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贤妃叫住正要往外走的宫女,“请问姐姐,她的卧房在哪里?”
庄妃已完全醒了,听到贤妃如此问,警觉起来,“妹妹这是何意?”
“不瞒姐姐说,兹事体大,我要亲自带人去她房间看一看,若有得罪之处,还望姐姐海涵。”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庄妃也不好拦着,跟着贤妃一起来到偏殿孙贵人居处。她心下寻思着,同在妃位,贤妃敢这么大张旗鼓地来她含光殿找事儿,那么这事儿估计还真小不了。想到这里,她朝绿珠递了个眼色,绿珠会意,落后几步,在一个伶俐的宫女耳边低声吩咐,“一会儿看到不对,就赶紧去坤宁宫找皇后娘娘,机灵着些,不要被人发现。”
这边一行人进了偏殿,贤妃有意把事情闹大,因此甫一进门,便下令彻底搜查,宫女太监们一拥而上,翻箱倒柜,反而把身后的动静忽略了。
那个被绿珠嘱咐过的宫女躲在人后头,眼睁睁看到秋枫翻出一套男人的衣物,不等绿珠提醒,急急忙忙退出含光殿,飞奔向坤宁宫。
这头贤妃打量着秋枫手中所托物事,一应男子的衣衫鞋袜俱全,她蹙眉看向孙贵人,“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孙贵人跪倒在地,神色惊惶,“娘娘,臣妾不知道此物从何而来,臣妾是冤枉的!”见贤妃无动于衷,她又膝行至庄妃面前,扯着她的裙角哭道,“庄妃娘娘,臣妾居于含光殿中,平素如何为人娘娘是知道的,求娘娘为臣妾做主!”
庄妃暗暗摇头,这个孙贵人真是急糊涂了,含光殿出了这种事情,她这个一宫主位也是要避嫌的,此时此刻,便是连句好话都说不得。
贤妃叹了口气,“冤枉不冤枉,一审便知。左大元,去请皇上移步此处;秋枫,带几个人暂时守住含光殿,宫女太监们许进不许出。”
两人领命而去。庄妃的脸色顿时不好看了,“妹妹这是何意?”
“姐姐莫要多想,平心而论,我自然也不希望此事当真。但万一孙贵人真和旁人有个什么,为免风声走漏,使奸夫提前逃窜,倒不如把这里看严些,等皇上来了再行裁夺,不相干的人也好避一避嫌疑。”
“既如此,不如把皇后娘娘也请来一起裁夺吧。”
“妹妹认为不可。一则后宫之事暂时由你我二人协理,不好拿这些事扰烦皇后娘娘;二则孙贵人若是果真与人有染,想必也不在这一两个月,皇上思及此,怕是要责备皇后娘娘治理不严之过,不若暂时不见的好。”
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听着像是为叶蓁蓁着想,其实到底怎么回事,大家心里都清楚。庄妃知道贤妃这是想借机在皇上面前露脸,顺道踩叶蓁蓁一脚,她虽着急,却也无办法,因为此事发生在含光殿,她自己都脱不了干系。
***
坤宁宫内。
“你说什么?!”叶蓁蓁一着急,差一点从椅子上坐起来,牵到腿上伤处,疼得她直呲牙。
素月连忙按住她,“娘娘!”
素风盯着地下的宫女,“你确定亲眼所见,句句属实?”
“是真的!奴婢不会看错!”
素风皱眉,转头问道,“娘娘,那会不会只是太监的衣服?”
叶蓁蓁摇了摇头,“就算是太监的衣服,放在贵人寝殿内也不合规矩。”
素月说道,“奇怪,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见人来坤宁宫禀报?”
叶蓁蓁冷笑,“庄妃不是贤妃的对手。她可真是心急,这么快就要对本宫出手了?”
“娘娘不必担心,不管此事是真是假,也烧不到坤宁宫来。”
“那可未必。”
事发在含光殿,庄妃肯定跑不了干系,搞不好这下协理后宫的就只剩下贤妃一人了。庄妃是她叶蓁蓁的人,出了这样的事情,她这个当皇后的就伤了臂膀也伤了脸面。再者,纪无咎隔三岔五地找她麻烦,现在又有这么好一个借口摆在面前,他会错过?这件事情关系到绿帽子的问题,可以说比之前的事情都大,身为皇后免不了遭受一顿斥责。而且贤妃虽表面装出一副清清白白与世无争,背地里到底是清高还是龌龊那就不好说了。此事疑点颇多,孙贵人很可能是被人陷害的,那么贤妃会不会为了一己之私妄断此案,冤枉好人?
想来想去,叶蓁蓁觉得在坤宁宫等待宣判太过被动,于是一拍椅子,“来人,移驾含光殿。”
***
含光殿内,纪无咎沉着脸坐于上位,不置一词,冷眼旁观眼前发生的一切。
孙贵人已哭得没了人形,跪在地上一遍遍地喊冤,声音嘶哑,听起来颇觉刺耳。她旁边跪的是小竹,方才战战兢兢地把在邀月宫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
贤妃叹了口气,说道,“孙贵人,既然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是招了吧。”
“皇上,皇上您要为臣妾做主啊!臣妾是冤枉的!”
贤妃看向纪无咎,“皇上,您看…”
纪无咎神色冷漠地看着孙贵人,“你说你是被冤枉的,可有证据?”
“臣、臣妾…”
“那就是没有了。”说完这句,纪无咎向后一靠,看了贤妃一眼,又不说话了。那意思大概是,你看着办。
贤妃得了纪无咎的肯定,心下稍安。事实上她也知道这事有些可疑,可是大好的机会在面前,她依然忍不住要好好利用一番。纪无咎在坤宁宫睡了一晚之后就再也没来她的邀月宫,她虽嘴上说着不信叶蓁蓁能进什么谗言,但心里头还是有疙瘩,所以现在一想到皇后,心中就不舒服,很想给她下个绊子。
想到这里,贤妃语气严厉了些,“孙贵人,那奸夫到底是谁?”
“臣妾没有!”
“本宫知道,皇后娘娘平日里待你们宽厚体恤,你们这些奸人却得寸进尺,为非作歹。本宫可不如皇后娘娘好脾性,今日之事,你若不从实交代,可是不能善了的。”
来了!就知道这贱人不会放过皇后娘娘,庄妃忍了忍,说道:“皇后娘娘宫务繁忙,想来也做不到事无巨细,才让这些人有了可乘之机。”
“姐姐说得有理。是妹妹糊涂了。皇后娘娘又没有三头六臂,自然也只能管一管眼皮子底下的事。”
庄妃哑口无言。贤妃的意思很明显:这事儿就发生在你庄妃的眼皮子底下,你自己都没管好,还有脸为他人辩解?
纪无咎挑了挑眉,端起桌上的茶气定神闲地喝了一口。
贤妃偷眼看纪无咎,没从他脸上看出什么表情。她试探着问道,“皇上,依您之见,该如何处置此事?”
“现在后宫之事既然交与你们管,爱妃做主便是,”纪无咎放下茶杯,平静地看着贤妃,“只不过,既然认定她有罪,爱妃定要早些把另外一人揪出来。”
贤妃一愣,点点头,“谨遵圣命。”其实这个问题有点麻烦,孙贵人如果真是冤枉的,她从哪里给皇上变个奸夫出来?而且以纪无咎之聪明,即便是弄假,也要费一番脑筋,不能有任何破绽。
不管如何,已经走到这一步,反悔也来不及了。于是贤妃说道,“来人,把孙贵人交由宫正司严加拷问。至于庄妃姐姐…”
庄妃离座,跪地说道,“皇上,臣妾查察不严,请皇上责罚。”
“你既然认罪了,那就罚俸半年,禁足一个月吧。”
纪无咎话音刚落,却听到门外传来一个声音,清甜中透着一丝威严:
“且慢——”
教训
纪无咎话音刚落,听到门外一声“且慢”,室内众人纷纷定眼向外面望去。只见叶蓁蓁由素月推着,缓缓进得门来。
她穿一身暗红色襦裙,裙上散落绣着不少毛色鲜艳的小鸟,婉转可爱;上身罩着一件黄色夹袄,夹袄上用金线绣着一只凤凰,凤头停落在前襟处,神态安详。这一身搭配倒应了“百鸟朝凤”的寓意。
修眉凤眼,朱唇皓齿。叶蓁蓁目光中笑意涔涔,把室内情状扫视一番,最终停在纪无咎的脸上。
纪无咎也在看他,只不过目光落在她的手上。只见那白皙柔软的左手之中,正握着两颗核桃。核桃径长一寸多,形状似一个小小寿桃,表皮紫红色,纹络不似一般核桃那样纵长,而是呈点状,深刻如一座座小小山峰,星罗布于紫红泛光的表面。
这种核桃,正是文玩核桃中的极品满天星,而且从表面上的颜色和光泽来看,定是被人把玩许久,经历了许多年岁的打磨,乃是极品中的极品。
只是有一点,这俩核桃的个头比一般核桃大上许多,叶蓁蓁的手比较小,握着这么两个,还要翻转,手上动作颇不协调。
庄妃和贤妃早就起身行礼,贤妃还不得不挪了个位置,把这室内的次座让给叶蓁蓁。叶蓁蓁被素月推着移到纪无咎的一侧,停下。从始至终,纪无咎的眼睛就一直追着她的左手转,嘴角挂着若隐若浮的笑意。叶蓁蓁只当他是看到她有好东西便想据为己有,因此故意装作不知。
等庄妃和贤妃分别坐定,叶蓁蓁说道,“皇上,不知道这里有什么热闹,是我看不得的?”
贤妃忙解释道:“皇后娘娘请恕罪,这件事情是臣妾自作主张,怕打扰皇后静养,因此并未告知。”
“本宫在和皇上说话。”叶蓁蓁先来了个下马威。
贤妃有些难堪地低下头,“臣妾知错。”
纪无咎说道,“此处正在断案子,人证物证俱在,皇后有何高见?”
叶蓁蓁命人把那套男子衣物呈上来,翻看了一下,复又看着下头跪着的宫女小竹,笑道,“我确实有几个问题要问一问这人证。”
小竹听叶蓁蓁语气不善,先是一抖,低头不敢看她。
“本宫问你,你说见到有男子进入偏殿孙贵人卧房,是在几时几刻,是何方位?”
“回娘娘,奴婢看到他是在昨日的巳时二刻,偏殿花窗之下。奴婢亲眼见他翻窗而入。”
“巳时二刻,宫门尚未落锁,这贼人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进含光殿?当看守的太监都是死的吗?”叶蓁蓁说着说着,语气加重。
“想必他是翻墙而入…”
“倒也有这个可能,”叶蓁蓁点点头,“本宫再问你,你可有看清那人的面目和穿着?”
“回娘娘,夜色太黑,灯光幽暗,奴婢不曾看清他的长相,但记得他穿着侍卫的衣服。”
叶蓁蓁看向身旁,素风捧着的那套罪证,可不就是一套侍卫的衣服,“那么你可曾见他离开?”
“回娘娘,不曾见有人离开。”
“为何现在才报?”
“奴婢…担心自己看错了,污了贵人清白,因此十分犹豫。”
叶蓁蓁想了想,“依你之见,他既然是翻墙而入,昨日又不曾下过雨,那么墙上和屋顶就应该还留着此人的脚印。王有才,带几个人下去搜一搜有什么可疑的痕迹,若是搜到便罢,搜不到…”她的声音渐渐消失,接下来的话没说出口。
“奴、奴婢也不知那人是如何进来的,奴婢只看到他在窗下,请皇后娘娘明察。”
“本宫自会明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但是,”停了一下,笑道,“也不会放过一个恶人。”她又向素风勾了勾手指,素风弯腰低头,将耳朵伸到她面前,听她说了几句话,连连点头,走了出去。
纪无咎见状,微一挑眉,说道,“怎么,皇后这是要翻案?”
叶蓁蓁端起手边的茶喝了一口,答道,“翻不翻案,证据说话。况且,贤妃这么冰雪聪明的人,她断的案子想必是十分可靠的。”
贤妃的脸色很不好,她用丝帕擦了擦嘴角,清了清嗓子刚想说话,叶蓁蓁却又补了一句,“皇上您说是吧。”
于是贤妃的话只好又憋了回去。她偷眼看纪无咎,他似乎心情十分愉悦,虽然脸上故意不表露,然眉梢已经挂了些笑意,见到叶蓁蓁拿话堵贤妃,也不帮她出头,只管自己看热闹。
贤妃一时心里有些发凉。
过了一会儿,王有才回来说道,“禀皇上、皇后娘娘,奴才带人找遍了,没有找到任何有人翻墙的痕迹。”
叶蓁蓁见小竹和贤妃似乎都有话要说,她干脆帮她们说了,“没有也说明不了什么,大概此人轻功了得,能够踏雪无痕。”
踏雪无痕只存在于传说之中,虽然叶蓁蓁这么说了,但可信度不大,尤其在纪无咎这种行家听来。不过他现在也不争论这些,只是看着叶蓁蓁,眼神儿带着些挑衅,“这就完了?”
“哪里。我们再来看这证物。这确实是一套宫廷侍卫的衣衫鞋袜不假,只不过把这东西放进来的人忽略了一件事情:这套衣服是簇新的,闻起来只有衣料的气味儿,所以根本没人穿过。如果孙贵人真的和侍卫有个首尾,衣服就应该是从侍卫身上脱下来的,应是半旧的才对。”
“若是孙贵人做来留着送给他的呢?”贤妃问道。
“问得好。从衣服的用料和针脚来看,它们不可能出自宫廷,应该是大内侍卫们的统一发放的。侍卫隶属于兵部,兵部下发的衣服都是由户部督领民间的制衣局所做,再把成衣送往兵部。”叶蓁蓁说到“户部”时,意味深长地看了贤妃一眼。
贤妃一口血憋在喉咙口,想吐也吐不出来。人家皇后娘娘只是看了她一眼,又没指名道姓地怀疑她,所以她根本也无处分辩。再看纪无咎,竟然也在看她,贤妃顿时眼圈就红了,“皇上…”
“想要眉目传情也麻烦稍等会儿,本宫正在办正事儿。”叶蓁蓁突然说道。
贤妃咬牙住了口。
“所以这衣服出自下面的制衣局,经由兵部发到侍卫手里。不是孙贵人做的,不是侍卫脱下的,也不可能是孙贵人托人弄来送人的——这种礼物对方自己有一大堆,她怎么可能送得出手。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了。”叶蓁蓁说到这里,停下,喝了一大口茶。
“是什么可能?”纪无咎问道。
“大概是那个侍卫一时糊涂,把新衣服放在孙贵人这里,让她代为保管吧。”虽然这个可能看起来没什么可能性,但目前为止也只有这一个解释了。
孙贵人看到了希望,又有力气哭了,“臣妾冤枉啊!”
“你闭嘴,”叶蓁蓁皱眉,“颠来倒去就这一句话,烦不烦…贤妃,你觉得本宫方才那个解释说不说得通?”
贤妃沉思片刻,点头道,“想来也只有这个理由了,皇后娘娘圣明。”
“错了,”叶蓁蓁笑道,“本宫确实圣明,但这样解释大错特错。这衣服和侍卫的衣服一模一样不假,但绝对不是任何皇宫侍卫的衣服。”
她这样一说,连纪无咎都觉得诧异,“你为何如此肯定?”
“皇上您忘了?皇宫侍卫都是有编号的,按照《千字文》排,每个侍卫对应一个字,这个编号是要绣在衣领之上确认身份的。平常看不出来,万一有个不测或是需要追查身份的时候,就用得着了。”
纪无咎直直地盯着叶蓁蓁,“朕当然知道侍卫都有编号,却不知道这编号是要绣于衣领处的。”
“皇上您整日操持大事,这些细节不清楚也是自然,”叶蓁蓁给他戴了顶高帽,又翻开那件外衫,说道,“这件衣服的内领上没有绣任何字,想必是在户部就被人截下了。”
又提到户部,贤妃的脸都快绿了。
“所以说,孙贵人,你怕是得罪了什么人,那人想要置你于死地,便想了这么个歹毒的计策,还连累到皇室名誉,其心可诛啊其心可诛。然而这个计策漏洞百出,贤妃也不问青红皂白,先让你把罪名坐实了,置皇上的声名于不顾,也太糊涂了点儿。”叶蓁蓁说着,笑眯眯地看向贤妃。
贤妃心头一抖,赶紧跪倒在地,“皇上,臣妾也是心急于皇上清名,想要尽快料理此事。况且物证虽可疑,人证却还摆在这里,小竹不是亲眼所见吗?”说着,看向身后的宫女小竹,她心里想着,只要小竹一口咬死了亲眼看到侍卫入窗,那么即便没有物证,以纪无咎的多疑,也不会善罢甘休。
“正是,奴婢确实亲眼所见!”小竹连声说道。
“是吗?素风。”
“奴婢在,”素风走过来,手中捧着一个鼓鼓的荷包,呈到叶蓁蓁面前,“娘娘,这是从小竹的住处翻出来的。”
小竹见到此物,脸色登时就变了,浑身脱力般,瘫坐在地。
叶蓁蓁接过荷包,打开来察看一番,除了不少银两,还有几件成色不错的首饰,她又把荷包翻来覆去地看了看,对小竹说道,“你一个小宫女,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和这些贵重首饰?不会是偷的吧?”
“不不不不不是!”小竹摇着头,结结巴巴地否认。
“本宫自然知道不是。有人托你诬陷孙贵人,许了你这些东西。孙贵人身处偏殿,身边伺候的人少,让你有了可乘之机,是也不是!”
小竹只顾摇头,几乎吓傻了,“我没有,我没有…”
“本宫早就怀疑你,因此让素风去你住所搜了一搜,果然有了这些收获。你既然说不清楚这些东西的来历,那么让本宫帮你查出来可好?方才本宫的英明神武你也看到了,凭这个荷包和几件首饰,想追查其出处,并不是难事。本宫再给你一次机会,现在说实话,我留你一条命,倘若让我亲自查出来,呵呵…”
叶蓁蓁虽然刻意压低声音冷笑,想制造点可怕的效果,但由于嗓音问题,她的笑声里听不出半点威胁的劲头儿,倒有点像缠绵的女鬼,听得室内诸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纪无咎只觉得身上似乎有条毛毛虫在爬,连忙打断叶蓁蓁,“若是不说实话,现在就杖毙吧。冯有德。”
“在。”
“我说,我说,我说!!!皇上饶命,皇后娘娘饶命!!!”小竹伏在地上哭个不停。
***
叶蓁蓁、纪无咎、贤妃一起离开含光殿时,一个意气风发,一个老神在在,一个灰头土脸。贤妃被纪无咎亲口下令“罚俸三个月以自省”,整个人都像霜打了的茄子。
出了含光殿不久,三个人各奔东西,纪无咎和叶蓁蓁顺路,一起往东行去。贤妃驻足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神色哀戚中带了些狠厉。
“你手中拿的是什么?”纪无咎看着叶蓁蓁的左手,终于忍不住问道。
“核桃,这个是满天星,王有才说有上百个年头了,握在手里感觉确实不错,”叶蓁蓁夸夸其谈,一抬头看到纪无咎两眼发光地看着她的核桃,便低头说道,“皇上您要是喜欢,我再让他找些来。”
“不用,我自己有。”
叶蓁蓁低着头,没看到他微微翘起的嘴角,“皇上,我尚有一事不明。”
“什么?”
“今日贤妃审理此案时,以您的智慧,不可能看不出孙贵人是冤枉的,却…”
“却袖手旁观?”纪无咎接口道。
叶蓁蓁点了点头。
“你太心急了。”纪无咎答非所问。
叶蓁蓁一路仔细琢磨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心急?心急??她心急的是查明这件事情,如果不心急,慢慢查,慢慢查…最后真相浮出水面时…贤妃已经把孙贵人定了罪,发往宫正司大刑伺候了。也就是说,到那时候,是贤妃亲手确定了纪无咎的假绿帽子…所以,贤妃的罪名就比现在重多了…
叶蓁蓁心头一惊。
纪无咎要修理贤妃?这个叶蓁蓁倒是猜到一点,因为这半个多月纪无咎都不曾在邀月宫留宿了。也不知道贤妃到底哪里得罪了纪无咎。
只是…他有必要这么狠吗?贤妃毕竟是他宠爱的人,而且为了对付她,还要罔顾另外一个人的清白甚至性命…
这个男人,竟然凉薄至此。
反调戏
当夜,纪无咎又睡在了坤宁宫。
叶蓁蓁拖着条断腿,也不担心他做什么,所以就随他去了。
半夜里,纪无咎又醒了。没有任何人的触碰,也不热,但是他依然醒了,睁大眼睛望着帐顶上垂下来的珍珠发呆。眼前渐渐浮现出一双手,白皙柔软,指尖翻飞。
平心而论,皇帝的节操比正常人都小一圈儿,他们的脸皮也厚,不在意自己寻欢作乐被人看到。但现在这样偷偷摸摸地握着个女人的手那什么,实在也不是一件长脸的事儿,搞得好像他有多么欲求不满似的。
然而这种偷偷摸摸的、不为人道的、与理智背道而驰的行为,又给他带来了一种别样的刺激,这种刺激是他从别的女人身上从未体会过的。
所以他既快乐又纠结。
叶蓁蓁依然对此一无所知。早上醒来时只觉得自己这一晚睡得很是深沉,刚用过早膳,王有才跌跌撞撞地来报,“皇后娘娘,孙贵人上吊自杀了!”
因为刚吃过饭,叶蓁蓁的血都往胃里流,所以脑子的反应就有些慢,“哪个孙贵人?”
“就是含光殿的孙贵人,昨儿被诬陷的那个。”
“死了?”
“没死,已经被人救下了,庄妃娘娘让人赶紧来向您禀报。娘娘,您要不要去看一看?”
“不用去了,大清早地自杀,我看她也不是真心想死。你去把这件事情回禀给皇上。素月,挑几件首饰赏给孙贵人,就说我说了,她的清白和贞烈皇上和本宫都看在眼里,以后也不会有人敢说她的闲言碎语,让她一心一意地伺候好皇上,莫要再想其他的,不许让皇上和本宫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