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挞 作者:栖见
文案1:
暴雨天,陈妄收到了一条文艺中略带忧伤的短信。
短信的内容很简单,只有一句百传不厌的情话——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陈妄瞥了一眼发件人一栏的名字,又扭头看了一眼窗外倾盆大雨兜头往下砸。
三十秒后,第二条短信如期而至——
【看这破天,估计你已经死了。】
陈妄:“……”
文案2:
十八线不知名小网红婴宁因为一套名为《聊斋·婴宁》的写真组图以及拍摄幕后的花絮视频一炮而红,照片里少女粉裳水袖清纯又明媚,眼睛漂亮得像会说话。
网友和媒体称其为男女通吃史诗级国民初恋脸,放在娱乐圈里也会非常能打那种,有小道消息称娱乐圈几家巨头公司都十分看好其发展前景。
就在所有人都在讨论国民初恋什么时候进娱乐圈的时候,国民初恋开始创业了——
【@婴宁:【淘宝网店链接】从今天开始卖鞋垫儿啦!冬季的厚款和夏季薄款都有的!软得像踩在棉花上,用过都说好,谁用谁知道!】
网友:???
隔天,食堂门口,众人发现他们人挡杀人魔挡杀魔能动手绝不逼逼宇宙无敌巨几把酷的陈队正冷着张脸,怀里抱着一兜子五颜六色花花绿绿的鞋垫儿,逢人就发一副:“试试?”
本文又名——《老公帮你卖鞋垫儿》(不是
甜软狡黠小狐狸x头发丝儿都写着A的荷尔蒙酷man
主角:陈妄,孟婴宁
第1章
午夜刚过,凌晨十二点半。
繁华市中心街市如昼,灯红酒绿破开茫茫夜雾,光影闪烁。
孟婴宁侧身站在酒吧门口,歪着头瞥了一眼不远处的一群魑魅魍魉游街。
帝都最出名的一条酒吧街,年轻男女们尽情狂欢的天堂,一到晚上就什么妖魔鬼怪都有,整座城市419以及搭讪文化最发达集中的区域,没有之一。
比如斜前方站着的这对,男的染了一头红毛,好在颜值颇高驾驭得住,看着挺有几分走在潮流前线的时髦,女的长腿水蛇腰,笑起来娇媚动人。
俩人三分钟前刚搭上话。
这会儿,潮流前线的手已经搭上了小娇娇的细腰,隔着薄薄的吊带揉面团似的摩擦。
孟婴宁移开视线,又抬手揉了下眼,打了个哈欠。
困得睁不开眼睛了快。
她有点儿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这个美好的周五、在杂志社加班到十一点以后的周五不选择回家泡个澡然后舒舒服服早早睡觉,非得要脑子一抽大半夜的拖着这副残破之躯跑到这儿来跟陆之桓参加这个什么劳什子电音趴。
但没办法,她得为杂志下一期的主题来取材拍照。
《SINGO》创刊六年,每两年竞选更换一次主编,到一周前换了第四任,比美国总统竞选换的都勤。
三任主编无一例外,都是头发丝儿乱一点儿都不行的龟毛,并且一个比一个龟毛得更厉害,据说。
孟婴宁进公司三个月,刚来得及感受并适应了前一任主编强迫症一般的龟毛以及一系列怪癖,主编换人了。
并且这个比前一个病情更严重,上任第一周,整个编辑部大刀阔斧地整改,她们这个部门原本排好了期的后三个月主题换了个干净,资料图片剪辑,预约访谈全部作废,主编大手一挥,定下了下一期抽象又炫酷的新主题——《触电》。
还触电,下个月月刊屁都整不出来一个,不得给你烤焦。
孟婴宁真是有一肚子怨气。
身后有人推门从酒吧里出来,轰隆隆的音乐携着一阵阵的尖叫和鬼哭狼嚎传出来,冷气扑面一瞬,又被隔绝在门后。
孟婴宁垂头,翻看了一遍单反里刚刚拍到的照片和视频,耳边只剩下陆之桓聒噪的、持续不断的、已经长达十分钟的逼逼——
“真的,不是我吹,四提溜大绿棒子,一箱五十六度的红星二锅头,”陆之桓比划了五根手指出来,在她眼前晃了晃,“眼没眨一下,仰头就给闷了,兵哥哥是真的猛。”
“喝了两个小时尿都不撒一泡,他们酒精是不是不走膀胱全充腹肌里去了?”
“完了还白的黄的红的瞎几把掺,一瓶瓶的吹,跟喝雪碧芬达可口可乐似的,那能这么玩的啊?”
“我再也不跟那帮人出去喝酒了,第二天人都是懵的,我妈以为我出去嗑药去了,真他妈遭不住。”
“我跟你说话呢哥,你看啥呢?”
孟婴宁转过头来,茫然的看着他:“唔?”
陆之桓:“……”
孟婴宁整个人没骨头似的软趴趴靠着玻璃站,好半天,反应迟钝地“啊”了一声:“陆之州回来了啊。”
陆之桓:“……有点礼貌,我哥的大名是你随便叫的?叫陆长官。”
“……”
孟婴宁偷偷翻了个白眼。
-
陆之桓和他这个堂哥打小关系就好,他们陆家讲究,到了这一辈犯“之”字,名字都是族谱上的,一个桓一个州。
陆之州九岁搬到大院里来,那年孟婴宁还没怎么记事,趴在窗台上看着邻居家的陆叔叔提着两个大行李进院,身后跟着个没见过的小哥哥。
隔天,陆之桓就拉着这小哥哥过来,一脸骄傲洋洋得意的给他们介绍,这是他哥哥,学习可好了。
从此,陆之桓就变成了小朋友里的扛把子,因为别人都没有哥哥,就他有。
直到后来,大院里又来了个比克大魔王,直接用他残暴的做派终结了陆之桓小朋友长达两年的统治。
不过这是后话了。
当时的陆之桓小朋友还是很有牌面的,每天领着还在上幼儿园小班的孟婴宁跟在陆之州屁股后面,那会儿孟婴宁话都还说不利索,两个人像两条小尾巴似的,一放学就跟在少年后头雄赳赳气昂昂往家走,边走边放彩虹屁:“州哥最棒!”
孟婴宁口齿不清:“啾啾棒!”
陆之桓:“州哥最强!”
孟婴宁奶声奶气:“啾啾强!”
陆之桓:“之州哥哥太帅了!”
孟婴宁那会儿小,被这么拽着走了一路可太累,也不配合他继续彩虹屁了,捯饬着两条小短腿快跑了两步,胖得一段一段的小胳膊抱住少年的腿,皱巴着一张脸撒娇:“啾啾抱。”
少年回过头来,认真地纠正她:“州。”
孟婴宁歪着脑袋,大眼睛眨巴眨巴,小嘴一撅,脸蛋肉呼呼地鼓起来:“啾。”
少年陆之州:“……”
——于是每次都是陆之州把她抱回去送回家,再被孟母热情拉进家门吃个冰淇淋,夸个十分钟别人家的小孩顺便再留下来吃个晚饭才走。
再后来,陆之州去念了军校,又入伍,和大院里的孩子都断了联系。
一别近十年。
……
孟婴宁回过神来,陆之桓这个逼逼机嘴巴竟然还没停下来:“上个礼拜回来的,我刚刚不是跟你说了么,他和陈妄哥,还有那帮哥们儿,”陆姓复读机再次举起五根手指头,“四提溜大绿棒子,陈妄哥一个人干了仨——”
孟婴宁本来就困到思维凝固累到手脚发软,发呆回忆了个过去的功夫整个人都快趴地上了,根本没注意听他在说什么,只捕捉到了两个字。
孟婴宁一顿,视线从单反显示屏上移开,抬起头来:“谁?”
陆之桓:“啊?”
孟婴宁眨巴了一下眼,换了个说法:“你刚说了什么来着?”
“……”
陆之桓:“合着我刚刚在这儿跟你说了这么长时间你都当我放屁了?”
孟婴宁杏仁眼弯起,眼角微翘,笑得很甜:“那哪儿能啊,我当你放屁被风吹散了的。”
陆之桓瞪着她:“孟婴宁,绝交,听见了吗?以后你在微博上再被傻逼黑我绝对不帮你撕逼。”
孟婴宁:“你看我在乎过?不被黑的网红那能叫网红吗?”
“……”
陆之桓无话可说,朝她抱了抱拳。
被他这么一打岔,孟婴宁也没继续刚刚的问题问了,活儿干的差不多,她收好了单反打了个哈欠,抬手蹭了下酸胀的眼角,然后慢吞吞地站直了身子转头,背着身朝他摆了摆手,拉开酒吧门走进去。
这儿离她家不算近,打车回去也要半个多小时,孟婴宁准备上个厕所再回去。
一进门音浪扑面而来,耳道里充斥着各种动次打次的轰隆音效以及男高中低音混杂的“put your hands up”,孟婴宁垂着眼,慢吞吞地穿过五光十色的光柱和扭动着身体的人群,绕过舞池最拥挤的地方码着墙边儿走到洗手间门口。
里面满的,好几个姑娘还在门口排队等。
孟婴宁转头上了二楼。
这家酒吧二楼是会员制包厢,环境隔音都挺好,老板很年轻,跟陆之桓关系搞得不错,孟婴宁跟着也见过几次,直接无证通行。
一上来果然安静了不少,孟婴宁被音乐声震得直逛荡的脑浆子缓慢归位,头重脚轻地往公共洗手间的方向走。
椭圆形的开放式洗手台,右手边是女厕,孟婴宁出来以后走到洗手台边,包放在旁边矮桌上,刚拍开水龙头,手机贴着口袋嗡嗡震动。
这厕所就她一个人,她抽出手机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干脆接通开了免提,放在洗手台上。
免提一开,对面瞬间出声,一段话说得半点停顿都没有:“狐狸你看到陆之桓朋友圈了没有我日这个逼怎么平时咋咋呼呼的结果到了该咋呼的时候反而没声音了我真是日了个狗。”
孟婴宁关了水,平静地挤了坨泡沫在手心搓开,清爽的柠檬味道,驱淡了空气中缭绕的烟草味儿。
她声线天生柔软,又轻又甜,棉花似的软绵绵地勾着人,正常说句话都像是在撒娇:“你能不能断个句呢?”
电话那头,林静年吸了口气:“你知不知道陆之州回来了?”
孟婴宁拍开水龙头冲掉了手上的泡沫,才不紧不慢应了一声:“知道。”
“??”林静年:“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你竟然已经知道了?陆之桓跟你说了?”
孟婴宁刚要说话,眼一抬,余光瞥见镜子里映出角落阴影处一道人影。
她先是吓了一跳,抿着唇往后蹭了半步,而后视线定住,人一顿。
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黑衣黑裤匿在阴影里,面朝着她背倚墙站在垃圾桶旁边,夹着根烟,烟雾缭绕之中,猩红的一点火光在他指间明明灭灭。
身形挺拔,短发利落,眉眼处的轮廓深邃,刀刀凌厉,侧脸到下颚的线条冷硬,昏暗灯光下隐约看得见脖颈处脉络起伏。
近十年没见,男人早已褪去了少年时期的稚嫩不羁。
每一处细节都陌生到让人恍惚,充满了A爆的纯雄性荷尔蒙。
经过了岁月的洗礼,比克大魔王变得更酷了。
比克大魔王成功进化成了比酷大魔王。
哗啦啦的水流声中,孟婴宁正脑内自嗨到兴头上,林静年打断她继续问:“那你知不知道陈妄跟他一起回来了?”
孟婴宁又是一顿,下意识抬眼看过去。
陈妄将手里的烟掐灭,烟蒂扔进垃圾桶里。
他脑袋顶住墙面,下颌微抬,脖颈线条拉长,耷拉着眼皮子淡淡睨着她,没动。
四目相对,寂静五秒。
孟婴宁眨了眨眼,慢吞吞地说:“知道吧。”
“什么叫知道——吧?”林静年一顿,安静了几秒,不知脑子转了几个弯又想到了些什么,忽然出声问道,“他是不是去找你了?”
陈妄眉梢稍扬。
连着一个礼拜连轴转加班严重缺乏睡眠再加上又蹦跶了这么一整晚上,导致孟婴宁此时大脑延迟偏高,反应能力严重退化,她有一瞬间的茫然,没明白她这句话的主语是谁:“谁?”
“陈妄是不是去找你了?”
孟婴宁还没想好怎么说。
“我!就知道!一定是这样!”林静年那边没听到回应,瞬间暴跳如雷,吓得孟婴宁一哆嗦,回过神来。
她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水龙头都没关,也顾不得手上全是水了,回过头去手忙脚乱把放在台面上的手机拿起来,想把免提按了,一边连忙开口,准备打断她的话:“年年……”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她刚开口转身抓起手机,电话那边,女人愤怒的声音响起,在空旷的空间里显得清晰又振聋发聩——
“狐狸!你离他远点儿!陈妄那个狗东西不是从小就对你抱有肮脏龌龊的非分之想还图谋不轨吗!滚了快十年一回来就来找你他现在是想干什么!”
林静年大声喝道,“他是不是又勾引你了?!他就是想骗炮!!!”
孟婴宁手一抖,手机“啪嗒”一声掉进了水池子里。
第2章
林静年这义薄云天的一句话吼出来之后,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这感觉有点像在公司里,你趴在小格子间上跟你同事说:“你知道吧,咱们主管是个傻逼。”
一回头,人主管正站在你身后面无表情看着你。
真是修罗场到让人呼吸困难。
早知道林静年要说什么,孟婴宁一定在她一开口提起这人的时候就直接转移话题。
她跟陈妄的那点儿青梅竹马情谊从“骗炮”两个字响彻天际的那一瞬间开始大概戛然而止灰飞烟灭了。
虽然本来也没啥情谊。
孟婴宁觉得陈妄其实还挺惨的,惨到她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有点儿想笑,从认识他起这人就始终扮演着反派角色,十几年过去了,至今林静年提起他来依然是“陈妄那个狗东西”。
但林静年刚刚在电话里说的那些,所谓的肮脏龌龊非分之想图谋不轨应该还是没有的,他走那年,孟婴宁才十四岁,正准备着中考呢。
对着一小屁孩能有什么弯弯绕绕不应该的想法,陈妄又不是畜生。
水池子下面的塞子没塞,里面倒是没存着水,但水龙头刚没来得及关,这会儿哗啦啦的水流噼里啪啦一股脑的全砸在了手机上,浇花似的给浇了个劈头盖脸明明白白。
孟婴宁也没那个闲工夫尴尬了,细小声音哀嚎了一声,手忙脚乱把手机捞上来,跑到旁边抽了几张纸巾,吸掉附着在手机表面的水份。
那边林静年的声音已经没了,掀开纸巾再一看,屏幕漆黑一片。
孟婴宁不敢开机,将手里湿透的纸巾丢掉换了几张干燥的重新包起来,皱巴着脸扭过头来,视线寻过去。
男人已经没影儿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半点儿声息都没有。
空气中还存留着未散尽的烟草味道,应该是劲儿挺大的烟,有点呛,孟婴宁抬手捏了一下鼻子,看着孤零零立在那儿的银白色垃圾桶,轻轻眨巴了下眼。
确实是没什么非分之想的。
话都懒得跟她说一句。
她手里捏着手机,充电口朝下边甩边一路往外走,下楼,丝毫没觉得自己忘了点儿什么。
出了酒吧门的时候陆之桓已经不在门口,早不知道跑到哪里浪去了,好在这片儿车不难打,孟婴宁上了出租报了地名,司机也是个性格挺活泼的大叔,把出租开出了赛车的朋克感,边哼着歌脑袋还打着点儿,伴随着车载音乐一脚油门冲出去。
孟婴宁瘫在后车座,手里捏着还被纸巾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手机,思考了一下这会儿可不可能还有什么能修手机的地方开着门。
她身子往前倾了倾,手扶着副驾驶椅背问:“师傅,请问一下现在几点了?”
“一点了,”司机师傅一边快乐地哼着歌一边抬手看了眼手表,从车镜里看她,“小姑娘以后早点儿回家,这么晚了,一个人不安全。”
孟婴宁杏眼笑弯,应了,又道了声谢:“谢谢您。”
小姑娘有礼貌又讨喜,司机师傅这个夜班开的顿时更快乐了起来:“没事儿,你们家那小区让进车不?我直接给你送到楼下。”
又聊了几句,车内安静下来,孟婴宁重新靠回到后座。
这会儿还能开门的修手机的地方是不可能有了,就是不知道里面进没进水,回家可以先拿吹风机吹吹再开个机试试。
她侧头看着车窗外从眼前极速刷过的一盏盏夜灯,脑子有些放空,明明半个小时前还累得上眼皮和下眼皮打架,这会儿不知道为什么没了多少困意。
夜色深浓,让人沉醉其中很容易就开始回忆过去。
……
孟婴宁第一次见到陈妄那年七岁,她小的时候长得慢,跟同龄小朋友站一块儿矮人家大半个头,小小矮矮的一只,看着像四五岁的小孩儿。
那会儿学校放暑假,院里的小孩都去了后山玩,孟婴宁不想去,一个人在院子里铺着小凉席的石床上睡觉,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隐约听见汽车发动机混着说话声,紧接着又是重物拖地的声音,砰砰铛铛了好一阵。
小姑娘被吵醒,慢吞吞地坐起来,撅着嘴揉眼睛,一边回头抻着脖子往后瞅,也没见着小伙伴儿们回来。
又揉着眼回过头来,过了好几秒,才看见石床旁边站着个人。
孟婴宁抬起头来。
穿着黑色T恤的陌生少年,眉眼都隐在细碎的额发阴影后看不真切,唇瓣抿着,冷冷的,居高临下看着她。
他整个人戾气很重,在小孟婴宁看来就是超级凶。
看起来非常吓人。
孟婴宁想起妈妈天天跟她说的话:“上学和玩的时候一定要跟大家一起,不可以自己一个人单独一个人呆着,知道了吗?比克大魔王最喜欢抓一个人走的小朋友。”
那会儿电视里动画片《七龙珠》热播,小孩儿都害怕比克大魔王。
孟婴宁胆子特别小,尤其不喜欢这个角色,每次比克大魔王一出场,她都捂着眼睛从指缝里头看。
小姑娘仰着个脑袋,这么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嘴巴一点一点的憋起来,小身子缩成一团,眼圈瞬间就含了一泡泪,害怕地快要哭了。
她睡得脸蛋红扑扑的,柔软的头发蹭得有些乱,不知是因为静电还是睡觉压的,有一小绺很短的刘海在脑瓜顶弯弯地翘起来,像立着根呆毛,随着她的动作颤巴颤巴,在人眼前一晃一晃的,怒刷存在感。
少年盯着她那撮毛看了几秒,忽然往前走了两步。
孟婴宁瑟缩着想往后躲。
少年抬起手来,捏住她的呆毛,往上揪了揪。
孟婴宁吓呆了,然后扁着嘴,呜呜地哭了。
于是林静年他们一回来就看见这么一幕,高瘦的少年手里揪着根呆毛,满脸冷漠的拽着晃来晃去,小姑娘在他手底下被抓着,一手捂着自己的头发一手死死抠住身下的石板床,幅度十分微小的挣扎,哭得特别凄惨,抽抽噎噎气儿都喘不匀了。
声音细细,含糊地小小声求饶:“别抓我……你别抓我,我乖的,宁宁听话的……呜呜呜呜妈妈救救我……”
像只被豹爪子死死摁住的奶猫。
——从此陈妄成为了孟婴宁童年以及少女时代最讨厌的人,没有之一,也导致了林静年对陈妄的第一印象直接就down到了谷底,再加上后来又被她误会了几次,这个印象分再也没能升起来过一毫米。
-
陈妄站在酒吧门口等了四十分钟,期间接了陆之州一个电话。
“找到阿桓了?”
“没。”陈妄咬着烟,声音有点含糊。
“婴宁呢?”
陈妄顿了顿,瞥了下手里的女包,面不改色:“没。”
“那他跟我说他带着婴宁在那儿啊,行吧,我再给他打个电话问问,”陆之州说,“你要是看见人了直接帮我逮回来,别让他酒驾啊。”
陈妄挂了电话,拎着的包往上提了提,借着LED灯光线看了一眼。
屁大点儿的一个小包,拉链敞着,里面就只放了一个单反,半个镜头还露在外面。
陈妄觉得小姑娘真是神奇的物种,背个破包啥东西都装不了还非得背,你背就背吧,走哪儿忘哪儿。
又过了十来分钟,一辆出租车从街头窜过来,停在门口,等了几秒,车门被打开,小姑娘急慌慌地从上面下来。
陈妄掐了烟,抬起头来。
酒吧街暧昧的光线给她染了一层薄色,大腿袜向上几寸的裙摆随着小跑的动作翻飞,孟婴宁慌慌张张的跑近,看见他站在门口的时候愣了愣。
然后看见了他手里拎着的包,刚刚熄灭的尴尬重出江湖势不可挡席卷而来。
孟婴宁抬手捂住脸,她活了二十几年,没有哪一个瞬间能比此时此刻更丢人。
她车都到家门口了,准备付钱的时候发现包没在手上,才想起来之前放在了洗手台旁边矮桌上,结果走的时候光顾着手机,把它给忘了。
好在司机师傅人好,笑呵呵又给她拉回来了。
孟婴宁再次抬起头来,看向陈妄的方向,男人懒散地靠站在之前她站过的位置,周身肃冷的侵略感把他和周围柔软糜烂的氛围泾渭分明地分割开,巨大的反差对比惹眼又勾人,旁边时不时有女人投来绵长视线,却始终没人敢上来搭讪。
出租车来回车程也用了一个小时,他就这么一直等着来着么。
不仅帮她把包找回来了,还等着她回来拿。
孟婴宁又感激又尴尬又歉疚,像是犯了错的小朋友似的,小步挪了过去,站到他面前。
小姑娘今天扎了个丸子头,长发束上去,头一低,一截白嫩细腻的后颈暴露在空气中。
陈妄目光停了两秒,把包递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