彼此的距离，攫住她的肩膀，语带艰涩地问：“你怎么来了？”
骤然失去温暖，林淼冰冷的身体哆嗦了一下，咬着牙关，看着他深邃的眼眸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真真实实地站在自己面前，他真的没事。
然后她突然想，如果这双眼睛有朝一日不再看向自己，她该怎么办？恐怕无法想象，也明白了原来她所谓的坚持，不过是因为他从未离开造就的有恃无恐。
就在这闪神的瞬间，林淼做了一件自己从未做过的事情，索吻。
她须得踮起脚尖才能触碰到陈季珽的薄唇，生涩地吻着他，在情爱这上面她的一切都是他教的，这无疑是班门弄斧。
可幸陈季珽并没有推开她，在怔忡了一下以后，很快就拿回了主动权，林淼慌乱的吻在他的引领下渐渐含蓄深沉起来，深得几乎让她呼吸不能。
她从未试过这样大胆主动，像迷失在沙漠的路人疯狂饥渴地索取她心中的绿洲。
陈季珽的冷静自持在面对她的时候全然失效，这一刻一切顾忌都不存在，她需要自己，他也想要她而已。
所有问题都暂时抛诸脑后。
陈季珽抬脚就把门关上，听到声响林淼愚钝的脑袋才有片刻的恢复，揪着他的浴袍喘息，整张脸染上了霞彩。
“我，我刚下飞机，还淋了雨……”她没头没脑地吐息这么一句话，语气羞赧于自己的急切，似乎要打算阵前退缩。
陈季珽回答她的，是再一次的深吻，没给她任何反悔的机会。
彼此情意正浓，又分居久旷，浅尝辄止根本无法满足，直到浴室、厅堂、卧室都留下他们恩爱的印迹，才稍稍填补了多年的遗憾。
林淼本来就是强撑着精神，又受不住陈季珽的狂猛，直接就昏睡过去了。
陈季珽搂着她很久，并没有睡着。
林淼的到来，对陈季珽来说是意外之喜，可是激情过后，他的理智渐渐回笼。
如果只是昙花一现的美好，他宁愿不要，得到过再失去，比从未拥有更叫人难以承受。
雨停以后阳光冒了头，在天边弯出一道雨后彩虹。
到底是有时差，林淼只睡了两个小时就醒了，睁开眼回了一下神，感觉身边没有人。
陈季珽不在，她不知道该慌乱，还是该松一口气。
而下床时双腿的酸软让她赧然，深呼吸几次，才慢慢踱去翻行李找了一身衣服穿。
这间套房从客厅走出去是一个观景平台，中央还有一个微型的恒温游泳池。
陈季珽就在那里，他应该刚游完，头发还是湿的，指尖夹着烟。
林淼已经很少见他抽烟的样子，步子在落地窗前顿住，而他自然也见到了自己，却一动不动，看她眼神恢复了往日的冷淡，不同于清晨时的炙热，此时此刻甚至转开了目光。
他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令林淼心里觉得难受。
寂静的气氛让林淼窒息，她迢迢而来，难道就是为了重复之前的相处模式吗？不是的。
尽管犹豫，可是她还是迈出了一步，落地的步伐声令她走得更加坚定，而且她注意到了，在她靠近的瞬间，他把烟捻息了。
这个微小的细节却鼓动了林淼的勇气。
她上前握住了他的手。
陈季珽没有挣开，抬眼看向她，又问了一遍：“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跟陆翊说了，我没事的。”
他觉得林淼可能是一时冲动，可他好不容易整理好的情感却不能轻易放闸。
“你只是对陆先生说，没对我说。”林淼偏低的手温在他这里得到了归属，她在他身边坐下，看着波光粼粼的泳池，再次开口，“我看到了你的画。”
“我知道，你说过了。”陈季珽的声音很平淡，他以为她说的是在她房间那幅匆匆而就的素描。
林淼知道他误解了，摇了摇头：“我看到你书房里的画，还有那架子的音乐碟片。”
陈季珽眸光一凛，冷漠地拿开她的手，并不接话，甚至连身体都是僵着的，好像藏在心底最深处的东西都被她发现了，所有的防备都失去了作用。
林淼心里堵堵的，可面上依然力图镇定，看着他绷紧的侧脸问：“那一夜，你到底想对我说什么？”
“林淼，你不再需要试探我的底线。”沉默了一会儿，他才开口说，“你现在要什么我都给你。”
“包括离婚协议书？这是不是就是你要对我说的？”
陈季珽脸色一变，却仍旧说：“对。”她进了他的书房，就应该开了他的保险箱。
在经历生死瞬间之后，在早上的激情过后，其实这样的话题来得不合时宜。
问题简单，答案躲不过一个好或者不好。
陈季珽顿了一下，一直听不到林淼的声音，才转过脸看向她。
她蜷在椅子上，把脸埋在双膝里，纤瘦的背脊一起一伏，渐渐的哭声流泻出来。
陈季珽刚硬起的心肠瞬间心疼得不得了，终于还是忍不住，把她整个人抱到自己腿上。
“陈季珽……你不要我了对吗……”
他说他做了决定就不会后悔的，她的到来是不是太迟了？
精明如陈季珽也一时无法应对，怎么变成是他不要她了？明明一直是她……主宰着他的决定。
“知道我昨天在飞机上想什么吗？”陈季珽的声音有安抚的力量。
林淼听着他的说话声和心跳声，慢慢地平静下来。
“我从未觉得有我做不到的事，可当时我却发现，在生死面前，我还真的什么都做不了，我跟自己过要照顾你和蘅蘅一辈子，恐怕要失言……我原以为我和你还有一辈子的时间，还有机会见面……”
林淼伸手捂着他的唇不让他再说，那种场景只要想一想都觉得心酸可怕。
陈季珽却抓着她的手，继续说下去：“我又想应该早点答应跟你离婚，如果我有个万一，那样你也只是离异，而不是寡……可我心里又自私地想，没有离婚是对的，就算出事，至少我这辈子的配偶栏里还是你的名字。”
陈季珽从来没吐露过这么长这么深沉的心声。
林淼觉得自己失去了言语的能力，泣不成声。
他定定地看着她：“然后今天早上我看见了你，我还能再见到你，心愿已达成，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了，不论你想怎么样，我都依你。”
今早的欢愉，他是当成末日来爱。
天空垒砌起了白云，阳光击穿了云雾。
“我把离婚协议书带来了。”林淼打断了他的话，带着浓浓的鼻音。
陈季珽垂眸，还没应答就又听见她说：“不过你的配偶栏里没机会写别人的名字，因为我在飞机上就把协议书撕了。”
“陈季珽，我也不给你后悔的机会。”
这就是她早就想好的答案，她满眼是泪凝向他，与他星子般的黑眸对视，嘴唇却微微扬起。
“淼淼？”
陈季珽显然还回转不过来，没想过自己也会有这样无法思考的时候，耳畔嗡嗡地听她追问。
“那张《给艾德琳的诗》，你听了多少遍？”
“你什么时候画了那么多的我？”
“出了这样的事，你竟然不给我打电话……”
专属于女人的喋喋不休，他却觉得异常动听，甚至是不敢相信，都说祸福相依，没想到只是一次意外的飞机故障，竟让他收获更大的意外。
值了。
美好得不像真的。
他低头吻住了她殷红的唇，借此来确定不是他的奢望。
几番喘息过后。
“你知道吗？当时我只想离你远远的。”林淼这样对陈季珽说。
陈季珽觉得愧疚，为妹妹、为母亲，也为了自己，他紧紧地抱着她：“淼淼，对不起。”
“因为我发现，比起那桩桩件件丑陋的欺骗，我更在意的是你对我的隐瞒，这更让我无法接受。可是你坚决不答应离婚，我心里却松了一口气，其实我也一样矛盾。”爱与恨只是一瞬之差，也是她无法说出口的软肋，“陈季珽，那首曲，我再没有给别人弹过。”
给艾德琳的诗，水边的阿迪丽娜，是他们共同的回忆。
“你问我为什么来，现在你知道了吗？”雨停歇，雾散尽，很多事情她都看清楚了。
最主要是看清自己的心。
陈季珽抱着她的腰，吻着她的眉眼：“你要原谅我了，对吗？”
“不对。”
可能没想到她否定得如此斩钉截铁，林淼明显感觉到他的身体僵住了。
她抚着他的背，在他耳边低语：“我来是想告诉你……”
这是只属于有情人的悄悄话。
陈季珽的神色瞬间变得放松而满足，咬着她的耳朵反复呢喃着同样分量很重的三个字。
在这世上，情话很多，最动人的话语莫过于——
我爱你。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到此就正式结束了，接着会有一两个以陈先生视角写的番外，感兴趣的童鞋可以过段时间来看看。
非常感谢大家一路的陪伴，支持和包涵，咱们有缘再见(づ￣3￣)づ╭～。
谢谢支持~
第64章
part1绿萝
陈总办公室的装潢十分低调，用色是沉稳的黑白灰，唯一的亮色，就是窗台上的那盆绿萝，油亮亮的，不见风霜。
陆翊不记得喜欢在生意场上纵横驰骋的陈总是什么时候有这样别致的爱好，甚至还让他去买了几本侍弄花草的书籍，好像很多事，就从那位林淼小姐出现以后，慢慢不同了。
陆翊觉得，也许习惯之所以成为习惯，是因为值得吧。
于是他接到的工作指示里，有时候会多了林淼这样一个人物，原以为她也不过是那些陈总身边昙花一现的女伴……一开始可能谁都这样想。
直到他看到从来不让人打扰休息的陈总，匆匆忙忙地抽空而来，只为了等她的一通电话。
专门连夜送她回老家。
专门吩咐他挡掉记者护她离开。
专门替她教训那个打了她巴掌的千金。
专门去挑选婚礼场地。
专门为了她送走自己的妹妹。
这样的破例不胜枚举。
林小姐……哦，现在是林太太了，变成陈总的妻子、心上人，他们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
虽然经历了很多波折，可是结局是好的。
陈总给绿萝浇完水，才回头坐下来看着自己问：“有什么事？”
“今晚李董的寿宴，您还去吗？”他有些忐忑地问，按道理这些小事，也不该他来处理，不过这件事有点棘手，秘书室清了他顶下来。
陈总皱眉：“不是早就定好了吗，怎么还问？”
“是这样的，刚才秘书室跟您的太太确认行事历，您太太说……晚上突然有事，没办法陪您出席宴会了。”
陈总这才与他正视，抿着唇不说话，不过很显然他事先并不知道。
果真很突然。
陆翊看着陈总打电话。
“是我。”
“晚上你有事？怎么没告诉我？”
“嗯？谁？”
“好，我知道了，我看情况。”
然后抬头再对他说：“你备好礼物，宴会替我去，李董那边我会亲自说一声的。”
陆翊识相地没有多问，这样的处理也在意料之中。
林太太比什么都重要。
还有，听说他们的一个朋友，顾淮回国了。
part2情敌
顾淮参加国际医疗队，这几年世界各地飞，基本没有回来过。
这次是因为他父母一直念叨，又快要过年，特地回来一趟。
他挺喜欢这样的忙碌，忙碌可以忘记很多事情，跟朋友同学都很少联系，除了大德，就还有林淼。
林淼能在他的主页留言，他感到很意外，他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进去看一眼了。
原本已经走在两条平行线的人，突然有了交集，他曾经欣喜若狂。
可是她却和陈季珽结了婚，他的喜，只是梦。
一开始就是他错了，如果当年不管不顾，只牵着她的手勇敢往前走，风雨同路，他就不会丢了她，自以为是的好换来的是自作自受。
他只能习惯没有她的日子。
按道理他们现在是应该要保持距离的，可是他舍不得，哪怕只剩下一点点的联系，都能让他有期盼，他还是活着的。
有时候夜声人静，他会一遍一遍翻看她给他的留言，回味他们的聊天记录。
他们多年前的一张合照，陪他度过了很多个难眠的夜晚。
这次回来，只留两天就要飞去参加一个学术会议，而且这座城市有太多不能承受的回忆，他不想多做停留。
他答应过林淼，如果回来，一定要通知她。
他已经食言过一次，不会再食言第二次，尽管这样的见面会让他更加……难舍难受。
地点在一家咖啡厅，林淼喜欢这样的地方。
她一进来，就看到坐在窗边的顾淮，他们已经有几年没见，要不是还看过他的照片，她还真的有些认不出来。
顾淮刻意留了胡渣，头发理得很利落，眼神深邃，成熟了也沧桑了。
店里开了暖气，他的风衣搭在一边，只穿了件白衬衣。
当年刚认识他的时候，他也喜欢穿白衬衣，说这样又简单又帅气。
当时她嫌弃他老是臭美。
现在看怎么只剩下伤感呢？
他突然约她见面，她感到很意外，已经几年没见过了，她本来晚上要陪陈季珽去一个宴会，可是她又担心这次拒绝了顾淮，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有这个感觉。
所以她还是任性地来了。
林淼看见他招手，收叠好心情，慢慢走了过去。
坐下来，两个人面对面，居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林淼眼皮子浅，怕自己一说话就要哭。
“你……”顾淮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满腔的话，藏在心里多年，早就没有可以开口的理由。
“过得还好吧？”他只能像个朋友那样问候。
林淼拼命点头，眼泪还是飞了出来。
“他对你呢？”
“挺好的。”
“你这么好，他不对你好可不行。”顾淮尽量让自己语气轻松。
林淼渐渐平复了心情，也能开始平静说话了，她觉得自己可笑，又不是生离死别。
歌里也有唱，再见亦是朋友。
他们聊了很多事，聊这些年，聊以后。
时间好像不够用，感觉才见面，就已经结束了。
她的手机响了一次，被她挂断了，也没再响起来。
顾淮却瞥见了马路对面停着的一辆车，从林淼坐下来就出现在那里了，只是她背对着，没发现而已。
“夜深了，我送你回去吧！”顾淮故意这样说。
“不用，太麻烦了，我叫车就行。”
“不麻烦，我后天一早就走了，路上还能再说说话，蘅蘅我只见过照片呢。”
“那等会儿我让保姆带她下来，你给她寄了好多礼物，她记得你呢。”
从后视镜里，刚才那辆车不远不近，慢慢跟随。
他猜的八九不离十。
这只是一场早已决出胜负的幼稚的较量而已。
她往后的日子都属于他，现在憋屈点也没什么吧。
毕竟输的人，是他顾淮。
part3高兴
今天林淼亲自下厨。
自从有了蘅蘅，她的事业也走上了轨道，就很少再做饭了，陈季珽好像也不介意，林淼想做什么他都是支持的。
他不是个多话的人，总是把心事藏得很深。
这么骄傲的一个男人，却非常迁就呵护林淼。
林淼在专心炒菜，听到脚步声也没回头，以为是保姆阿姨。
过了一会儿没声音，她才觉得有点儿不对，转过身来。
陈季珽正倚着门边看她呢。
林淼讶异：“今天怎么这么早？”
“今天怎么想起下厨了？”
两人都发问。
“想让你高兴。”林淼小声说。
陈季珽挑眉，似笑非笑：“我什么时候不高兴了？”
这语气……能是高兴吗？自从她去见了顾淮，他这两天都是沉默。那天她怕他多想，犹豫了几次还是跟他说了，还问他要不要一起去。
这件事情上她没有理亏，但是也无法心安理得，因为她在意他的感受。
“真的没有生气？”
“没有。”
“顾淮今天出国了。”
“嗯。”
他冷淡的反应，恰恰表明他的在意，相处了这么几年她如何不知？
她也不顾满身油烟，冲动地上前抱住他，撒娇似的蹭了蹭。
“我和他已经过去了。”
陈季珽任由她抱着，沉默地摸着她的头发。
他没什么不理解的，只是需要时间而已。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心事，林淼一整晚睡不安分，翻来覆去，弄得陈季珽也无法入睡。
后来她还惊醒了。
陈季珽吓了一跳，打开床头灯才发现她坐了起来，满脸泪痕。他赶紧抱住她安慰：“怎么了，是不是做恶梦了？”
林淼摇头，眼泪却不停地流。
怎么这几天自己这样多愁善感？她以为她已经很坚强了。
她梦到了当初知道他的航班出故障那天。
只看得到他的背影，她一直喊他的名字，他都没有回头看她一眼，然后就消失了。
她哭着把梦说出来，断断续续的，陈季珽也听清了。
没想到会梦到这件事，都过去两年了，可见当时她有多害怕。
“我没事，我也没生气，你就是爱多想。”
林淼紧紧抱住他，汲取他身上的温度，聆听他沉稳的心跳，以此来平息自己的不安。
“我真的没有生气，我只是害怕失去你。现在看来，你也一样，那我们还有什么可怕的，拉着手不放开就好了。”他与她十指交握。
林淼后半夜总算睡得安稳了。
以为就这样过去。
陈季珽开完一个冗长繁琐的会，陆翊接了一个电话，马上紧张起来，找了机会马上汇报。
“怎么了？”
“陈总，刚才您太太从医院打来电话，说您忙完以后去一趟。”
怕被打扰，陈季珽开会习惯把手机关掉了。
闻言，他倏地站了起来，精锐的眸看得人发怕。
“马上备车。”
又打给林淼。
“你开完会了？”
“你怎么了？为什么在医院？”
“你别紧张，忙完就过来吧，不是大事，但是还是当面说的好。”
陈季珽还没联想到其他，他只是对医院单纯的烦躁，那里再小的事也是大事。
匆匆忙忙赶去。
可不是大事吗？
医生说什么？林淼怀孕一个月了？
陈季珽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脑细胞不够用，有一瞬间竟然无法思考。
他们的蘅蘅都已经五岁了，他也没有奢望再有一个孩子。
想都不敢想，好消息就这样到来。
仿佛是在恩赐一个机会，弥补他的遗憾，蘅蘅出生的时候，他没有在她身边。
他握着林淼的手，一直在颤抖。
“我没有听错吧？”
“高兴吗？”
“嗯。”这次轮到他说不出话来了，几乎要控制不住情绪。
林淼抬头看着他笑说：“瞧，这会儿是真的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