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走远的赵琳芳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院子。牌匾上‘啸西风’三个字行云流水,入木三分。一看便知书写之人,书法造诣了得。她幽幽地放远了目光,落到那东侧一件敞开的巨大飘窗边。
那里有人影闪动,她想,方才站在那儿的人是周家表哥吧…
第80章
赵琳芳做点心很有一手, 精致的小碟上叠成元宝形状,一颗一颗刚好一口。管蓉嬷嬷方才端进来,周公子看一眼,随手捻一块尝尝。显然这表妹是有心了,怕男子吃不惯太腻的,甜味儿就很淡。没滋没味地吃了一块,周公子便没再吃了。
嗯,他还是喜欢满满的点心。
想至此,周博雅又忍不住焦躁。这都十日过去, 满满怎地还没回来!
与此同时, 郭满断断续续发了几回热,身上却没有舒坦起来。此时她窝在双叶临时替她做出来的斗篷里, 捧着姜茶听丹阳小娃娃说话。这孩子粘人得很,除了他姐姐,对郭满是言听计从。听说郭满身上不适,不能出去,每日都哇哇地陪郭满说话。
他人小什么都不懂,每日鸡同鸭讲地, 郭满也被他逗得开怀。
这般躺了三日, 第四日一觉醒来,郭满突然就起不来身了。倒不是说哪里不能动,而是浑身酸疼得仿佛每根骨头都被撵过一遍, 酸疼得不得了!
她可怜巴巴地窝在床榻上, 小腹里头仿佛破了个洞, 嗖嗖地往里头灌冷风。
双喜双叶真要被她吓哭了。主子昨日还好好儿的,今日突然就起不来身。这到底是哪里出了毛病。恨就恨这穷乡僻壤的,连个靠谱的大夫也没有,两人都要急瞎眼了。郭满却没法安慰她们,因为她肚子那一块疼到炸裂。
护卫也吓得不轻,怕郭满熬不过去,其中一个急吼吼地就要进京城去。
他们这一路照顾郭满,郭满性子又十分乖巧(懒散?),其实多少对这娇弱的姑娘家多了几分莫名的疼爱。听说郭满病得起不来,自然着急替郭满找良医。好在此地离京城相去三十来里,若是驾马飞奔,一天一夜就能到。
那护卫顾不得在郭满跟前掩饰武功,直接动用了轻功,飞去京城求救。
一天一夜的路程,这护卫愣是在天亮之前到了周府门前。周家戒备森严,他在院墙外转悠了一圈,没找到突破口。于是干脆飞身起了城南的南阳王府。赵煜今日正巧在,此时正抱着暖炉窝在皮毛垫中煮酒自斟自饮。
那护卫进院子,只需亮了身份牌,便被放行。
一路直奔赵煜的书房,赵煜听说周博雅的小媳妇儿不好,立即正色起来:“怎么回事?不是你们亲自护送么?”
“是属下,”那护卫抬起头,其实就是严战,“路上辛苦,姑娘是染了病。”
“姑娘?”赵煜挑了眉。
什么时候,严战这粗俗的家伙这般文雅了?
严战抓了抓脸,尴尬:“习惯了,习惯了。”他摆摆手,急道,“姑娘身子耽搁不得,周府守备森严,属下转了好几圈进不去,东家不若亲自走一趟?”
赵煜要被这属下气死,“梁上君子当多了,你小子的脑壳是坏了么?墙上下不去,你不晓得走正门?”敲个门,叫门房通传一声,多大事?
严战被他一骂,立即转过弯儿来。当即脸上青青白白,尴尬不已。他狠狠一巴掌拍自己的脑门上,快被自己给蠢死。确实是杀人越货的勾当干多了,一到这什么高门大户,他就没想过可以走正门。
赵煜嫌弃得不行,拍了拍衣袖,站起身:“罢了,就陪你走一趟。”
赵小王爷来周家府上,从不必通报。马车到了门前,自然有人出来迎接他进去。严战跟着赵煜直奔西风园,周公子此时正披了件外衣坐在飘窗边看卷宗。大冷的天儿,他不嫌冷就那么开着窗,光笼罩在他肩上,仿佛一尊活着的玉像。
人进来,周公子只淡淡道了声来了,头都没抬。
赵煜就烦这人这点脾气,不冷不热的。若非他跟长风自幼与周博雅相识,都要以为这人不欢迎他了。心下想着,赵煜却还记得郭满之事要紧。于是让了开,叫严战来说。严战没什么忌讳,张口就来。周公子在听到严战的声音,利落地就抬起了头。
严战不拐弯抹角,直接说了郭满身子不好,在临沂县下的一个村子里起不来了。
周公子仿佛大冬天一桶冰水从头浇到脚,透心凉。他连忙就站了起来,急道:“怎么回事?满满身子不是已经养好了!”
严战哪里清楚,他就是个护卫,又不是大夫:“这在下也说不明白。姑娘在豫州之前还好好儿的,前几日突然就不对了。不过这两日天儿凉得快,路上又是雪又是冰雹的,约莫是染了风寒。周公子赶紧派个靠谱的大夫,在下这就连夜带回去!”
郭满身子不好,周公子哪里还坐得住?
“不必,我与你一同去。”叫别人传话,到底不如亲眼看了放心。周公子难得懊恼自己考虑不周,当初就该把李大夫留给郭满。
说走就走,周公子派人给芳林苑递了句话,换了身衣裳便随严战一道走。
郭满的身子早年便被继母毒害过,所以格外得娇弱。旁人不清楚,周博雅却是十分清楚的。她如今那身子是苏太医给补出来的,实则根基还没打好。一场风寒真有可能要去了郭满半条命,由不得他不担心。
周博雅行动很快,这边刚换好了衣裳出门,那头清风便扛着苏太医到了门口。
苏太医彼时正在家里磨药,谁知冲进来一个眼熟的小伙子。二话不说扛起他便飞上了屋顶,可怜他一把老骨头,颠得头昏眼花。
苏太医那叫一个恼火,恨不得拿手里的石杵敲碎了清风的脑袋。也是见着周博雅,他这一腔没出口的火气才泱泱地灭了。周博雅在长辈心里,素来是个顶顶稳妥的,旁人此番行为就是粗鲁,若是他做,那定是出了什么事儿。
周公子只言简意赅地解释了几句,苏太医一听是郭满不好,便也随他折腾了。
“老夫这一把老骨头,扛是不能扛的,”顶着肚子的滋味儿太难受,苏太医严厉地批评了清风才道,“叫这小子骑马吧。”
马车太慢了,只能忍耐一下,骑马去。
周博雅感激不尽,自己则用了轻功随严战先行一步。清风选了一匹耐力强的马,载着苏太医绝尘而去。只有被剩下的赵小王爷深沉地摸了摸下巴,皱起了眉。在座没一个人邀请他一起去,他这是被用完就丢?
无声地朝天翻了个白眼,赵小王爷转了转怀里的暖炉,面无表情地回自己府。
就说三十里外的村里,郭满疼昏过去了。
别说双喜双叶两个人关心则乱,就是伺候的婆子,护卫,丹樱全慌得不得了。丹阳这小娃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姐姐脸色刷白,他扑到郭满床边就张着嘴哭。且不提这一番愁云惨淡到底多吓人,就说周公子后来亲眼看了郭满的模样,魂都要被吓飞了。
满满难不成没等到他,就这么去了?
周公子二十年都不曾慌乱过的步伐,这一刻都有了几丝凌乱,失了素来的从容与优雅。两人都用得轻功,周公子腹部受伤,行动到底受了限。到的时候已经是次日早晨。动作太大,扯着了,他捂着腹部疾步走进院子。
然而还没人看见,迎面就扑上来一个凶狠的土狗。
约莫是周公子生人气息太浓,土狗跟疯了似的,对着他便是一阵狂吠。犬吠声在清晨宁静的小村听着格外的惊悚。农舍的主人以及左邻右舍都要以为村里进贼了,拿着镰刀,柴刀,菜刀匆匆就奔了出来。
农舍主人的婆娘正在后屋剁猪草,这一出来,就看到恍若神祗的周公子。
周博雅面上还是一派沉稳,除了眼眸深沉几分,黝黑黝黑的。若非熟悉他的人,旁人根本看不出他此时的异样。他张口便问农舍的主人是不是有人借住。那农家婆娘被周公子迷得五迷三道的,下意识地将手里柴刀往身后藏:“有的有的,就在东边儿的卧房。公子你是哪位?”
“我是那位姑娘的相公,”周公子道,“若是方便的话,可否带我过去。”
那婆娘剁猪草的手在衣服上擦擦,小跑着就带他去。
周公子进了屋,郭满人已经醒了。正靠在床榻上捧着一碗姜汤小口小口的喝。周公子一看她那土黄的脸色,心里猛地就是一咯噔。
“满满…”
这一番折腾,尤其周公子身上还有伤,脸色也有些白。
郭满听到他的声音两只眼蹭地就是一亮,抬头惊喜地看着他。周公子仿佛吃了一盘甜蜜蜜的点心,心都软成了水。他跨过门槛进来,屋里人识趣地就往外退。只有丹樱丹阳两姐弟不认得他,瞪大了眼睛就是不走。
丹阳小娃娃还觉得这人一进来就占了他的位子,小嘴翘得能挂油瓶。
双叶无奈,一把抱起不懂事儿的男娃娃,招呼着愣头愣脑的丹樱赶紧出去:“别在这屋里杵着,那是咱姑爷!”
丹樱惊奇,她家主子嫁人了?
然而不等她想明白,双喜一把扯住她耳朵,利落地将人给拽了出去。丹樱这小丫头老实是真老实,就是委实笨了些。
周公子皱着眉看眨眼又瘦了一圈的小媳妇儿,心疼的不得了。苏太医人还没到,他也不懂医术,便关切地问郭满如何。郭满除了浑身酸疼,没力气,小腹里仿佛塞了冰团子,冷得她受不了以外,别的似乎没什么。
…怎么会这样呢?周博雅想不通。
看症状,不像是染风寒。周公子摸不着头脑,过会儿又抬手去摸郭满的额头。前几日确实发了高热,如今热早已下去。什么都看不出来,周公子急得伤口都疼了。郭满终于注意他的脸色不对,连忙问他怎么了。
周公子摆摆手,含糊地说回京途中受了点小伤。
郭满这里正巧有些金疮药,治外伤了得。于是连忙叫他解衣服,她替他换药。周公子扶着床柱就轻笑了下,还有精力挂念其他,应当不会有大问题。
两个病残互相安慰了彼此,郭满干脆拍着身旁的位子,叫周公子上来躺。
大白天的,周公子没有起身了还躺回去的习惯。但郭满嚷嚷着一个人躺着太冷了,周公子犹豫了下,便也脱了鞋子上榻。等把人抱进怀里,他忽然就安心了许多。昨夜动用轻功飞了半天一夜,确实有些累。此时脑袋窝在郭满的颈侧,立即就睡了过去。
周公子已经许久没有这般安稳地睡觉,郭满嗅着他身上独有的清冽味道。觉得周公子这人看着冷淡,身子却像个火炉,可暖和可暖和了。
然后,迷迷糊糊地也睡着了。
两人一觉起来,清风带着苏太医也到了。苏太医这一路颠得两条腿都是软的。此时坐在榻前的小杌子上,摸着胡子替郭满诊脉,屋里四五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苏太医心里头那叫一个火大,冷着脸愣是诊了一刻钟的脉。
就在大家都以为郭满病很重时,苏太医突然一脸恼火地站起来。胡子直翘地指着人骂:“姑娘家来个初潮多大事儿?被你们搞得跟病入膏肓似的,一群蠢材!”
蠢材本人:“唉??”
仔细感觉一下,身下好像是有些黏黏的。
双喜/双叶:“…”
以及外头蹲在墙头的严战:“…”
周公子:“…”他家的满满,似乎长大了…
第81章
屋里突然鸦雀无声。周博雅难得有些懵, 站在那儿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
丹樱丹阳年纪小不知道什么初潮,瞪大了眼这边看看那边看看,就看到双喜双叶两人两颊爆红, 恨不得钻入地缝里。她们是急糊涂了, 根本没把事儿往那方面想。毕竟郭满这身子, 她们都不敢抱太高期望。
回过神来, 双喜双叶喜不自禁。合着双手就朝天上班拜拜,老天爷保佑, 她们家姑娘身子是真好了。
郭满僵硬地坐在床榻上,只觉得身湿黏的感觉更明显了。上辈子郭满是个再健康不过的人,来假例不痛不痒,能跑能跳。讲真,如果不是苏太医提醒。她是真以为自己得了大病。毕竟, 谁人来葵水也不会这么死去活来不是?
她这又是高烧, 又是起不来床的,跟东陵城时疫有什么不同?
郭满动了动屁股,身下的黏意更明显了。前几日还没这个感觉, 约莫是初潮前的征兆。今日应当是第1回,郭满心里无奈。其实换句话说, 一个姑娘十六岁才来初潮本身就十分不正常, 她闹这一出好像也能理解。
胡思乱想的,郭满肚子突然猛地一抽, 感觉被人狠狠揍了一拳。
捂着肚子, 郭满忍不住泪眼汪汪, 她这得还受苦多少日才能好?千万别给她来半个月,她真消受不起。
苏太医虽说嘴上嫌弃这一屋子蠢材,但郭满的情况他心里也清楚。
当初郭满的罂粟中毒还是他给诊出来的,底子亏空得太厉害。原本按他的预计少不得得一年才能好转,谁知郭满比他预料得争气得多。花了大半年,把自己身子硬生生给调养回来。就是初潮,也比预料得早半年。
摸着胡子,苏太医又看了看郭满的脸色,这丫头脸色也好看许多。
苏太医喜欢听医嘱的病人,郭满好得快,他的脸色又好看了许多:“不过,你家的这丫头身子骨儿确实太差了些,往年老夫不是没见过初潮动静不小的姑娘家,但就也没郭满这么厉害,发高热几天才退。老夫开几贴药,先叫你媳妇儿用着。”
抬抬手,示意双叶赶紧给他研磨。
双叶不敢耽搁,将刚换了炭的暖炉递给郭满,连忙就去研磨铺纸。
“底子不好,还要调养。不过这姑娘家来葵水看着凶险,也就这几日的功夫。”一面写药方苏太医一面说,“平日里多注意保暖,手脚千万不能冰。吃方面,切记莫沾口寒凉之物,熬过去就没大事儿了。”
一旁双喜双叶两丫鬟竖着耳朵听,听这话连连点头,是要记到心里去。
周公子人立在床榻边,回了神便又悄悄去看郭满。郭满抱着手炉窝在那,这看看那看看,似乎有些懵。睡了一觉,她蜡黄的小脸比早上看到的好许多。此时她眼睛跟着苏太医身后转,别提多乖巧,周公子心软得一塌糊涂。
“没事的满满,莫怕,”周公子以为她受了惊吓,拍拍她的肩膀,轻声安慰,“姑娘家成人都要经这么一遭,不要紧的。”
郭满眨了眨眼睛,不知周公子这‘怕’从何而来。
于是疑惑地将眼睛移向他,就见周公子强忍着羞意跟她普及什么女性知识。讲真,周公子说得这些,她比他更清楚好吗!不过看在他脸红到耳朵根的份上,便没故意使坏,特别乖巧地点头说自己不怕。
周公子艰难地普及完女性知识,摸着她的狗头,心想病一场,人倒是乖了许多。
苏太医写好方子便递给了双喜,叫她拿下去煎,两碗水煎成一碗。耳尖地凑巧就听到周公子在哄他媳妇儿,于是也笑着接了一句:“雅哥儿说得是,不论哪个姑娘都要经这一遭。丫头你动静大些无妨,盖是身子骨弱了些的缘故…”
“往后调养好了,该吃吃该睡睡,不碍事的。”
郭满点了点头。
太医这头确了诊,所有人就心都放下了,自然不必全窝在屋里。
双喜拿了药方匆匆去了镇上的药房抓药,双叶见屋里周博雅都在。便没多留,拉了丹樱丹阳两不晓事儿的出去,转头安排婆子煮些滋补的糖水。女儿家来葵水,多补一补,准没错的。因着人少,许多事都是双叶在操持。
这头吩咐了下去,转头又要替郭满找身干净的衣物。来了葵水,怕是衣物都要换。双叶怕郭满冻着,又给农舍大嫂打声招呼,叫她帮忙烧些热水送来。
屋里人都走空了,苏太医四处看看,挑了个杌子坐下歇歇。
“女人家的毛病是不能根治的。老夫开了药,最多只是缓解。”苏太医先给小夫妻俩打个招呼,省得再一惊一乍的折腾他老头子,“嫁人了就更好办,往后叫雅哥儿多费些力气,通了精血,你就不用受这疼了。”
郭满云里雾里的:“…啊?”
苏太医一看她这反应就嘿嘿地笑了起来。
周公子也是一脸的茫然。
苏太医看这夫妻俩的神情就笑不下去了。郭满没经人事儿不懂可以理解,雅哥儿前头都娶过一个,怎地还这么呆?
于是皱着满脸褶子的老脸,给周公子使眼色。
周博雅瞄到苏太医这不正经的眼神,福至心灵,就懂了。他做贼似的连忙去瞥郭满,就见郭满还是一脸懵,摸着鼻子就不想接下这话。苏太医真是,怎么能在满满面前说这样的话!实在尴尬,周公子便拄着唇咳了两下。
一旁郭满疑惑地看着他,周公子连忙把头扭一边,耳尖悄悄红了。
郭满无语,“…”又怎么了?
“羞什么!”苏太医瞧他这没出息的!雅哥儿什么都好,就是为人太君子。自己的媳妇儿,有什么不好说。想着大公主时常与他叨叨周公子子嗣艰难的话,苏太医免不了要拿一回长辈的款儿,语重心长道:“夫妻之间多亲近亲近不是坏事儿!雅哥儿你就是被教得太规矩,行人伦为家族开枝散叶乃顺应天命之事,没什么可羞的!”
他话说这么白,郭满可算是听懂了。
哦,苏太医叫周公子多跟她妖精打架。这不正经的老头…真是深得她心!
虽说郭满私心里完全不信男人能治痛经这鬼话。毕竟痛经若是靠男人就能治好,那天底下痛经的女人都去啪啪啪好了。不过苏太医劝说周公子,她还是十分赞同的。于是便也没插嘴,就抱着手炉靠在一边悄咪咪地打哈欠。
没办法,天儿太冷了,一冷她就想睡觉。
周博雅脸上五彩斑斓十分精彩,被人耳提面命这种事,真的好丢人。
憋半天,周公子想狡辩,可又说不出口。憋着憋着,他看郭满的眼神就渐渐就古怪了起来。老实说从今日清晨看到郭满到苏太医提出郭满初潮前,他都没仔细打量过两个月没见的小媳妇儿。这一下看,就猛然惊觉郭满模样长开了。
肉嘟嘟的脸颊渐渐消瘦下来,露出细腻精巧的下巴。圆眼睛眼角也拉开许多变成了桃花眼,鼻子还是小巧,精巧的五官以及又鼓起来的胸口,处处透露出诱人的味道来。
当真十分漂亮,一举一动都惹人喜爱。
心下忍不住跳了跳,周公子十分别扭。明明前一刻满满还只是个招人疼的小姑娘,怎地被苏太医一意有所指就变了个样子呢?眼前这是个女人的意识在周公子心里落下,周公子此时捏着肉爪的手都僵硬了许多,心里滋味儿复杂。
这个时候的周公子,俨然把水潭那次之事给忘在了脑后。
郭满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地听着苏太医念叨,看差不多,她家美人应该充分认识到自己的迟钝与暴殄天物。于是慢吞吞打了个哈气,把手炉塞到周公子的怀里。周公子一愣,偏了头看她。就见郭满倾身过来,从背后就抱住了他。
且不提周公子整个人僵硬了,滔滔不绝的苏太医终于顿住。他老人家心里唾弃着世风日下,手脚却利索地爬起来,识趣地旁边收拾药箱子。
飞快地收拾好,苏太医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一会儿叫婆子给老夫送完易克化的汤面来,眼看着这农舍没丁点儿大,怕是也没地儿给老夫歇一觉。”路上奔波这么久,他老人家又累又饿,“老夫去隔壁借一间屋子打个盹儿,走时候吩咐人来唤一声便可。”
话交代完,他将箱子往肩上一挎,脚下生风地就走了。
正巧双叶端了两碗鸡汤面过来,便也吩咐了婆子去后厨给苏太医也盛一碗。苏太医确实是饿得厉害,嫌端来端去费事儿,亲自随婆子去后厨吃。
周博雅昨夜连夜奔波赶来,如今已经申时了,一天一夜早就饿坏了。
双叶把面放下,急急忙忙去次间儿绣月事带。今儿她家姑娘初潮,不能马虎。方才农家大嫂就拿了洗干净的月事带来,双叶道了谢,却没敢给郭满用。到底是别人用过得,给自家姑娘的,她要自己亲手缝了浆洗好才放心。
周公子用了一碗面下去,脸色就好了许多。
他身上有伤,虽说养了二十来日。但大冬天伤口恢复慢,加之用轻功飞又扯着伤口。腹部刚结好的痂有些撕裂,此时隐隐渗出血来。
郭满有些心疼,便提出帮他换药。
周公子去突然矜持起来,拽着腰带,就不让她解开。
“不让妾身换,夫君预备让谁?”郭满一手拽他的腰带死都不放,一手还抓着这人的胳膊。一双大眼斜眼瞪他,斜到飞起。
心里有鬼的周博雅这回特别硬气:“我自己!”
第82章
傍晚时候天色骤变,似乎要有大雪。
再有两日便是腊月二十八, 郭满在外半年, 怎么着小年夜也该赶回去。周博雅看了眼阴沉沉的天, 若这一场大雪降下来,马车怕是要寸步难行。回头看一眼床榻上因葵水疼痛小脸刷白的郭满,裹得严实些, 应当不碍事吧?周公子不确定。
不管碍不碍事,是时候回京必须得尽快动身。她们一行人因她这次动静已经在这村里耽搁了十多日, 再拖下去, 怕是就要拖到明年。
于是便一锤定音,下午便收拾收拾行礼, 启程。
郭满正是最难受的时候, 周博雅怕她路上着凉,特意命婆子将车里哄得暖和些。马车里铺满了柔软的皮毛,是周公子特意命人快马加鞭送来给郭满御寒用的。此时全被双叶铺进马车, 里头还置了火炉。一掀帘子,一股热浪扑到脸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