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记者曾问我和莫小姐是否在交往。”顾准淡淡的说,陈述句的句型,说出来却是个疑问句的语气,也把二人之间的关系突然勾勒得暧昧起来。
莫宁心里“咯噔”了一下,被张乾志提起并不让她尴尬,哪怕他是嘲笑的语气。可被当事人这么毫无感情的说出来,她竟觉得有些难堪,敏感的察觉到顾准今天异乎寻常的表现,她终于开始用冷静正常的思维去想,他是故意在谢灵面前做这些。习惯性的以掠头发作为平缓情绪的方式,她撑起笑容:“张记者喜欢开这样的玩笑,还请顾总不要当真。”
谢灵径自看着顾准:“我想知道顾总怎么回答的?”
“谢董很好奇?”顾准垂眸,掩去眼中情绪,继续说:“谢董找我是为了问这些吗?”
谢灵太了解顾准说话的习惯,略作沉吟,她说:“当然不是,我是为了公事,招标的事。你知道我们公司……”
顾准打断:“这些事情,你可以直接联系我的秘书,很抱歉,我并不想在私人时间里讨论公事。”话毕,抬眸又朝莫宁看去,入眼的是她有些走神的脸,他对她说:“莫宁,可以进来吗?”
谢灵的表情莫宁没去看,她的去处莫宁也没去关注,她完全沉浸在思考顾准所作所为的含义了。这种专注直到顾准房间门一关上,她就忍不住开口:“顾先生真高见。”
顾准走去饮水机处,兀自问:“冰水还是温水?”
莫宁站在门口,倚着墙面道:“谢董已经走了,戏也不必再演了。”
饮水机那里汩汩的水声一顿,小半刻过去,莫宁才重新听见那声音。再等了一会儿,顾准端了两杯水,径自走向厅里的沙发,坐下,悠闲的喝水,他说:“如果你要用商业思维计较这些,”放下杯子,他后倾向沙发,“我并没有敌意。”
“但你确实是利用了我,在毫不顾忌我自尊的情况下。”
顾准缓缓闭上眼,道:“我道歉。”
他语气里的疲倦很明显,莫宁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应这个道歉,就在这时,顾准继续说:“谢灵是个很麻烦的角色,我很累,不愿和她周旋,所以……用你的话说,‘利用’了你,未征得你同意,未考虑你的感受,非常抱歉。”
莫宁心道,这是解释吗?左心房有一根可以控制喜忧的弦弹动了一下,不,两下,三下……似乎没有停下的征兆。她想抬手去抚,这感觉太陌生,陌生得她已经伸出了手却不知道该揉哪里,只得轻声说:“没有那么严重。我接受你的道歉。”
“那么,你的解释?”
“什么?”
“介意告诉我,你让我不要当真的那个玩笑是怎么回事吗?”
莫宁突然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进房。
顾准仍然仰躺在沙发上,莫宁和他隔得远,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得四下打量转移注意力同时思考一个最好的回答思路。她总不能告诉他,她喝醉了之后为了拒绝张乾志才随意说其他的名字,虽然和他相处不多,但她丝毫不难猜到他的反应,他会问她为什么不随意说别人单说他?
她总不能冒这个险。
东张西望之后,她看到墙上挂钟指到一点四十五,当下反应,她道:“顾总,两点您好像还有会。”
“你的语气好像范秘书。”
莫宁轻笑:“真不好意思,看来我们只能……”
“两点的会,我只需要四点准时出席就好。前两个小时,我可以毫不介意的告诉你,那都并不是重点。”
莫宁:“……”
顾准:“你不好奇我的回答吗?”
莫宁:“顾总希望我好奇吗?”
顾准仰面笑了,嘴角弯向一侧,眼睛却还是闭着,莫宁看着他,光想着他怎么可以这么迷人。
“你往门口看。”顾准最终没有回答问题。
莫宁回头看了一眼,不解的说:“什么?”
“看见一个紫色盒子吗?”
“嗯。”
“我妈说你喜欢那条裙子。”抬手揉了揉额角,顾准继续说,“不去看看吗?”
顾准此时的语气已经十分柔和,莫宁鬼使神差的走过去。
打开,抻平,是条玫红色的晚礼服,她曾经和黄琦桦讨论过的款式,那时她就表达过自己对它的喜爱。由于肤色不是太白,莫宁一直不喜欢红色,大二有一次和周一诺一起逛街,周一诺执意要她试一条红色的裙子,她拗不过,便试了,当场就惊艳了周一诺,连店员都直夸莫宁穿的比模特穿的都好看。后来,在店员和周一诺的双人诱惑下,她最终买下了那条裙子。穿起来后,苏也宜也觉得很好看。三人后来逛街,周苏二人总是撺掇莫宁去尝试红色,渐渐的,她对红色竟然奇怪的爱好起来,直到现在仍然最爱这个颜色。
可是,拿着裙子在手,莫宁却突然觉得郁闷。顾准又是被黄琦桦胁迫的吗?
兴致忽然就冷了,她问:“阿姨替我买的?”
顾准“嗯”了一声:“她说如果你不愿意接受这个礼物,可以当作是借她的。”
“呵,”莫宁冷笑了一声,“有个问题想问顾总。”
这句话过后,顾准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道:“什么问题?”
“顾总离开华隆……是因为谢董吗?”
“不是。”顾准答得很快,莫宁直觉觉得他似乎是在等她问这个问题。
“那么,为什么要避着她?”不再等他回答,莫宁径自说,“如果顾总需要用我来挡掉一些麻烦事,作为补偿,我愿意当你的一次说法,可是……今晚的舞会我不能参加。”
“愿意给我一个理由吗?”
“我不会跳舞。”莫宁只得坦诚,这似乎是最好的理由。为了增加说服力,她又添了一句:“您知道,我是个特别要面子的人,不喜欢当众出丑,更不愿意让我的舞伴出丑。”
“这很好解决,事实上,我也不会跳。”顾准微笑着睁开眼,直直看向莫宁,“如果你不想跳,没有人可以强迫你。”
十三战
七点,舞会正式开始。
中午的唇枪舌战后,莫宁最终同意了出席舞会,但她放弃了那条裙子,只穿了一袭浅灰色的休闲长裙,这让她在满场衣香鬓影中并不惹眼。
举杯四顾,顾准正被一群人围着,男男女女,络绎不绝。莫宁一开始就看见了他,他却没有看到她。想着自己又像个傻子一样以为他费尽心思邀请自己会待自己不同,实际却根本没什么不同,该陌生的照样陌生……想着想着就烦躁起来。
握了杯酒换了个地方,猜想着顾准也许只是表面礼貌内心指不定怀揣着多少不屑与鄙夷,顿时又觉得心理平衡许多。
酒店一楼的会客厅很大,酒店服务生站了两列,厅中央很宽敞,有酒店的工作人员在后台调音响,莫宁正坐在一个音箱下面,“呲呲”的声音吵得她耳疼,她只得离开,刚走几步,左侧里突然插过来一个人,那人走得急,撞了莫宁一下,下一秒,手里端着的酒已经洒在了裙子上。
“对不起,对不起!”“肇事者”一直真诚的道歉。
莫宁抬头朝他无谓的笑了笑,道:“不是很要紧,我自己能处理。”
“需要我为您再找一套衣服吗,小姐?”那人西装革履,长得很精神,目光中却难掩焦急之色。
看他真的是有急事,莫宁体谅的说:“真的没关系,你去忙你的吧。”
“肇事者”仍是不放心,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莫宁,道:“真抱歉,我的名片你拿好,如果有什么需要……哪怕是赔你一套新衣服……尽管找我。”
莫宁只得接过,那人点点头,转身又火急火燎的朝前走去。她低头看了看手上的名片,只一眼,便把它放进了随身携带的包包里。
舞会这种名头,听起来像是上流社会的狂欢,实际上却只是一个再低俗不过的“交友晚会”。人们都揣着一大沓自己的名片,带着能在这种场合上结实富贵人士的目的,尽干些俗气得不能再俗气的事情。这便是莫宁不喜欢这种场合的原因,然而清高归清高,莫宁从来都觉得自己不过是自命清高,因为到头来她还得指望在这种场合上拿到更多的采访权和听到更多的商业内幕。
今天,她却实在有些倦了,被人弄脏了裙子也算是一个借口,她不至于落到故意要躲着某人的地步。将酒杯递给侍者,莫宁平了平被沾湿的裙子下摆,大步朝门口走去。
在距离侧门仅三米不到距离的立柱前,张乾志拦住了她,他先是低头扫了她一眼,颇玩味的说:“这算是……落荒而逃吗?”
莫宁开始偏头疼,她现在一点都不怀疑,张乾志这厮就是个隐形监视器,他能出现在任何时间任何场合,也能在任何一个暗处观察你,等你出丑以后再出来落井下石。对于他的这些做法,莫宁宁可认为这只是他讨厌她的方式,如果算□,这实在是份令人毛骨悚然的爱。
“没错。”莫宁从他侧身经过,张乾志拉住了她的胳膊。她扭头瞪他,道:“放开。”
张乾志没有移动位置,背对着她说:“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河源公司自杀案的内幕吗?”
语气阴测测的,莫宁直觉性的拒绝:“我自己想知道的事情,我喜欢拜托我自己。”暗暗一使力,终于甩开他。
张乾志转过身来,换了个严肃的表情:“那你想知道你带的那个小实习生都背着你做了些什么吗?”
莫宁一诧,倒是没想到他会突然将话题转移到李涵身上。李涵是李主编的侄女,名校新闻系大三的学生,一放假就来报社报道了,碍着主编的面子,莫宁算是很关照她,很多大公司举办的各种活动她都会带上她。可是,只跟了两个礼拜的发布会,李涵这孩子便不愿意再跟着她了,理由是,她要自己去挖掘深度的新闻内容。
莫宁也就由她自己去了。张乾志将河源公司自杀案的事情和李涵联系在一起,意味太明显。对李涵的担心最终占了上风,她忍不住问:“她插手河源了?”
张乾志看着她,突然偏过头去笑,藏去了原本可以传达出来的许多内容。接着,他抬眼看了看四周,道:“这不是说话的地方。”
莫宁皱眉:“你在耍我?”
“我能耍得了你?”顿了顿,他似乎看中了某块地方,道:“偏厅往休息室的方向比较安静。”
莫宁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确定那里不是个阴暗的角落后,她狐疑的抬头,张乾志还是那副确实知道些什么的模样。咬了咬牙,她道:“走。”
那条过道确实很安静,至少,莫宁没有看到别人。在能够看到人影的地方站好,莫宁直言:“有话快说。”
张乾志:“李涵在调查河源的内幕,卧底调查。”
莫宁心一颤,表情很快变了,好半天她才找回思路:“具体一些。”
“你不觉得已经有一阵没见到她了?还是,你从来都不关心实习生?”
被他这样一问,莫宁确实想到了一些被忽略的事情,报社是六点截稿,每天等稿子过审要等到八点多,莫宁算是有一定资历的记者,一般来说,她只要交了稿,回家等修改结果就可以,其他的杂事给实习生做就好。她自己白天一般很少在报社,所以并不知道李涵的实际情况。但是,每天下午报稿的时候李涵是在的,难道她……
想到这里,莫宁不敢再往下想了。
“她和我带的那个实习生是同学,我那实习生说她已经进去一个多月了,嚷着要写一篇大稿子呢……”
莫宁打断他:“说完了吗?”
张乾志:“这就是你的反应?”
张乾志想要叙述的内容已经说清楚,再和他说下去也是浪费时间。莫宁当下的反应是打算赶紧联系上李涵确定这事的真实性,为了不让张乾志太郁闷,她勉强扯了个笑容,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我让许华老师代我请你吃饭。”
张乾志低下头,摇了摇,声音骤冷:“你能不能稍微……把我当一个,在追求你的男人?你总该有一些,”大概没想到接下去要说什么,张乾志又摇了摇头,换了个说法,“如果要请我吃饭,你自己来请。”
莫宁真诚的说:“我朋友来G市,我得陪她。”
张乾志直接忽略莫宁的这句解释,道:“是因为顾准吗?”
莫宁强忍甩头就走的冲动,缓缓说:“和他有什么关系?”
“因为你爱他。”
莫宁笑了:“我爱不爱他和请不请你吃饭真没什么关系。”话毕,莫宁已经摆出要走的姿势,礼貌性的交代了一句,“我真要走了。”
张乾志倒没跟上来,只是在她身后说:“你不过只是喜欢他那些浮华的东西,会赚钱,有个好相貌……你们女人不就是喜欢追求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吗?他们会爱你疼你吗?你知道顾准身边有多少像你这样的女人吗?”见莫宁停下了前行的步子,张乾志说得愈发起劲,声音也大了起来:“在我们的圈子里,你可以把自己当回事,觉得自己人人追人人捧,可是对于他来说,你并没有什么不一样。就拿你最近看到的谢灵,她的条件比你好,起码,她有个身价过亿的爸爸,对顾准来说还有些利用价值……”
“我真不想打断你,可我实在忍不住。”莫宁已经转过身来,张乾志也许并没有猜到,他千万次想试探出她的弱点,这一次,终于戳中了她的痛处:“你苦口婆心说这么多无非要我放弃顾准转投你的怀抱。坦白说,你话里有一句还说得真对,我就是喜欢有钱有貌的男人。我就是这么一个肤浅的女人,我还总爱把自己当回事,怎么了?”
张乾志不再说话了,大约是找不到话可接。莫宁趁势再扔了一句话:“你还别说,哪天有个比顾准有钱、比他有貌的男人再出现,我也许就移情别恋了……不过,怎么移情别恋,也没什么机会移情到你身上。”
甩完话,莫宁再也没作停留,毫不犹豫的一直走了出去。
张乾志在她身后,表情里先是痛苦,小半会儿过去了,他的脸色才慢慢漾开,转为畅快,奸计得逞的畅快,偏首满腹意味的斜了一眼左后方——休息室的方向——他站直身体,正打算离开,身后冷不丁传来一个沉沉的声音:“张记者还真是用心良苦。”
强作镇定,张乾志转头望去,那人抱臂倚着墙而立,昏暗的灯光下,张乾志只看得见他嘴角的笑容,却根本辨不清他的表情。
走出会客厅时,莫宁拨通了范濛电话,对方认出她的号码,道:“莫小姐吗?”
莫宁答:“嗯。”
“顾总去休息室了,您找他有事?”
“麻烦你和顾总说一声,我有急……”
“抱歉,顾总有电话进来,请莫小姐稍等。”范秘书礼貌的打断,未等莫宁再说话,她已经切了电话。
莫宁也没耐心一直捧着电话等,按了上楼的电梯,直接走了进去。再从电梯门出来时,电话已经重新接通,范秘书的声音传来:“莫小姐?”
“嗯。”
“抱歉,让您久等了,顾总二十分钟后在地下停车场等您,他说这个时间点已经没有车回去,所以,他送您。”
十四战
直到在停车场看见顾准,莫宁始终也没想明白为什么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他怎么会知道她想在这个时间点坐车?他为什么会愿意送她?他到底想做什么?
李涵的电话已经先打过了,怕那孩子想太多,莫宁并没有问及她有关河源公司的事情,只寻了个由头让她明天早上去报社。
顾准换了辆车,莫宁拎着小行李箱走近他的时候心里突然萌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又麻烦了。”莫宁立住,微笑着说。
顾准笑了笑,没有说话,侧身打开后座的门。
就是这个空隙,莫宁说:“顾总晚上喝了不少酒吧?”
“嗯。”顾总应了声,又突然停下手上动作,转头看向莫宁。
莫宁仍是笑,眸子一亮,信心满溢:“我开车怎么样?”顿了顿,莫宁又说:“不过,我并不认识路,所以……还要麻烦顾总指路。”这段话说出去很顺畅,莫宁的表情没有丝毫改变,但她还是抬手捋了捋头发。
顾准点点头:“好。”
莫宁前年考的驾照,因为实在害怕,她开得很慢。上了高速公路后,市区的霓虹灯渐渐远去,路灯稀薄的光照着前面的路,像雾一样。顾准就坐在身边,莫宁一路都保持着高度集中的注意力。上了高速,她终于慢慢放松了下来。就在这时,顾准突然问:“河源公司的案子你们已经关注很久了吗?”
“嗯。”
“听听我的想法吗?”顾准温言道。
“洗耳恭听。”
“如果员工自杀案只是个例,媒体不应该将过多的注意力放在这里。”
高速上往来车辆很少,莫宁也得以分心回应:“媒体想要调查的,正是这自杀案是否是个例。”
顾准沉吟了片刻,道:“然后呢?”
“如果是个例,我们也许可以将之定为偶然性突发事件,如果有较多起案例,那么,这个公司就值得监督了。这是媒体的权力。”
“假如调查结果是后者,你们会怎么行使权力?”
“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报道,如实的报道。”莫宁答得很快,仿佛是为了证明什么。可是,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的答案很幼稚,像刚毕业的热血小青年。她心底是很明白的,河源公司的报道,即便调查翔实,资料客观,也不一定能出。如果说刚毕业时的莫宁还有新闻理想,那么现在,新闻对她来说只是事业。
顾准看了看她,笑着说:“你习惯于这样的问答思路吗?”
“我是一个记者,习惯了按照采访思路和别人交谈,原本就喜欢在提问前先想好被采访者可能会有的答案,以免冷场。可是……”
话一停,顾准就转过头来看她。莫宁如愿的甩了个意味深长的笑给他,同时说:“在和顾总交谈的时候我得多思考几条答案,因为顾总很有可能会出人意料的,不为人察觉的,把话题转移到很远。像您这样的采访对象,总能让身为记者的我们抓狂,因为从你们身上,我们得不到任何想得到的答案。”
晌久,顾准才别过头去,抬手扯了扯领带,他的视线又投向了车窗外,片刻后,他说:“你所说的,都是站在你的职业立场,你要套出来的是你想知道的,可是,从我的职业上来说,我必须牢牢守好你们想知道的。所以,归根究底,我们都有职业病。”
车子继续保持前行着,高速公路上往来的车辆很少,不想再继续先前那些话题,莫宁禁不住把在心中揣摩已久的想法平铺了出来:“送我回去这个想法,也是阿姨关照的吗?”
莫宁是在心里这么打腹稿的,如果他答“是”,她会回敬他“阿姨难道有千里眼,人在G市也能知道S市的我急着回去”;如果他试图绕开这个问题,她就直接戳穿他“顾总不如直接告诉我你怎么知道我要急着回去”……
“不是。”顾准答,目光透过挡风玻璃,直直穿向灯雾中长长的路。“今晚你和张记者的谈话,我好像一个字都没能错过。”
莫宁条件反射的“噢”了一声,她只想过顾准怎么宛转的避开这个问题,倒没试想过如果他坦诚回答,她要怎么样。顾准话里的内容又太需要精力消化,以至于她开始不间断的思考自己和张乾志都说过些什么,有哪些话不适合听,又有哪些话会让他误会。这么一想,莫宁就郁闷了,因为他们说过大部分的话,都与顾准有关。
“没有什么要重新表述的吗?”顾准轻声道。
莫宁反射性的问:“哦?有哪些部分顾总还没听清楚吗?”
顾准被她的话逗笑了,那笑毫不加掩饰,直生得出光华来。莫宁余光可以模糊的看见那笑容,心里有种冲动想转过去完整观看,却还是生生忍了下去。在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前,她不能被这张妖孽的脸□了去。
“我以为你会让我不要当真。”
“不必,你可以当真。”莫宁面无表情的说,刚刚还起伏的心情在她脸上已经完全看不出来。
“包括你喜欢我的钱我的貌?”顾准声音幽幽的,莫宁一点也辨不出他话里的意味。
“顾总应该习惯了才是,喜欢你的钱你的貌的女人有很多吧。”
“唔,也许吧。”顾准边说着边打开了车窗,晚风袭入,带着秋夜特有的凉气,顾准单手支在车窗上,礼貌的说:“很抱歉,今晚喝了些酒,酒劲好像现在才上来。不介意我开窗吧?”
莫宁心道,你都开了,我还能介意吗?好在夜风虽凉,却不冷。莫宁也点点头:“不介意。”转过头去看他,刚才问介意与否的那人已经闭上了眼睛,车里的灯光好像被夜吸去了一半,暗暗的,和着此情此景,凭空添了些奇怪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