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完歌,肖末末转回头去看角落里的苏也宜,正打算朝她走过去。台球那边谢彬喊她:“猫猫她们到了。”
肖末末只好收住步子,朝包间门口走去。
没多久,包间里就多了许多人。苏也宜头晕,干脆起身抱着抱枕坐到后面的沙发上,听着大家的喧闹,默不作声。
谢彬叫了酒,见苏也宜一个人坐在后面,给她送了一瓶过去,关心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苏也宜怕被谢彬担心,笑着摇头:“可能感冒了,有些不舒服。”
谢彬宠溺的摸了摸她的脑袋,道:“如果实在不舒服,就在这里休息休息,我让他们都别过来打扰你。”
苏也宜感激地点头。
谢彬一走,她就拿起桌上那瓶酒,猛往嘴里灌。
然后喝得神志不清。
被酒精麻痹的知觉里,好像有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又把自己的脑袋撑了起来,苏也宜听见温柔的声音说:“傻孩子,喝多了吧!”
是末末姐,苏也宜现在的意识薄弱得只够知道这个。
肖末末把她平放在自己腿上,一下又一下的拨着她的头发,道:“来,和末末姐说说,怎么了?”
苏也宜听到这温暖又轻柔的声音,心里委屈,嘴一撇,眉头皱起来。
见她这神情,肖末末低笑,替她抚平眉川,道:“哟哟…瞧这嘴巴撅的,怎么了,谁欺负也宜了,末末姐替你掐他!”
苏也宜仍是撇嘴,好半天就“呜呜”了两声。
正在这时,前排一个男生突然大叫:“喂!谢彬,你怎么了!你别吓人啊,谢彬!”
肖末末面色一僵,轻轻放下苏也宜,起身疾步走到众人围起的方向,拨开人群,看见谢彬正蹲在地上,满脸都是冷汗,极其痛苦的样子。肖末末心里一紧张,蹲下去,摸了摸他的额头,道:“怎么了?”
谢彬满脸纠结,好半天才艰难的吐出一句话:“大概…大概…喝多了…胃…”
周围有人道:“可别是胃穿孔啊!赶紧送医院吧!”
肖末末被“胃穿孔”三个字吓得面无人色,好半天才找回思维,焦急的起身,和围在一旁的众人说:“来,大建,魏子…”
叫大建和魏子的很快明白意思,两人一起矮身将谢彬抬了起来,快步送出了包间。
出了包间门,肖末末正好看见易绪从走廊的一端神清气爽的走过来,赶紧冲过去,一脸焦急地对他说:“谢彬胃病犯了,我送他去医院,也宜还在包间里,只能麻烦你送她回去了。”交代完,也不待易绪说什么,又急急忙忙朝人群奔去。

十七面

苏也宜头一次喝得这样严重,严重得仿佛身体里住进了一个陌生人,那个陌生人操纵着她的思维和行为。
胃里不断的吐着酸液,那酸液像是一种毒液,渐渐蔓延至大脑,苏也宜的脑袋紧接着疼到爆裂,隐约记得肖末末还在身边,她带着哭腔嗫嚅:“末末姐、末末姐。”
无人回答她。
苏也宜躺在沙发上,眼皮很重,她用了很大的力气想睁眼,末了,眼睛没睁开,不知哪个神经乱搭了一下,她的耳力却清晰起来,听见包间里有熟悉的音乐传来——莫文蔚《爱》。
后面沙发上有支麦克,先前苏也宜没醉的时候把它塞在沙发边角里,此刻她躺着,一伸手就拿到话筒,递到嘴边,跟着音乐模糊的、用不像是自己发出的声音唱:“…因为我会想起你,我害怕面对自己,我的意志,总被寂寞吞噬…过去总不会过去,有种真爱不是我的…”
苏也宜的声线很轻,周一诺早说她适合唱莫文蔚的歌,过去和朋友K歌,她也一直唱得不错。只不过,倒是从未像今天唱得这么…这么让人觉得发自肺腑。
“…假如我不曾爱你,我不会失去自己…”
唱到头晕、唱到眼涩之后,无意识状态下的苏也宜没唱完整首就把麦克扔去了一边,包间里传出“轰”的闷响。
还是头疼,疼到让苏也宜忍不住“呜呜”哭泣。
因为疼,她还不能眼一闭睡过去,朦胧间,有一只手附在自己的额头上,比了比,又离开。
那只手落在额头上的触感让苏也宜觉得很舒服,她出于人类本能、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抓住了那只手,咕哝道:“末末姐…我头疼。”
硕大的眼泪从她眼角滑落,她的样子看起来很让人心疼。
那只被抓住的手只挣扎了一下,又“温顺”地被苏也宜的手拉回去,继续贴在她的额头上。
接着,有一股大力缓缓地、巧妙地把苏也宜从沙发上拉起来。脑袋没了着力点,苏也宜更觉得疼,呜咽了一声,她挣开那只扶住自己的手,往右侧一倒——倒在一处“高地”。
仍然不放过额头上那只手。
易绪被迫坐在了沙发上,被迫以肩承受了那颗不安分的脑袋。他的眉头紧紧皱着,却在听到肩上那人痛苦的哼唧声后,以很缓慢、很缓慢的速度松开。
苏也宜心里难过,额头有凉意,一定程度上抑制住她脑内蹿动的酒精。她低声说:“其实…其实我可以努力的,末末姐。我一直很努力的…我是个很努力的人。”
易绪的角度,微微垂眸就能看见她酡红的脸,轻扇的睫毛。说完刚才那一句,苏也宜却停住了,嘴巴撅得很高…
嘟嘴的表情保持了一阵,苏也宜又开始委屈的撇嘴,眼见着又是一场“风雨欲来”:“我知道,大家都觉得我傻,觉得我脾气好,什么都能…什么都能…接受,于是…我不想做傻妞…我不想脾气好…我不想去出差…我不想为了大家着想…我不想不想…”大概是说得激动了,她在易绪肩上摇头。
易绪抬手按住她。
苏也宜果然哭了,猫儿一样呜咽着说:“我想去云南,和她们去。很想很想很想去…”
边说着,苏也宜突然抬起手,捂住胸口的位置,好半天才有气无力地说:“其实…其实我最难过的…我最难过的,是他喜欢别人。”
“末末姐,我这么喜欢他…他怎么可以喜欢别人…”
“…其实我早知道他会喜欢别人的…”
“我心好痛呢。”
“现在转不了正…将来有一天总会转的,现在去不了云南,将来总有一天会去的…妈妈说,人生不是暂时的,总有未来和希望…我从不对事情和现状绝望的…”
“可是…可是…他喜欢别人,我怎么办呢…我好像只能绝望了,末末姐…呜呜呜…”
“呜呜呜…”
接下来的时间,苏也宜一直在哭。那惨状,用“肝肠寸断”、“伤心欲绝”来形容都不为过。
易绪没有说话。偌大的包间里,各色灯光迷离,肖末末他们之前点的歌还在播放,大概因为点歌人个人爱好的不同,歌曲节奏有快有慢,苏也宜的哭声也跟上那些歌曲的节奏,时而快、时而慢。
等她终于哭累了,脑袋却还被易绪的牢牢锢在他的肩上,哭声止住后,苏也宜用沙哑的声音道了句:“末末姐…你的肩膀,好硬。”
闻言,易绪的眉头先皱起,不过片刻,又松下,带起嘴角的一轮弯月。
北京的凌晨湿气缭绕,因为是圣诞夜,路上偶尔还有些许行人——大多是情侣。
路灯熹微,照得苏也宜睡颜安详。不过这安详…都是假象。
她睡得并不舒服,喜欢在床上将自己摆成大字状的苏也宜几次试图在易绪的背上伸展四肢…尽管她因为醉酒而困,力气却很大,易绪背着她,几次被她弄得脚步晃荡…
除此之外,苏也宜的手也不安分,抱鸽只养成的习惯让她不自觉的伸手去揽住易绪的脑袋,她的手没轻没重,不是打到易绪脸上,就是干脆挡住了他的眼睛…
这样一番折腾,苏也宜自己最终也没能入睡,蚊子一样的声音在易绪耳畔响起:“末末姐,你的头发扎得我脸很疼…睡不着。”
易绪皱眉长长地吸了口气。
“…末末姐,我该怎么办呢?”
“真烦恼…”
“怎么和周一诺说去不了云南的事呢…”
“怎么和爸爸妈妈说自己年前都转不了正呢…”
“…这个月生活费好像也快没了。”
停了一会儿,苏也宜紊乱的意识里又突然跳入那个让她心痛的信息,她因为醉酒,原本就很慢的语调此时更慢:“…我真的很喜欢他,没有办法不喜欢他。”
“周一诺说他不适合我,莫宁说他不适合我,我也觉得他不适合我。”说着说着,易绪肩上一重,苏也宜的脑袋正完整的耷拉在上面,她的唇贴着他的围巾,“现在他又有喜欢的人…我该怎么办呢?”
见“末末姐”无动于衷,苏也宜有些郁闷,伸手捏了一把末末姐的脸,道:“末末姐,你说话呀…我都听你的,听你的。”
被捏了一把的“末末姐”停下了步子。
有寒风吹过,醉酒中的苏也宜冷得打了个寒战,很委屈地说:“好冷。”伸手箍紧了“末末姐”的脖子,五指还把“末末姐”的围巾揪得紧紧的。接着说:“末末姐,你不理我是因为你也觉得我很傻吗?”
“…”
“好冷,呜呜呜…”
这话过后,苏也宜身下的“末末姐”重新迈出了步子,很沉很沉的吐字:“不许哭。”
苏也宜不哭了。“那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办呢?”
苏也宜等了很久很久,没听见“末末姐”回答她,因为之前折腾了太久,她终于扛不过睡过去。
没有听见“末末姐”的回答——
“以后别喝这么多酒。”
早晨,苏也宜被一阵执着的手机铃声吵醒,揉着惺忪的睡眼,苏也宜翻了个身想去拿手机,一翻又翻在了地上。
剧烈的头疼催醒了她昨夜的记忆,只一瞬,她又被手机铃声吸引过去,迷迷糊糊摸到了包包,从里面找出手机,也来不及看是谁,接起。
“苏也宜,昨晚去哪儿了?”
“…啊?”
周一诺听到她这无知的语气,不由冒火:“你昨晚没接我电话,问你去哪儿了?”
苏也宜食指猛戳自己的太阳穴,艰难地思考了一下,道:“吃烤肉、喝酒。”
“今天能出门吗?”
苏也宜打了个呵欠,道:“出吧。”
“那你赶紧收拾,我挂了!”
苏也宜无力地趴在茶几上,脸贴着玻璃,用倾斜的目光扫了一遍客厅。接着开始回忆昨晚的相关事情…
想着想着,心头猛地一痛。
好像除了记得易绪说他有喜欢的人这件事,其他的事都很模糊。
苏也宜抚着心脏的部位,艰难地站起身,朝卫生间走去。
这次真的是喝得太多,即便是早晨,苏也宜的脚步也还是有些踉跄,洗手池前的镜子里,苏也宜看见自己一脸脏兮兮的、头发乱得像鬼怪。她心里仍旧憋得慌,开了水,一捧一捧接了直往脸上扑。
从卫生间出来时,苏也宜已经清醒了许多。走到沙发前收拾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昨夜盖的被子还是那床熟悉的被子。心里一惊、一疑、一悚之后,她完全呆住了。
与前两次不同的是,这次她完全想不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易绪从房间出来的时候,苏也宜在发呆。
易绪刷完牙洗完脸之后,苏也宜仍然在发呆。
直到易绪要出门,苏也宜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地问:“出门吗?要去哪儿?”
易绪正穿鞋,似是想到什么,他停了一下,听到苏也宜的问题,他又继续穿鞋,道:“医院。”
苏也宜惊住:“生病了吗?”
“…谢彬昨晚胃炎住院。”
“啊?”
易绪没对她的语气词作回应,起身要走,苏也宜突然冲过去,急道:“我也去我也去!”
易绪没有回话,伸过去开门的手却收了回来。
苏也宜疾步冲到易绪身后,矮身也想换鞋,却突然道:“咦?我的鞋子呢?”
她还穿着昨天穿得小短靴,不过,却只有右脚穿着,左脚分明只穿着一只袜子。怪不得她刚才进卫生间的时候脚上怪怪的…
又低着头满地找起来…
门口易绪突然冷冷扔来一句话:“我先走了。”
苏也宜只好放弃找鞋,随便从鞋柜里摸了双鞋,追了出去。

十八面

苏也宜坐在出租车后座上思考了半天,终于鼓足勇气问前排的易绪:“昨天晚上…是你送我回的家?”
易绪没回头,淡应:“嗯。”
苏也宜搓着手指:“那…我的另一只鞋…”
“不知道。”
苏也宜疑惑地看着易绪的后脑勺,心里有些纳闷,她的问题还没问完,他怎么就…
后来又想,或者回家再找找就能找到也不一定。
海淀医院门口大风扑面,下车后,苏也宜被吹得后退了一步,幸被随后下车的易绪扶住,她才没朝地上倒去。
苏也宜张口想说“谢谢”,风儿带着沙及时的袭入她嘴里,堵住了她的话。
易绪走在她前面。
接下来的一路,苏也宜都在拼命“驱除”嘴里的沙子,直到易绪在一处病房门口停下,苏也宜才疑惑了问:“到了?”
这就走上前去,伸手要敲门,连门板都没挨着,一股来自后颈的力道突然将自己“提溜”了回去。苏也宜受惊转头,眼睛睁得巨大,看见易绪正朝她倾身过来,他的视线从病房里缓缓转移到她脸上,隔着非常近的距离,近到苏也宜甚至可以看见易绪右唇角下的一个小酒窝——
易绪在她耳边低声说:“别说话。”
只是简单了交代了这一句后,易绪又重新站直身体,眼神一抬,示意苏也宜朝病房里看。苏也宜看着他的身影发了会儿呆,终是忍不住好奇,走近病房门口,扒着门框朝里看。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苏也宜又受惊了。一手捂着眼睛,一手捂着嘴巴跳离了病房门口,好半晌才睁开眼,易绪已经朝出口走去了。
末末姐和谢彬哥真奔放啊,医院里也能吻得这样如胶似漆的。想到刚才谢彬手放的位置,苏也宜真是脸如火烧。疾步追上易绪,苏也宜回头看了看,确定说话不会被肖谢二人听见后,她问:“不看谢彬哥了吗?”
“嗯。”
“那我们不是白来?”
“你来医院的目的是什么?”
苏也宜想也没想,道:“看谢彬哥啊。”
易绪推开楼道大门,不疾不徐地问:“看他什么?”
苏也宜用不可置信的表情看易绪:“看他身体恢复了没,现在怎么样。”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电梯口,易绪伸手按了电梯,转头看向苏也宜,缓慢地说:“那你刚才看见了吗?”
被易绪这样直视着,苏也宜已经有些害羞,再被他提醒到刚才的所见,苏也宜愈加不知所措。赶紧低下头,好半天才讷讷的说:“看见了。”心里想着,也是啊,都能接吻接得那么欢畅,怎么会还没恢复呢。
出了医院,易绪有事离开,苏也宜一个人回家。
其实医院离住的地方没有多远,苏也宜抻着口袋吹着风,慢慢的走着,也慢慢的想着,想到很多事情,主要是弹钢琴的易绪、冷冷看她的易绪、说有喜欢的人的易绪…
或许她该放弃了。
在易绪面前,她总是很没用,她连和他对视都做不到。
风很大,吹乱了她的头发,挡住她的视线,就在这个时候,她做了个艰难的决定——珍爱生命,远离易绪。
这个决定得到了周一诺的极大赞同。“你的观点非常正确,去不了云南、转不了正都是暂时的,这些个情情爱爱啊却是一辈子的,就易绪那种人,眼睛长在头顶上,被他看上的绝不会是泛泛之辈,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不谈啊不找什么的…估计是在等吧。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得转移目标啊,天底下男人这么多,你何必在一块冰山上撞死自己?”
苏也宜坐在电脑前,对着视频里的周一诺用力地点头。
“要不要我给你介绍?”
苏也宜摇头。
周一诺白她一眼:“P大很多才子的。”
苏也宜摇头。
“你这么宅,又笨又呆,看人又没有眼光,反应又慢…”
苏也宜愤怒:“你是不是人啊!”
周一诺:“听我的,元旦来我学校,带你去参加聚会趴体什么的。”
“元旦我出差。”
“出完差再来。”
苏也宜眼一亮:“你要把周老师带出来给我看看吗?”
周一诺神色一顿,斥道:“小破孩不许多问。”旋即巧妙转移话题,“J市还挺冷,出门记得多带衣服。”
谢彬出院回家的第二天是苏也宜出差的日子。
前一天晚上她收拾了很久,其实也没多少东西,因为是第一次出差毫无经验,她往行李箱里塞了很多东西。肖末末后来去她房间替她检查,又一件件将无用的东西挑出来,意味深长地说:“你这性格,得找个会照顾人的男人。”
苏也宜自然没听出其中的暗示,还愣愣地问:“末末姐怎么突然说这个?”
肖末末摸了摸她的脑袋,笑了笑,没再说话。
在路上耽搁了一阵的苏也宜以为自己是最晚到机场的,没想到有人比她更晚。而且这个晚到的人也实实在在让苏也宜大吃一惊。
“这可是我职场生涯中第一次出差啊,说起来,竟然有些难以名状的激动。”事实上,赵悦一出现就受到了不小的关注——脸上别着一个硕大蛤蟆镜、打扮也走浪荡骚包风,他最开始出现的时候,苏也宜根本没认出他。
听他这样兴奋的语气,苏也宜心底小小的兴奋很快被比下去,她没好气地说:“你确定你这样是出差吗?”
赵悦摘下蛤蟆镜,道:“这样才符合咱们门户网站的身份啊。”
苏也宜不跟他臭贫,直言道:“上头不是没安排你吗…”
赵悦一手搭上苏也宜的肩膀,神秘一笑:“我这不是知道你要去我才去的吗!”
“…”
“你爱我爱得那么惨烈,我怎么忍心放你一个人去辛苦呢?有我在,我会照顾你的。”
苏也宜警惕地再度搜索了一遍和自己一起出差的同事,确定陈百梦不在之后,她道:“陈百梦难道在J市等你?”
赵悦脸一僵,轻哼一声:“小也宜,你真被祝莉她们带坏了。”
到J市的第二天,电影展正式开幕。
苏也宜早晨八点就在展馆里忙得焦头烂额。
展馆里各处电影展台上明星大腕云集,苏也宜脖子上挂着相机,逮着一个就采访一个,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取照。展馆里有飞鸽的工作台,苏也宜每在馆内跑完一个采访,就得回到工作台导照片、传通稿给北京的同事。
当苏也宜不知是第几次跑回工作台的时候,公子哥范儿的赵悦正坐在工作台后的椅子上和几位女星聊得风生水起——尽管影展前她很认真的和赵悦交流为什么他会来出差、他的工作具体是什么,赵悦却每每都能用各种不正经的话搪塞过去,苏也宜干脆放弃,也不管他,自顾的和新闻组的同事跑现场。虽然到现在苏也宜也不知道他来出差的目的是什么。
赵悦此时是在闲聊还是在采访,苏也宜并不关心,她比较在意的是,工作台边唯一一把椅子此时正被赵悦坐着,苏也宜走过去,笨重的相机放在桌上,示意性的轻咳了两声。
赵悦显然听见了,很欢快地说了句:“也宜回来了!”
苏也宜闷闷地斜了他一眼,“嗯”了一句,然后等待他离开。
赵悦没有离开。他只是朝她笑了笑,继续扭头满面春风的和几个女星聊天。
稿子和图片需要尽快传回北京,苏也宜也顾不得和赵悦生闷气。于是干脆站着完成了那些工作。
吃午饭的时候,苏也宜已经累得浑身不舒服。回到展台时,赵悦已经不在。艺人组有个男同事正在发汉堡,见了苏也宜,他关切地道:“辛苦了。”
苏也宜朝他微笑,接过他手里的汉堡道:“赵悦去哪儿了?”
赵悦的大名全频道全公司都知道,听见苏也宜的问题,正坐在电脑前忙碌的一个女同事抬头道:“好像和梁琳她们吃饭去了。”
梁琳是国内新生代女演员,苏也宜听后了然,心里不自觉的涌上一种消极的情绪,却没再说什么。
晚上忙到九点多才收拾东西回宾馆,艺人组一位同事建议出去吃顿好的,大家都很支持。苏也宜是电影组的单兵,忙的时候大家还顾着她,闲的时候其他人就跟自己熟的人凑成伙,苏也宜又不愿意挤过去搭话,只能一个人孤零零的抱着器材走在最后。
出了展厅,南方特有的湿冷气息钻入苏也宜未系围巾的脖子里,进入她原本温热的体内。她冷得瑟瑟发抖,不自觉加快步子。
就在这时,一辆骚包的大红色跑车在她眼前急急停下,拦住了她的去路,苏也宜以为是某个富豪来接什么人,正打算绕道而走,车门打开,一如既往着重打扮的赵悦从车上走下来。笑呵呵的用那口好像和她很熟的声音道:“他们怎么这么没有人情味,让你一个人搬这么多东西!”随即走过来试图接下苏也宜手上的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