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腔的欢喜和热血,满腔的真心被人辜负时的那种感觉,实在是太让人难以接受,太让人无法轻易释怀了。
这件事情时吟没有再过多关注,只在知道保密赔偿是顾从礼付的以后心疼得抓心挠肝就过了,她精力有限,单行本在发售,下个月的月刊连载要画,私下接了一个插画的活儿,没有时间浪费在这种事上。
梁秋实在听说以后还是有点不平:“时一老师,那您之前那个海报就这么算了吗?”
时吟从电脑后面移了移脑袋:“嗯?不然还怎么样。”
“发微博什么的说清楚啊,现在时间不是刚好,那也是您的心血。”
“她都已经被骂成这样了。”
梁秋实微皱了下眉:“这是两码事儿。”
“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时吟停下笔来看着他,“但是这个好麻烦的,我要发微博,要整理证据,要思考措辞,还要做后续的一系列事情,你知道弄这个要用我多少时间吗?”
她笔尖在数位板上点了点:“我是画漫画的,不是成天因为一点小事在微博上撕逼的,做事情要分轻重,一张海报而已,她抄了我就重画,多亏了她,我还画得比之前更好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嘛,也许这事儿还是我赚了呢。”
时吟将笔放在嘴巴和鼻子之间,撅起嘴巴夹住笔杆,又拿下来:“我一大堆东西要画呢,眼睛都快瞎了,哪有时间跟她计较这个,而且我这边现在单行本卖得这么好,她反而这么惨了,心思放在歪处,报应总会找过来的。”
一通话再次说得梁秋实哑口无言,让他忽然想起之前有一回,忘记是因为什么事情,时吟也是这么噼里啪啦把他一顿教训,教导主任似的。
梁秋实的眼神又担忧又叹服:“时一老师。”
时吟觉得自己刚才表现得特别洒脱,一时间起了范儿,抬手撩了下刘海,又端起旁边的水杯,优哉游哉喝了口水,懒洋洋哼了一声:“嗯?”
梁秋实:“我感觉你现在思想境界越来越高了,你是不是跟哪个老头谈恋爱了?”
“噗——”
时吟头一侧,满满一口水全喷地毯上了。
第79章 不及你(1)
这件事情以后, 从阳文化信誉值荡然无存,旗下的所有刊物杂志销量都在大幅度下跌,顾从礼之前工作的时候时吟瞥了一眼他电脑上的和各家业内竞争对手的那个曲线对比分析, 惨不忍睹。
离年的新连载还在继续, 三周后, 人气排名连续倒数, 作品被腰斩。
连载在周刊月刊上的作品能否画完, 是不受作者控制的,人气投票连续多久处于中下的话,出版社会考虑腰斩,直接把这个作品踢掉, 换成别的新连载取而代之。
新连载被腰斩, 微博下面随便点开前面的几条, 下面的留言上千条几乎全部都是骂她的, 不是什么无关痛痒小黑点, 这种原则性的问题,几乎无法洗白。
离年糊了个彻彻底底。
甚至后来有小道消息, 几位和之前那位太太情况差不多的画手正在准备集体联名起诉。
不过这些事情, 跟时吟没什么关系, 她非常佛地闭关了一段时间, 因为截稿期将近, 时吟在额头上绑了根发带,上面用黑色水性笔写了两个字,奋斗。
天气渐暖, 厚睡衣重新换成居家的棉质t恤衫和热裤,顾从礼一推开书房门,就看见这么个造型。
小姑娘穿着白色的t恤,袖口和领口处带着红色条纹,盘着腿坐在椅子上,头上一根棉布的发带绑着束起碎发,上面黑色的笔写着大大的字,眼睛紧紧盯着电脑屏幕看都不看他,笔尖在数位板上唰唰地划。
顾从礼没说话,倚靠在门边垂眸看着里面的姑娘,安静无声,神情静默温柔。
时吟被盯了一会儿,后知后觉的抬起头来,眨巴眼。
她这段时间闭关,每天过着书房卧室浴室三点一线的生活,吃饭都在桌前解决,确实也没什么时间搭理顾从礼。
顾从礼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在提出想让时吟搬去和他一起住被拒绝了以后,直接沉默地用实际行动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花样百出,并且精力旺盛,次数多的像他妈吃了壮阳药似的。
导致他现在一靠近过来,时吟就下意识觉得他想做那档子事儿。
顾从礼走到桌边,身子往前一靠,时吟立马丢下笔举着手,掌心贴在他的腹部,做拒绝状。
隔着薄薄的衣料,能够感受到下面腹肌的纹路。
顾从礼垂眼,微歪着头皱了下眉,神情有些茫然。
椅子带滚轮的,时吟推着他往后窜了一点点,皱巴这表情看着他:“我不要了,我那里还痛,上次都肿了。”
女孩儿声音软,直白得赤裸裸裸,顾从礼眼神深了深,唇角沉默地垂着。
时吟理解了他的表情,把着桌边儿又往后滑了一段儿,还没等划出去,被顾从礼拉着椅子把手拉回来,拽到自己身前。
时吟小脸哭丧着,仰头委屈巴巴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把着桌边,直接踩在椅子上站起来。
滚轮随着她的动作晃了晃,站得有点不稳,顾从礼连忙抬手抱住她,另一只手扣住椅背。
时吟站在椅子上,一下子就比他高了,她满意地垂头,看他扬起眼,头一回用这种仰视的角度看人。
她顺势捧起他的脸,垂下头,伸出舌尖在他薄薄的唇瓣上舔了舔,又亲了亲,软软的唇瓣碰了两下,一边讨好他一边小声撒娇:“顾老师……”
顾从礼闭了闭眼。
小丫头越养越像个妖精。
他手掌扣住她的腰,将人提起来,屈身放回到椅子里,撑着桌边垂头:“再亲一下。”
时吟仰着头,抬臂勾住他的脖子,顺从地贴上去吻他。
顾从礼扣着她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好半天,他才放开她,女孩软软地挂在他身上小口小口喘气,唇瓣肿着,长发散乱,眼神湿润微茫。
顾从礼指尖划过她潮湿的眼角,声音沙沙的,又轻又柔:“哭给我看看,今天就饶了你。”
“……”
时吟调整着呼吸瞪他:“主编,你最近又忘了吃药了。”
顾从礼笑了,直起身来:“本来也没打算做什么,没想到时一老师这么热情。”
这叫没打算做什么。
时吟蹭了蹭被啃的有些疼的唇瓣,翻了个白眼:“实在是顾老师之前过于热情,让我有些害怕。”
他没答,往她身下扫了一眼,休闲的居家短裤下是一双笔直白皙的长腿。
顿了顿,视线停在某处,问:“真的还痛?要不要看医生。”
时吟摇了摇头:“现在没有了,就是之前使用过度嘛。”
她说完,自己先沉默了。
顾从礼也沉默了。
半晌,他淡声:“我以后注意。”
时吟脸红了,蹭着椅子推他:“快走快走,我要工作!”
《鸿鸣龙雀》卖得很好,预售期间销量就几乎破万,发行近一个月,按照这个速度下去,大概再有两个多月会断货加印。
赶在截稿期前交掉了画稿,时吟接到了林念念的电话。
自从上次以后,林念念回了老家,时吟微信上有时候会问问她情况,林念念始终不愿多说,主动联系她,是最近第一次。
电话里,林念念声音轻快,两个人说了几句以后开了视频,她给时吟看她的肚子。
二十多周的孕期,已经开始显怀,她最终还是决定把孩子留下了。
“除了我爸差点打死我,然后三个月一句话都没跟我说以外,过程还挺顺利的,”林念念笑嘻嘻地,“我都决定了,总不能反悔,我妈倒没说什么,只是问我以后还打算找男人吗?”
“我说我找男人干什么,还没我能赚钱,本事不多毛病不少,我有儿子了还需要男人吗?”
时吟跟她聊了几个小时,挂了视频以后感触颇深,忽然有点想家,给时母打了个电话。时母那边好像在跟她的小姐妹还是亲戚聊天,接起电话来能听到那边女人说话的声音,好热闹。
“喂,吟吟啊。”
时吟应声,聊了几句家常,她突然问:“妈,我问你个问题啊。”
时母:“你说呀。”
“假如我怀孕了,然后男的是个渣男,我想跟他分手,自己把孩子生下来,你会同意吗?”
电话那头寂静了三秒,忽然爆发出一声怒吼,时父的:“是不是上次来的那个姓顾的王八羔子?!”
时母的声音听起来也有点慌了,哆哆嗦嗦的:“哎哟,你干什么啦,我看小顾不是那样的人,你先听听吟吟怎么说。”
时吟赶紧:“诶,不是,不是我,爸!妈!不是我!”
没人理她,那头一片鸡飞狗跳。
“时文翰!你回来,你给我先回来!你要上哪去啊!”
时父:“我他妈打死他!!”
“你先听吟吟把话说完呀。”
“我听个屁!!!”
“时文翰你把菜刀给我放下!!!”
时吟:“……”
时吟废了好大的力气才解释清楚,再三证明自己真的没怀孕,时父将信将疑,一定要让她今天晚上回家,亲自面对面审讯一下才算完。
时吟无奈应了,刚好手边的工作暂时做完了,也有一段时间没回去,就回家呆了两天。
刚好差不多到日子来例假,时母这才彻底放心下来,大手一挥,准了她重新回自己的狗窝,走之前还笑眯眯问她:“吟吟,我记得小顾是不是二十九啦?”
时吟点点头。
时母继续道:“他三十,你这过年也二十四了,你们两个也没什么打算?”
时母对顾从礼这个女婿喜欢极了,哪看哪好,怎么想都满意:“我看今年就不错的呀,今年把日子定下来,订婚什么的好先办了的呀,掐着日子排一个,明年生下来刚好是金鸡年。”
时吟被呛着了:“妈,我才二十四,而且我们还没谈多久呢,您急什么。”
“明年不就二十五了么,我二十五的时候你都会背诗了,”时母学道,“鹅鹅鹅——”
时吟当然没印象,很没有热情地夸奖了自己两句:“哇,我真聪明。”
时母睁大了眼,抿着嘴角:“就会这三个字。”
时吟:“……”
从家里出来时间还早,工作日的上午,刚好过了早高峰,时吟也不急,没打车,上了地铁。
地铁里人不多,时吟坐在中间等,一边抽出手机来刷微博。
没等几分钟,地铁进站,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去,上了车,靠站在角落里继续刷。
报了好几站,才忽然察觉到哪里不对。
这站名怎么越报越生呢。
时吟放下手机,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外面的站名,又扭头看车上的铁路路线图,才发现自己坐反了。
有了顾从礼以后太久没坐过地铁,这条线反了走终点站很偏,算是近郊了,时吟都差不多坐到终点前倒数三四站了,怪不得越坐人越少。
她正想着下站下车,结果往终点那站一扫,愣了下。
白露住的那家医院,好像在这边。
地铁再停,时吟犹豫了一下,没下。
一路坐到终点,出了地铁站打了个车,站在病房门口,才意识到自己两手空空,就这么迷迷糊糊地过来了。
时吟没自己来看过白露,每次都是跟顾从礼来,她也没进去过,就站在门口看一会儿,就是那么站一会儿,她都觉得压抑。
她也不知道,今天怎么就自己跑过来了,顾从礼也没在。
时吟站在病房门口发了五分钟的呆,摸了摸鼻子,打起了退堂鼓。
明天就周六了,再跟顾从礼一起来也行。
她转身,刚要走,病房的门被人唰地拉开。
时吟下意识回过头去。
门内站着个男人,看见她,也愣了一下。
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气质冷冽,样貌英俊,大概四十多岁的样子,不太看得出年龄。
时吟愣愣地眨眨眼,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下意识冲他点点头:“您好。”
男人礼貌地颔首:“你好,你找谁?”
“我找……”时吟考虑了一下应该叫白露什么,抬眼往里看了一眼,“我来看看白阿姨。”
男人露出了一个恍然的表情:“你是从礼的朋友?”
时吟大概猜出这个男人是谁了。
血缘是很神奇,顾从礼跟白露长得很像,可是跟这个男人,似乎也有哪里存在着一眼就能够让人认出来的共同特质。
又想起,这个人做过很过分的事情,顾从礼讨厌他。
时吟当然是站在自家男朋友这边的。
她舔了舔嘴唇,清清嗓子,抬起头来直视着面前的男人:“我是他女朋友。”
男人又是一愣,然后笑了。
一笑,冰山融化,眼角勾勒出淡淡的鱼尾纹:“我是他父亲。”
第80章 不及你(2)
按照之前顾从礼给她讲的那个故事, 顾璘这个人,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冷漠无情,利益机器, 利用了和白露的婚姻给自己带来了最大的收益, 是个没有心的男人。
可是他笑起来, 和顾从礼实在太像了。
冰雪消融, 天光大亮, 让人不由自主一阵毛骨悚然。
顾璘没说什么,顿了顿,侧过身来,给她让了让位置:“进去吧。”
时吟犹豫了一下, 点点头, 小声说:“叔叔再见。”
顾璘挑眉, 有些惊讶:“从礼没跟你说我的事情?”
“说了。”
“那你还, ”他顿了顿, 换了种说法,“他应该说不了我什么好话吧。”
时吟继续点头:“嗯, 没说您什么好话。”
顾璘看起来没什么反应, 连点恼火的情绪都看不见, 摆摆手, 人往外走。
出了病房往外走了两步, 顾璘转过头去。
小姑娘穿着件修身风衣外套,扎着马尾辫,白净, 眼睛很大,看着人的时候发亮,干净剔透,心里想的全都写在里面了。
身上的气质是那种,没被社会浸染过的单纯稚嫩。
女孩进了房间,回手关上门,关上的瞬间望了他一眼。
两个人视线对上,顾璘不慌不忙地点点头。
女孩似乎有点意外,又有点犹豫,最后还是咬着唇,也朝他点点头,关上了门。
顾璘轻轻笑了一声。
她眼底的防备和不喜太明显了,可是还是乖乖巧巧地,给他打招呼问好。
性格是好的。
他这个儿子哪哪都不怎么样,眼光和运气倒是不错。
顾璘回过身来,一路往外走,穿过绿化带和喷泉雕像,走到医院大门口。
门口停着辆车,司机远远见着他走过来,绕到后面给他开了车门。
顾璘坐进去,司机上车,从倒车镜看着他:“顾总,您现在回公司还是回家?”
顾璘没说话。
静了几分钟,他抽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一遍,没人接。
顾璘不急不缓,也不生气,淡定的继续打。
三遍以后,那边终于接起来了。
顾璘没指望对面能说话,先开口:“女朋友不错。”
他从小看着顾从礼长大,对他太了解。
白露不理解他,他却愿意跟白露更近。
而他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他们骨肉相连,顾从礼的阴暗,挣扎,反抗,顾璘看得明明白白。
他却厌恶他,否认着他的同时也在否认他们之间的共同性,拼命想要和他拉开距离。
顾璘原本想不明白,他的儿子,这个世界上和他最亲近的人,为什么不愿意接受他。
他尽心尽力的教育他,把自己的全部经验倾囊相授。
明明只要听他的,他可以成为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人。
果然,一片死寂,三秒钟后,顾从礼把电话挂了。
顾璘靠进座位里,单手撑着下巴直直看着窗外。
这家医院环境很好,管理森严,地处近郊,空气清新,设施全部都是从国外引进的最尖端设备,医疗水平毋庸置疑。
黑色大门和大理石围墙拦住里面的世界,透过铁栏,能够看到里面绿色的植物,还有隐隐约约的人声。
顾璘发了会儿呆,转过头来,摆了摆手:“走吧,回公司。”
司机老李应声,启动车子。
时吟进了病房,回手关上门,看见里面站在的女人。
她和白露不算熟,几面之缘,而且这次就她一个人,时吟怕吓到她,没敢走近,就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白露看起来精神状态好了很多,站在窗边摆弄着她养得两盆花,绿色的植物郁郁葱葱,她大概不怎么会打理,基本上就随便弄弄,任凭她们狂野生长。
听见关门声,她回过头来。
两个人视线对上,时吟有点无措,指尖搓了搓,微微欠了欠身:“阿姨好……我来看看您。”
白露弯起眼睛笑了,放下手里的小水壶,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时吟往前走了两步,站在床边。
女人头上依然是精致的盘发,一条月白色长旗袍,浅棕的眼睛温和柔软,唇边挂着浅浅的笑意,看着她,温声问道:“阿礼没来?”
时吟摇了摇头:“他明天应该会来,我今天路过,就来看看您。”
说完,她就安静了。
郊区地偏,地铁的最后一站,谁会没事儿到这里来路过?
还好白露不知是没听出来还是不在乎,自顾自继续道:“之前每次看你来都只站在门口看着我,也不进来,我还在想你是不是怕我,我也不敢叫你,”她笑了笑,“刚刚啊,阿礼的爸爸过来了。”
时吟安静听着,没说话。
白露眼睛发亮,像是想要把开心的事情分享给所有人的小孩子:“你要是早点来,还能让他见见你,不过他很凶的,不见也好,别让他吓到你,”女人微微靠近了一点,亲昵地拉过她的手,神秘笑道,“他就只对我温柔。”
时吟张了张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白露却忽然不笑了。
她垂下眼,忽然轻声说:“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时吟抬起头来。
“她们说我有病,说我脑子不清醒,我都知道,我不想治,也不想清醒,”白露抬眼,眼睛湿润泛红,“清醒太累了。”
时吟怔住了。
两个人对视了几秒,没人说话,手机铃声突兀响起。
时吟回过神来,匆忙从口袋里翻出手机,接起来:“喂。”
“你在哪。”顾从礼声音冷硬。
时吟愣了愣,看了白露一眼:“怎么啦?”
他没听见似的:“你在哪,你刚刚遇见谁了。”
时吟“啊”了一声,有点懂了。
她放慢了语速,耐心道:“我在医院,来看看阿姨。”
顾从礼沉默了。
几秒钟后,他低声道:“我现在过去接你,不准乱跑。”
时吟乖乖应声:“好,我等你。”
她挂了电话,再回头,白露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样子。
唇边挂着浅浅的笑,手里捏着水壶看着她养的绿植,端庄又柔和:“是阿礼吧。”
时吟收起手机,“嗯”了一声。
白露站在窗边,动作顿了顿,轻声说:“我对阿礼不好,”她低垂着头,背对着时吟,没回头,声音里带着一点点颤抖,“我们都对他不好,你要对他好。”
时吟呆了一会儿,有护士过来看着白露吃药,又看着她睡着。
她出了病房门,顺着明亮的走廊漫无目的往前走。
总觉得,今天见到的顾璘和白露,好像跟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白露是知道的。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她只是自顾自地把自己藏在那个封闭的壳里,不想努力走出来,不想康复,也不想面对现实。
她说,清醒太累了。
她说,我对阿礼不好。
她一直在逃避。
时吟下了电梯,坐在医院门口的大理石台阶上,看着前面小花园里穿着病号服的人。
在这里的病人一般都是精神类疾病,无法单独行动,旁边都会围着三两个护士或者护工。
时吟看见一个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大年龄的,二十多岁的漂亮姑娘蹲在草地上,拽了一根青草往嘴巴里塞。
旁边的护士赶紧把她拉起来:“哎呀,这个不能吃哦。”
漂亮姑娘仰着脑袋,眨眨眼,很认真地看着她:“你没看到,这上面的花蜜吗?我在采蜜。”
小护士耐心地拉着她的手:“你把蜜蜂的食物抢走了,蜜蜂吃什么呢?”
“我不是蜜蜂吗?我是吃蜂蜜的啊。”
“你不是,你要吃米的。”
两个人走远。
时吟看着那个穿着粉白条纹病号服的纤细身影被人牵着,一蹦一跳的消失。
这里确实是个很舒服的地方,无忧无虑,也没有那么多纷纷扰扰。
能做个傻子,谁会愿意清醒。
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时吟抱着膝盖快睡着了,忽然被人拍了拍脑袋。
她抬起头来,看见顾从礼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
时吟笑了笑,抬起手来去扯他的手:“你来啦。”
他抿了抿唇:“你坐了多久?”
她歪着脑袋想了想:“不知道,好像也没多久,阿姨睡觉了,我就出来了。”
顾从礼牵住她的手,初春天气还没完全暖和起来,大理石的台面又冰凉,小姑娘的手指都凉凉的。
顾从礼将她小小的手整个包起来,时吟顺势站起来,跺了跺有点麻掉的脚,原地跳了两下,才抬起头:“你要不要上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