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方向北更加谨慎小心,也不知是不是对方察觉出不妥,反正他没再遇到这种事。
转眼半个多月过去了。
2067年1月17日这天,何田田可能会记一辈子。
这天发生的事情很多。
这天上午,她和方向北以及几个论坛网友,作为目击者,一起去法院旁听了咖啡厅枪击案的宣判。凶手因“故意伤害罪”“非法持有枪-支弹-药罪”“反社会罪”等,一审被判处有期徒刑15年。
与此同时,基于凶手在作案前曾观看过大量李自凡的演讲,许多人觉得政府应该出面禁止李自凡公开活动,他们甚至建议,取缔类似“反AI联盟”这样的组织。当然,持不同观点的人同样很多,这又是一场浩浩荡荡的口水战。
同样是在这一天,中国科学院人工智能研究所公布了新一年的财政计划。人们发现,人工智能研究所的财政拨款在今年不涨反降,这实在很稀奇,许多人猜测这可能和最近发生的社会案件有关。但是在当天下午两点的新闻发布会上,研究所发言人否认了这一猜测。
“今年的财政拨款下降主要是类脑智能这一块,其他都是有提升的。”
“这是不是意味着政-府对类脑智能不再抱有希望?”记者追问。
发言人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道:“类脑智能的相关研究是一个长期的过程,现在只是暂时放缓步伐。”
“那么超脑智能呢?”
“一样。”
发言人讲话很含蓄。但是几乎所有人都看得出,类脑智能的研究就要破产了。科研从来都是烧钱的活儿,尤其类脑智能这种一直无法突破瓶颈、无法创造经济价值的研究,烧了这么多年钱,当政-府不再提供扶持时,他们没有第二条出路。
何田田本来对科技类新闻不感兴趣的,不过她身边就有个类脑智能,所以也就留意了一些报道。然后她有些疑惑,问含光:“超脑智能是什么呀?”
“不知道。”
“是不是比你还厉害的智能?”
“呵,那是痴心妄想。”
“切!”
方向北坐在她旁边,他今天一直很沉默。此刻,他低头看看手表,站起身说:“我们走吧。”
“好哦,”何田田跟着起身,问他,“我们今天到底要见什么人呀?”
“见到就知道了。”
“怎么神神秘秘的。”她嘀咕了一句。
方向北开车载着她和含光,缓缓把车驶上了升降坪。升降坪专供有飞行功能的汽车和小型直升机使用。
过了一会儿,何田田感觉到坐下的汽车浮上半空,飘飘悠悠的,使她很没有安全感,紧张得肌肉都绷紧。
这是她第一次在天上坐车。
方向北见她一脸如临大敌的样子,安慰道:“田田你放心,我的车很安全。”
她“嗯”了一声,不敢向窗外看。
含光低头看了看她,“呵”的一声轻笑,“胆小鬼。”
“你闭嘴啊!”她真的一点也不想看到他,一赌气扭开脸,看着窗外。
高楼大厦飞快地下沉,很快,她的视线里只能看到蓝天和白云。从这个角度看,天空蓝得纯净而透亮,白云轻盈如絮,随着风缓缓飘散。
“好漂亮啊!”美景在前,她不那么紧张了。
她感到肩膀突然一沉,紧接着含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是的,真漂亮。”
何田田微一侧脸,便看到他那张欠扁的脸。此刻这货厚颜无耻地把下巴搭在她肩头。他本来在看窗外,她侧过脸时,他也侧脸,两人面对面的,挨得很近,鼻尖儿几乎碰到一起。
“你走开。”何田田说。
他的视线在她脸上扫了一番,最后停在她的嘴唇上。然后他似笑非笑地,舔了一下唇角。
人和人的对峙,最重要的秘诀是不要脸。很显然,何田田不要脸的程度远不及含光万分之一,于是,她败了。
她扭过头不再看他,眼睛盯着窗外的白云,脸却已经染上红霞,勃勃的热量散发着。
“想什么呢?”他压着声音,故意问她。
她脸更热了,忍了忍,小声说道:“你不要挨我这么近,还有别人呢。”
前排的方向北突然开口:“没关系,你们可以当我是死的。”
何田田:
他们飞了不到半个小时,便慢慢地降落。何田田朝下望去,见他们降落的地方是一片半山腰上的别墅区。
方向北把车开到一座红顶白墙的别墅前。
别墅外打扫得很整洁,看得出草坪和花木都经常修剪,玻璃也擦得明亮干净。
别墅的大门锁着,除了密码锁,还加了一道那种非常老式的大铁锁。方向北开锁时,何田田就在心里想:这里边住的会是什么人呢?被锁起来的他或者她,不需要出门吗?或者,那个人也有钥匙?
再或者,这里边住的不是人类,是个机器人?
想不明白。
大门的锁开了之后,方向北领着他们走进去,她看到院子里有机器工人,这会儿没事情做,静静地停在篱笆旁。防盗门的锁是人脸识别,打开之后是房门,房门的锁是指纹和虹膜识别…何田田这一路看下来,仿佛在看开锁博物馆。
总算,该开的锁都开了。
何田田刚一踏进这座房子时,扑面而来的第一感觉是:冷。
这么冷,应该不会有人类居住吧?难道真的是个机器人?难道,含光还有兄弟姐妹之类的…?
窗帘紧闭,阳光艰难地穿透布料,给室内添了一点光亮。客厅很大,里面摆放着一些原木家具。家具挺少的,衬得这客厅特别空旷,空旷又阴暗,更不像给活人用的。
方向北没在客厅停留,领着她和含光直奔地下室。
到地下室门口,又是开锁博览会…
终于,他走进地下室,打开灯。
地下室的屋顶很低,看起来有些压抑。冷白的灯光填满整个房间,何田田站在门口,看到这房间面积很大,但是里面只有一个东西。
一个,很大很大的,长方体。
???
这,会是机器人的主机吗?含光以前就长这样?
她带着满心的疑问走进去,走到那个长方体的旁边。
终于走近时,她赫然发现,这哪里是什么主机,这根本是一口大棺材!
棺材里躺着个人!
何田田惊得头皮发麻,禁不住退了几步,恰好退到了方向北身边。
她看着方向北,“怎么回事?”
方向北的视线穿过透明的棺材盖,落在里边那人的身上。他叹了口气,说道:“今天是小风的生日。”语气有些悲伤。
何田田一怔。视线转过去,看清了棺材里那人的面容。确实,和机器人小风长得很像。
是沐春风?
不对!她立刻又摇头,沐春风不是都死去几个月了吗…
“是沐春风,”含光解释道,“尸体只是被冷冻了,所以没有腐烂。”
他提到“尸体”这两个字时,方向北的神情有些扭曲。
“啊!”何田田明白了,紧接着又疑惑了…为什么这样做呀?
含光也很疑惑,一边说着“你要带我见的人就是沐春风么”,一边转身看向方向北。
此刻含光距离沐春风的棺材最近,何田田次之,方向北站在最后,由于何田田倒退了几步,和方向北站得很近。
含光转过身,看到方向北神色有异。
他也脸色一变,来不及细想,冲向何田田。
然而方向北已经有动作了。他距离何田田更近,此刻一伸手就把何田田抓进怀里。
何田田“啊”的一声惊叫,方向北的手臂早已经绕过她的脖子,牢牢地控住她。变故来得太快,她还没反应过来,突然感觉到太阳穴上顶了个冰冷坚硬的东西。
“不许动。”
何田田吓得纹丝儿不动了,哆哆嗦嗦地说:“干,干什么呀…”
含光沉着脸,看着他们。
方向北的声音有些发颤,何田田感觉他可能和她一样紧张。他说:“对不起,对不起,田田…”
“那你就把枪放下啊…”她快吓哭了。
含光终于开口了,直截了当地问方向北:“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救救小风。”
“我救不了他,他已经死了。”
“你可以的!”方向北的情绪有些激动,何田田生怕他一激动一失手一枪毙了她。她压下因害怕而狂跳的心脏,小声说道:“冷静,冷静,有什么事情咱们慢慢说…”
“你可以的,”方向北重复了一遍,“你可以复活他的!”
含光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冷冷地看着方向北,“你告诉我,人死了要如何复生。”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知道?”
“你可以知道。”
何田田觉得方向北可能已经神志不清楚了。怎么办,难道她这条鲜活的小生命今天就要交代在这了吗…
突然的悲从中来。
悲伤赐给她力量,她气道:“你还讲不讲道理啊?你都不知道,凭什么含光要知道?”
“因为他能进化!”方向北冲口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不适合说话


47

“进化是什么东西啊…”对于方向北的话,何田田是一头雾水。
“意思是,从类脑智能,进化成超脑智能。”
“超脑智能…又是什么鬼啊…”感觉脑袋大了好几圈。妈蛋的她都要死了,为什么还要被迫听这些听不懂的玩意儿…
方向北没有回答。
他仔细观察着含光的表情。
含光面无表情。可能对一个机器人来说,这样的表情才是最正常的。
方向北盯着含光,问道:“你爱不爱她?”
何田田有理由认为,这里的“她”,指的就是自己。她突然又变得紧张了,心轻轻地揪起来,砰砰砰…
如果在死前能听到他的表白,也算值了吧…她默默地安慰自己。
含光却是讥诮地一笑,“你说呢?我连心跳都没有,我怎么知道什么是爱?”
“你…”
“别以为我会有你们人类这种低级的情感。”
何田田心里滑过一阵失落。
方向北的表情变幻莫测,目光带着一些审视,盯着他的脸。
含光冷冷地和他对视。
场面这样僵持着,谁也没说话。
突然,何田田感到勒在她颈上的手臂骤然收紧,紧接着脑袋上的枪口压力增大!
来了!
她绝望地闭上眼睛,等待着死亡降临。
等…啊…等…
大脑一片空白,失去了对时空的感知能力。她也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总之当她睁开眼睛时,方向北松开了对她的钳制。
握枪的手臂垂下。砰——激光枪被他随手扔在地上。
含光突然冲上前,把她拽到身后,老母鸡护小鸡一样护着她。
何田田站在他身后,只露出一个头,好奇地看着方向北。
方向北面色苍白,无力地笑了笑,“对不起啊田田,我没有真想伤害你。这把枪没装电池。”
莫名的,何田田心口一松。她放松,并不只是因为得知自己保住了生命,更多的是因为,原来方向北并没有背叛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何田田问道。
“我只是想试一试。”
“试什么呀?”
“试试,含光能不能进化。”
“那你就试他啊,干嘛要拿枪指着我?”
“因为他进化的关键,在你。”
“诶?”越来越不懂了…
“不要听他胡说八道了。”含光突然打断他们。
何田田摇头:“不行,听不懂我难受,方向北你把话说清楚。”
方向北叹了口气,解释道:“G001的进化功能从一开始就是锁死的,小风曾经告诉我,当G001有足够强烈的守护人类的欲-望时,它才会重新获得进化的能力。所以我刚才只是想尝试一下,看看含光能不能开启进化功能。明白了吗?”
“不明白!你再给我解释一下进化是什么鬼…”
“人工智能按照智能等级,大体上分为三大类:电脑智能、类脑智能、超脑智能。电脑智能就是我们平常用的机器人,类脑智能你见过了,就是他。至于超脑智能…”
“超脑智能是什么?”
“你平常都不看科技杂志吗…”
“从来不看。”
“…”方向北无奈地摇了下头,给她进行最基本的科普:“假如一个人工智能的智力等级达到一定水准,同时拥有自主的学习与创新能力,那就意味着他拥有了主动提高自身智力等级的能力。基于人工智能的运算效率,这个智力的提升是指数式的,也就是说,它可以在一个非常短的时间内达到智力爆发,将人类远远地甩在身后。这样的智能,我们称之为超脑智能。超脑智能必须是人工智能内部的进化,人类基于自身的智力水平限制,无法直接发明出超脑智能,只能先尝试发明类脑智能,由类脑智能自主进化为超脑智能。”
“就是很聪明嘛…我还以为是超能力的意思。”
“其实,和超能力也差不多了。”
“哦?”
“超脑智能的智力水平,可以达到普通人类无法理解的高度。人类在它眼里是蝼蚁,甚至蝼蚁都不如。当超脑智能参与到科研之中,毫无疑问会造成全领域的科技大爆炸。人类在方方面面的认知都会出现翻天覆地的革新。超脑智能能够把一切的不可知变为可知,把不可能变为可能。它将成为全知全能的,有如上帝。所以,含光的代号是G001,这里的G,指的就是英文God,我和小风的计划,全称是‘造神计划’。”
何田田陷入震惊之中,傻傻地张着嘴巴,久久不能回神。直到含光揉了一把她的脑袋,说道:“傻了?”
她放空的视线重新凝聚,看了他一眼,见他还是那样面无表情的。这样熟悉的脸,帅气中透着淡淡的欠扁,实在无法和上帝联系到一起。
“你们的脑洞太大了…”何田田说道。
方向北没有说话。
何田田见他盯着那个大棺材看,她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你是想让含光变成上帝,然后找到救活小风的办法,对吗?”
“嗯。”
对于方向北那印度甩饼一样狂飞的脑洞,何田田是一个字儿都不信的。她本想说“那怎么可能”,可是,当看到他那悲伤而固执的目光时,她突然说不出口了。
方向北又跟她说了一声“对不起”。
何田田只是吓得够呛,倒也没真责怪方向北。她摇头道:“没什么啦,你…你不要太难过…”
又是一声“嗯”。
那之后方向北独自留在地下室里,何田田和含光离开别墅,在外面等他。
外面的阳光很好,院子里有一棵梅树,这会儿正开着娇黄疏淡的小花,空气里浮动着着淡淡的香气。
地上零星落了些花瓣。
何田田走到树下,仰头看着枝上的一只小麻雀。
含光突然从背后环住她。
他身材高大,胳膊那么长,完完全全地裹住她。她被衬托得也像一只小麻雀,被他轻松捉进怀里。
何田田想到方才在地下室的那一幕,心里突然感觉闷闷的。抱着那么一点不甘心,她问他:“含光,刚才方向北要开枪的那一刻,你有没有一点难过啊?”
“不难过。”
果然!心口隐隐作痛…
“枪里又没电池。”他紧接着说。
“可是你当时又不知道那里面没电池…”
“我知道。”
“啊?”
“方向北想用你来威胁我,他怎么可能容忍你死掉。为了规避走火风险,他最可能做的就是提前拆掉电池。”
“切!事后诸葛亮…”嘴上这样说着,心里终究是好受了许多。
“很简单的推理。推理不应该是人类最擅长的吗?”
“好吧好吧,你最聪明最厉害,你是上帝,好不啦?”
“我不是上帝,我是你的机器人。”
挺普通的一句话,何田田竟然觉得有些暧昧。她低着头看着脚下的花瓣,一小片一小片,像是满地的星星。含光就这样搂着她,下巴垫在她肩头,静立不动。
她没有看到的他缓缓地闭上眼睛,脸上挂着一点微笑,淡淡的,像幽幽浮动的香气。
过了一会儿,何田田突然叫他:“含光。”
“嗯。”
“方向北说的那些个话,什么进化啦,超脑智能啦…之类的,你信吗?”
“不信。你信?”
“我也不信。”
“那你问什么。”
“我这不是怕你信了吗…然后像电影里演的那样,想着去颠覆世界统治人类什么的,误入歧途。”
含光有些奇怪:“我为什么要统治人类?”
“呃…”这个还真没想过。
“人类那么蠢。”他补充道。
“好吧,那我就放心了…不过呢,你作为一个机器人,难道就没有什么想要得到的东西吗?”万一哪天闲的蛋疼,就误入歧途了,老想着要统治人类了呢…她感觉自己的担忧不无道理。
“以前没有,现在有了。”含光说。
“咦?是什么呀?”她突然很好奇。
他没说话。过了一会儿,紧了紧胳膊,用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颈窝:“何田田。”
“嗯?”
隐含笑意的声音:“笨。”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更新时间不太稳定,我在公众号和微博里都有做附带链接的更新提醒。微博因为分流原因,每条微博都会有相当一部分朋友看不到;公众号推送比较准确,所有关注的人都能看到。你们可以根据自己的需求去关注我的微博or微信。
新浪微博:酒小七
微信公众号:酒小七/SuperJXQ
然后呐,接下来的剧情比较紧凑,七哥哥希望一气呵成地写完,可能会不定时地加更一下下,到时候不要太惊讶~~(@^_^@)~


48

回去时方向北没有开车,而是设置好自动驾驶。何田田见他一脸消沉,颓靡得像个艺术家,她也不知该怎样安慰他。回想到棺材里被保存完好的尸体,也不知道方向北为什么对小风的执念那么深。难道真的是因为爱情?
“沐春风一定和你感情很好吧?”她直接问出来了。
“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方向北倒是没隐瞒。
有些事情,压在心里太久,不仅不会被时间冲淡,反而可能形成更加浓重的阴霾。方向北此刻显然需要一个倾诉对象,于是缓缓地讲起他和沐春风的成长。
这并不是一个爱情故事。
许多人都知道方向北含着金汤匙出生,是举世瞩目的富二代,别人对他除了羡慕还是羡慕。甚至,连他同族的远亲例如方成肆等,都嫉妒他不需要奋斗就坐拥金山银山。
但是很少有人知道,他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病得差点死掉。
那时候他才两岁不到,病得奇怪而凶险,经过许多名医的抢救,命倒是捡回来了,可从此以后不能接触到任何的细菌和病毒,否则就可能有致命危险。
所以他是在无菌气泡里长大的。
“无菌气泡是什么呀?”何田田好奇道。
“是一种用特制塑料做的球体,因为是透明的,像个大泡泡,所以叫无菌气泡。有普通人住的一个房间那么大。里面有空气交换和除菌的设备。”
“哦哦,懂了。你接着说。”
因为生活在气泡里,他很少能和人接触,哪怕是亲父母,想要接触他也是慎之又慎,大多数时候只是在气泡外和他用对讲器沟通。就这样,他被一道有形的墙,与这个世界隔离开了。
方向北生病之前是个小话唠,住进无菌气泡之后,他一天比一天沉默,直到几个儿童心理专家去和他聊过几次,然后告诉他父母:这样下去不行,孩子就算健康长大,精神也会出问题的。
那之后,他的隔离世界里多了一个小孩。
小孩看着比他还小点儿,可能有些怕生,一进气泡就呆呆地看着方向北。
方向北也呆呆地看着他。
年纪小的终于没沉住气,问他:“你是谁呀?”
“你是谁呀?”方向北也问。
“我叫沐春风。”
“哦,我叫方向北。”
于是又一轮呆呆的凝视。
这轮过后,方向北先开口了,问他:“你也有病吗?”
“我没病啊…”沐春风这样回答着,语气却有些犹豫。三岁的小孩,自己怎么确定自己有病没病呢。
方向北问:“没病你为什么要进来?”
“他们说这里有糖吃。”
“…”方向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后来沐春风又呆望他,他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考虑,真的把糖拿出来分给沐春风了。
糖是特别定制的,从原料选取到生产和保存,都做到绝对的无菌,严格得近乎苛刻。
味道倒是和一般的糖没什么大区别。
沐春风的腮帮子被糖块鼓起来,一边吃,一边四下里看了看。那年他三岁,是一块糖就可以收买的年纪。一块糖,让沐春风对方向北充满好感,他仰头望着那塑料气泡的顶部,由衷地赞美:“你这里真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