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这陪她哭、陪她笑、陪她疯、陪她发神经的声音。听了十几年绝对不会辨识错误的声音。
在她失去双亲只剩自己一个人时哽咽着对她说:“哭什么,还有我在啊?”
在她决定抛弃慕家大小姐的光环,飘扬过海,赴美留学时对她说:“正好我这里呆腻了,想去美国看看,既然你也去姐的衣食住行交给你负责好了!”
在她偷偷打工发烧到四十一度不省人事时嚎啕大哭对她嘶吼:“慕灵汐你想虐死自己是不是?你不想活了是不是?好啊!算上我,咱们一起死!”
她放弃想要成为一名设计师的目标陪她学医,她放着舅舅买的公寓不住,陪她住在站起来就会碰到头的出租房里,她陪她吃冷水泡不开的方便面,所有难捱到咬紧牙关会想把牙齿咬碎的日子里,她始终陪着她,再苦再累不劝她一句。
她了解她的一切,包括身上有多少颗痣,也包括深埋在心里始终无法遗忘的怨和恨…
阿薇…唐夭夭捂着心口竭力平复狂喜的情绪。阿薇终于从国外回来了!终于回来了!她迫不急待想要出现在她面前,迫不及待要分享彼此的喜怒哀乐,巨大的兴奋之下几乎完全忘了自己是唐夭夭的事实。
然而当急不可耐转过身正准备走上前时,眼前的一幕让她难以置信的张张嘴,那句“阿薇”硬生生鲠在喉咙口再也说不出来,双手捂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丁点儿声音。脚步停得太过突兀,与地板摩擦发出尖锐的响。她恍若未闻,眼眶睁到最大艰难的看着前方,瞬间一片空白,周遭的事物全部静止。
不远处那名高挑靓丽,无处不散发妖娆魅力的女子,除了她家阿薇不做它想。而阿薇旁边正拉着说话,看起来文静而美丽的人才是令人震惊到手脚无措的的根源。
那人肤白胜雪远山黛眉,眼眸清扫带出点点风雅,精致的面容于人群中一眼可见。那眉眼那鼻翼那唇角无一不熟悉到骨子,无一不真实到纹理,无一不是闭着眼睛都能勾画得分毫不差的面容。
因为那是她从镜子里看了二十七年的自己!
此时此刻,没有人能理解唐夭夭心里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连她自己也形容不出来,只觉得自己看到的世界全是漫天漫地的荒谬!可怕至极的事实!无法醒来的噩梦!
老天爷怎么能开如此荒诞的玩笑?远远看到自己的身体站在面前,而灵魂却在别人的身里,有谁可以告诉她,她应该怎么做?到底应该怎么做!
“喂,你让一让不要挡路!”
怔仲间擦身而过的路人狠狠撞了下唐夭夭的手臂,她猝不及防险些摔倒,急忙扶住旁边的白墙壁勉强站稳,察觉到那两人的目光正往这边看过来。为了不被发现唐夭夭拖着像灌了铅一样沉重的双腿,低下头用垂下来的头发将脸挡住,重新退回到左会议室门口。
隔着门缝往外探,那人已经收回了目光,姚浅薇也没在意这段插曲接着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
“灵汐,刚才考官问的问题可都是最基本的专业知识,没有一点超范围。尤其临床问答那是你最擅长的部分,说是烂熟于心也不为过,刚才面试你怎么犹犹豫豫就是答不上来?”
姚浅薇皱着眉头,半是不解半是奇怪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只见始终低着头的那人随着姚浅薇不断加重的语气,头越垂越低都快挨到胸口了,看不到脸只留下一段雪白的后颈畏畏缩缩,像是害怕一个不小心被殴打般胆怯的抖了又抖。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吞吞的开口说话,声音小得如同蚊子嗡嗡不仔细听根本听不清楚。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紧张…”
“天,你紧张!”
很是费劲听她蹦豆一样蹦了半天,最后竟是这样的答案,姚浅薇无语问苍天,不顾形象剁了剁高跟鞋才止住濒临暴走的情绪,冷哼一声毫不客气的反问道。
“宾夕法尼亚演讲台上在几万人面前挥洒自如,没有稿子让所有人为你喝彩的慕灵汐会紧张?会为只有五个考官的面试紧张?这玩笑开大了吧!”
那人听姚浅薇语气越来越急,连忙握住她的手想要安抚,还没怎么说话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几分哭腔。
“你不要生气,都是我不好,下一轮我会好好表现,不会让你为难的…”
“这不是为难不为难的问题好吧!你…”姚浅薇想要说什么,却又发现无论说什么都是对牛弹琴,只能神色恹恹着说:“算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不想再继续没有结果的话题,姚浅薇转身找到一处位置坐下,抬头看她还站在原地一副小学生被罚站的可怜模样彻底无力,指了指身边的位置无奈极了。
“傻愣着干嘛,还不坐过来?”
“哦。”
那人稍微抬起头答应了声,磨磨蹭蹭走过去活脱脱一受委屈的小媳妇,姚浅薇实在看不下去了,好好的慕灵汐一夜之间性格大变,由原来“谁若插/我两刀,我必还之两刀”的女汉子变成动不动就眼泪鼻子一起掉的林黛玉,这巨大的落差搁谁谁受得了?
问她以前的事情什么都答得上来,人事物也都对得上号,不可能忽然就换了一个人,可是如果不是换了一个人这天差地别的性子要怎么解释?无数次想过这个问题最后均不了了之的姚浅薇百思不得其解,越想越堵心索性扭头不看也不想,抄手从包里拿出一本杂志。心里头盘算着,改天找个时间带她去脑科挂个号,查查是不是在哪撞坏了脑子。
完全目睹了两人交流过程的唐夭夭靠在门板上。依照那人刚才的一番言行,几乎可以肯定,住在自己身体里的就是唐夭夭本尊。关于这个有些超出意料却又在意料之中的结果,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该往哪里。
无缘无故的一场意外,清醒之后一切面目全非,她成了唐夭夭,而唐夭夭成了慕灵汐…

第40章 精神洁癖

临近傍晚酒醉的夕阳晕出动人的晚霞,丝丝缕缕漂浮在蓝白的天际扯动出一日之际最微醺的景致。唐南意一目十行聚精会神批阅手头的文件,笔尖龙飞凤舞、行云流水。而这时手机震动发出的声音突兀响起,传送在静谧的办公室里格外刺耳。
眼看唐南意没有要接听的意思继续手头工作,唐寒上前一步看了看来电显示,放轻声音请示。
“是宋先生。”
唐南意这才搁了笔,活动长时间保持同一动作有些麻木僵硬的关节,接过手机按下通话键置于耳边,那边立刻传来宋子恭散漫又欠扁的废话。
“大老板正忙着呢?不知道这么劳心劳力、耗精耗神有没有年终奖可以拿?抽个空来我这里挂个泌尿外科检查一下,别年纪轻轻伤了根本等到用的时候力不从…”
唐南意抬起右臂,看了眼腕处的手表,好整以暇对那边喋喋不休的宋子恭开口。
“我给你三分钟。”
“我靠,你这个有异性没人性的工作机器......”
“两分钟。”
“算你狠唐南意!”那边的宋子恭彻底蔫巴了,调整了大概有一分钟左右,这才忍耐着进入正题。
“我是专门来通知你,你们家宝贝蛋看起来心情不太好。等下人去你那的时候,如果你那张臭脸稍微好看点,温柔小意安慰一番,再来个人性的关怀感性的拥抱什么的,一准能把小姑娘感动得稀里哗啦非君不嫁!”
唐南意向来只关注重点,对于那些乱七八糟的无视到底:“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宋子恭收敛起吊儿郎当的模样,认真想了想:“开始先是有个梁教授主授的一个半小时原理讲解,之后正式进各大实验室观摩,那时候你家宝贝蛋看起来就多少有些心不在焉了。我这也是带她们观摩的医生汇报上来的二手消息,当时正好被我爷爷拉去操练没亲眼瞧见。”
宋子恭的爷爷宋修仁是一院院长,也是一院创始人,坐镇医学界的泰山北斗。只是随着年纪不断增加,医院的许多事务都在慢慢放手,整天想着把孙子培养再培养更好的继承宋家衣钵。
只可惜宋子恭天生反骨剑走偏锋硬是到A大当他的大学老师,把宋修仁气得够呛。也就是这几年宋老院长身体越来越不好,宋子恭才慢慢接手医院的部分事务。
“讲解开始的时间、地点。”唐南意沉吟片刻同时问了两个问题,宋子恭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回答:“下午一点半左右,附属楼五层左会议室。”
挂了电话,唐南意转过座椅,目光眺向身后那一片浩渺如烟的天空,语语不曾停顿转问旁边的唐寒:“记得冷担任主考官的第一轮招聘会,也是在今天下午。”跟随唐南意多年,他的意思在想让人理解的时候唐寒的思维还是能跟得上几分的,当即耳观鼻鼻关心回答:“是的,时间下午两点到五点之间,地点在五层右会议室,正好相邻。”
相邻?唐南意略微思索片刻,沉静的双眸格外深邃而幽远,像是在精准的分析什么半响才淡淡吩咐道。
“从冷那里拿到今天下午三点左右参与面试的人名单,晚上给我。”
“是。”唐寒点头立刻去办,心里不是不惊讶的。没想到两人之间的进展已经如此神速了,连人家心情不好也要把不开心的原因原原本本调查出来才行。请原谅他没见过世面,不知道没谈过恋爱的人第一次谈起恋爱都是这么疯狂吗?
六点十分唐夭夭准时来送饭,跟往常一样标准的四菜一汤摆在纯黑的桌面上,荤素搭配,营养均衡,看起来就很有食欲。唐南意洗洗手走到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自然的拿起筷子开动,吃了第一口发现布菜的人正在愣神没有丝毫开吃的意思,忍不住挑起乌黑的眉毛。
“你不吃?”
“啊?”唐夭夭才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急忙摇摇头:“今天中午吃得少,准备饭菜的时候又看林嫂炒得那么香,没忍住第一份都叫我吃了,现在很饱。”
唐南意也没多坚持,继续动筷子吃饭,他连就餐的动作也如同贵族般无懈可击,静静流淌着安宁的氛围里,不发出丁点儿筷子与餐具相撞的声响,细细的吞咽和咀嚼,普通的家常菜被他吃出一种美味佳肴的感觉。这样简单的事情他格外仔细而专注,直至用餐完毕才放下碗筷,不动声色看唐夭夭一眼,见她又陷回自己的世界里与世隔绝般安静沉默。
她以前也很安静,但更多时候故作安静,努力安分坐在沙发上可一双眼睛总是好奇往四处乱瞟,单坐在那里都生动的得活跃了一室沉寂。而今天是真正的安静下来,眼神直愣愣呆在一处放空,只一眼便可看出心事重重。
十分钟后,唐南意用餐完毕拿起茶几上的纸巾,慢条斯理擦拭嘴角。这时间足够唐夭夭从神游太空中回到现实,意识到他已经吃完了,急忙站起来收拾东西。
“你继续工作吧,我先走了。”
唐南意以悠闲惬意的姿态靠在沙发上,看着唐夭夭一层一层将饭盒累叠在一起,急促中不乏慌乱的动作充分反映了其内心世界的心绪不宁。
“让唐寒送你回去。”
唐夭夭一愣,基本上每次从办公室离开之后都是唐寒把她送回唐宅,虽然明显是唐南意授意的,可他本人从未提及过,这是第一次。即使讶异于他的态度,但该说的她还是要说。
“不用了,我今天忽然想去一个地方。”
说完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唐南意闭上眼径自沉默了起来,就在她觉得越来越不对劲,简直想落荒而逃的时候,他终于睁开眼睛,湛黑的瞳仁里掠过意味不明的亮光,浩如星河沉如川海。
“那我送你。”
反应过来唐南意说了什么的时候,唐夭夭一阵懊恼: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早知道还是让唐寒送好,唐寒多好打发。后悔归后悔可眼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唐夭夭点点头尽量不把脸上的无奈表现得那么明显。
出来时天色全黑,唐南意去取车,而唐夭夭走向马路对过站在极显眼的地方方便一会儿直接坐上车。对面高耸入云的唐裔大楼,夜色中丝毫不减其蔚为壮观的磅礴气势,如同蓄势待发的钢铁巨人凌云向上屹立在首善之区。
唐南意来的很快疾驰的路虎于喧嚣的市中心划开一道无形的分割,流畅而又快捷。唐夭夭打开前面的车门刚想坐进去,脑海中忽然浮现了前几天唐寒送她回家时两人不经意的对话。
那时候车里正在播一则正主与小三厮杀大战的消息,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那出轨男还是不折不扣的入赘女婿,靠妻子的娘家支持渐渐发迹,用老婆的钱养小三!作为女人听了之后难免唏嘘,她半开玩笑半认真问唐寒。
“是不是你们男人功成名就之后,野心和功利心会不断膨胀,想要换掉原来不够高档的生活用品、换车换房。到最后发现一起走过风风雨雨的妻子脸上布满沧桑,已经配不上自己的档次格调,索性无情无义的当作床单沙发套说换就换掉。
完全忘了她们脸上的皱纹是为你们劳心劳力、操持家务、生儿育女,甘心被岁月侵蚀的无怨无悔…”
显然没想到唐夭夭一个十八岁对爱情正值向往的女孩子,居然将男女关系看得如此悲观,同时也有几分道理,就好像已经看尽了人生的悲欢离合。惊讶之余唐寒态度也谨慎起来,同样半开玩笑半是认真。
“功成名就的男人也分好几个档。
最下等是用情不专玩弄女人的花花公子,整天流连花丛乐死不疲以此满足除了金钱一无所有的空虚。他们最在乎自己的命根子,物/欲至上。
中等是家庭美满夫妻和谐的事业熟男,他们已经过了肆无忌惮挥霍享受的年纪,生活中缺乏激情习惯平淡,不会偷情冒险。最在乎自己长期积累的声誉,名利为先。
而像我们唐主这样的极品男人,物欲横流统统不能入眼,却分外在意细枝末节的专一恒久。如肢体衣物、独居的南楼、爱车的副驾驶等,在遇见真命天女之前绝不允许出现来任何女人身上的味道。最注重真挚而真诚的信任,精神洁癖。”
想到唐南意不喜欢女人坐他的副驾驶,唐夭夭犹豫了一番往后挪动几步,刚打开后车门唐南意标志性的清冷嗓音即刻传来。
“坐前面,视野好。”
虽然这是事实可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别扭呢?不过既然人家都不介意了自己在这扭捏个什么?而且貌似她扯过他的袖口,还去过南楼坐过他的沙发,这么想想反正前面两件都做了也不差这最后一件。做好思想建设,唐夭夭不再迟疑坐上副驾驶位置。车子很快发动,从照明着橘色路灯川流不息的繁华街道奔驰而过。
出了最喧嚷拥堵的区域,唐南意看了眼上车开始安分坐在座位上始终一语不发的唐夭夭,视线又重新转移回前方,不自觉皱了眉心。
“不是说想去个地方么?哪里?”
唐夭夭这才扭过头,入目的先是那双骨节分明修长匀络的手,握着方向盘无端给人一种踏实的感觉。往上是他雕塑般棱角分明的侧脸,目光专注注视着前方的路况,安静仍不容忽视存在。她想了想,轻声说道。
“摘星桥。”

第41章 狐狸变兔子

报上地点,唐夭夭重新转过头目视前方,也许是这次不再一直低着看脚背稍高抬起头的原因,一下子惊人的发现——那个挂在车窗前被人忽略却依然维持着娇憨可掬的笑容,笑得乐呵无比没心没肺小傻货,可不正是那只独一无二镶钻小狐狸!
忍不住将它摘下来放在怀里,仔细地盯着瞧,唐夭夭那个稀罕劲儿活像几天没见自己的宠物,拎起来看看长了几斤几量肉,前提是这只小狐狸要有血有肉。
“你还真的把它放车里了?”
与其说是疑问,倒不如说是意想不到的惊讶。坦白讲,一开始唐夭夭把小狐狸送给唐南意,只想着出其不意独一无二了。做好后她就很清楚如唐南意这样冷色调禁欲型男人怎么可能将一只与他形象明显不搭调的小东西放在身边。所以只盼着他能好好收藏,即使束之高阁别把它扔进垃圾桶已经足够了。没想到的是,他给小狐狸的待遇比自己想象中要好得多。
当事态的发展超出预期值很多倍,难免会产生不合常理的错愕。
对于唐夭夭表现出的惊喜感,唐南意明显受用,只是说出来的话典型口不对心:“车里正好也少一样装饰,拿现成的来用了。”既然好不容易对话开始了,唐南意自然没有放过的道理,随意说了几句无关的之后话锋一转,状似不经意的关切出声。
“今天的实地观摩还顺利么?”
还沉浸在和小狐狸“相遇”兴奋里的唐夭夭,听到“实地观摩”四个字明显神情一顿,脸上融融的浅笑瞬间僵住,像是为了掩饰什么她不自然避开唐南意询问的目光,将小狐狸挂回车窗上方,分外苍白的回答。
“嗯,蛮顺利的。”
即便早预料到她会敷衍一句,唐南意的内心仍是不可遏止的往下沉,这种被小东西隔开在心扉之外的感觉另人十分不爽。然后就在他以为唐夭夭又陷入自己的世界开始放空的时候,她忽然抬头看向他,眼眸明亮如星、清亮如水,平静中蕴藏一丝犹疑一丝彳亍一丝忐忑,带着第一次他无法完全解读的复杂情绪缓缓开口。
“可以听我讲一个童话故事吗?”
紧接着不在意唐南意是否应允,唐夭夭的目光重新落在随着车身不断摇晃的小狐狸身上,像是独自一人自说自话,又像是需要一个安静的听众只动用耳朵聆听,语调跟往常一样没什么区别,只有她的眼神失去焦虑般一动不动,如同用灵魂来诉说这个故事。
“从前有一只小狐狸住在广袤的森林里,过着吃穿不愁,不快乐也不悲伤的生活,它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会是这样不好不坏。可是忽然有一天森林里来了大批猎人,并且它成了他们的狩猎目标,它拼命的逃,不要命的跑,跑着跑着不小心跌进猎人的陷阱里。捕猎夹子锋利的锯齿扎进肉里,小狐狸微弱的挣扎两下痛晕过去。
接下来,你猜会怎样?”
从来没有听人讲童话故事的经历,本该新鲜又有趣。可唐南意却从她的神态里察觉出不同寻常,那种认真到感同身受的神情就好像她就是那只被困住的小狐狸,无论怎么挣扎都在困境里翻不了身。也许是受了唐夭夭情绪的感染,唐南意郑重考虑她抛出的问题,略微沉思片刻选择按常理推测后可能性最大的回答。
“童话故事一向以圆满理想结局,小狐狸的最终结果是经过一系列自救或它救过程后,终于避免了被猎人抽皮扒筋的命运,重获新生。”
“重获新生?”唐夭夭喃喃咀嚼这四个字,直到琢磨够了若有所思地开口“的确可以用“重获新生”来形容,但你只猜对了一半。”
她仿佛对于连唐南意也想不到的答案骄傲极了,扬声笑道:“就知道你猜不对!”笑容越扯越大渐渐满是苦涩,喃喃自语:“也是…怎么可能有人猜到后面。”
唐夭夭的声音慢慢低下去,最后的一句似感慨又似叹气。肆意挥洒着得意笑容里隐藏的落寞一点一点从情绪中蒸发出来,铺天盖地弥漫数不清的颓丧。她竭力压制着这股负面情绪,完全看不到自己嘴角的微笑多么无力,对着唐南意试图用轻松的语气说出最终答案。
“正常人怎么猜得到?——小狐狸从昏迷中醒来发现自己居然变成了一只兔子!”
狐狸变兔子?匪夷所思,的确不是一般人能想到的后续,唐南意眸光一闪,隐隐约约感觉到这个故事并不单纯听来解闷而已,它的背后可能代表了某种寓意,继续问道。
“然后?”
然后它由极度震惊、难以置信到最后麻木平静下来,终于接受再怎样扑腾也不可能回去的事实。它努力适应自己的新身份就在一切似乎回到正常轨道稳速发展时,那只成为狐狸的兔子回来了…
唐夭夭如鲠在喉忽然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那么强大,可以保持平静把一切当作故事说完,她深吸一口气始终释放不出更多的勇气,终究选择了回避。
“这个故事还没看完,剩下的我下次再告诉你。”
明知这肯定是一番推脱,唐南意别无他法只能作罢。想不通这个童话故事究竟是哪点触碰了唐夭夭的禁忌,让她忽然又蜷缩进自己的龟壳里不敢再出来。但唐夭夭方才流露出的情绪沉郁气息太过浓烈,心有不忍点头顺着她的意思。
“好。”
摘星桥全名珠澜江接天大桥,位于泊湖大道。它连接了珠澜江两侧居民正常往来通信互通有无,其长度高度均达A城桥坝历史之最。由于珠澜江水流湍急来回激荡,接天大桥的桥拱设计比一般大桥更加弯曲,加之原本的高度站在桥拱中心,会让人产生一种伸手即能采摘天边星星的错觉,于是它在珠澜江周边居民心中有个更加生动形象的名称——摘星楼。
这些年来,每当出现让自己烦恼、不愉快、难以解决的事情,唐夭夭总会跑到这里顺着大桥的轮廓,逆着人潮行走。耳边呼啸的海风,汹涌的浪花击打石柱的声音,仿佛在挺大自然诉说它同样具有喜怒哀乐,同样逃不开无形的规律与制约。
再次故地重游,即使身体变了可那种浑身上下每个毛孔舒展开的放松感觉依然没变。唐夭夭最大幅度张开双臂逆着风,海风猛烈吹来舒爽中夹杂轻微刮痛的感觉真实可感,只有投身大自然的怀抱那些盘亘在心头难以排泄的烦闷才能暂时得到纾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