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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时疫到底是个什么症状?”
原本在京城深闺里缩着,古代时疫对她来说不过是个名词,没什么具象化理解。但亲眼见着那孩子的模样,方才明白时疫对穷苦百姓来说有多可怕,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朝廷可派太医下来了?这种时候朝廷不会依赖民间大夫吧?”
周公子看了她一眼,摸了摸她脑袋:“这事儿你莫操心,自有人会管。”
郭满没说话,却也没有掀帘子看风景的兴致了。
周博雅要查的本就是荆州贪污案,但落脚地选在相对安全的花城。快马加鞭,当日傍晚便到了锦城。锦城百姓爆发的病症的人数要少的多,因发现的及时,锦城县府处置的迅速,时疫并未在锦城引起大麻烦。
石岚选了城南的一家十分清净的客栈落脚。虽说时疫并非引发锦城大骚动,但如今风声沸沸扬扬,自然都听到风声了。锦城离宜城又不算远,周家马车进城,还着实费了一番功夫。锦城如今,百姓颇有些人心惶惶。
周家的车队在门前停下,立即有小二躬身小跑着过来牵马。
周公子有轻微的洁癖,即便暂时歇脚,器具也要全部换过。洒扫的婆子指着小厮们抱着器具进去,阵仗不算大,但下人们习以为常的态度,叫大堂的散客们都好奇了起来。
心道这是来了什么人,这般讲究,于是都好奇地伸出了脖子来瞧。
青皮的大马车,看不出车主人的深浅。只见厚重的帘子掀开,先是两个娇俏的丫鬟。杏眼桃腮的,瞧着比富贵人家婆娘还要细皮嫩肉的。两丫头下了车,就见里头走出来一个眉目如画的公子。伸着头的人全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仙人下凡了吧,我的天啊!
周公子皱了皱眉,有些不喜这些人仿若看什么稀奇物件儿一般打量的眼神。不过顾忌着还在路上,不想招惹麻烦便未曾理会。
偏了头朝马车里伸出两只手,要抱郭满下来。
郭满都被他给抱习惯了,他想抱就给抱,半点不带挣扎的。周公子自己都未曾发觉,他那点不喜与人过于亲近的怪癖,被郭满给磨得一干二净。
将人抱下来,他顺手就把郭满的脸给扣进了怀里。
郭满经过这小半个月的舟车劳顿,好难得长出来的肉掉了不少。把周家老父亲心疼得哟,还未曾安顿好就先打发婆子去做些补品。不过即便舍掉不少肉,个子却又抽条了些。如今看着郭满,倒有些少女韵味了。
周公子的品貌实在太鹤立鸡群,即便粗布麻衣也掩不住周身的清贵之气。
倒是有人好奇想打听周公子身份,不过刚拍拍周家下人,就被周家下人生人勿近的脸给吓得张不开口。石岚包了客栈,周公子抱着人便直接往楼上去。
等进了厢房,周公子把人放下来。
郭满坐在板凳上就两手撑在下巴下面,眨巴着眼睛问他:“咱们算微服私访么?”
周公子在她对面坐下,闻言,瞥了一眼她。
见郭满眼巴巴看着,他回了句道:“算,也不算。”
“什么叫算也不算?”
郭满觉得自己可不是好糊弄的人,于是压低了嗓音脑袋凑过去,悄悄说,“如果正大光明奉旨查案,夫君你应当领着一众人员住官府的驿站。咱们这一路偷偷摸摸走小路,还特地挑这不起眼的小客栈落脚,是不想引起涉案人员的疑心吧?”
周公子眼皮子一跳,然后胳膊撑在桌案上。
他俯下身,学她也压低了嗓音悄悄地回:“没想到满满除了吃喝睡,小脑袋瓜子还整日里琢磨着这么些事儿?”
郭满莫名被他给噎了一下,翻了眼睛瞪他。
周公子淡淡地扬了扬眉,满眼戏谑。
郭满站起来头凑过去,更小声,“妾身跟出来其实帮了夫君的大忙,对不对?”
她轻轻啧了一声,强行给自己揽功,“毕竟夫君这张脸实在太可疑,稍不注意便引起了涉案人员的注意。有妾身在就不同了,妾身如此貌美如花的一个美娇娥,就能强行扭转了夫君你此次出行的意义。毕竟随行带着美娇娥的人,一看就不是正派人。届时夫君被察觉了,也可装作出游刚巧路过,夫君且说是也不是?”
周公子心里笑意快溢出来,面上却故意绷着嘴,斜眼瞧她。
“…是也不是?”
“若是,满满待如何?”周公子上道儿地点了头。
“那夫君得记得妾身的好,”郭满理所当然地斜他一眼,道,“毕竟妾身帮夫君你做了一个如此正确的决定。”
周公子摸了摸下巴,沉吟她突然说这话到底想干嘛。
郭满眨了眨眼睛,冲他勾了勾手指。
周公子疑惑地凑过去。
郭满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突然伸出两只手,捧住他的脸,飞快地在他嘴唇上啄了一下。然后人跟兔子一般跳下去便转身就溜,嘴里却十分嚣张:“这便是你的谢礼了!”
周公子,周公子他卡住了。


第56章
不得不说, 郭满的一个小恶作剧在周公子心里激起不小的浪花。感觉颇有些古怪,但他又不能逮着错罚她。毕竟就两人的身份来看,小媳妇儿就是对他更放肆都不算错。勉强按捺住一股心潮涌动的古怪滋味儿, 他这日夜里都没抱着郭满睡。
郭满一到夜里就睡得雷打不醒,对此毫无感觉。
反倒是周公子自己,连续几夜没抱着人睡便辗转半宿睡不着。习惯是个令人恼火的东西, 抱习惯了,陡然不抱就觉得有什么空落落的。兀自别扭了几天,他心中颇觉得不习惯。于是在石岚置好宅子全员搬去新宅的当夜,他干脆放弃了别扭,决定糊里糊涂就这么着。
抱也抱了两个月, 没道理为着一次小姑娘戏弄人的小把戏就生出旖旎的念头。况且他如今案子缠身, 手头有许多事儿要忙。想不通的话,回京再想。
如此一疏通,他心安理得地又回归了抱着夜里小媳妇入睡的习惯。
实际上, 此次朝廷震怒,特派大理寺彻查荆州贪污案,荆州官员其实早就得到消息。不过上头派下来的钦差是何人,姓甚名谁, 什么来头, 却并不清楚。
案子比较棘手的地方,正是朝中有人与荆州此案牵扯颇深。
大理寺的动静虽说隐蔽, 但也并非无人察觉, 自然就有人与荆州这边早早传过消息。周公子这个案子拖了两个月, 越查牵扯出来的人就越多。这般无形中便增加了查案的阻力,于是只能从根子上着手。不过胆敢将手伸进赈灾款中之人,自然不是什么胆小怕事的小角色,这群人早已做好了准备等着朝廷来查。
这里是荆州,天高皇帝远,钦差到了荆州一样势单力孤,得按照他们的规矩来。
心中有鬼之人早在等着,就想瞧瞧这钦差是个什么样的秉性。若是好糊弄,便费些钱财糊弄过去。若是难缠,那便一不做二不休,叫他有来无回。
周公子当初卜一进城便感觉到了不同。
且不提城门口对陌生车辆的盘查格外的仔细,陌生车辆,一副要将人祖上八代做什么都盘问一遍的架势叫人心生警惕。就是这城中的衙役巡逻,也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不过好在周博雅这一路并未表露过身份,加之生得一幅不食人间烟火的贵公子模样,倒是叫人不太能将他往以做事狠辣无情出名的大理寺少卿身上联想。
虽说初初进城之时引起了花城上层的注意,但周公子的相貌摆在那儿,想不引人注意很难。早有准备,应对起来自然不麻烦。
一行人安顿下来之后,周公子并没有立即着手查案。反倒是陪郭满在后院窝了十多天。每日缩在书房,闲来无事便作画写诗。不得不说周公子画作诗作的造诣也颇深,不经意流落出去一幅画,便引起了花城读书人的一番震动。
这般动静还不算,周公子还吩咐下人在城中大肆采买起来。
花城派人暗中盯了几日,并没发现什么端倪。
听下属来报说是年轻公子带娇妻同行,只是路过。加上周公子一进城便置宅子就为了叫娇妻落脚的这几日,住得舒坦。而后则又是买绫罗绸缎,又是请城中刺绣名家,再是包圆城中各大玉器首饰。一幅权贵之家闲散子弟为哄娇妻的豪奢做派。这般张扬,叫不放心又多盯了几日的那些人,心中不禁松懈了几分。
就像郭满所说,带她来,确实帮他掩人耳目了。
虽说周公子不太像下派的查案之人,但这个时候进城确实叫人心中在意。十日不到,花城中几位有名望的妇人,便去周公子常包圆的商铺守株待兔。
也是巧了,正巧就守到周公子带郭满出来。
周公子的品貌着实震惊了这几个后宅妇人。所谓公子如玉,如切如琢。这个公子哥儿,当真应了诗句里令人心颤的姿容。然而再一瞧他怀中的郭满,不免就觉得失望。倒不是郭满长得不好,而是年岁太小,相貌过于稚嫩。
郭满当场就很想翻白眼,嫌她差,她们比她更差好吗!心里这般诽腹,郭满面上却一副天真懵懂,脑子不灵光的模样。
这些日子一直将周公子的所作所为她也算看在眼里,虽不清楚他到底在做什么安排,但大致能明白他借着买东西之便,在城中查些什么。
郭满不管他到底查什么,带她出去买买买,她当然不会拒绝。
今儿周公子又带她出来选首饰。郭满的妆奁里早就被昂贵的首饰塞满,实在很怀疑周公子到底带了多少银两,经得住他这么乱砸。
府尹太太一旁看着夫妻两这乱砸钱的做派,心里越发笃定了周公子富家子的身份。又见着郭满年纪小,觉得她好忽悠,三日内硬是安排了五次偶遇。
当府尹太太第六次偶遇,笑着过来说与她有缘之时,郭满笑得一脸智障地点头表示赞同。
“没成想竟如此有缘,妾身便琢磨着请小夫人上去坐坐。”府尹太太于是顺理成章地邀请她上去喝杯茶,“妾身乃花城府尹太太。”
郭满回头看一眼周公子,周公子还没说话,那府尹太太又是笑。
笑小夫妻感情甚笃,竟连分开一会儿都舍不得。
周公子谦逊地笑笑,宠溺地摸了摸郭满的脑袋瓜子说了句:“那为夫便先去裕华楼瞧瞧,给你多包几样你平日里爱吃的点心。”
郭满眉头一挑:“…给谁?”
“给你。”
郭满:“…”
“你不是说闷么?为夫半个时辰后来接你,”周公子从容而优雅,对郭满暗藏鄙视的眼神恍然不见,冲府尹太太几个歉意地牵了牵嘴角,道:“内子年幼,若有什么不当之处,还请几位夫人多海涵。”
这话一出,引起一阵轻笑。
大胆些的妇人当即调侃两人几句。荆州不似京城世家规矩大,妇人们行事说话素来不受约束。形成了习惯,即便周公子不是城中之人,她们也没顾忌地仗着年长调侃他。周公子眉头蹙了蹙,显然不喜。
难得见着这般出色的公子,一人开口,其他人自然也凑个热闹。
其中一位妇人约莫不是正经官家出身,言行举止颇有些粗俗。听府尹太太调侃,便也学着她说了些闺房荤话调侃周博雅。只是拿捏不准分寸,说出来的调侃很有些露骨,叫悄悄打量周公子的丫头们一下子羞红了脸。
郭满心里十分无语,面上装作听不懂,睁着大眼睛懵懂地看众人。
这般自然又引发了一阵笑。
周公子却一把将郭满又搂回自己怀里,脸当场拉了下来。说变脸就变脸,竟半点不怕惹了祸,什么情绪都摆在脸上。
第1回闹得不快,次日府尹太太的茶会便邀了郭满,算作赔礼。
连着几回邀请,次次周公子都准时来接,但次次都不进门。
府尹太太从旁看着,心道这周公子应当就是个闲散公子哥儿。涉世未深,所以性子十分的清高。脾气虽有些大,但对娇妻的疼宠却是实实在在的。不过也是他这般直白,才叫人觉得这位公子哥儿的城府不深。在花城落脚,应当确实是偶然。
心中所想自然与家中男人分说。这么一来二往的,盯着周公子的人少了许多。
府外盯着的人少了,周公子做事便方面了许多。郭满觉得自己功劳大大的,这般顺利,都是她掩护得好。于是这几日都在琢磨,该从周公子身上讨点什么便宜好。
不过周公子近来十分忙,回府已是深夜。
怕扰了郭满休息,回了宅子,他都是去书房歇息。
见不到人,自然讨不到便宜,郭满于是在心里默默记起了小账。债台高筑的周公子这夜又忙到了三更,正准备歇下,却连夜接到了一封紧急密函。
太子出事了。
这段时日,有太子亲自盯着,所有政令得到了有效的实施。时疫爆发最严重的东陵城疫情得到控制。太医的研究也渐渐有了眉目,只要再加一把火,便能将此次时疫攻克。然而昨夜太子突然高热,竟出现了初期症状。
东陵城如今都乱了套,太子出事,所有的事情都被迫停止。
情况紧急,周博雅必须连夜赶往东陵城。
姑爷不在,双喜双叶轮流守夜。迷迷糊糊之中,听到后院的门被拍的砰砰作响。双叶连忙批了衣裳起身,就见一身黑色夜行装的姑爷披着月光进了屋。那模样那装扮,竟跟个武功高强的探子似的,一身煞气。
进了屋也没说话,只轻手轻脚地去捏了捏床上睡得人事不知的郭满脸颊,而后将一封信放她枕头下,转身就往外走。
“姑爷?”双叶有些慌,这是怎么了啊?
周博雅头也不回道,“明儿你们奶奶醒了,就叫她装病,莫出宅子走动。”
“难不成外头时疫严重了?”郭满不知什么时候爬起来,赤脚跑下床。此时披头撒发的,仰头瞪了眼睛看着他。
周公子一愣,他的满满怎地这般敏锐。
“也不是严重,只是出了些事儿。”
“有危险吗?”郭满看他这幅打扮,既觉得新奇又很不放心,“夫君这是去做贼么?”
周公子敲了敲她脑袋,什么也没说,转身消失在夜幕中。
郭满捂着脑袋,眼睛渐渐眯了起来。


第57章
东陵城离花城有些距离,连夜快马加鞭, 次日傍晚才到。周公子特意选了花城落脚, 就是出于距离时疫爆发地远相对安全许多来考虑的。
进了城,城中的景象比当初郭满在宜城看到的还要荒凉得多。若非太子亲自在此处镇着, 这座城必定会被当死城舍弃。周公子一路过来,身形极快,眨眼便到了太子所在的府邸。一批一批遮口掩鼻的侍卫举着火把在府内巡逻, 显得讳莫如深。
周博雅到之时, 太子正在大发雷霆。
正屋里外跪着二十几个人,太医大夫属官皆有之。
还没靠近正屋,老远便听到太子怒斥:“谁叫你们全聚在本殿这儿的?二十多个医者不去疫区专研病症,全窝在本殿的屋里,你们这些人是能替本殿端茶倒水?还是替本殿捏腰捶背?还不快都给本殿滚出去!”
“殿下, 你金尊玉贵之躯驾临东陵城,已为东陵城百姓尽了最大心力!”
太子殿下仁慈,是百姓之幸。但此时不该管了, 再待下去, 太子必定要折在此次时疫之中。
太子属官丝毫不觉此番行为有错,反倒跪求赵宥鸣尽早放弃东陵城, 连夜撤出城内回京请太医全员诊治。
“请殿下撤出东陵,属下恳请殿下下令封城!”领头的属官是太子幕僚何运,“还请殿下且莫因小失大, 务必以金体为重!”
他话一落地, 立即一群人磕头请求:“请殿下务必以金体为重!”
乌泱泱一群人, 请求太子务必保重自己。
“混账!”太子伏在榻上,将床柱捶得砰砰作响。时疫眼看着就能攻克,东陵城百姓尚有存活的希望,这时候撤走,等于抛弃自己子民。太子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这样的劝说,双眼怒红:“混账!一群混账!”

太子暴怒,府内外跪倒一片。
内侍总管福喜一听门房传来周博雅到了的消息,当即喜出望外。立即小跑着迎上来,满脸焦急地道:“周大人,你可算到了!”
太子一倒下,这东陵城就乱了套。
原本太子亲自下荆州,东宫何先生便极力反对。奈何拗不过太子,只能一路随行。如今太子出事,他自然越发反对深入疫区,主张立即撤离东陵城,下令封城。如今府上幕僚分成了两派,一派仍旧坚持主张静候太子安排,另一派一刻钟都不想在东陵城待下去。
随着昨夜太子高热不退,大部分人赞同撤出,府上正吵成一片。
福喜自然是希望以太子为重,毕竟太子万金之躯,一城池的贱命都抵不过太子一根头发丝儿。但他跟在太子身边伺候二十多年,自然明白太子爱民如子,决不允许弃城逃跑。
此时若谁胆敢真不管不顾封城,将来太子痊愈,无论到大功劳都不会被太子所喜。福喜就是太清楚这个,才实在不敢做这个主。亦步亦趋跟着周博雅,他言简意赅地将城中近来发生的事说与周公子听,指望他赶紧拿个主意。
“殿下早已交代过,若是周大人赶来便全权交于周大人处理。”
周博雅听完便拧了眉,心知这老太监的奸诈。
这个决定不好做。若是下令封城,他便是那个视百姓性命如草芥的恶人。若遵从太子命令,将来太子出事,他乃至周家都要担待起太子出事的后果。周公子似笑非笑地瞥一眼福喜,便问府上谋士如今都在何处。
“都在殿下寝殿里跪着,殿下高热不退,所有人一宿没睡。”福喜低下了头,小声地道,“殿下辰时醒来,正为何先生招走疫区大夫之事发怒。”
此次太子南下,带走了太医属最擅长时疫的四位太医正,并搜罗了民间久负盛名的二十位民间圣手。太子来得迅速,二十多位医者及时投身疫区,这是太子短时间内有效遏制住疫症,没叫疫症蔓延开来的根本原因。
周博雅还要往正屋去,福喜却拦住了他。
“太子殿下希望周大人能尽快安排,”这个决定再艰难也必须尽快,城中百姓等不得,太子也等不得,“时疫过人,周大人来得匆忙,许是没喝过太医配的药。太子殿下那边,老奴去传个话便可。”
周博雅见就要到太子寝宫门口,于是点点头:“请福公公代为通传,本官在此静候。”
得了太子应允,周博雅便立即着手去安排相关事宜。
太子如今还只是初期症状,高热退下去,便没了性命之忧。周博雅立即安排所有医正继续时疫症状的钻研,只留下一名贴身照顾太子。
至于城中药物供给,粮食运送,全部恢复以往。
何运等太子幕僚反对他这样的安排,连声质问周博雅是否胆大妄为,将太子性命视为无物。竟然不顾太子安危,留下病重的太子殿下守着这座死城。
周公子素来不喜与这种酸腐之人争口舌之利,直接交于福喜去应付。
太子看重周博雅,福喜自然客气。
且不提太医们为不必亲自负责殿下病症而松了口气,就说时疫的症状明明都下过无数种方子。功效却还是差一些。医者们为此绞尽脑汁,想着到底差了哪几味药材,何运一直密信将太子病重之事告到惠明帝那儿。
惠明帝为此震怒不已的同时,周公子又与福喜一起,查起了太子感染时疫之事。
毕竟太子万金之躯,所用器具所饮之水全都经过一一排查,最是严格不过。没道理全府都没有感染,偏偏最不可能感染时疫的太子殿下却中了招。这其中,显然有人暗害太子。
马不停蹄地查了半个月,救出三个钉子。
此人混到太子身边,为太子侍膳竟已经有八年之久。赵宥毅为能一举要了太子的命,埋得这么深的一个钉子都用上了。叫他在太子常用的青瓷茶碗碗口,抹了时疫病人吐出来的脓血。抹的不多,但脓血太毒,吃进嘴里,自然立即就有了反应。
福喜何运等人气得要命,就是讲这些个黑心人拖去炮烙都难解心头之恨。
然而三个钉子揪出来,才押下去就咬舌自尽了,想严刑拷问,告背后之人一状都无从下手。福喜狰狞着脸,恨不得将背后之人碎尸万段。
“这定然是二皇子一脉搞的鬼!”
二皇子这些年与殿下相争,已经不止于明面上的陷害。从淑妃起势起到迄今为止,二皇子一脉给东宫使得明枪暗箭无数,光是赤/裸/裸的刺杀就不下十次。
也说不准惠明帝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毕竟他对太子的疼爱不假。可二皇子行刺杀之事,兄弟阋墙,被揪出来。只要淑妃一去惠明帝跟前哭诉,便能将轻易糊弄过去。过了分,惠明帝会发怒,但却不会动二皇子的根本。
之后不久,便又会固态萌发。
说来这也是因为大召皇室子嗣太少的缘故,大召惠明帝膝下留下来的不过五个,长成人的也才三个。早年曾有过不少子嗣,但因惠明帝本性多疑又喜怒无常,时常被触怒,因此处置了不少皇子的生母。失去母亲庇护的皇子比宫人好不了多少,在宫里自然不好生存,若本身不够聪慧,自然只有早夭的结果。
如今惠明帝的五个皇子,只有太子跟二皇子尚且算得上聪慧。
太子不用说,自幼被太傅夸赞聪慧且心胸开阔,是个仁君的好苗子,因此颇得盛宠。二皇子不像太子宽仁,行事虽有些放浪激进,却不失杀伐果决。这些年因着淑妃得宠,他在惠明帝心中也是有着极重的分量。
办过几次极漂亮的差事,倒是把声望给累了起来。
而后因着声望越高,他的野心便越发疯长。多年来,淑妃一直与谢皇后打擂台,愣是靠着盛宠为二皇子撑住了小半个朝堂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