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她爱他。
他说他只要她。
眯了眯眼睛,袁岂凉强迫自己收回那道黏在她身上的视线,在她斜对面坐了下来。
“哎,终于又齐了。”邵芝菀端上最后一道菜之后,长长的叹了口气。解了围裙,在唐之善身边的位置坐了下来,用一种慈爱的、温柔的目光逡巡着坐上两个年轻人,又转向唐之善,幸福地笑笑。
唐之善也舒展开他的眯眯眼,道,“开饭了!”
卓理原本是“无食不欢者”,此时此刻,却没有多大的胃口。尤其她还听到袁岂凉这样说——
“姨父姨妈,前段时间修车行帮我办了保险理赔。昨天他们通知我,我的车已经修好,所以,以后还是不在这里麻烦姨父姨妈了,晚上我开车过来取衣服。”
她的心“咯噔”一下,差点连碗都没拿稳,直接抬起头怔怔地看向袁岂凉。
唐之善原本一手端着饭碗,一手还夹着一块小鸡腿,袁岂凉这话之后,他的鸡腿直接掉在了餐桌上。这让他的表情极度不娱,飞速地扫了一眼卓理以后,他拧着眉毛开腔,“是这丫头惹到你了吧?”
卓理目光里凝聚的火气越来越浓,转向唐之善的时候已经是怨恨了。唐之善了然道,“年轻人,有什么事情要摊开来讲讲比较好……”
邵芝菀也忍不住开腔,“岂凉,怎么突然就要搬回去呢?这边住得好好的……”语气里明显有着其他意思。
“姨父姨妈不用多说,我原本就是要回家住的。”
“不然,待会儿你和卓理谈谈?你们这样……”
“有什么好讲的!我和他根本没话可讲,舅舅,人家要回家你还套着人家不放干嘛!吃饭!”卓理恼怒的打断了唐之善的‘多管闲事’,话毕又开始认真的扒饭,扒到一半,她干脆把碗放下,在唐之善和邵芝菀双双诧异的目光下,嘟着饭还没来得及咽下的嘴道,“我吃饱了,先去上班了!”她想,她再多呆一秒,她都怕自己控制不住冲到袁岂凉面前,揪着他的衣领摇晃他‘你到底又怎么抽风了?’‘你是不是在江城被门挤到脑袋了?’的冲动。
背好包在门口换鞋的时候,邵芝菀匆匆赶到玄关处,安慰又挽回性质地道,“下午下班早点回来,算是给岂凉一个送别晚宴吧。”
“我晚上有活动,不回来了!”
“什么活动?如果是和同事的活动,就暂时缓缓……”
“一秒都不能缓,舅妈,你别劝我,我晚上不超过十点不会回来。”穿好鞋子,再不理会邵芝菀在身后的劝解,卓理飞一样的跑下楼。
四十回
卓理很早就听闻‘圣光’这个富家公子‘销金窟’。她原本以为这里只是一个娱乐城,会有一些棋牌类的玩具,会有一些很好喝的酒,可以唱歌打麻将,如果这家娱乐城背景雄厚,指不定还会有一些特殊服务。不过,当她的目光在季竞堂带她来的的这个大包间狂扫了一番之后,她霎那间明白:她真的是,太没见过世面了。或者该说:她太小瞧富贵公子们口袋里面的钱和品味了,起码是小瞧了伍丘实的品味。
这里有很大的嵌入式液晶显示屏,专供电子竞技游戏。这里有各种卓理见过的,没见过的游戏器械,纷繁的物品挤进卓理的眼球,可是,她却一点都不觉得杂乱。
转头去看已经打开了电子游戏设备的季竞堂,卓理纯属好奇的问,“这里一夜的消费是多少?”
“不知道。”季竞堂坐在圆圆的软皮椅上,转过头来笑嘻嘻地冲卓理招手,“过来,教你玩一款游戏。”
季竞堂教卓理玩的游戏是一款类似于CS的枪战游戏,除了这里的射击工具是实打实的两把游戏用冲锋枪让卓理觉得刺激到爆外,更让卓理惊诧的是——这里的游戏居然是联网的,虽然联的是‘圣光’内部顾客网,但是,在眼前那台巨大的显示屏里,卓理和季竞堂的‘战友’和‘敌人’还是很多很多的,这说明:来‘圣光’销金的人还真不少。
游戏中,卓理脑袋上顶着的名字是——小虫娃,季竞堂脑袋上顶的名字是——大头怪。
卓理原本就是一个乐于玩网络游戏的人,加上心情沮丧,因此,这款叫做‘圣斗’的游戏今天很得她意。尽管这款游戏高仿真,枪要打上画面人物的心脏部位才能一击毙命,卓理还是一路杀退许多敌人。她边用手中的冲锋枪猛烈射击,边把画面的所有‘敌人’都想象成袁岂凉的样子。
于是,这间包间里便只听得到环绕立体音响里传来的‘嘚嘚嘚嘚’的枪声了。
季竞堂关掉显示器的时候,卓理还没完全从游戏中抽出神来……或许该说,还没完全从对袁岂凉的憎恨里回过神来。
“你今天怎么了?”季竞堂把遥控器放在随手可触的茶几上,表情认真。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她。
卓理突然就觉得委屈,用一种她自认为委婉却根本没经过大脑想的思维问,“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忽冷忽热若即若离阴晴不定到底是因为什么?”
季竞堂温和的笑容凝固住,不过两三秒的时间,他就明白了卓理问题里的深层含义:她,遇上爱情了。他印象里的她是一张白如纸的小丫头,疯起来的时候像个小男孩,没心没肺的,每天都会对他说‘竞堂哥,我以后就嫁给你做老婆吧’,他从不以为意。在她高二那年,卓意以卓理要面临高考为由让他不要再带她四处玩,可是那时他就坚定的觉得,还没有什么男生能够左右卓理的情绪,即便是他,仍旧不能。可是,现在的她,他眼前的她,却颠覆了他的认知。
“卓理。”季竞堂用一种十分严肃的腔调喊她的名字,在她的眼里成功捕捉到了惊诧之后,他收起了笑容,“你还记得你高二那年生日许的愿望么,那个,你当着你家人的面,说出来的那个愿望。”那个令步入社会以后的卓意十分紧张的愿望。
“……”,卓理低下了头,算是回避了这个问题。不是她不记得,是她不想说。不知道为什么,她能感受到一股来自于季竞堂的,不知名的,压力。
“我去洗手间。”
她是真的想去洗手间,捧一泼水,好好的洗洗脑袋,然后,以一个清晰明了的思维去和季竞堂聊一聊,他的变化。只是,她似乎忘了,她根本不知道洗手间在哪儿。而最令她感到沮丧的是:包间外的一路上根本连个服务生都没有。
等到她七晃八晃上了个洗手间,再从洗手间回包间的路上,她在‘圣光’偌大的大厅里看到了一大堆起哄的男人们和妖野的女人们。这些人把通往她和季竞堂那个包间的路堵了个水泄不通,等到她好不容易一路高喊‘借过’才挤出了人群时,她突然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让你三杆!”——这是季竞堂的声音。
他不在包间?
为了确定这个声音是否来自季竞堂,卓理停在原地,很顺利地,她陆续听到了季竞堂的声音。这个认知让她收住了前往包间的脚步,转而朝人群密集处进发,经过几分钟的推挤,她终于在一台大绿桌前看到了一手拿着桌球杆的季竞堂。他正颇带挑衅地看着桌角处一个穿着大黄色T恤的年轻男子。
桌球这种游戏,卓理可是很懂行的。在季竞堂的早期教育下,卓理早就是个好手。她原本还在纳闷为什么在这样高档的地方还会出现这样街头的玩物,看见球桌边围的这么些人之后,她忽然明白:桌球这种游戏,雅俗共赏。
季竞堂在挥杆之前从人群里捕捉到了卓理,她的眼睛正亮晶晶的锁着他的球杆。嘴角略弯之后,季竞堂便在众妖艳女人的欢呼声里一杆到底,将黄衣男子未挥进洞里六个球全数的打进了洞里。
在一众的欢呼声里,有一个一手握着拉罐,一手抄在口袋里的灰色身影立在楼上,目光清冷的看着楼下这一幕。
……
……
原来,他是她的一秒钟都不能缓。
如果说伍丘实让袁岂凉感到威胁,那威胁只限于友情,他还看得出来卓理对伍丘实全无爱情。可是,就刚才那个在人群中不慌不乱气色正常还有空和她对视的男人,却让他头一次真正亲身体会了‘情敌’这个词的涵义,因为,她眼里有他。缓缓下楼,袁岂凉突然不受控制的萌生出一种冲动,这种冲动促使他快速的走向了一个地方。
……
……
季竞堂并不是一个喜欢与人争执对抗的人,他和这位黄色T恤公子拼球完全是一时兴起。他未曾料想到的是,这样的一时兴起会令他一晚上有近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在和一群陌生的挑战者玩挑战的游戏。
卓理却很是兴奋。虽然她不喜欢太吵闹的环境,但她却很喜欢看季竞堂在人群里发光发热,她就崇拜他伪装在低调里的华丽本事。她从小就知道,季竞堂是一个玩什么都很厉害,玩什么都走在人前的那种,最关键的是,即使他这样贪玩,他仍旧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对于卓理来说,季竞堂,就是一个天才。
不过,那只是她没完全见过袁岂凉‘发光发热’之前。
当‘圣光’的一个红领结小弟十分恭敬的邀请季竞堂移步某个僻静的地方时,卓理紧随其后。辗转了几分钟,在一个大包间门口,红领结小弟礼貌地对季竞堂说,“请。”
季竞堂冲卓理传递了一个‘跟着我’的眼神,然后,率先推门而入。
季竞堂进门后的想法很如常:只是一个矫情挑剔的挑战者而已,能让服务生以‘圣光’老板的名义来邀请他,无非两种身份,要么是家财万贯的富家公子,要么是和白家有着很大交情的名流。
进门之后的卓理却是反常至极。
她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这样一种感觉,就是,刚踏进那个紫红色的大门时,她的心跳就奇迹般的加快,然后,她的脑海里,她的眼前,就不停浮动着某个人的影像。等到她抬眼去证实这种感觉的时候,她只觉得:神奇。
黑暗中,袁岂凉看不到卓理的表情,他此时此刻,意不在她。
黑暗中,卓理也看不到袁岂凉的表情,她此时此刻,正悄悄捏紧着拳头。
袁岂凉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伸手用遥控器打开了包间内的大灯,霎时,包间内恍如白昼。
季竞堂抬手挡了挡眼睛之后,面无表情的打量了包间内的环境——这包间里除了有一副大桌球,还有一副小台球。他一眼就被那桌小台球吸引了。
走到了小台球边,袁岂凉目光凝聚,用一种说不清的冷清语气吐出四个字:“迷你台球。”
季竞堂了然的点了点头,细细地打量一遍袁岂凉后,换作一脸轻松,“我不会,所以,不奉陪。”
这话说完后,季竞堂原本是应该转头便走的,只不过,当他见到袁岂凉略低下头,拇指和中指轻轻弹开那一帮小钢球,再三两下把小球全弹进洞里之后,他霎时间却不动了,连带着,卓理也张着诧异的瞳孔看着袁岂凉那只神奇的右手,内心却被深深雷住:这……这不是玻璃球的玩法么?
“季先生,你已经接受了我的挑战。”袁岂凉这厢又转回到大桌球旁,拿起一根球杆,以一种十分挑衅的语气道,“既然季先生只会这个,那么,我奉陪。”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要赢这个男人。
季竞堂显然不是这么容易被挑衅的男人,对袁岂凉的话,他像未曾听见一样,目光牢牢盯住那副小台球,然后,微笑道,“我要……比那个。”
毫无缘由的,袁岂凉厌恶透了季竞堂脸上的那副笑容。
这副迷你台球是伍丘实从国外弄来的,这种小球的乐趣在于:它共有十五颗,全是精钢所制,与桌上台球的玩法一样。这种小球的体积比普通桌球小三分之二以上,用来击球的杆子也比普通的球杆短很多。因为支撑这些小球的桌子很小,连搁置手肘的位置都不够,因此,想要找寻支点摆好击球方位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所以这种看似简单的小球实际是很难玩的。
“我用手。”季竞堂走近迷你台球,用手感觉了一下像茶几大小的桌面,很软,毛毛的,球要进洞会遇到的摩擦力不小。
“为了公平起见……”袁岂凉转换了一下心情,牵出了一个难得的让卓理光看着就觉得鸡皮疙瘩落满地的微笑,极无波的说,“我用左手。”
卓理萧瑟了……
她不敢去看季竞堂的脸,因为她了解他,他不怕别人挑战,不怕别人挑衅,他可以永远云淡风清。他独独讨厌,别人让着他。
季竞堂确实讨厌别人让着他。不过,他的认知却不像卓理那么简单。以他的观察,眼前这个他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男人,对他有敌意。他的交友群并不广泛,除了几年下来的‘驴友’之外,几乎没有什么朋友。如果说是商路上的敌人,那还更说得过去。只是他在商业领域一直都保持着极低调的姿态,莫说是得罪他人,连知道他是商人的人都不多,又何来敌人。
“承让。”季竞堂以一种出乎卓理意料的礼貌表情接受了袁岂凉的挑战,然后,在卓理囧囧有神的目光下,他们两人就这样开始了一场激烈而又怪异的对战。
卓理立在不远处,看着袁岂凉和季竞堂两人脸上流露出的小男孩一般的斗志,忽然觉得时光就那样‘biu’的一声回到了童年。她认真地看着两人的表情,看着两人的动作,心潮澎湃。
只是,她自己都不知道也刻意忽略的是:她根本就不是在看两人的动作,而是只看袁岂凉一人。
两人用玩玻璃球的方式赛完了一局。
——袁岂凉胜。
——季竞堂依旧眼角嘴角带笑,丝毫没有落败者的模样。
——袁岂凉却眉头紧蹙,面容冷冽,也丝毫没有得胜者的模样。
就在季竞堂走向卓理预备离开的那个空档,卓理却突然从他身边擦过,径直走向了袁岂凉。是的,她不矜持她不淑女,她要问他个明白,她一点也不想因为某些可能的误会而硌得难过,一点也不想在睡前一直琢磨这男人是怎么了,她一点也不想失眠……
“我问你。”卓理站在离袁岂凉很近很近的正前方,这种距离让他无可避免的得要直视她。
她看到了他的眼睛,她为之着迷的眼睛——那里面有她,“那天……在尊尚,那个……那个人是不是你?”
直到卓理站在他面前,用无比坚定的眼神看着他时,袁岂凉才瞬间清醒过来:他到底做了一些什么幼稚而又没有意义的事情?他赢了他这些小伎俩,她便能放弃那男人跟他走么?
唇边浮起一层冷笑,袁岂凉心中思绪百转:尊尚的乌龙相亲,他不是看不出来那只是演戏。让他感到无助而沮丧的是相亲背后的故事,季竞堂为什么要找她去陪他演戏?他可以直接不去相亲或者用各种理由拒绝?他甚至可以常年在外不再回来……可是,那个满脸堆着可憎笑容的男人找了她……卓理看不出来,他却看得清清楚楚。这是一种暗示——暗示他想要结婚,可是,他却不想要新娘,或者该说,他想要这个被他暗示的女人做新娘。
收回了已然辽远的思绪,袁岂凉极淡地回,“这个问题有意义么?”问题根本不在于此,而在于她的选择,在于她认识到她的‘竞堂哥’想娶她之后的选择。
卓理怒了,为他不明意味的笑容而怒,为他的冷嘲热讽而怒,“我告诉你,你那天看到的……听到的……都不是……”
“都是真的!”有一只大手飞快的拉过卓理,这迫得她连退了几步,被强制性的瞬间与袁岂凉拉开了好一段距离。卓理侧头想发火,季竞堂及时的凑到了她耳边,用一种十分坚定的语气小声的说,“以后想少吃点苦,现在就听我的。”
“竞堂哥,你不明白的……”卓理想挣脱掉季竞堂制住自己的那只手。大冰山已经误会她到这种程度了,她就知道,那天那个背影就是他,她不可能感觉错他的气息。而现在,她不希望这种场面更加增添他的误会。
“如果他不懂得主动争取你,珍惜你,那么,他也不够资格拥有你。”季竞堂说这句话的时候加重了语气,那是一种毋庸置疑的力量。
这句分量超足的话叫卓理立即停止了挣扎。她用一种疑惑不解却又满怀期待的眼神望向不远处依然昂首挺胸的袁岂凉,突然就觉得心酸:他会主动争取她么?他会珍惜她么?他为什么不来问她?他为什么这么决绝这么轻易的就要离开唐家?他为什么一句话都不愿意和她多说?他为什么连一个小小的眼神都不愿意给她?
他,爱她么?
季竞堂带着卓理转了个身,然后,离开。
袁岂凉立在原地,低着头,找到了遥控器,伸手一按。
包间内瞬时黑暗一片,没有人看得到他的表情。
四一回
夏天的夜并不常常都是闷热的,比如此刻。季竞堂和卓理两人静静的走在人行道上,保持着两人两影子的和谐步伐,卓理蓬乱的发脚时不时被吹乱,季竞堂T恤的边角也不时的浮动着。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我……和他?”卓理最终还是忍不住开腔,偏头问季竞堂。
“你的表现太明显。”季竞堂笑言。不止她表现明显,那个浑身犯冷的男人也表现得很明显。从他见那男人第一面起,他就在他眼里察觉到了凌厉的敌意,起初他还在猜测是否是商场里的敌人。但看他玩迷你台球时精确的准度计算和方位计算,看他把一副小球玩得那么科学细致时,他感觉到:一男人绝对不是一个会把敌意明晃晃外露给敌人看的人,所以,排除商业对手的可能性。再看到卓理和他之间的对话时那男人眼里几纵几逝的不稳定又受伤的情绪,他确定:一人是把他当情敌了。把他当情敌,真够有觉悟的。
听到季竞堂的回答,卓理脸上又是一阵落寞。怎么从头到尾都是她一么莽撞一么不够范儿呢?怎么她就没见到冰山因为她而伤感忧愁不知所措呢?
“我原本以为你会一生一世只爱我的。”
有风吹来,把季竞堂的话直直的吹向卓理,她震惊地看向身旁的人,明明是一句很让人遐想的话,明明是很暧昧的内容,可是,被表情悠然的季竞堂说出来,却让人想不出一话里的真实意味……尴尬以后,卓理想堆出一个‘你开玩笑呢吧’的笑容,却最终没有。转而无奈地叹了口气,用一种看似轻松实则决然的口气道,“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时我不懂爱啊。”
“……”
季竞堂有几秒钟的沉默,一几秒钟以后,他又突然转移话题,“你和他认识多久了?”
卓理不明所以的答:“三个多月。”
季竞堂面色不改,目光纯净,“我们认识多久了?”
“从我七岁开始。”
“如果,三个多月前,在你遇到他之前,我回来了,并且,我打算和你结婚。你会不会同意?”
没有风吹过,但卓理还是下意识的伸手捋发:怎么一么冷呢?如果季竞堂是她不在乎的人,她也许会恶俗而又残忍的答,‘可惜,一世上没有如果。’可是,此时此刻,她找不到话来补说。
“看你,又被吓住了。我跟你开玩笑呢。”季竞堂的语气里有不易察觉的苦涩。要他如何解释他自私的想法?他爱卓意,可是,他却想和卓理结婚。卓意分手而离家出走的事情没能把他及时激回来,可是,他妈逼迫他结婚要他去相亲一事却提醒了他,并促得他临时改变了路线,计划回家休整半年,他清楚自己一样做的深层动机是什么。
他了解卓意,她是那种强势而又倔强的人种。他并不寄希望于她能在分手之后接受自己,十几年来她未曾为他破例,他一点也不指望十几年后她来爱自己。虽然他有一份温暖的爱一直为她保留,可是,还没到要他放弃梦想的地步。而卓理确是不同的,大不相同的,因为卓理会和他一起去完成他的梦想。
在一个世界上,从来不缺少恋人,却从来缺少知己。合者寡,知音难觅。遇到一个爱人的几率是唐明皇和杨贵妃的大小,是梁山伯和祝英台的大小,是罗密欧与朱丽叶的大小……可是,遇到一个知己的几率确实俞伯牙和钟子期的大小。千百年才出一曲《高山流水》,几世轮回才出一位命定知音。在他短暂而仓促的前半生里,他有幸遇到了一样一位旷世难觅的知己。可是,他却错过了,错过得让他一样不甘心,他还来不及收拾好情绪接受她已经不是他的小虫娃一个事实,她便已经心属他人了。只是一以后,他要去哪儿找一个能和他一起疯一起癫一起游遍世界各地捕获所有美景的女人?他要去哪儿找一个无论何时回归她都微笑的等在原地不吵不闹的女人?他要去哪儿找一个把彼此性格融入到人生里连笑容的角度和幅度都相似的女人?他要去哪儿找一个……一样难得的、特别的、珍贵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