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岂凉一直静静的噙着微笑,温柔的目光时而锁着她,时而移向更遥远的地方,却只是聆听。
看着她细细的倾诉,细细的讲述,看着她眼波流转,袁岂凉的目光里忽然就闪过一丝丝奇异的光彩:她意会到了他带她来这里的意义么?
这地方,没有来错吧。

  
三五回

  这是卓理重回Z市后第一天上班。放心于唐家距豪玛大厦的路程,她没有太早起床。若不是邵芝菀一大早叫她起来吃早点,她想她会只留一刻钟的时间给自己洗漱。
卓理和袁岂凉的双双入住,邵芝菀和唐之善是十分开心的。不只是因为这套房子因为两个年轻人的加入而热闹了许多,而更是因为……二老都有着一个共同的打算,一个不足以对当事人道明的暧昧的打算。
“吃些早餐吧,你舅舅一大早去买的。”
洗漱完毕的卓理在饭厅客厅里匆匆扫了一眼:很好,冰块离开了。她昨天晚上在车上睡着了,已经记不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唐家卧室的。不过,用脚趾头想她也知道袁岂凉又抱了她。一大早起来,卓理不想思考她对袁岂凉到底存在什么性质的想法,扒了个大包子随口问道,“舅妈,我那包衣服还有电脑是我爸妈送来的么?”
“衣服?”邵芝菀先是反问了一下,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疑惑地问,“不是你跟岂凉回去拿的么?”
卓理愣住,卡在嘴里的那口包子也没来得及咽下去,因为开不了口,只能眼神询问邵芝菀怎么回事。
“昨天下午岂凉送回来的。”
袁岂凉一个人去她家帮她拿衣服?冰山有□术么?他不是一直在‘有事’,然后‘有事’完了又一直打她电话找她的么?居然还有时间去她家帮她拿衣服?不不不……关键问题不是在时间上,而是……大冰山为什么要主动去她家帮她拿衣服?
这个疑问一直持续到她回到豪玛大厦,回到《都市精英》。
一大早,采访部却只有三四个人在,卓理清了清嗓子,灿烂笑道,“我回来了!”
办公室里的众人纷纷抬头,卓理这才看清楚:林培、万晓烟、于秋水都不在,连李一凡都不在。偌大的办公间里只有一些平时和卓理不熟悉的同事,虽不熟,但看到卓理,众人还是笑意款款道‘欢迎回归’,随即,又各自低下头自己忙自己的事去。看到此情此景,卓理心里有些怅然:看来,不是每个人都期待她回去的。不过,等她回到自己的办公桌上,看到电脑上贴着的林培她们留下的便签条之后,瞬间又恢复了劲头。
便签条上写着如此内容:天气太热,所以,姐姐们都赶在早上出门,中午姐姐们请你吃饭,为你接风,(*^__^*) 。另,王晓梅同志让你回社里之后,去她办公室一趟。
略略整理了一番,确定自己没有衣冠不整面目不洁之后,卓理恭恭敬敬地去人事部报道。
见到王晓梅的第一眼,卓理先是猛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服装:短袖,T恤。她记得她早晨听舅妈说今天的气温在三十五度以上,可是,眼前的王晓梅居然穿着……长袖?正装?
虽然社里空调大开,她还是替王晓梅狠狠的捏了一把汗。
扶了扶眼镜,王晓梅用不咸不淡的口音说,“把这些表拿去填,明天早上交给我。”
“做了《都市精英》的正式员工,很多事情就要自己担待了。社里实行积分制,迟到、早退、交稿不勤、消极怠工等一切行为……”
接下来是王晓梅例行公事般的交代,卓理只看到她涂满了唇膏的嘴一张一合,至于她说了什么内容,通通飘进宇宙空间去了。等到王晓梅把事情交代完,卓理心下也松了一口气,正打算转身走人的时候——
“噢,对了。伍社让你回来之后去他办公室一趟。”
心一慌。
接着,卓理心中纷纷闪过如下话语:‘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她要和伍丘实摊开来说明白决不像和李一凡那样简单。第一,伍丘实没有明确追求她,他只是表白了而已;第二,伍丘实这人太厉害,她要拒绝他,绝对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第三,伍丘实是她顶头上司,她还想保住这个饭碗的说。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卓理敲响了“社长办公室”的大门。
“请进。”里面传出的声音很沉稳,听不出任何情绪,想象不到此时此刻此人的表情。在门外收拾好情绪,卓理强迫自己镇定:喜欢自己是他的事情,她没必要受影响,如果他还要表白或者期待与她有进一步关系的话,她就直接毫不客气的拒绝。或者他用卑鄙狡诈圆滑的手段威胁她,她就告诉他:她有男朋友!最不济,她就毅然决然的高调卷铺盖走人!
想到这里,她便再无畏惧的抬脚走进了办公室。
伍丘实像是专门在等待着她的来访一样,端坐于办公桌后的软椅上,手里正无聊的转着一只笔。
把头发染回黑色,着白色POLO衫的伍丘实脱去了那层妖魅,那张正常多了的脸就那样射得卓理眼发酸,这两天,卓理身边美男频频,有袁岂凉那样长相与气质和谐一致的冰山男,又有伍丘实这样永远看不清真面目的诡魅男……最关键的是,这诡魅男还特别俗套的喜欢她……想到这儿,她突然有些自恋的觉得:我乃一代佳人是也……
几秒钟后,察觉到自己走神,卓理又瞬间回神,来不及看伍丘实的不悦表情,便径自寻了他背后一个虚空的焦点,装腔作势道,“社长找我来有事么?”
“没事。”伍丘实面露笑意,心却发酸:他还没来得及出手,就不得不收手了。这几天,他思考了很多关于卓理的内容。每一个思考里都是以卓理已经是他女朋友为前提。比如他会想:卓理这样有趣,如果结婚,他一辈子都不会无聊;又如,如果卓理愿意跟他结婚,他就不去‘圣光’,而把‘圣光’移回家,每天和她做宅夫宅妻,他会教她玩很多游戏;再又如,如果结婚了,可能会生孩子,他一定要好好疼他们的孩子,卓理生出来的孩子一定和她一样天真有趣,那么,他们一家三口……也可能是四口,就能每天众乐乐玩得不亦乐乎了……
卓理囧囧然,随口便说,“没事我就……”
“坐吧。”伍丘实伸手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我们来谈谈心。”
“对不起,我没有……”什么和你好谈的。不过,很显然的是,伍丘实再次打断她——
“你能给我留点上司的尊严么?”伍丘实低着头,声音是压着的,这种状况和这种姿势让卓理很容易就觉得——她伤害了他。像他这样的男人,必定是经常伤害别人,从不被别人伤害的。
卓理不想心软,她不想给对方造成她心疼他的假象。于是,她正了正色道,“如果,你找我谈的是工作,我自然把你当上司。我们之间……只有这层关系存在,也只有上司和下属之间的话题可以聊,所以,请恕……”
伍丘实突然就笑了,笑得让卓理格外摸不着头脑,“你把我当洪水猛兽,对我拒之千里,是担心自己爱上我么?”
卓理睁圆了两只眼睛,她实在不敢相信这死男人竟然还说得出这种话,她和他怎么会有爱情产生?她爱上一块大冰山都不会爱上他!!
奇怪,她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想到冰山?
“我只是想和你聊聊……”看着在自己眼前神游的卓理,伍丘实内心底唯一的那丝希望宣告破灭,任他再使尽浑身解数,他仍旧入不了她的眼进不了她的思想她的心。双肘撑到桌面上,手背支住自己的下颚,“……袁岂凉。”
“噔”——有一盏大灯泡在卓理眼中瞬间亮起。
伍丘实视力很好,所以,他眼看着卓理的眼睛中闪过那种带着小女生爱恋气味的光芒。心一沉——这女人原来是被袁岂凉勾了去。撑着脑袋的指节无意识的收紧了一些……为什么是袁岂凉……
闭了闭眼,伍丘实暗暗调整自己涌动的情绪,指节紧了松,松了紧,最终:还好是袁岂凉,“那么,你们到什么程度了?”
又是一惊,卓理回应道,“什……什么什么程度!”
“你拒绝我拒绝得那样不留情面,不是因为袁大律师么。”端过一罐咖啡,以遮掩住自己因为极力控制情绪而导致的声颤,目光仍紧随着卓理的表情。
“当然不是!你别把所有人都想象得那么不堪,我和大冰山……呃……袁岂凉,只是普通朋友而已。”转了个眼神,卓理企图撇清一切可能产生误会的关系,“我和他能成为朋友,还多仰仗了社长您的介绍呢!”
不堪,他的爱竟然不堪?伍丘实冷笑,“那么,他爱上你也是我的功劳?”
卓理的眼睛睁得更大了,不可置信的望着伍丘实,仿佛他刚才说的那句话是一句外星语。她的心跳在听到‘他、爱、上、你’这四个字之后,奇迹般的停止了。然后,她数不清是过了多长时间,反正她意识到心跳渐渐回来,可是,又越跳越快了,左胸口那颗东西像是弹弹球一样,她总觉得那东西要弹出她的身体去。
这些表情齐齐的落入伍丘实眼里,然后,他便再也不止是心酸。或许,他不该道明,或许,他该永远帮袁岂凉藏着这秘密……帮他自己藏着这秘密。他多么希望,卓理那张脸是为他而红,她用手抚住的心跳是为他而加速,他多么希望,她的第一次爱情是他给的。
伍丘实觉得再留卓理在此是自取其辱,自找苦吃……他原本是想在出国之前和她成为朋友……起码是朋友的,可是,他太高估自己对爱情对感情的把持能力。他根本不可抑止的心痛,不可抑止的后悔……
把椅子调转了个方向,他面朝着窗口,沉声道,“你出去吧,我没事要说了。”
像得到了特赦令一样,卓理机械的走出办公室,关门的瞬间,她听见伍丘实低低的声音说,“再见。”没来得及思考话里的伤感,也没来得及思考这句‘再见’的深意,她只觉得自己魂都不见了。
整整一上午,卓理都双手支着脑袋处于发呆状。她在心里演绎着撕花瓣的场景:袁岂凉爱我,袁岂凉不爱我,袁岂凉爱我……袁岂凉为什么爱她呢?凭什么呢?她怎么没发现呢?好吧,昨天晚上她看到了他的温柔,可是,那是爱么?那不是大冰山喜欢扛在肩上的责任么?那不是为了给舅舅舅妈交代么?她有什么地方会吸引大冰山呢?白萦很漂亮很有个性很爱他啊,他还有空来喜欢她么?她明明记得他很讨厌自己的,跟她说句话,他的眉头能从头皱到尾……
理不清,理不清。
中午下班,于秋水她们都回来了,于秋水最夸张,摘了墨镜就一个直扑冲过来,抱住卓理就是一阵‘耳鬓厮磨’,“想死姐姐我了……唔,怎么瘦了这么多……你们学校伙食不好么?”
“……啊?哦,还好。”仍旧是掉线中。
“走走走,吃饭去,我们在飞云轩订了间包厢,专门为你洗尘!”林培在办公间外大喊,穿着黑色性感连衣裙的万晓烟抱臂倚在一旁,眼神示意两人快点。
眨眼间——对卓理来说是眨眼间,因为,一路上她都没说什么话,也没听到众人说什么话,一直都是呆呆的,傻傻的。一直到‘飞云轩’的包厢里,林培才正式开口询问。
“说吧,谁把你的魂儿勾走了?”
卓理自然是没听见这问话的,她还在脑中一遍遍回忆自己和袁岂凉相处的点点滴滴。她陡然意识到一个严峻的问题:和袁岂凉相处的时间里,她丢脸的时间占绝大部分。
坐在一旁的于秋水嗔怪的推了卓理一把,大声问道,“到底是谁?”
“袁岂凉!”——这是卓理下意识回答的。
然后,林培、于秋水捎带着一直忙着发短信的万晓烟都把视线转向她。林培更是不可置信地补了一句,“这丫头没病吧。”
意识到自己‘呆后吐真言’,卓理不得不重新整理好表情,自导自演道,“呃……我在想,那个……”表情转为严肃,还颇带着些思考的迹象,“我听发行部的说,四月刊销售业绩创历史新高,咱们社的网站上许多网友留言要看袁岂凉的后续报道……”眼神丢向众人,正儿八百地说,“上次的采访做得很不全面很肤浅,这次,我决定对他做一个更深入更完整的采访。”
握着手机的万晓烟、端着茶杯的林培、双手撑在桌上认真打量卓理的于秋水此时此刻都是一副定格的表情。
“你们……怎么了?”卓理假装无辜地问道,自己刚刚那个腔调,那个语调,不雷死人她都羞为N大表演社台柱。
“咳咳……”还是定力最好的于秋水于美人先回过神来,用一种佩服卓理到了极限的表情道,“我刚才以为你在对党宣誓……”
饭间,于秋水让卓理陪她一起去上厕所。
“妹妹,你真的思春了。”于秋水边洗手边幽幽地说。
卓理看着洗手间大镜子里于秋水那副了然的表情,吐了吐舌头:她就知道,于美人的心是海底针,细腻得超乎凡人,她原本就没打算瞒她。

  
三六回

  于美人说:袁岂凉那种血脂型的男人,对一个女人温柔很不可思议。
于美人还说:如果他对一个女人温柔是事实,那么,这女人的存在很不可思议。
于美人又说:如果袁岂凉对卓理温柔,那么,这个世界的存在很不可思议。
于美人最后说:不可思议也,不可思议也。
卓理最关心的问题是:我该怎么知道大冰山爱不爱我?
于美人看着卓理一副春心荡漾小鹿乱撞的迷茫表情,意味深长的说:若要知君心,必先知妹意。先老实交代你对袁岂凉有没有意思?
卓理霎时觉得雷霆万钧风云变化,她的脑电波在传送途中被闪电击中,然后,她十分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像着魔般的点了点头。未及思考自己为什么要点头,更未及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对大冰山有意思,她仍能真切的感觉到:就点头这个动作,绝对不是一时失神导致的。仿佛,在她不知道的某一天某一刻某一秒,她就在自己的潜意识里深深种下了这种想法:她,对大冰山有着不同任何一个男人的感觉。她虽然不能确定那是否是爱情,但她起码能肯定:她对大冰山是不同的。尤其是在知道大冰山可能也对自己有意思的时候,她的这个认知便空前活跃,活跃到她自己都无法控制。
于美人心满意足的笑道:那我教你一个办法,保管拿下他。
卓理兴致盎然地问:啥办法?
于美人高深地道:亲口问他。
……
……
于美人的话对卓理的教育意义很大,这促使着她在下班回唐家的路上一直思考着怎么套出袁岂凉的表白,她甚至很想到很远的地方:比如,如果袁岂凉的表白方式又老土又恶俗,她就假装不清楚不知道,然后用她出色的语言功力诱引他进行一场更深刻更浪漫的表白;而假如袁岂凉的表白很浪漫很打动人心,她就接受她的表白。不过,下一秒她又突然想到:如果大冰山不爱她怎么办?
在这当口,她猛地听到一众汽笛声,直扑向她脆弱的耳膜。然后,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的站位很危险的那一刻,一只强有力的大手一把把她拉到了一边。
“小姑娘,过马路怎么这么不小心?”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接着,还没来得及打量说话者是谁,她的手便被另一只手附上。再接着,心思还没回转过来的她被牵离了斑马线。
卓理偏头望去: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
老太太??!!
卓理游走多时的灵魂瞬间回归本体,然后,她突然明白了一个事实:她被一个老太太扶着过了马路?
堆起十分抱歉又十分真诚的感谢笑,卓理道,“谢谢奶奶。”然后,便自然而然的想要松开老奶奶的手回家去。未曾想,牵着她的老太太竟然一点放手的意思都没有。
卓理大囧,眼神示意:‘老人家,谢谢你,可是,你能放手么?’
老太太竟然也是一个演技派,淡淡的灰白了的眉毛一耸,爬满鱼尾纹的眼角漾开一个大大的笑容,然后,卓理清楚的从老太太的眼神和表情里接收到一个内容,‘不能。’
这个表情过后,卓理忽然觉得这夏日的傍晚却有些奇怪的冬日一般的料峭感,于是,她再次堆出和谐可爱的笑容,柔声道,“老人家,你有什么事么?”
“请我吃饭。”老人家神秘的莞尔。
于是,卓理霎时明白:这老太太,精神状态可能有些不太正常。于是,善心大起的她又用更温柔的声音询问,“奶奶,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吧。”实际上,她在心里暗自嘀咕,这老太太有没有可能是从精神病院逃出来的。
“小姑娘,我不要回去,我只要吃饭。”老人家的眼睛笑成一弯,眯眯的,很慈爱的样子。
卓理登时无语了。
……
……
被奇怪的老太太折腾到晚上八点才回到唐家,在玄关处换好鞋之后,直接把背包以一个抛物线状扔向了沙发,然后,整个人也跟着包快步的走向沙发,从空中趴下。
邵芝菀在饭厅看到那个蓝色大挎包飞向沙发,会心一笑,有一种为人母的喜悦。端着水果就徐步来到客厅,带着宠溺的语气问道,“怎么今天又不接电话?你舅舅可是发了好大一顿火才出门的。”
拍了拍趴在沙发上四仰八叉的卓理,眼神示意她吃水果。
卓理一拍脑门,心下寒焉:又少不了一顿长篇大论了。这样的恐惧感让她在接下来的短短半个小时内将吃晚饭、洗澡和搬运夜间零食等事务齐齐搞定。然后,搬着她的笔记本坐在了书房内,极认真的对邵芝菀说她晚上要写稿子到深夜,暗示她别让舅舅来打扰她。
唐之善家的书房比卧室大,藏书甚丰。卓理入住以后,袁岂凉也便正式从客房搬到了书房。卓理才刚落户唐家,许多上网需要准备的零件都没有备齐,比如网线,比如路由器。所以,她不得不在书房打开她的电脑,玩起她荒废了一个多星期的网游。其实,她并不是为了玩游戏而呆在书房,也并不是为了躲避唐之善而呆在此处,她最深层次的目的还是……质问袁岂凉。
卓理原本就是一个夜猫子,所以,在晚上十点多的光景,她仍然蜷坐在椅子上目不转睛的玩着她的网游。直到书房的门被打开……
她下意识的屏掉游戏窗口,点开已经准备好的word窗口,防的是唐之善的突访。等到她抬头看到的是耷拉着头发穿着深蓝色睡衣的袁岂凉出现在书房门口时,一刹那忘了自己在干什么。
由于书房没有衣橱,所以,袁岂凉的衣服还放在卓理的卧室。方才他拿衣服的时候没有看到卓理在房间,理所当然的想到她可能会在书房。不过,当他亲眼看见卓理坐在书房里他常坐的椅子上时,他还是有些异样的感觉,是那种——别人侵入他领地的不舒适感。想到这儿,他的眉头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这一皱,卓理看的分外真切。
她不再发呆了,用极闷的口气说,“我房间没有网络接口,到这里上个网查点资料,马上就走。”然后,不再看他。
袁岂凉忽然莞尔,这个‘活着’的卓理立马让他感觉到熟悉起来,那股刚才一闪而过的奇怪的不适感瞬间消逝,提着自己的电脑包,他在卓理对面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他明天要去江城出差一个礼拜,本市还有许多工作需要完结,估计是要忙个通宵了。
卓理还纠结于袁岂凉那个皱眉和厌恶的表情里,她原本想打听这男人对她的兴趣的,没想到,他竟然给自己甩脸色看!搁在拳头上的手不自觉的收紧,然后,她瞪着一双铜铃一般的眼睛,在一个她确定袁岂凉看不到的方向狠狠剜了他一眼:臭冰山!
袁岂凉自然没有看到卓理的这些表情,他工作起来的时候通常会忘记时间地点和一切人物。等到他因为口渴而不得不拿起桌上的杯子准备去倒些水喝的时候,正对上卓理直直的眼神。
他好奇的回看她,发现她的表情一点变化都没有之后,他才意识到:这女人正看着他发呆。
卓理的确是在发呆,先是看到认真工作,手指在笔记本电脑上健指如飞的帅气大冰山:他的眉头果真像她想象的那样,时而皱起,时而很好看的舒展开,他一直垂眸看着他的电脑,有时转过头去看摆在桌边的那沓资料,然后,又回到显示屏前。他的睫毛她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然后,她就不能集中精神做任何事情了。她一直对认真的男人毫无抵抗力,所以,沉浸在偷看他的情绪里的她,连生他的气都忘记了。
不过,这发呆转移到后来就是:她好希望自己是袁岂凉眼前的电脑屏幕。这个想法一出现,另一种急切的悸动又入侵她的脑海:她要怎么才能知道袁岂凉到底喜不喜欢她呢?她真的好想好想,好想好想知道,想知道的程度大于想知道季竞堂这几年不来找她是为了什么。然后,想着想着,心里就像有一只猫爪在挠她一样,再接着,她便开始构思着要怎么开口询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