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我愕然的瞅着他,敢情……长秀这小子是偷偷的跑出来的?我在心里哀吼一声,他真的是太胡来了!
玉奴放下筷子,侧着身目光灼灼的看着我,眼底里有着浓浓的疑问,“听他方才说……你现下是住在御影山庄?你怎么会在那里?”
我敛下眼,慢吞吞的回答,“嗯,不过只是暂时借住的,很快就会搬走的。”我突然不敢与他对视,似乎几年不见,他的天真已然消逝,灼人的眼眸里是让人看不透的深沉,不再只是跟我抱怨,哭诉的小男孩了。
由重新见面的那一刻到现在,他说的问的都是关于我的事,而他的,则只字不提,是不愿说,还是不能说?他似乎将自己隐藏起来了呢。
“你……”
“你……”
我们都异口同声的问,却又同时的打住。
最终还是他先开了口,问我,“你什么时候会开口说话的?不是说找了很多大夫都治不好的吗?”
我愕然的望着他,这事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自然而然的,我想起了那双深沉如海的黑亮星眸,心底里的寒气又“噌”一下冒了出来,只呐呐的说,“嗯,是早两年好的。”至于是怎么好的,我无法说出来。
“我那时突然要离开柔阳,走得急,没有跟你说一声,你不会怪我吧?”他又问。
走得急?我挑挑眉,细细想了想,好像也是,那段时间似乎是萧世乾密谋出兵的阶段,要保护妻儿先行撤离也是正常的。
于是我轻缓的应了声,“嗯,不会。”答得很简单,或者说,我是根本不知道接什么话才好。
他笑容里染上了苦涩,“大家这么长的日子不见,似乎生疏了呢……我不是没有回去找过你的,可是你已经不在那里了。后来听说你投靠了东郡的亲戚,可等我去的时候,又没能见着,没想到……你竟是来了邑宁。”
闻言,我心跳加快,搁在腿伤的手猛的抓紧裙裾,拼命压抑住自己的紧张,问,“你,去了东郡?你怎么知道我在东郡的?”
“嗯,二哥告诉我的,还跟我一起去的,进城以后,可他说他也没找到你。你怎么了?”他坦荡的看着我。
“没事。没事。”我苦笑着。
果真是无所不能的明王萧泽天!呵呵,我在柔阳的时候不就知道了吗?这天底下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只是他三番两次的费神找我又为的是什么?我从来没有图过他们任何的东西,为何要紧追不放?
“那……那天……”那天晚上来的人究竟是不是你二哥?可是,这话叫我如何问得出口?
其实,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莫非我还要亲自印证才肯罢休?
“那天什么?”他狐疑的瞅着我,俊朗的眉宇间有着慑人的贵气。
我摇摇头,艰涩的看着他。这双同样深邃的眼眸,总是会让我想起与他相似的另一个少年,不,现在不能说是少年了,他已是名满天下的明王。
玉奴抓起我冰凉的手,可我却感觉不到任何的温度,“好在终于还是让我遇见了你,这下我们就不会分开了!”
我挣脱他的手,木然的站起身来,轻轻的看了他一眼,不舍,也要舍的。他是天家皇子,我是布衣平民,本来就有天壤之别,再加之,如果那晚的人真的是他二哥,那么我真的不想再和这人有关的人与事有任何的牵扯了。因为那夜无边无际的恐惧总是无时无刻的向我袭来,而我依旧无法面对。
“你怎么了?不舒服?饭还没吃几口呢!”他满眼关心道,而且也跟着我站起身。
“不了,你慢慢用,我有事先走了。”我撇开眼说着,然后就局促着想要离开。
“昭昭?”他拉着我的手,不明所以。
我暗暗的咬了咬下唇,逼迫自己狠心的说出绝情的话来,“我们……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大家就此别过吧。”
他抓着我的手一紧,满眼不可置信的问,“为什么突然这么说?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见我不回答,他继续问,“你说的……是真心话?”
“嗯!”我低着头看向鞋尖,极力避开他审视的眼眸。
他的手颓然的松了开来,不再说话。
于是我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其实,本质上我也是个残忍的人,因为,我不想重遇噩梦。而萧泽天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可怕的所在。
我匆匆的跑出去,没走远就听见他追出来的脚步声,是以我走得更急,一出门就快步的转入醉福楼旁边的小巷。再悄悄的探头时,发现他还怔怔的站在门口,四处观望,过了好一会,又一拳重重的打在了门柱上,霎时鲜血染满整个拳头。
我失神的背靠在墙上,全身无力,只呆呆的仰望着蔚蓝色的澄净天空,可是,心是灰色的。
玉奴,请你一定要原谅我的懦弱。

世事两茫茫

我独自一人慢慢的踱回御影山庄,脑子里心里想的都是玉奴那绝望而孤寂的眼神,越想越觉得自己做错了。心烦意乱,连饭也不想吃,就连先生来看我,我也不想动不想说话。而他只是坐了一小会,叹了叹气就离开了。
那晚,我全身的力气似乎被抽干了似的,闷得很难受,几番辗转,终不成眠。只道世事茫茫,愁绪黯黯。
隔日一早,先生就被袁老爷子请去了,只留我一个人无精打采的坐在庭院里,闲得发慌。人一旦无所事事,就容易东想西想了。
敬为不知何时进了院子,潇洒的在我身旁的石凳上落座,见我闷不吭声的,便奇怪的问我说,“你今日怎么了?为何没去铺子里,不是说要选漆色吗?还有,伙计都找着了吗?”
啊!对了!今天说好要选漆色的,怎么会忘了这一茬?我一拍自己的猪脑袋,却又无补于事,只得懊恼的说,“我不是很舒服,所以没去……”
可敬为他是何许人也?堂堂的京城大商人,见多识广,怎么会被我这逃避的小伎俩给唬住?他轻轻的笑了笑,一副了然的样子打趣的问道,“是不舒服,还是心情不好?”他笑睇着我的黑眸像是已洞悉我的心事了。
也是,以他的地位人脉,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我根本无处可藏。可我嘴上还是不肯善罢甘休的不答反问,“你又知道我心情不好了?”
他睨了我一眼,拿起青瓷小茶壶为自己满上一杯温酒,丝毫没将我的挑衅放在眼里,笑着说,“勇王殿下和高二公子大打出手的事传遍了京城,我如何不知?而且据闻,这还是为了一个女子……”
“什么?”我‘嘭’一下放下手中的酒杯,瞪大眼睛紧紧的瞅着他,紧张问道,“怎么会传得这么快?”
他摇摇头轻叹一声,不疾不徐的替我解释着,“你初来邑宁,想必不知那紫微书院的樊师傅是出了名的严厉无情。而高二公子在进学期间胆敢逃跑出来,还打架滋事,肯定少不了被他一顿责骂的了。至于勇王……”他的眸色深了几分,轻轻缓缓的接着说,“勇王殿下则是被陛下斥责了一顿,如今正在自个儿府里关禁闭呢!”
“怎么会这么严重?竟然连陛下也惊动了?”我满眼的讶异,心里不安的愕然着,如果连萧世乾都亲自过问,再追溯缘由的话,那我不就会……
敬为似很了解我在担心什么,拍拍我的肩膀,安慰道,“你放心,勇王与高二公子的不和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他们总因芝麻绿豆的事大打出手,大家已见怪不怪,不会再扯到你身上的。”
我苦笑一下,我根本不是怕会被牵连,而是不想引起那些权势者的关注,尤其是……慢着慢着,我还有点觉得奇怪的,玉奴和长秀不和?长秀才来邑宁两个月,又怎么会跟玉奴有过节?
“他们不和?是为了什么?”
敬为忽然趋近我跟前,伸出手来到我头顶上,我不明所以,下意识的缩了一下,只听见他轻轻的闷笑声,真是尴尬的可以。这时却见他从我发髻上拈走了一片发黄的落叶,弹指间让它飘然而落,那莹润剔透的玉扳指在熠熠欣阳下闪着亮光。
他这才缓缓的对我说,“上月秋闱,陛下曾让各大臣王孙公子在御前比试箭法,结果年纪小小的高二公子竟然拔得头筹,把呼声极高的勇王殿下给比了下去,生生的抹了他的面子,你说,这梁子可不就结大了?我只是没想到,你竟然还认识勇王啊。”他的黑瞳紧紧的锁住我的视线,似乎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我敛下眼,只低声喃喃的道,“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我没骗他,真的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呢,至于我跟他们有什么纠葛,我真的不想说,连提都不要提起。
只是,我记得玉奴才十岁左右时也猎过一直野山猪,箭法已很纯熟,没想到长秀还更胜一筹,怪不得他们两个一见面就剑拔弩张,犹如火星撞地球似的,怒火烧得极旺,原来还有这么一层缘由。
敬为见我不愿多说,体贴的没再追问,只轻声说,“算了,你不想说我也不逼你。不过,这铺子的事得赶紧办妥,再半月就是年关了,工匠都要停工,最好在这之前弄完,然后等开了春你就可以住进去了。”
要到开春?我沉默了半晌。
接着一脸请求的望着他,希冀的说,“敬为,我想年前就能住进去。”
“这么急?”他剑眉微扬,不解的望着我。
“嗯。拜托你了!”我想尽快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地方,这十几年来,从未如此的迫切过。可能,等我有了可以忙的事,就可以把一切都忘了。后来我想,我还太天真,还不够世故,看不清这个世间,有很多事很多人,哪里是你想忘就可以忘了的?
风萧萧,影瑟瑟,越接近年关,越觉得冷。
铺子里的事也忙得差不多了,请伙计的事也有了着落。因为铺子不大,只需要三四个人,再加上一个好的厨子就够了。除了其中一个叫锦亮的小伙子是我从人市里请回来的以外,其他的人终究还是敬为帮忙敲定的。正如先生所说的,我要仰仗袁家的地方,无处不是。
于是,按照我的计划,我们在过年前就搬了进来。袁老爷子本来想留先生多住一阵子,至少过了年再说的,可是先生以不放心我一人为而由拒绝了。所以我们赶在了年前搬出了御影山庄住进西市新铺的后院,而能那么顺利,敬为帮了我最大的忙。
在年前还发生了一件大事,在楦城失利的明王班师回朝。一时间邑宁的上空,连空气都是难以名状的紧肃气氛,人人自惶。而后,记室高泰安和长史卫华卿被陛下除名,即刻贬为庶民,此事告一段落,明王则未受到任何处罚。
不过,陛下几次家宴,都以明王身体不适为由,让他在家休养身体,不必出席。这其中蕴含的深意,内里人一看就明白。
事出必有因,不听先生的劝言,就得自食其果。
斜晖脉脉,风卷帘翠。
我看向一旁安然看书的先生,见他似乎丝毫没有被传闻而影响,一派怡然自得。
也许我想得太入神,惹得先生不自在的轻咳两声,掩上书卷望着我问道,“怎么你今日老看着我?大有古怪,究竟怎么了,有事?”
“没有。”我总不能跟他说替他感到惋惜吧,于是转移了方向,提到,“我只是在想,这铺子该起个什么名儿,我希望最好是文雅一些的,可想了好几天还没想好。等开了春就要开门做买卖了,招牌都没做好的话,像什么样儿?”
“原来是这样。嗯……”先生微微的想了想,修长的指节轻敲在书本上,一下一下作响,抬眼看看天色,忽然亮了眸色,跟我说,“不如就叫‘微云楼’如何?”
微云楼?
乍听到‘微云’这词,就我想到了‘山抹微云’秦学士,再看向先生,何尝不是一个清雅如竹的居士?暗暗佩服于先生的才气,兴奋的一拍掌高喊道,“好名字!既有深意又有韵味,就用这个了!”
先生满眼宠溺的看着我,叹气的摇摇头,笑说,“不过是个名字,也值得你这么高兴?”
“嘿嘿!”我搔搔头,傻气的干笑两声。
这时,锦亮从外头匆匆的跑了进来在我们跟前站定,喘了口粗气,才说,“先生,姑娘,外头有人找来,说要来给先生登门请罪的。我,我不知能不能让他进来,所以就叫他在外头候着了。”
“请罪?”我跟先生都愣了一下,遂问,“是谁?”
“我听他报上名号说,他叫高泰安。”锦亮答道。锦亮家里是普通的佃农,因去岁家里的几口薄田受了天灾,没有收成,老父又有病在身,所以才出来做工帮补家里的。这些京师的风云人物,想必他也全然不知根底,是以一脸的坦然。
先生的眉宇紧了紧,随即舒展开来,低叹一声,“你去请他进来吧,对了,再去沏壶清茶来。”
我微微想了想,又接着说道,“不如还是我去吧!”说着起身就要走出去,竟被先生拦住了,那力道不轻不重,却也让我挣脱不得。
“你留下。”先生淡淡的道。
“姑娘,你还是在这里吧,这些让我去做就行了。”
锦亮笑着走了出去。我拗不过先生,也只好重新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就见一个青灰布袍的高大身影朝我们疾步而来,而我没来得及看清他时,他已经‘扑通’一下,满脸愧疚的单膝跪在先生跟前,“仲孙先生,泰安来给您赔罪了。”
先生倒是被吓了一跳,立即站起了身,弯下腰扶着他的臂膀将他拉起来,不解的问,“高大人做什么行此大礼?快快起来,我可是受不起的。”
高泰安先是一鄂,随即苦笑出声,“大人?先生还是不能原谅泰安是不是?泰安亦知自己该死,也没那个脸面来求得先生的包容我了。”我这才记起,先生之前是很亲切的叫他表字的,这时却重新叫他‘大人’,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他的脸上闪过一抹苦涩,接着说道,“而且如今的我也再不是什么大人了。”
锦亮端了壶热茶进来,一见这阵仗,似有些惊慌不知做何反应,于是我接过他手中的托盘,便让他离开了。接着我替他们一人满上一杯热茶,便静坐在一旁,默不出声。
“自古名利如浮云,你也不必太介怀,一切冥冥中自有定数的。”先生把热茶递给他,慢慢的安抚说。
高泰安捧过茶,抿了一口,略微萧瑟的说,“天做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这全怪我自己恃才傲物才会酿成的恶果,我一人承受便是,可是若因此连累了殿下,叫我于心何安?”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
我撇撇嘴,不由得想起他当日的那声冷哼,也就不觉得如今的他有什么值得可怜的了,完全是自作自受。
“那你这次来是……”先生迟疑的问着他。
那高泰安刚想开口,才意识到一直坐在身边的我,那种的不信任的目光再次向我袭来,与那日如出一辙。而这却被先生看到了,他冷眼扫过高泰安,语气清淡的说,“你还是走吧!”
“先生?”高泰安一惊,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我也同样讶异的看着先生。
“疑人勿用,用人勿疑。小玥是我可以信任的人,若你觉得有话不能在她面前说,也就不需跟我说了,我想我也帮不了你。”
原来先生竟是在为我争取得到别人的尊重,我感激的向先生看了看,喃喃道,“先生……”
高泰安幡然醒悟,立即起身很是君子的对我作了一个揖,说,“沈姑娘,是泰安一而再的失礼了,请你莫要见怪。”我只是摇摇头,半晌不说话。请原谅,我实在是不喜欢疑心病重的人。
而先生这才重露笑颜。
也许事态严重,所以高泰安也顾忌不了那么多,连忙说,“先生,这楦城一战,是我和华卿太过急进了。先生已有言在先,而殿下也曾告诫我们不要急于出战,结果我们还是掉以轻心,给了余容则机会偷袭大营,伤亡惨重,要不是我……”他呐呐的噤声,不好意思看向先生,又说,“如果殿下因此而失去了陛下的信任的话,那我是万死也不能赎其罪的。”
如此听来,这萧泽天看来也是高瞻远瞩的人,不过,他手底下的人却不及他的精明。不过,依我从前对他的了解,他那冷情倨傲的性子,岂会被小小的挫折而困守掣肘?
见先生一直在沉思,高泰安也不敢吱声,只一脸期盼的望着他。先生只是忖度了一会,就胸有成竹的跟他说,“你不用担心,这困境只是暂时的,想必很快陛下就会重新重用殿下,你们且静心的等待,切忌多事,不听不问不看,才是正理。”
“静心等待?先生为何有此一说?若是坐以待毙,岂不是……”高泰安隐去了后面的话,想必是很敏感的话题。
因为盛传太子萧诚轩与明王萧泽天不和,暗暗在争斗储君之位,可太子军功不及明王,只有着嫡长子的身份,是以双方实力难分高下,若说太子会借此事打压明王的势力,也不无可能。
而当我正想说点什么时,却被先生暗地里摁了摁我的手,让我打住,只听他说,“泰安,才说做事不该急躁,你如今又为何这般的着急?”先生清冷的眼瞥向了高泰安,高泰安才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下头来,先生又问,“你想想看,那余容则现今在何处?”
“楦城。”
“他们此番也同样伤亡惨重,依他的狼子野心,不会就此罢手,待休养生息一番,定会卷土重来的。到时,曾与他交手的明王殿下就是最合适的人选。有些道理很浅显,不过当局者迷,你一急,自然就想不出解决之道了。”
我垂眸仔细的想了想先生的话,穆军如今四面楚歌,朝中可用的大将屈指可数,即使明王一时因这诗而受到冷遇,也只是暂时的,他毕竟是皇帝的亲子,又有领兵的才能,不会贸贸然就失去帝宠的。先生说的应该也是这个意思。
“先生的意思是……啊,泰安明白了,谢先生的提点!我这就去回禀殿下!”看来高泰安也明白这个道理了。
他起身就走,走了两步,才又傻傻的回来行了个拜别礼,“请先生海涵。我今日像是被魔镇了,老是做些失礼的事,请你们别见怪。”
“无妨,你且去吧,办正事要紧。”先生笑了笑,表示不介意。
等高泰安走后,他才喃喃的道,“有才有智有谋,将来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只是他现在心气甚高,毕竟是太年轻了。”
我咕哝了一句,“先生也不是很老啊。”他也不过是三十出头,也比那些上了年纪的人要明事理,懂进退。
先生敛起笑容,敛神问我,“小玥,你告诉我,你刚才想说什么?”
“先生?”我不解的望着他。
“说吧。”先生清冷的嗓音里有着不可抗拒的执着。
我在他面前竟也会紧张的捏了捏手心,慢吞吞的说,“我只想对他说,你的话是对的,你的意思不就是‘不争为争’?”对于越想得到的东西越要诚恳,不要让人察觉,授之以柄,要在人毫无防范之下夺取到,自然而然就成功了。
“不争为争?说得好呢,言简意赅。”先生轻轻的重复,话锋一转,声音颇为严肃,“可是小玥,这些话你即使烂在肚子里,也别再跟别人说。我方才让你留在这里,不是要你掺和进这些杂事中,而是要让人尊重你,清楚你并不是我身边的使唤丫头而已,其他的话你全当不知情。你要在这里活下去,就必须要懂得如何处置这些纷乱的事,谨守分寸,半分说不得。”
“这个世上,被天人盛名所累的,只我一个就够了。”他叹息的深睇了我一眼,就拾起矮桌上的书本,往房里走去。
我怔怔的回不过神来,这是先生第一次对我说这么重的话,我知道他是为了我好。只是,我忽然不明白,为何总是在先生身上感觉道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悲凉。
而天人又是什么?先生之于我,就像一个难以解开的九连环,在我总以为自己很清楚的时候,谜团又开始涌现,一点看不透也猜不着。或许真如先生所说的,我得谨言慎行,不然在这个诡秘的京城中很难生存下去。
到了腊月廿八这一天,家家户户都在清扫尘埃,迎接新年的到来。不过我们这里是崭新的居屋,也没什么好收拾的。
我闲来无事,就想在梧桐树下的空地里挖个坑,将自己新学着酿制的酒埋进去。可是这身体的力气不是一般的小,我挥动了锄头半天也只有挖出了一个小坑坑,连埋一壶花雕都嫌不够地方。
我擦擦额上的汗,正想再抡几下的时候,有人拍拍我的肩膀。我那时累得晕乎乎的,以为是锦亮,于是气鼓鼓的说道,“你拍啥?还不赶快来帮忙?我都累得不行了。”
没有人答话,只是又拍了我一下,我闷着气故意板起脸转过身去,大声喊道,“你这小子……”跑哪去了……
可是,我的话还没能说完,就已经开不了口了。倏地全身僵住,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个一脸深沉却勾着高深莫测的浅笑看着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