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小房子里时,周一诺正在看电影。一双细细的火柴棍一样的腿在床上划船一样摆着。看见莫宁进屋,她只是扫了一眼,扔了一粒葡萄入嘴,她招呼莫宁:“我买了些葡萄,甜死了,留了一份给你,放冰箱里了。”又扭回头去看电影。
莫宁“哦”了一声,放下包去翻衣服洗澡,翻着翻着,人就立在衣柜边不动了。又开始回忆刚才那个吻。
屋子很小,偏偏周一诺又不是莫宁那种看电影会全身心投入的那种人,莫宁那边一没了动静她就悄无声息的下了床,手里拿着一颗葡萄,摸到她身边,在她身后立住,用力地拍了一下莫宁的肩膀。
莫宁自然被吓了一跳。周一诺递了一颗葡萄进她嘴里,问:“怎么了,和顾准有进展了?”
莫宁没有想答话的意思,扯了衣服,扭头进了浴室。
开水,闭眼,洗澡。
唔,葡萄确实很甜,不过,远远不及前一刻的滋味。
甜归甜,却也是前三天的事情。连着三天,莫宁都被一个大稿子折腾着。台湾翔远公司在G市的私募论坛是入秋以后她所接手的最大一条稿子。翔远公司是有名的信托公司,私募经验丰富,此次的论坛是该公司在内地举办的最大型的一次,能够参加进此次论坛的投资者大都有着不凡的家底,这更让此次的论坛备受关注。按莫宁的资历,她原本不能参与这样大型的报道,比她经验丰富的记者报社有许多,对私募领域有专攻的也有两三个。可是,采访名单定下来时,没有人有意见。因为此次的私募论坛是全英文流程。报社里英语好的有许多,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并知晓众多经济专有名词的,只有莫宁。
莫宁英语说得好是大二大三她花了两个暑假专门去学的,经济词汇掌握得多则完全靠平时对工具书的翻阅和国外经济新闻报道的解读。她从不认为好运会无缘无故从天而降,她做过的努力也许没人知道,可是,她努力的结果众人皆知。
工作至上,感情的事暂压一边,莫宁雷厉风行。
论坛开幕的那天,G市正好寒流过境,气温骤降许多。莫宁难得的起早化了个正式的妆,周一诺嫌她吵,趴在床上迷迷糊糊的说:“弄那么漂亮是想爬墙吗?”
莫宁“哼”了一声,没理她,继续画眼线。
“你今天到底要参加……个什么屁论坛来着?”
“今天降温,出门多穿点衣服。”莫宁没回答她的问题。
周一诺把被子甩到一边,一脚虚空的踹着什么,道:“我昨天有没有告诉你,我们顾总……的事?”
莫宁手一停,奇怪的心一跳,几秒后,又继续刷眼睛,道:“没有。”
“那就好。”周一诺说完又抱着枕头翻了个身睡去。
莫宁还在等她的下文,从镜子里瞥见她又睡过去,也不再追问她什么。现在这个时候,没有顾准的消息她会平心静气很多。
她会给他好看的。莫宁在心里暗暗叫嚣。
莫宁没想到,她还没来得及给他一个好看,对方先给了自己一个好看。
顾准也参加了此次的论坛,右手边还挽着个留着□浪卷的漂亮女人,那女人身上有股说不出来的富贵气,举手投足都是优雅。莫宁坐在媒体席,一见这两人并肩出现就被惊艳了。
第一反应是不可免俗的对比。然后不可免俗的发现自己和她有差距,有与生俱来的差距。接着不可免俗的觉得那个男人和那个女人很配,比自己和他配。再接着不可免俗的觉得胸闷气短,觉得一片混乱。
这种不可免俗的反应持续了很久。
止于论坛正式开幕。
致开幕词的是翔远的CEO,王翔远。他是个长相就很显精明的男人,样子并不帅气,五官十分普通。但是他完美的英语发音和略显幽默的发言思路很快为他挽回了一些形象分。
他原本是莫宁的拟采访对象。不过,听完他的致辞后,她觉得“拟采访对象”的“拟”可以划去了。一上午的头脑体操,莫宁中午就在场外噼噼啪啪的写稿子。等她忙完手头的事情后,这才觉得饿了。自助餐在会场西面的餐厅,莫宁已经很累,内心做了一番挣扎后,她最终放弃了午饭。就抱着笔记本在西厅小憩,脑子里不断排演下午的问题。
顾准的影像总是蹿进她的思维里,还挽着那个女人。从头至尾,他完全没有看见她。暗暗叹了口气,她强迫自己别去想太多。
下午继续是海量的各类信息入耳。一听一译之间,她很投入,也很累,却强撑着战斗力。终于到五点媒体时间,主办方言明考虑时间的关系,只允许三名记者提问。因为确实没有经验,莫宁以为在这个环节会有记者抢着提问,还特别带了只玫瑰红的手表,手举得老高。未料,最终全场只有她一个人举手提问。
那种感觉很奇怪,就好像派发礼物的圣诞老人手里握着一个神秘的礼物问谁想要,结果一大群孩子里只有一个人说要,打开礼物,原来所谓神秘的礼物实际只是一只袜子的那种尴尬。
莫宁还是利落的起身,微笑,满目的自信,她的口语是美式,深沉低昂,吐字清晰,发音准确。手里没有握着采访本,她只是抬头面向王翔远的方向,一个长长的问题直接抛给了他。
此时,她并没有注意到有多少双眼睛正看着自己,带着各种表情。
王翔远撑着下巴坐在席上,听完她的问题竟然大方的笑了。莫宁信心更足,约到他的采访也许不是什么难事,现在她正在快速考虑的是,能否约到他的独家。
王翔远的回答很完整,这多多少少让莫宁平衡了一些。
结束时,莫宁很顺利的直接找到了王翔远。握过手之后,莫宁递上名片,王翔远略扫一眼,并未深看。他的视线似乎更愿意落在莫宁身上。“莫小姐好名字。”
莫宁笑答:“谢谢夸奖。”
“莫小姐在美国呆过?恕我冒昧,因为前几年一直在美国呆着,对美语感到很亲切。”
莫宁微笑表示理解,摇头答道:“虽然一直想去,但我并没有去过。”
王翔远点点头:“莫小姐声音很好听,英语说得也棒。”
莫宁不是那种小家子气的人,听了这夸奖也不做作的解释什么,大方的再说了句“谢谢”之后,开门见山道:“王总现在应该很忙,原谅我急切的想知道,鄙报有没有机会能约到您的采访?”
没有什么思考的时间,王翔远笑意款款的答道:“当然可以。”随手从西裤口袋里掏出手机,他举起莫宁刚给他的名片就拨起号来。
莫宁的手机在包里震起来。
“这是我的号码,两周内我不会离开G市,莫小姐可以随时找我。”
莫宁笑着说:“好的,那先不打扰王总了,再见。”
王翔远抬手做了请便的手势。莫宁笑着转身,抬头便见顾准的身影,只是此刻他身边并无旁人,他的目光好像是在自己这个方向,莫宁心一跳,见他正往自己的方向走来,竟愣愣的停下步子。
直到身后一个声音起:“顾准!”
再抬头,眼前那个人已经从自己身边直直的走过去,一秒不曾停留,连目光也没有。
再抬步时,莫宁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拳头暗自收紧,收紧。
二十战
出了宾馆,冷气扑面而来。莫宁裹紧了风衣外套,低头走下台阶。迈开步子,越发觉得腹中饥饿,胃有些不好受。莫宁并没有胃病的经历,这回的确是饿得难受了,只想快些回家。
身后有脚步声入耳,那人走得很急,很快超过了莫宁,然后站在她眼前。
张乾志。
会场里,莫宁是真没看见他,尽管他当时就坐在她后面两排。张乾志穿得西装笔挺,站在莫宁下一级台阶上,皱眉看着她:“胃痛了?”
他的声音里有关心,莫宁听得出来。也便不那么抗拒,点点头“嗯”了一声,又从张乾志侧身走过去。
“下次写稿子不用那么拼命,午饭一定要吃。”张乾志同她并排走了下去,又说:“我送你回家吧。”
如果是平常,莫宁也许早没了和张乾志说话的兴致。可是今天不同。她为他对自己的关注小小温暖了一把,加上前面有人完全无视她的强烈对比,她忽然幡然醒悟:张乾志看得到她中午没吃饭,看得到她胃疼,看得到她也许需要一个帮助。可是,顾准看不到。不为别的,因为他对她没有好感——男人对女人的好感。
也许她是真的自作多情了,把一个男人对自己的正常表现当成了爱情。想法一到这儿,莫宁更觉得冷了。吸了吸鼻子,她扬首去看张乾志,他的脸上确实是盛着担心的,遂道:“麻烦了。”
两人并肩走向停车场。
车子一启动,莫宁的头就开始犯晕,因为坐在后座,也就没什么介意的闭眼躺向了椅背。
张乾志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略作斟酌的说:“你要到了王翔远的采访?”
莫宁闷闷的“嗯”了一声。顾准又开始在她脑子里流窜,她的心稍稍一牵就能疼。
张乾志:“他的传言很多,你要注意一点。”
“怎么?”
“私生活、人品各方面。”说完张乾志又从后视镜里扫了莫宁一眼,见她一点都不惊讶,便随口说:“他和顾准是好朋友。”这是个有关于“物以类聚”的暗示。
莫宁像是完全没听出来,仍旧闭着眼道:“嗯,我知道。”
张乾志一时没了话,过了半晌,他突然状似无意的问:“还和顾准好着?”
莫宁:“可以不讨论这个问题吗?”
张乾志:“你在逃避,证明你们也许并不美好。所以,有些事我也不必顾忌的告诉你了。”
莫宁突然睁眼,脑袋仍是晕,并没开口说话。张乾志再次看了看她,携上一抹笑容道:“记得我们在S市吵架那一次吗?”
他不提莫宁还想不起来,一提莫宁就忆起前面开车那人曾算计过自己。她不是傻子,想当然的提防起来。
“没错,那是我的一个小计,可是,我使计起码证明我在乎你。那时顾准就很明确的表示过,他对你没有意思,原话是他并不是我的情敌。我不知道你们后来发生过什么,但我相信,在我眼里你是香饽饽,在他眼里,你什么也不是。”
莫宁的语气有股悲凉过后的平静:“说完了?”
张乾志:“你也许不信。我举个例子,你知道今天跟他一起出现的女人是谁吧?”
莫宁头疼,立即后悔自己上了这车。这种知觉让她轰然意识到,她对顾准以外的其他男人的忍耐力已经越来越差。哪怕是听顾准冷落嘲讽她,都比听张乾志这厮说一些以爱她关心她为由的话舒服。
这就是为爱犯贱吧。莫宁有些悲观的将脑袋移向窗外,缓缓摇下车窗,冷空气一下子就灌了进来,她终于冷静了一些。便说:“有什么话就一次性说完吧,提醒也好,警告也好。我会记得你的大恩大德。”
张乾志把莫宁现在这样的反应归于对顾准的绝望,他知道莫宁并不一定完全相信他,但是,他的话对她肯定造成了影响,抱着这样的心态,张乾志流畅的说:“顾准去美国之前的身份一直是华隆着重培养的女婿,是要接手华隆的人,谢灵虽然很强势,却不失为一个美女,当初他们的事虽然被谢灵的父亲遮过去了,还是有些人知道的。如果你想弄清楚,我可以帮你查……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如果说顾准会喜欢强势的女人,你还排不上号。”这次,张乾志没有去看莫宁,也就没有发现她的眉头条件反射的皱了一小下,那是压不过心痛的表现。
张乾志还在接着说:“我不知道顾准去美国的目的是什么,但他在那边的华人圈里也确实是风云过一阵的,今天陪在他身边的这个女人就是地地道道的美籍华人,她父亲是……”
“好了。”莫宁突然打断,声音不大。放缓语气,她说:“中午没吃饭,我现在很饿,放我下车好吗,我看见面店了。”
张乾志:“胃还难受?”
莫宁“嗯”了一声。
张乾志:“我带你过去。”
然后一整顿饭莫宁都没说过话,她大口大口的吃面,吃得热气腾腾,好像一点都没受到打击的样子,张乾志履行着一个好男人的职责,从她进面店开始一直陪着,见她实在吃面吃得忙,也确实没再说过话。
面吃到一半时,周一诺的电话打来,莫宁接起,那边人说:“在几号桌?”
“19。”莫宁道。下车前,为了摆脱张乾志,她给周一诺发了一条救命短信。
“好的,等我!”周一诺说完就挂了电话。
不过一分钟,把蓝色长风衣穿得极为帅气的周一诺已经出现在二人眼前,她的目光先若有所思的在张乾志脸上停留了一会儿,笑意渐渐升起,她拎着包,缓步走了过来。就站在19号桌前,周一诺抿了抿嘴,说:“哟,这位先生是?”
莫宁依旧坐在,道:“《经济周刊》名记者张乾志先生。”
周一诺点头:“哦!”
张乾志笑得很礼貌的说:“这位……”
“我叫周一诺,”周一诺伸出手去,张乾志也得体的握了过来,紧接着,周一诺说,“我想起来了,当初就是你把她报社的名额抢了是吧?”
张乾志满脸的诧异与尴尬,偏偏周一诺像什么事都没有似的和他握手,还笑得很灿烂:“见到你很高兴。”
张乾志笑得很怪异。
莫宁很快吃完面,不及说话,周一诺已经开炮:“张先生待会儿去哪儿?”
张乾志很防周一诺,四平八稳的说:“送完你们回家,我再回家。”
周一诺:“哦,是这样,张先生,我有车,所以……暂时不用你送了。”
周一诺说自己有车时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样子让莫宁很想笑,她却无力笑出来。
张乾志离开的时候颇有种灰溜溜的感觉,像灰太狼。莫宁看着他,忽然想到自己。想着自己在顾准眼里会不会也是这样一种几近猥琐的姿态,又觉得愁上心头。
对面的周一诺眯着眼睛打量了她许久,她问:“你怎么了?”
“没怎么。”
“顾准?”
莫宁:“我可以俗气的要求你以后不要再提这个名字吗?”
“我早上就想告诉你的,公司传闻我们顾总的美国女友回来了。我昨天还看到那女人的侧影,确实是尤物,虽然还没确定那是不是正牌,但我琢磨着,你也挺险的。”
莫宁“哦”了一声,表示她知道了这消息。
“话说你们是不是有了什么进展?”周一诺突然认真的问。
莫宁:“接过吻。”
周一诺的眼睛瞬间瞠到最大:“我靠,这太劲爆了!”
“我主动的。”
“这更劲爆了!舌吻?”周一诺强压住兴奋的嗓音,看着莫宁的一双眼都亮晶晶。她虽然大胆,可是,她却从来没有吻过那个人,虽然很想,也不是不敢,最终却没能。
莫宁很干脆的点头。
“我靠,那那个男人……他……他他他,他没说什么?”
“他说对我没感觉。”莫宁低头,“虽然我觉得这是假话,但目前来看,也许是真话。至于他和我接吻,估计是送上门不要白不要的心态吧。”
周一诺撑着脑袋坐在她对面,满面愁容的看着她,几度欲言又止过后,她最终吐了几个字:“我们回家吧。”
莫宁点点头起身。
秋天的夜来得很快,不过六点多,外面已经有些灰暗。莫宁穿上外套,周一诺走过来挽住她的胳膊,仰天一笑:“这样,咱们以后就平等了。”
莫宁苦苦一笑,没答话。
“明天我去把工作辞了。”
“辞了干吗?”
“没意思。”
“先做着吧,总比待业强。”
周一诺低声叹气道:“哎呀!你不会真被伤了吧,宁姐!”
莫宁:“嗯,所幸没伤得很重。就是自尊心受了挫。”
周一诺:“我信你!”又重重的挽住她。
那天晚上,莫宁辗转反侧,凌晨两点多的时候她起床为自己倒了杯水,周一诺已经睡熟,有轻浅的呼吸声入耳。莫宁端着水站在饮水机旁发了会儿呆,正巧这时,搁在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她疑惑的走过去,黑夜里,手机屏幕上正闪烁着一个亮亮的名字:顾准。
二一战
平抚好心情和心跳,莫宁按下接听。那边没有人说话,只有一些嘈杂的背景环境音。莫宁不确定的“喂”了一声,对方依旧没有动静。
细细听,可以辨出是几个男人的声音,却听不清他们具体在说什么。略作思考,莫宁明白对方可能是不小心触到通话键,误拨了她的号码。怪怪的失落过后,她打算厚道的挂电话。可是,电话拿下的那一秒中,脑中灵光突然闪过,她想到一个细节。
为什么会误拨她的号码?
他打过她的电话,可是,未等到她接,他便挂了。
他为什么要打她电话?又为什么在没接通的情况下挂断?
这静谧的黑夜里,莫宁一双眼睛却骤亮。
又等了几分钟,电话里先后传来告别声、关门声……却始终没有熟悉的、手机主人的声音。莫宁慢慢摸回了床边,正听见手机里传来关车门的声音。心一紧,思绪蔓延,他这么晚才回家?
车门一关,手机里完全没了动静。莫宁半侧着躺在床上,原本是想着睡自己的觉,但手机依然不挂,就任它这么开着,看他什么时候能发现。可是,声音一安静下来,莫宁竟然没忍心挂下电话,她想知道他在做什么,想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发现自己,想知道他发现自己后会有什么反应,会说一句什么话,会怎么解释这个失误……
突然觉得自己很傻,闭了闭眼,还是把手机拿开。
她并不是一个感情高手,高中父母管的太严,她只懵懂的谈过一次恋爱,连手都没和那人牵过,她却是个重情的人,至今记得那张在阳光下会生辉的脸。第二次恋爱是在大学,一个社团的学长追了她一年,那是个很上进的人,莫宁觉得自己和他志趣相投,两人便在一起。大学里的恋爱其实很颓废,一个人也许能上进,但两个人在一起就是无聊了。无聊的散步,无聊的自习,无聊的拒绝他一次又一次的动手动脚,莫宁最终放弃了恋爱。
对她不爱不喜欢的人,她有的是处理办法,可是一旦介意,仿佛再也不能潇洒自如,对方一句话一个小表情都能让你水深火热。
也许,她该好好冷静冷静。
“喂?”
夜很深,很静。被这些烦扰反复纠缠着,莫宁并没有睡着,所以她很清晰地听见了这个从手机里传出来的有些突兀的、并不大的声音。
心跳如雷。莫宁找到这么个词形容自己此刻的状态。她却没有拿起电话。
“……莫宁?”对方的声音有不确定,有刻意的压低,他的嗓音本来就低得很有磁性,不知不觉就让人心跳,可是,此时夜这么寂静,他的声音里偏偏还有一种奇怪的大约是酒后的迷蒙,使他整个人就凭着“莫宁”这二字瞬间诱惑起来。
莫宁在心里数了五秒,然后毫不犹豫的拿起了电话,走去了卫生间,没有开灯,在黑暗里倚着墙站定,她轻声说:“嗯。”
那头静了片刻,少顷,声音传来:“抱歉,我刚刚看到电话,找我有事?”
莫宁无声的笑了笑,不无讽刺的说:“电话是你打的,我接了,您那边半天没说话,我还以为你出事了,也就一直没有挂。”
莫宁听到那边有车鸣声,然后顾准说:“是我拨错了。”
“要拨错也得先前拨过,那么顾先生,你先前拨我电话有什么事?这事情让您为难了吗以至于您这么拨了又挂的?还是顾总呆的地方信号太差我没接到您电话?”莫宁的讽刺意味太明显,可是不用当着他面这么毫无顾忌的说出去,她觉得很爽,奇爽。
“唔,我先前拨过。”顾准的反应迟缓了许多,语气淡淡的,仿佛莫宁再怎么恼羞成怒他也不介意,他并没有解释什么,紧接着问:“你要采访王翔远?”
莫宁一疑,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道:“这是采访机密,恕我不便告知。”
顾准在那边低低一笑,隔着电话也能听到他笑声里隐含的愉悦。
莫宁听这笑听得心头火起,张口道:“打电话来是想让我提防你的朋友吗?对一个陌生人都能这样周到,顾先生还真是舍己为人。”
“看来已经有人和你说过……”话未完,顾准那边便传来一声刺耳的刹车声,然而是激烈的碰撞声和一句闷哼声。
莫宁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什么计较都管不上了,急急问:“你怎么了?”
过了许久,那边才有微弱的人声:“看起来大概是……追尾了。”
莫宁赶到事故现场的时候是清冷的凌晨,气温低得吓人,她穿着厚厚的长外套,顾准的身影在交警车灯的照耀下极好辨认,他正被交警围着。莫宁快步走过去,近了身才发现他看起来还好,起码没有见血。
顾准看见她,朝她笑了笑,云淡风轻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