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1000万!”林静仪兴奋地说,“有了这些钱,我们就能好好享受一阵子了。”
林欣宥的眉头刚舒展开,却又皱了起来:“可是这钱又不都是我们的,还得分一半给纪筱陌吧?”
林静仪抬起右手细长的手指,放在唇边,靠在林欣宥耳边轻声道:“纪天初没有写遗嘱,这个保险赔偿现在只有你跟我知道。保险公司既然把钱给了我,应该就不会再找纪筱陌说这件事,如果你不说,我也不说,这1000万就是我们的了。”说完,她得意地退开,看着自己的女儿,脸上展露出娇媚的笑容。
她的眼睛很美,微笑起来如初八弯弯的月亮,但是仔细地看,却能看到眼底最深的地方,只有虚伪空洞的影子。
各大电视台和报纸都在报道纪氏跨国公司正式宣布破产,被另外一家上市公司接手的新闻。
纪天初多年的心血一朝尽失,被他人收购,不再属于纪家。
短短的几天,纪筱陌体会到了从天堂跌入地狱的感觉。
楚星一的不见踪影和父亲的骤然病逝,是她生命中所遇到过的最沉重的打击。
以往她不开心或者伤心难过的时候,总会有人陪在身边逗她开心,然而现在,她只能坐在大厅的沙发中,独自一人对着落地窗静静地发呆。
连绵的阴雨天终于过去了。
庭院里的花朵被雨水冲得七零八落,不复之前美丽盛放的模样,耷拉着枝叶,几瓣还没有被冲走的花瓣安静地躺在花盆中。
林静仪走到她旁边,将一份文件放在桌子上。
“筱陌,不要伤心了,虽然天初走了,但我们还是要提起精神来面对以后的生活。”林静仪自顾自坐在纪筱陌身边,见她久久没有答话,便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天初欠下银行巨额债务,公司和家里一切值钱的东西都卖掉了,才还了那一笔钱,所以,现在我们几乎是倾家荡产了。”
纪筱陌木然地转头看向她。
林静仪轻咳了一声,拿起桌上的文件放到她手里:“我觉得只有三个女人住这么大的别墅,实在是有些浪费,所以,我打算卖掉这间别墅。”
她的话音未落,立刻被纪筱陌厉声打断:“不能卖!”
她愤怒地皱紧了眉头狠狠盯着林静仪。
无论如何,这个房子都不能卖!
因为,她出生起就住在这里了,这里有爸爸妈妈的回忆,即使她会饿死,她也要保存这份回忆,绝对不让任何人将它夺走!
林静仪不满地看着她,语气变得阴狠了起来:“筱陌,这个房子有一半是属于我的,容不得你自己一个人做主!我和你父亲结婚还不足两个月,说真的,我对你并没有太多的感情,但天初走了,我多少还是会照顾你的。我好心好意卖掉房子,打算分你一半钱让你以后生活无忧,没想到你竟然不领情!”
“我知道你嫁给爸爸就是为了钱!我从来都没有要求你必须照顾我,而且我也不需要你为我的以后做任何打算。”说着,纪筱陌一把撕掉手上的文件,“你去另外做一份合同,这间房子值多少钱,我付一半金额给你,但是你必须把房子另一半的所有权也转给我。”
林静仪看着满地的纸屑,“哈哈”笑了几声:“小丫头,你以为你自己有多大的能耐?我告诉你,这间别墅至少值800万!你要是现在能拿400万给我,我立刻把属于我的那一半房子过户给你。”
纪筱陌沉默了……
不一会儿,她抬起头,用坚定的眼神看着林静仪:“没错,我现在确实没办法拿出400万,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以后也拿不出400万。如果你愿意,我现在就写一张400万的欠条给你,总有一天,我会把钱凑够了还给你。”然后她立刻拿出纸笔写下欠条,递到林静仪面前。
林静仪挑眉看着纸上的几行字,嘴角扬起一个往上的弧度:“呵呵,我这个人也不是那么不通人情的。既然你这么说,那我明天就请律师来,把房子的所有权都过给你,但以后你也必须按照约定,给我400万。”说完,她把欠条小心折好放在口袋里,起身扭着腰离开了。
第二天,林静仪依照约定签下房产转让书之后,她和林欣宥两人便提着行李搬出了纪家。
空旷寂静的屋子里,只剩下纪筱陌一个人。
她坐在大厅的沙发里,蜷缩着,用双手抱住自己的身体。
屋外,天空是澄净的蓝色,偶尔漂浮着几片云。
阳光浅黄,笼罩着万物,看起来如此温暖。
可是,她却觉得有一股刺骨的寒冷侵袭着她的身体。
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人是她的依靠。
从今以后,她只能像现在这样,用自己的手为自己取暖……
纪家的没落,令纪筱陌在短短的时间里体会到了穷困的痛苦。
她把原本价值高昂的手机卖给了手机店,换回一台最便宜的手机,也更换了号码。
为了继续生活,为了偿还巨额债务,她不得不四处找兼职。
经历了几番失败的面试,她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份兼职。
然而……
“纪筱陌,我只是叫你洗几个盘子,你居然摔坏了那么多!如果让你再在这里做下去,我这小餐馆每天的收入都不够买盘子的!请你现在立刻离开吧!”
深秋的傍晚。
落日熔金,染红了天空云朵的霞光洒落在街道上,给整个城市笼罩上一层美丽的薄纱。
街道两旁高耸的水杉树已经红透,夹杂着落日的金色,竟和天际的霞光互相辉映,连绵成一片,美得让人侧目。
洒满了红色落叶的人行道上,行人行色匆匆,在干枯的落叶上踩过,响起“咔嚓咔嚓”的声音。
人流中,纪筱陌缓慢而茫然地向前行走着。
街道上形形色色的人与她擦肩而过,没有人会知道,这个神情落寞的女孩遭遇过什么。
她曾经拥有全世界的人都羡慕的一切,金钱、地位、亲情、爱情……
然而这一切在瞬息间化为乌有,她甚至还背负着几百万的债务。
她原本如同温室中被呵护的名贵花卉,却在刹那间变成了低贱的杂草,任人踩踏。
她试图躲在自己的世界里,但最终逃不过饿肚子这样简单的生理反应。
无奈之下,她只好利用假期和课余时间去打工,却因为什么都不会而处处碰壁。
想到这段时间所经历的一切,纪筱陌感觉身心俱疲,最终忍不住幽幽叹了一口气。
一片落叶从她眼前飘过,她下意识地抬手接住。
白皙细嫩的双掌摊开,一片水杉树的叶子落在她手中。
如同羽毛一样的叶子,安安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之中。
水杉树叶那灿烂的红色是它一生中最灿烂的颜色,可是从枝干上脱落后后,却不知道它会飘向哪里,就如现在的她一样,无法预见自己的将来。
可是这样一片树叶,却恰恰被握在了她手里……
顿时,她心里微微一动。
无法预见的命运,也许能够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只要自己像现在这样握紧手,不放弃,是不是也就能够抓住自己的命运呢……
所以,即使是一个人也不要紧,即便是一个人也要好好儿活下去!
这么想着,她紧紧握住手里的水杉树叶,然后抬头望着头顶延绵不绝的红色。
迎着微凉的秋风,她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扬起一抹坚强的微笑:“纪筱陌,你要加油。”
漆黑的眼珠在霞光的照耀下,闪动着明亮的光芒。
纪筱陌独自一人努力的生活并不顺利,但是她并没有被连续一段时间打工碰壁的事情打倒,也没有因为无数次被老板拒绝、辞退而认输,反而从无数次失败中总结了经验。
渐渐地,她不再像以前那样盲无目的地寻找工作,而是根据自身的条件去应聘适合自己的工作,最后凭借出色的外貌和流利的英语口语,被一家健身俱乐部聘为会籍顾问。
那是集美市最顶级的健身俱乐部,聚集了无数名流贵族,其中不乏曾经巴结过纪家的人。
他们都对纪筱陌的到来表现出浓厚的兴趣。
原本那些人对她都是极尽讨好的,可是一夕之间,却变成了别人给她脸色看,这种落差让骄傲的她无法一下子接受……
然而为了每个月可观的薪水和提成,她只好每天小心翼翼地躲过他们的戏弄和刁难。
此刻,她听到一个富家少年说出“虽然楚星一抛弃你了,但是如果你跟我在一起,我保证你能像以前一样,要什么有什么”这样羞辱性的话,也只能握紧拳头咬牙默默地忍耐。
纪筱陌抿唇看着眼前吊儿郎当的富家少年,表情虽然冷淡,心却因为他说的那句“楚星一抛弃你了”而一阵阵地抽紧,像被无数尖细的针深深刺入,痛得窒息。
她那如墨玉般的黑色瞳仁里闪过的强烈痛苦,恰恰落入不远处坐在举重器上,一边用白色毛巾擦汗,一边与旁人交谈的莱隐辰的眼底。
“你刚从国外飞回来,所以特许你休息两天。原本计划在明天完成的五个通告,没办法参加的已经帮你推掉……”
莱隐辰的经纪人Joy,拿着记事本认真地说着明天的行程安排,抬头的时候却看到莱隐辰似乎没有在听自己说话,而是将目光投向跑步区里挺直腰杆冷漠地看着对面男生的女孩身上,于是Joy抬手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介绍说:“那是原纪氏跨国公司总裁的独生女,纪筱陌。”
“你说‘原’……”莱隐辰看向他,向来冷淡的表情中竟带着一点儿诧异,“是什么意思?”
“哦,对了。你这段时间在国外,所以不知道集美市最近发生的大事。纪氏跨国公司在前一段时间破产了,现在已经被某个集团收购,而纪天初也在媒体报道公司即将破产的那一天心脏病发不治身亡。据说纪天初死后,新娶不久的老婆带着继女也离开了,只剩下那个女孩子一个人艰难维生。”
听到Joy的话,莱隐辰的心仿佛被锤子猛然一击,霎时间涌出千般滋味——
他从来没有设想过,事情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发生如此巨大的变化。
他一直以为自己向纪家复仇的路一定会充满曲折,也势必会花费掉他许多的时间,可是纪氏跨国公司却在他的复仇计划还没有开始的时候就破产了,连害死父亲的纪天初也这么轻易就离开了人世……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开怀大笑,还是应该无奈苦笑。
突然……
“你以为你还是曾经的富家大小姐吗?”原本漫不经心站在纪筱陌面前调侃她的富家少年愤怒地竖眉,近乎怒吼的声音打断了莱隐辰的思绪,“现在已经没有人会像以前那样讨好你了!我还看得上你是给你面子!我劝你最好认清楚自己的身份,那样高傲冷漠的表情跟你现在的身份一点儿都不匹配!”
他的声音大得引起了健身房里所有人的注意,人们纷纷将目光集中在僵直站立着的女孩身上。
神色有些阴郁,纪筱陌仰头瞪着面前的男生,眼里写满了愤怒,鼻翼微微地扇动,显出她此时呼吸的急促,唇抿得紧紧的,好像是在极力克制住心底想反驳回骂对方的冲动。
长卷发被蓝色的发圈扎起,乖顺地垂在背后,栗色的发丝上沾染着阳光的金色,随着她急促的呼吸缓缓荡漾,仿若翻动的海浪。
纪筱陌此时悲愤又无助的眼神,像尖锐的指甲在莱隐辰心里轻轻一挠,那种辛辣又微疼的感觉似乎是因为她现在的遭遇而产生的同情和怜惜。
大厅里静悄悄的,只能听到没有被关上的跑步机运作时细微的声音,所有人都在注视着那位被公然羞辱的女孩。
人们小声讨论猜测着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也许,她会握紧拳头,揍那个男生一顿。
或许,她会用手捂住脸逃跑,躲在某个角落里小声地哭泣。
几乎所有好事者都是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莱隐辰的眉头紧紧皱起。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他心里有股冲动,像即将破土的竹笋般,企图冲开他理智的束缚。
虽然纪筱陌是害得他家破人亡的仇人的女儿,可是他现在只想走到她的面前,将她护在身后,然后狠狠地揍那个出言不逊的家伙一顿,再将她紧紧搂在自己怀中,告诉她他会保护她!
手指微微动起来,他正要站起身来,却听到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如果您对办年卡没有兴趣,那么请原谅我的打扰。”
纪筱陌微垂着头,用极轻又极冷淡的声音结束了这场闹剧,随后绕过面前惊愕的富家少年沉稳地离开。
没有人会想到这样的结果——曾经最骄傲的“公主”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受到那样的辱骂还能表现得如此从容不迫,除了全身上下散发着愤怒,她的言行没有半点儿错漏。
那个富家少年本想招惹她,让她生气,让她反抗,他便可以借机投诉,让健身俱乐部辞退她,然后他再对她威逼利诱……
可是现在自己却变成了众人眼中可笑的跳梁小丑!
这种结果,让他忍不住愤愤地瞪起眼,盯着那个凛然的背影。
世界居然这么小……
纪筱陌走了一段距离,不经意地抬头的时候,竟然一眼就看到了他——莱隐辰。
一段时间没有见面,她甚至以为自己已经在忙碌的生活中忘记了这个人,可是今天突然的见面,却让她愣在了原地。
她和他相识在她人生最绚烂的时光。
初遇时,她高傲得意地告诉他,他身上的衣服品牌,她能买十件赔给他,可是现在却变得连一件衣服的十分之一都支付不起。
他曾嘲笑她是一朵温室里的花,离开了楚星一就什么都不会,然而现在她没有楚星一,甚至没有了一切,却依然在所有人的冷眼中坚韧地活着。
以前和现在的种种在她的脑海中不断地回放,如旧时的电影,无声,只有影像在不停地跳动,仿若走马灯一样快速地一闪而过。
那样强烈的对比让她呼吸困难,只能愣愣地看着眼前漂亮的男生,恨不得自己就此昏过去。
莱隐辰也静静地看着她。
她眼里闪过的错愕、逃避、慌乱和痛楚,让他心里越发觉得疼痛。
曾经的她虽然任性自傲得有些讨厌,可她是快乐的,眼里总带着幸福的光芒,就连背影都是那么有生气有活力,宛若可爱的精灵。
但这一刻,他却在她眼里看到了以往没有过的痛苦和悲伤,像离开海洋的小美人鱼,失去了一切,却还要忍着锥心的疼痛一步一步往前走……
他向来冰冷的眉眼被这骤然浮出的怜惜软化了,眼睛里也溢出了难得见到的温柔。
他站起身轻唤她的名字:“纪筱陌……好久不见。”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纪筱陌这才回过神来。
虽然她知道集美市里,几乎所有人都听说了她爸爸公司破产的事情,可是当她面对莱隐辰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要抓住心里仅剩的自尊。
“嗨,真巧啊。”她僵硬地扬起一抹笑,佯装轻松地说,“我偶尔也会来这里……锻炼,没想到今天会遇见你。听说你前段时间去国外拍电影了,应该挺顺利的吧。”
莱隐辰并没有拆穿她,而是顺着她的话题接下去道:“嗯,很顺利,估计一段时间之后就能上映。”
“恭喜你。我现在还有事,要先离开了,以后有机会再联系吧。”
她急匆匆地说完就要离开,却突然被莱隐辰抓住了手腕。
随后,一句话从他喉间飘入她的耳朵里:“我能邀你一起吃晚饭吗?”
纪筱陌眼里流露出惊讶的光芒。
她抬头对上他的眼睛。
那样澄净的带着浅咖啡色的眼眸,好看得让人不自觉就陷入其中。
刹那间,世界似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所有的一切仿佛就此静止了一般。
但是她依然能敏感地察觉到,莱隐辰掌心的脉搏与她手腕内侧脉搏的跳动共振着,一下,又一下,如此契合。
此刻,他的掌心是温暖的。
那样的温暖,是以往从他的外表甚至是声音,都无法感觉得到的。
她心里微微一动。
他的心,会不会和他的掌心一样,也有这种暖意呢?
就在失神的时候,在他的注视下,她不知不觉地轻轻点头:“好。”
晚上7点。
朝海餐厅。
这个餐厅并不算大,也不够豪华,但建在海边,在海浪和星辰的映照下,有一种童话般的美感。
就连名字也取得很应景,朝海——面朝大海。
餐厅的四面都是钢化玻璃,透明中又带着浅浅的蓝色。
夜晚时分,海浪拍打着细软的沙滩,发出哗哗的声音,伴着餐厅内优雅的钢琴曲,给人一种恍若置身在海洋中的惬意。
纪筱陌和莱隐辰坐在临窗的方形餐桌前。
海风透过窗户抚着他们的脸,带着水汽的风有些清凉的湿气,隐约之间还能闻到海水微咸的味道。
“原来在这里能看到我家的房子……”纪筱陌遥望着沙滩远处小小树林间露出的白色欧式建筑,“怎么我以前就没注意到这个餐厅呢?”
“因为这个餐厅的主人并不是以经营为目的,再加上地方偏僻,所以知道这里的人并不多。”莱隐辰右手撑起曲线优美的下巴,看着她说,“据说这个餐厅是女主人从小的梦想。男主人曾经是商界名人,后来却为了自己的夫人舍弃所有,在这里建了一座餐厅,面朝大海,看日出日落,望明月星辰。”
纪筱陌听他说完,忍不住羡慕地说了一句:“他们很幸福。”
“嗯,很幸福。”莱隐辰望向窗外没有边际的大海,继续说道,“其实每个人都可以拥有幸福,因为只要握紧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就可以了。自主抛弃名利或者是被迫舍弃所有,那又怎么样?人的一生这么长,总会找到比失去的更加重要的东西。只要活下去,就有希望,也总有一天会得到幸福……”
纪筱陌沉默了许久,才认真地问他:“每个人,真的都会有属于自己的幸福吗?”
“嗯。”莱隐辰看向她,“我相信你也会找到属于你的幸福。我说的,不是名利金钱能够带给你的那些幸福,而是真正的幸福。”
天边的星辰一闪一闪的,就如同纪筱陌此时跳动的心。
果然,他也都知道了……
他知道她现在已经失去了所有,可是向来冷漠并且时常显得无情的他并没有和其他人一样借机嘲笑她,而是顾及她的自尊,没有拆穿她刚才在健身房所说的谎话,还用这么温暖的话来安慰她。
莱隐辰察觉到她惊诧地看着自己,对她微微一笑。
刹那间,她想到了一个词,叫“春暖花开”。
其实她早就知道,他那样清俊的面貌笑起来,有一种能让冰雪消融的灿烂美感。
但是以前他笑起来,澄澈的眼睛总是如冰一样冷,而现在,他浅咖啡色的眼眸里竟带着温情,让她几乎要怀疑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她曾经认识的他。
莱隐辰假装没有看见她眼里的惊讶,自然地收起难得的笑容,告诉她:“其实我也遭遇过家庭的巨变,失去了所有,然而后来我找到了支持自己生存下去的理由。比如……”
他突然沉默了,眼里闪现一丝异样的光芒,但很快那光亮就消失了。
他又接着道:“比如唱歌。”
“你唱歌的时候很幸福吧?任谁都能听出你歌声中的那种热情,感受你对音乐的热爱。”纪筱陌接过他的话,认真地看着眼前在烛光的照耀下俊脸显得异常温和的他,诚挚地说,“隐辰,谢谢你跟我说这么多。”
莱隐辰心里莫名地有些震动,因为她叫他“隐辰”,而不是“莱隐辰”……
她和他说话的语气不再像以前那样高傲自满,她仿若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成长了,失去了“富家千金”那璀璨的光环,她的姿态相比以前变得柔软,也让人感觉更加亲近。
面对他的凝视,纪筱陌的脸染开了淡淡的红晕:“虽然我们曾经吵过闹过,但是现在,你觉得我们可以当朋友吗?”
“我们一直都是。”在这个美丽的夜晚中,莱隐辰剥下了以往冰冷的外皮,他安静地看着她,“只是,突然之间有些东西改变了,以前相处的模式也会发生改变……但是我想我们都会喜欢这种变化。”
纪筱陌嘴角也绽开一朵笑容,眼底似乎盛满了莹亮的月光。
她举起餐桌上的高脚杯:“那就让我们为这种美好的变化干杯。”
“嗯,干杯。”
两个一模一样的水晶杯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然而就在此时,在海浪的拍击声中,不远处传来几下极细微的声音——“咔嚓”。
那声音小得几不可闻,但是莱隐辰向来对声音的感觉都很敏锐,他在瞬间就反应过来那是相机按下快门的声音!
他猛然转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躲在角落里的几个狗仔队还来不及将相机收起来,便被逮了个正着。
莱隐辰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冷峻的表情像是被冰冻了一般,丝丝逼人的寒气从他眼中迸射而出。
然而经历过无数考验的狗仔队并不觉得害怕,反而干脆光明正大地将莱隐辰和纪筱陌围住不断地发问。
“莱隐辰,你怎么会认识原纪氏跨国公司总裁的女儿纪筱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