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家姑娘这是妥妥地来找茬了啊!
其实郭嫣跟谢思思就没说过几句话,上次见面,还是在贺家三太太孙儿的满月酒上。借着郭六的话头做掩饰,她勉强叫谢思思搭理了她一回。今儿没了话头,她都不知道如何开口。
谢思思正巧心思都不在这儿,郭嫣的局促她根本没察觉到。
耐着性子听郭嫣扯些有的没的,她坐不下去了。于是便说了句闷,跟吩咐身边下人似的对郭嫣道:“不若陪我去园子里走走?”
郭嫣最是那自我不过的人,心里都要把轻慢对她的谢思思恨死。
“园子离得不远,就在我这院子的东边儿,”郭嫣勉强勾着唇角笑道,“如今正是茶花开的时节,四姑娘若是歇好了,咱们这就去瞧瞧。”
谢思思点了头,两人便携了四个丫鬟起身。
郭嫣走在谢思思旁边,边走边笑着介绍园子里有那些茶花种类。她私心里还记着事儿,便故意把人往郭满的院子引。
她们都走出园子了,郭嫣还在带路。
谢思思心下一动,正巧心里存了事儿,便睁只眼闭只眼由她去。
走着走着,没一会儿便到了郭满的院子。
郭家人都知道,小郭满身体较弱,常年多灾多病,院子里冷清得仿佛没人气儿。两人站在院门下,就已然感受到这院落的安静。里头公子跟奶奶在说话,苏嬷嬷便带着双喜双叶避到门外。
谢思思与郭嫣进了院子,苏嬷嬷就站在廊下教导双喜照顾女主子的小窍门。
这也是苏嬷嬷当初为了照顾坐月子的方氏,一面请教大夫一面自个儿琢磨出来的。虽有些繁琐,但对女子身子十分有好处。
双喜点头哈腰地听着,抬眼便瞧见了院子里站着的一行人。
谢思思云鬓红唇,一身华丽的湘妃色烟罗地立在庭中,神色倨傲。双喜眨了眨眼,扭脸去看突然没声儿了的苏嬷嬷,不明所以。
苏嬷嬷脸色有些难看,沉静的眸子此时仿佛结了冰。
“双喜丫头,”她唤了声双喜,“你且跟里头主子汇报一声。就说谢家那位顶顶尊贵的四姑娘突然造访,听听公子怎么说。”
双喜起先没反应过来谢四姑娘是谁,等顿了顿,立即瞪大了眼。
…谢四?谢四?!姑爷那位原配啊!!
她顿时感觉脑袋有些钝钝地疼,姑爷的原配怎会来到郭家?还在选了她们姑娘归宁这日找上门?这谢四姑娘到底要干什么!!
意识到大事不好,双喜连忙拔腿便冲进屋里。
屋里她们家姑娘正小声地跟姑爷说话,不知说了什么,姑爷突然轻笑着抓起了姑娘的肉爪子,自然地捏进了手心里。
第27章
苏嬷嬷竟也跟了来?
从进了院子起, 谢思思一眼便注意到廊下的苏嬷嬷。苏嬷嬷是方氏身边最得力的人,素来是寸步不离地只伺候方氏一人。说是说周家的奴婢, 可苏嬷嬷的脸面有时候比主子还顶用。
谢思思在周家三年,最清楚不过。
归宁而已, 竟能叫方氏支使了苏嬷嬷亲自跟随,好大的脸!谢思思心里的那团妒火,蹭地一下烧得旺盛了起来。才嫁进周家几日就得了方氏如此看重,这郭六还挺会笼络人的啊!谢思思不屑道。
苏嬷嬷偏头看了眼门内, 里头没动静, 她于是牵了裙角缓缓下来台阶。
谢思思站在一群人的首位, 衣着华贵, 从头发丝儿到鞋面无一不精致。俨然出门前,是悉心梳妆过的模样。此时她一左一右站着两个丫鬟, 俱是僵硬着脸,眼睛闪烁, 不敢与她对视。
苏嬷嬷只虚虚一打量,眼睛便收了回去。
而后上前屈膝福了一礼, 客气地道了句‘谢四姑娘’。
谢思思一听这称呼眉头就皱起来。
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又好似不高兴。她张开红唇想说些什么, 抬眸一对上苏嬷嬷冷淡的眼睛,到嘴边的那句叱责就怎么也吐不出口。
这是苏嬷嬷,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只要她心里还存了对周博雅的想头, 谢思思便是再怎么愤怒, 也不会轻易给方氏身边人甩脸子。
憋了一口气, 谢思思心下不痛快,神色便越发地倨傲了。
苏嬷嬷权当没看到,转过脸又瞧了眼郭嫣。
这姑娘是随谢家这个一道儿进来的,虽说没见过,不太确定是郭家哪房姑娘。可苏嬷嬷只一瞧她那滴溜溜乱转的眼睛,和自从进了这院子,面上眼里藏也藏不住的幸灾乐祸,就大致猜到了来处。
约莫是郭家那名声不太好的继室教养出来的,举止当真轻浮。
这姑娘特意把谢家这位引来,不知对安得什么心。心里反感郭嫣的行为,苏嬷嬷当着郭嫣的面上,依旧客客气气地屈膝行礼。
郭嫣不咸不淡地抬抬手,眼珠子就要往窗那边飘。
飘窗那边,隐约有个俊逸的影儿。
周博雅正与郭满坐在一处说话。他虽有些嫌小媳妇儿聒噪,但平心而论,聒噪也聒噪的可爱。此时他一双淡漠的眼睛微微弯着,眼底一片澄澈,眉目之中依稀可见温柔。这幅画面,比外头盛开的茶花还要叫人赏心悦目。
双喜从旁偷看了许久,实在舍不得出声儿打扰。
在双喜心里,自然是什么都比不上自家姑娘的事儿重要。她们姑娘满打满算才嫁进周家三日半,正是要好好儿与姑爷熟络感情的时候。姑爷前头娶的那位突然找上门,苏嬷嬷还叫她来请示姑爷,她私心里是不情愿的。
为了个不请自来的人扰了姑娘的好事儿,不值得啊!
这般想,双喜便撑着头皮,把外头等回话的事儿给抛去脑后。
谢思思等了一会儿,心下已然不耐烦。
不就传个话,怎地这般磨蹭?这都大半天了,一点动静没有!等不及,谢思思突然朗声开口:“苏嬷嬷,今儿母亲身边可是不忙?你怎会不在周家伺候,跑这儿来了?”她是想装得无意,但话一出口,声儿就收不住。
话里话外的酸意仿佛能见风飞舞,藏也藏不住。
锦瑟琴音两个顿时如招雷劈,面面相窥之后,齐齐窘迫地垂下头。
两人眼睛盯着地上,恨不得那儿能有个缝儿,好叫她们钻进去。一面震惊一面忍不住惊道:她家姑娘莫不是把脑子给哭坏了?居然真说出这样的话来。闹到姑爷新妻的家里,这不是送上门去给人笑话!
两人窘得要命,可主子要找人撒气,她们拉不住。
好在苏嬷嬷不是当面给人难堪的做派,面上挂着客气的笑。
疏离又不乏表明立场地道:“今儿我家少奶奶归宁,夫人怕少奶奶身旁伺候的人手不够,吩咐老婆子跟过来,搭把手罢了。”
谢思思话一出口自己也意识到不对,可听到苏嬷嬷这般回话,她那股懊恼还没生出来,嫉恨就一股脑儿地全涌上来。
她嫁进周家三年,方氏可是从来都对她不冷不热的。不管是归宁还是娘家有事儿,方氏从没这般经心地对过她!谢思思嘴角的僵笑都要绷不住,恨不得冲进屋里去质问郭六,她凭什么!
凭什么苏嬷嬷是不清楚的,院子里这般大的动静,屋里头还没个反应。苏嬷嬷也明白了自家公子的意思,他们家公子如今是不愿见谢家这位。
苏嬷嬷正要客气地赶人,郭嫣眼看着好戏没上演,竟自顾自地招呼谢思思进屋去坐。
苏嬷嬷的脸顿时就拉下来。
“亲家姑娘!”苏嬷嬷不清楚郭嫣郭家排行第几,黑着脸笼统地称呼她道,“我家公子少奶奶奶正在屋里午休,两人新婚燕尔的,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这般贸然闯进去,怕是不妥吧!”
苏嬷嬷面相严厉,沉下脸来,十分吓人。
郭嫣被她呵得一愣,顿了顿,面上瞬间涨得通红。
说来郭嫣因着出身所限,自来没去勋贵之家做过客。更没见过像苏嬷嬷这般气派的下人,冷不丁被苏嬷嬷那双看透人心的眼一扫,她跟什么龌龊心思都被看透了似的,浑身不自在。
但转瞬意识到自己居然被个奴婢给恫吓了,又有些恼羞成怒。不过是个伺候人的奴婢罢了,她瞎怕个什么劲儿?
于是挺了挺胸,装腔作势地呵斥苏嬷嬷。
苏嬷嬷一看她这般反应,对郭嫣的感官顿时就差到不能再差。上下那么一打量郭嫣,立即就给她打上了个‘心术不正’的记号。今儿走了这一趟她算是见识了,苏嬷嬷绷着脸,心中越发坚定了回去定然好好提醒方氏一番的心。
郭家这个姑娘,往后绝不能轻易往周家领!
吵吵闹闹的,郭满又不是死人,当然全听见了。她悄摸地拿眼睛觊着周大美人,心里猜他会怎么应对。
周博雅渐渐敛了嘴角的笑,神色淡淡,瞧不出喜怒。
郭满抽了抽鼻子,搞事的心蠢蠢欲动。不过鉴于外头那位不是目前的她能挑衅得起的,郭满觉得自己还是安分些好。
周博雅捏着她的肉爪爪,突然启唇问了一句:“满满往日可是受了不少委屈?”
“啊?”这话问得突然,郭满没跟上,“委屈?”
“嗯,”周博雅猝不及防被她这反应给逗了一下,脸色顿时缓和了些,“外头那位姑娘,可是岳母所出的姊妹?”
闭口不提谢家那位的事儿,周博雅只问郭嫣。
郭满不知他是何意,但还是配合地点头,“若抢东西算的话,她欺负妾身都十多年了!”
这事儿不用说,周博雅心里很清楚。小媳妇儿的亲娘出身江南巨贾之家,家财万贯。当初嫁入京城时,可谓十里红妆。如今亲岳母人故去,这院落里只剩下不入眼的破烂,可见小媳妇儿这十多年来过得艰难。
原本周博雅是不想管,但自打莫名生出了点老父亲的心,他就颇有些见不得小媳妇委屈。
“来人!”周博雅慢条斯理地站起身,弹了弹衣袖,准备往外走。
郭满见他一动,眼睛跟着他转。
周大公子为人处世上确实是个偏偏君子,也素来宽宥待人,但这却不代表他是个没脾气的。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从骨子里都是高人一等的。周大公子有礼的秉性并非不计较,而是吝啬于施舍无关紧要之人不必要的心力。
话音一落,立即有人出现在外间。
“备马车,”嗓音不高不低,叫外头的人都听见,“本公子与你们奶奶正歇着呢,外头吵吵闹闹的,当真十分恼人。”
周博雅的嗓音清凉,语调也不疾不徐,天生一股说不出的清贵气。
郭嫣一听,心里就荡开了。
然而才为这悦耳的声音惊喜,等细细品味了周博雅话的意思,觉得似乎不大对。
周博雅的话其实更像一个巴掌,狠狠扇在了以为出了声儿便能轻易将周博雅引出来的谢思思脸上:“既然郭家不欢迎本公子,此时回去也罢。”
谢思思霎时间心潮剧烈翻涌了起来,鼻头涌上一股子酸涩,差点没叫她泪如雨下。她指着门里,狠狠威胁道:“周博雅,今日你不出来见我,别指望我会轻易原谅你!”
周博雅没应声儿,郭嫣却狐疑起来。
周公子刚才那话是何意?怎地突然就要走?她偏头看了眼整个人都僵硬了的谢思思,然后心下品啧了下,猝不及防与谢思思身边脸色突变的两丫鬟对上眼后。后知后觉地明白,周公子这是恼了她引着谢思思来,觉得她恼人。
意识到这点,郭嫣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苏嬷嬷这会儿也被两人惹恼了。心里鄙夷,她面上不卑不亢道:“亲家姑娘怕是也听到了。公子现下已然十分不悦,奴婢便不奉陪了。”
冷淡淡行了一礼,苏嬷嬷转身便拉下脸来。
周公子说走没真打算走,虽说郭家于小媳妇儿并非真心,但也是娘家。若他今日没顾忌郭家的面子,小媳妇儿也会颜面无光。这般把话传出去,只是叫郭家那些人明白一件事,小媳妇儿如今是有人撑腰的。
果不其然,这边周博雅的话刚放出去,郭家老太太那头就得了信儿。
好难得才攀上周家这么个高枝儿,才来府上第1回便被得罪了往后再不愿来,那可如何是好?郭老太太气得差点没把手里的拐杖给砸个两段。
金氏教出来的好女儿!
顾不上谢思思的身份,郭家人半强硬地将谢思思请出了郭家大门。而后转头开始收拾家里的搅家精。
郭老太爷最是厌烦家中几个不安分的姑娘,气得顾不上公媳之别,抓着拐杖跑去了金氏的院子。不等话说开,他抡起一杯子砸匆匆起身迎上来的金氏脑门上。
金氏云里雾里的,迎头便是被他一顿骂。
郭老太爷最是嘴上狠毒,直骂得金氏羞愤欲死。说什么金氏上不得台面,教出来的子嗣也蠢。三丫头今日联合外人给自家人难看,这是何等何等的没脑子!难不成把郭满的里子面子全扒下来她能得了好?还不是连累一家子给外人看笑话!
金氏呐呐不言,不敢顶一句嘴。
这头郭老太爷出了气,那头郭老太太还要亲自安抚周博雅。
郭老太太气得胸口一起一伏,指着自己不着调的儿子勒令:“佑哥儿不能叫她再养了,省得养出什么歪脖子树来!前头两个根子已经歪了我管不了,这金氏你明儿就给我送去家庙,关三个月!没三个月绝不放出来!”
郭昌明这会儿也弄清楚事情始末。知道郭嫣心下不忿,竟亲自带了谢思思去郭满的院子找周博雅,气得眼前发黑。
他母亲说得没错,三丫头就是个蠢货!
于是不用多费口舌,他将金氏连带着郭嫣一起,都罚去家庙反省。
金氏还记挂着五月的皇家选秀,她花了大价钱打听到陛下有意替太子选侧妃。正做着借周家的东风,一举将郭嫣送上高位的美梦。嫣姐儿怎么能沾上这污点?小小年纪被送去家庙,她嫣姐儿的前途岂不是毁了!
梨花带雨地求郭昌明体谅,往日她这模样最奏效,今日哭得快断气也不顶用。
郭昌明就一点,害他在女婿跟前丢了丑,绝不能原谅!
鸡飞狗跳的闹了一场,郭满简直目瞪口呆:“夫君不就说了一句,他们这般是不是也太夸张了?”
周博雅将一切纳入眼底,垂眸轻笑:“狐假虎威知道什么意思么?”
郭满点头。
“往后他们再敢欺负你,你就当那只狐狸。”周博雅指了指自己,眉眼如画,“为夫我,便是那只老虎。”
第28章
姑娘归宁的日子惹出这样的笑话, 可是把里子面子都摔碎在人家姑爷的面前。饶是郭家几个姑娘私心里还有什么想头,此时也不得不避回了闺房躲羞。郭老太太臊得一张老脸都要抬不起来, 家中姑娘没教好,当真颜面无光。
心中恨不得将金氏母女弄死, 当着周博雅,郭老太太却也只能帮她们兜着。
她如今别的不求,只盼着风光霁月的新姑爷莫要因此觉得郭家姑娘都上不得台面,从而轻视了郭满就好。于是午膳时周博雅携郭满前来告辞, 郭老太太便没多挽留。轻言细语嘱咐了两人往后多回来坐坐便放他们走了。
回程的路上, 周博雅命马车转弯, 引郭满去他常去的食肆用午膳。
郭满表示吃什么都可以。今儿她心里高兴, 好说话的很。
狐假虎威什么的,她就没听过如此令人心动的话, 大美人真会说话!一面打量热闹的街道一面还是觉得美滋滋,她于是回了头, 对车窗边执盏浅啜的周博雅突然道:“一会儿到了集市,夫君切莫与妾身客气, 想要什么尽管说, 妾身都给你买!”
周博雅的手一愣, 诧异地抬眼瞧她。
就见郭满半趴在窗边,两只大眼亮晶晶的,盯着街道两边的商铺。裙子底下冒出来的脚尖动来动去, 浑身洋溢着一股愉悦劲儿, 压都压不住。
瞧着觉得十分有趣, 周公子的嘴角就自然地又翘了起来。虽说才成亲几日,可平心而论,就这几日,他笑得怕是比往日一年的都多。也不知小媳妇儿是到底如何养成的这心宽性子,当真是讨喜得不得了!
周博雅于是又起了逗弄的心思,他一手拄了下巴,作势认真思索起来。
郭满是想感谢他方才在周家的回护。
不管周博雅是真心为她还是什么,郭满觉得自己都该有所回馈。感情这事儿你来我往才能稳固,憋着不说,旁人还当你毫无感激。郭满素来秉持一个为人处世的原则:不论多亲近的关系,该表示的,就绝不能吝啬。
周博雅斜眼儿瞄到小媳妇儿昂着脖子豪气的样儿,他问郭满:“真要什么都可?”
郭满袖子里的手不着痕迹地摸一把腰封,摸到了张银票,肯定地一点头。那副架势,跟个为花魁一掷千金的纨绔富家公子没两样,就差往脸上写‘一掷千金’四个大字!周博雅没想到居然也有自比花魁的一天,但嘴角就怎么也压不下来。
“可!”郭满颇为色令智昏继续摆手,“就是你想将石金华楼的所有点心各包一份都不是问题!”
周博雅:“…点心?”
“嗯,”郭满道,“应有尽有。”
周公子:“…”小媳妇儿的心中,他难道就这值点出息?
周大公子这么一咂摸,心里顿时就有那么些小不愉快了。小瞧他?于是他抿了嘴,老神在在一点头道:“既然娘子这么说,那为夫便恭敬不如从命…”扬了声儿,他朝外道,“石岚!你们奶奶的吩咐可是听见了?”
石岚与乘风正一左一右地走在马车边,习武之人耳聪目明,自然一字不漏全听见了。
面面相窥,都有些古怪地想笑,立即应‘听见了’。
周博雅又瞄了一眼瞪大了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小媳妇儿,抬眸之前,敛去眼中细碎的笑意。见郭满还看着他,他促狭地冲外头道:“既然听见了还不快去?石金华楼的点心全包一份,一样不能少。”
石岚也笑了:“是!”
点心才值几两银子?郭满十分大气地补话:“石岚你尽管去多挑些,红豆馅儿的,梅子糕,见样多包一份!”嫁进周家的这几日,周家长辈不知送了她多少好东西,郭满投桃报李,特别舍得给周大美人买。
“一会儿去了食肆,夫君也莫要与妾身客气!”郭抠抠半点不带含糊的。
周博雅听这话,头倏地偏到一边,低低地轻笑出声儿。清悦低沉的男声比那山间清泉还清透,郭满立即瞪大了眼看他。周公子心中是又好笑又抑制不住觉得他是娶了个活宝贝,所谓礼轻情意重,大抵就是如此了。
周公子笑了会儿,心中十分轻松畅快。
马车在进入闹市,车夫扬鞭一甩,将车子拧向小巷儿。周博雅常去的那家食肆置在幽静的小巷里,做菜的师傅手艺十分独特,就是宫廷御厨也做不出那种味儿。周博雅从少年时期便常与赵煜沐长风三人来,车夫闭着眼都能找到。
说来,今儿还是他家公子头一回带内眷去,往年谢家那位可是没去过的。
马车进了巷子,在巷门口被巷拦下来。
只见两个高大魁梧的黑面人上前,声如闷雷地吩咐车夫改道儿。车里郭满有些不明所以,正要掀了帘子往外看,被周博雅一巴掌给按了回去。
郭满眨巴了眼睛,周博雅嘴角笑意敛下去,神色淡淡地静候车夫处理。
说来也是凑巧,食肆有这般场面,是赵煜今日特意包了整间陪太子用膳。此时两人正在食肆二楼的包厢,往日喧闹的大堂此时一个食客也无。抬眼一瞧,不远处的门廊下一排手握重剑的护卫守着,个个面目森然。
别说人了,一只蚊子都飞不进,四下里静悄悄的。
赵宥鸣今儿出宫,本是要去太傅府走一趟的。荆州连番暴雨,以至于楚河决堤,下游村庄一夕之间被水灾摧毁了干净。他心中有个主意,却因缺乏经验,还要亲自征询太傅的建议。奈何太傅有事外出,并不在府中。
在周府小坐了片刻,与大公主说了些话便起身告辞了。
既然出宫就不急着回,他索性去一趟南阳王府。
赵煜那小子自从年前回了封地,回京后就一直没去宫里露过面儿。赵宥鸣心里心道这小子莫不是心玩野了,回了京也不知道去找他。稍稍一作思量,亲自上门。而后就变成赵宥鸣就被赵煜给引着来了这间名叫‘仓颉小楼’的食肆。太子殿下是顶顶的金尊玉贵,出行自当谨慎,于是便成眼下这般局面。
周博雅等了一会儿,那护卫打听到这是周家的马车,态度立即转变了。
匆匆去禀报,回来便换了张脸,客客气气地请马车里的人上去。
周博雅本意不过是带小媳妇儿用个午膳,遇上这事儿顿时十分扫兴。太子有请,郭满自然是不能跟着去的。摸了摸郭满的脑袋,有些愧疚:“石岚,送少奶奶回府。”
郭满也有些遗憾,但正事儿要紧。
“夫君你且去,说给你买的点心妾身一样不少你,放心!”
猝不及防的来了这么一句,周博雅简直哭笑不得:“嗯,那真是多谢娘子慷慨了。”
郭满于是仰着脸笑。
周博雅下了马车,车夫便在巷子口转了个弯儿,徐徐地退出去。二楼赵煜与赵宥鸣正在窗边用膳,瞧见了便问了句。
“今日小弟妹回门,”赵煜想了下,道,“博雅应当是陪弟妹出来玩儿。”
赵宥鸣嘴角沉了下来,盯着那辆马车神色不明:“这么说来,博雅对这新妻还挺满意的?这都亲自陪着出来。”
满不满意赵煜是不知道的,不过想着那盘奶浆点心,他觉得若是他自个儿,看在那点心的份上,约莫是满意的:“还成吧,听说十分乖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