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光轻轻一转,连彦发现了独自一人静坐于湖边大石上的绾苓。犹豫了片刻,他终是迈开了步履,朝她行去。
在她身旁站定,他正想着要开口安慰一番。绾苓却察觉到了身旁的来人,侧过小脸,她望向了他一脸忧心的神色。
“你知道吗?在我只觉自己生不如死的那夜,曾想过一死了之。我打碎了他们送饭的碗,拾起一块碎片,想要结束自己。但就在此时,我看到了一群蝼蚁,正在搬动散落一地,尚比自己身形大上好几倍的食物。”
眸光缓缓转向微波荡漾的湖面,她轻笑,“蝼蚁尚且偷生,而我又有什么理由让这些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而付出代价的人活着。”
“所以,我不能死。我不会轻生,那是懦弱的人逃避现实的方式。”小手轻轻抚过微风轻撩的耳鬓发丝,她继续道:“一切的人和事,并不会因我的懦弱,而有任何的改变。既然如此,就让我来亲手改变这一切。”
看着眼前这个坚强成熟到有些陌生的女子,连彦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好。
沉默了半晌,他开口道:“公主她很担心你,将你的情况已告诉了我。她让我一定要找到你。只是,我来晚了。”
“那你也知道苏清浅还活着的事?”绾苓目光转向他,开口道。
“嗯。”连彦点了点头,淡淡应声。
“我知道她在哪里,你带我一起去。我会帮你找到她。”绾苓犹豫了几许,忽然哑声道:“另外的三个人呢?”她极力的压抑着心中的恐惧,终是将一直徘徊所想的问了出来。
“我都已抓了起来。”
绾苓努力的平复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嗓音,咬了咬唇瓣,“交给我亲自处置。”
连彦看着她微微发白的小脸,点了点头。
“你且先回去吧,不必担心我。我还想一个人坐坐。”
连彦并未阻止她,只是吩咐了护卫好好守护她,便径自一人朝客栈行去。
绾苓看了眼他离去的背影,随即将目光落向了自己红肿乌紫的指甲,指尖轻轻触碰了几番,痛犹在。
她颤抖着忆起了那日将山贼头目杀掉的情景。
那个恶心的男人有喜欢喂女人吃媚药的喜好,种种原因,她利用手段将原本他是要喂自己的媚药,换包成了让他自己吃了下去。
那夜,他极其沉醉疯狂,且带着迷离。而她为了能亲手杀死他,则是假意迎合着,让他沉溺得几乎丧失了心智。在他阖着眼,将所有的警惕都放松时,她从床板下摸出一把小匕首,狠狠的刺入了他的胸膛。
所有的动作骤然停止,那个男人张开眼眸,呆呆的看着她,脸上的横肉剧烈的抖动着。
她咬了咬牙,用力将他掀翻在地,随即疯了般的跨坐在他身上,一刀又一刀的朝他身上刺去。
鲜红,汩汩的从男人肥胖的身躯中流淌而出,她和着动作的幅度,垂散的发稍在他的鲜血中来回摇曳…
她恨他看自己那充满***贪婪的眼神,于是她将他的双眼剜下,她恨他所有施与自己的一切,所以她要一刀一刀的让他尸骨无存。
让他还在未完全断气时,痛到死去。
即便是这样死,也不足以抵过他带给她伤害的万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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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花榕别院。
关陌妍静立在自己厢房内的雕花窗棂前,神色幽迷的凝着窗外的夜色。
那日在书房中与木瑾对弈的一幕,再次浮上了她的脑海。长到如今的年岁,她一直都认为自己是颇为理智且心性淡薄的。
可唯独对那人的情愫是越发的不知何故。
这个淡漠清贵的男子,容颜无双。唯有面对着那个女子之时,他才会有浅淡轻柔的笑,眸含暖意。
不知不觉中,她已立于了别院的一处黯淡的角落中。四下轻拂而过的风,已愈发的冷凉了些许,带着浓浓的秋意。
满树的枝叶,教风吹的盈盈作响,有些已失了生机的,则随风而下,飘飘荡荡的落至了她脚边。
自己这段时日与他相处,无形却被他清雅沉稳的谈吐气度所吸引。莫名的,她竟有了异样的情愫。她甚至知道,木瑾,并非他真名。
溪流边的那一幕,让她知道。原来他也会有这般狂烈放纵的一面。是只有在那女子面前,他才会如此沉沦吗?
缓缓朝自己的厢房方向踏去,耳鬓的发丝教风吹的轻撩至脸颊。她在瑟瑟秋风中,微眯了眼眸。
那个女子,柳璃。
总是对他冷漠清淡,会说一些刻薄和极为不尊的话语。但他从未有过介意,反而总是回以轻柔的笑意,眸光中蕴着淡淡的宠溺。
他们之间的过往,究竟有过什么?她何以能获得他的全心全意?
轻轻拾起落在脚边的枯叶,她嵌在了指间把玩着,走过长廊的拐角,她忽然发现了院落的另一边,一名身着月白衣袍的男子正背对于她,负手而立。
关陌妍一眼便认出了这名男子,心中却不由的生了一丝慌乱。不知自己方才在那个暗角里所做之事,他是否知道。
略略犹豫了片刻,她还是朝着男子所在的方向行了过去,柔柔的开口,“瑾公子。”
男子缓缓转过身,目光移向了她,正是连澈。
关陌妍微微一笑,“更深露重,这样晚了,瑾公子还在此未眠,所为何事?”
连澈眸光轻凝了几许,淡淡应声,“姑娘如今不也在此。”
关陌妍微微一楞,随即开口道:“我此时并无睡意,便在院中四处走走,公子呢?”
透过月华的微光,她细细的打量着眼前的男子。依旧是一副淡漠的模样,眸中,也并无异常的情绪。
“私盐之事,瑾公子可有了新进展?”
在富商府上教习舞蹈时,她无意中听到了唐树德与那名富商的密谈。
知道他牵扯到了私盐之事中,她便将这个信息告诉木瑾。并告诉他,唐树德的儿子唐君染是名正人君子,她可代为引荐。
但不知这个木瑾究竟与唐君染谈过些什么,他竟对木瑾将自己父亲涉及私盐之事一五一十的全都说了出来。
他对旁人,却是三缄其口。
木瑾这个男人,身份定是不简单。
“多谢姑娘的从中相助。只不过这唐树德,也只是被人摆布的一颗棋子罢了。”
关陌妍略显诧异的反问,“言下之意,这唐树德背后,另有其人?”
连澈看着一脸沉思的女子,继续道:“在整个事件环节中,他不过是个接头之人。”
侧过身子,他眸光一转,远眺向了前方。
见他如此举动,关陌妍即刻察觉到,他似乎对二人间的谈话,失了兴致。
轻轻闪烁着眼眸,她微低了头,急急开口道:“这几日同柳姑娘一道结伴来花榕,夜里见她似乎一直都睡的不甚安稳。我有时也会有这样的状况,索性便将自己常用的安神熏香送了她一些,以助她改善睡眠。”
她与木瑾能说话的机会并不多,只要能与他单独相处,她并不介意话题是什么。
“谢谢。”身旁,忽的传来连澈淡淡的嗓音。
关陌妍一惊,猛然抬起头,看向了他精致完美的侧脸。仍旧是清清淡淡,看不出任何心绪。
“这幽梦香,确实有安神助眠的效果。只是,它的产地,并非苍玄国。”连澈并未看她,只是淡淡道出了熏香的来历。
关陌妍心中不禁微微一堵,没想到他不仅知道此事,还知道熏香的出处。他竟是这样在意柳璃周围的一切。
收起心绪,她轻轻的笑了笑,“瑾公子见外了,我与柳姑娘一见如故。又同是爱舞痴舞之人。自然是话题颇多,且易交心。”
连澈缓缓侧过脸,眸光直直的探向了她,眼波深凝了几许,“姑娘聪颖,理当是明理之人。孰是孰非,相信姑娘已了然于心。过去的事,便让它过去吧。”
收了目光,他转过身,径自朝自己的厢房踏去。
关陌妍静静的立在原地,暗自思虑着他方才的话语。而目光,则是追随着他离去的背影。
浓沉之夜,他为何要站在离自己厢房不远处的院中。方才他的那番话语,显然是知道了自己做过什么,但却并未计较。
之前在与他对弈之时,他目光中的赞许之意,她是清楚的。
想到这一切不太寻常的种种,她心中忽的蕴了一抹欣喜。
莫非他对自己存了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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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
柳璃安静的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而芙映,则是在她身后替她梳理着发丝。
这几日以来,那个一度重复占据着她睡梦的可怕景象,再也没有出现过。最近频频出现的,却是另外一个场景。
她身着一袭艳红的嫁衣,独自一人在漆黑中前行。四周的黑暗深幽无际,看不到头。
在茫然无措中走了许久,她终是发现了前方的一丝微光。随着光源的指引,她一步步的接近。
直至走到跟前,她才发现,原来这是一个家宴。宴会上的男女,皆是身着华服锦衣。
从举止中,她隐隐能看出在坐的人,非富即贵。但她却怎样都看不清他们的容颜。
情急之下,她迈开步子,想要看的更清楚些,却发现自己根本就进入不了那个场景。
她就似一个旁观者一般,只能在自己的天地中,去观望他们的一切。
梳妆完毕后,柳璃一人出了厢房,在院中漫无目的地踱着步子。
这两日来,木瑾似乎一直在忙私盐之事,时常要到下午才能看到他。而关姐姐,则是整日忙着教习之事,也甚少露面。
缓缓踏至一假山处时,她瞧见了旁边的小型花池,看着那花池旁有一抹清泉汩汩而出,她顿时生了兴致,想凑过去看看。
刚迈出几步,柳璃却觉得自己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此物正微硌着她的鞋底。
将绣鞋挪开,她眸光朝下一探,是一枚簪子。俯下身,她将那枚给自己踩到的簪子拾了起来。
放在眼前细细打量了一番,她忽的大惊。手中这枚簪子,正是她之前陪谷云依一道上街时,那女子买下的。
正文 222222.你说的,我便信
看着手中的这枚簪子,柳璃心中微微一顿,莫非云依来找自己了吗?否则,她的簪子怎会出现在这里。
正在暗自思虑着其中的缘由时,她眼梢所及之处,瞥见了连澈正远远的朝她走来。
眸光挑向花池,她不着痕迹的将簪子收了起来。似乎略显急切,连澈快步跨至了她身旁,还未等她开口,他便急急的开口道:“就算是出来随意走走,也要给身边伺候的人知会一声。”
他目光凝向身旁的女子,神色微绷。
瞧见他一脸郑重其事的模样,柳璃本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原来他竟是担心自己。强忍着笑意,她撇了撇嘴,“这别院也不算很大,走不丢的。”
终是将唇角的笑容晕开,她略显狐疑的看向他,“倒是你,私盐的事不是还在忙吗?你这个时候怎会出现在此?”
看着眼前女子浅笑吟吟,眉梢轻轻上扬的俏皮模样。连澈眸光深凝了几分,自己放下手中的事来找她。不过是因为方才心中一抹而过的慌乱。
找了几处她常呆的地方,都不在。问她随身伺候的侍婢,竟也答不出她的去向。
心中愈发的急乱,他甚至调动了暗卫来寻她。
她此刻,却是一副无事人的神情。
神色稍稍放松了几许,连澈淡淡应声,“想看看你。”
柳璃本是存了心思想调笑一番眼前的男人,却被他这一句话回的不知开口说什么好。
见她一副微微发怔的模样,连澈薄唇轻动,“回去吧。”
柳璃点了点头,同他一道回去。却并未如愿回到自己的厢房,而是被他带至了书房。
刚踏进书房,她便看见了静候在一旁的芙映。
几步跨至她身旁,柳璃惊诧的发现了她脸颊红肿,似教人刚掌掴过。
“你的脸怎么了?”她微微皱了皱眉。
芙映却是淡淡一笑,“姑娘不用担心,自是奴婢该罚。”
略显莫名的眨了眨眼,柳璃微低了头,连澈则是越过她,径自踏入了书房内。
她眸光转向男人的背影,几步追了上去,“芙映是怎么回事?”
连澈在书案旁落座,淡淡道:“她失职,处罚当属应该。”柳璃微微一楞,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他。
目光缓缓挑向她,连澈继续道:“若想她少受点处罚,便不要这般随心而为。”听得他的话语,柳璃顿时气急,但他却丝毫没有想劝慰她的意思。
雕花木门忽的教人推了开来,池宋急急的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封信笺朝他施了个礼,“主子,快马加急信。”
连澈接过信笺,垂下头,径自开始处理着事务。而柳璃则是教他强行留了下来,陪着自己。
瞥了眼一旁男人认真专注的模样,柳璃只觉无聊至极,便随手从书籍的阁架上抽出一叠纸张,随即拿着笔在上面胡乱的写写画画,以来打发时间。
其间,有下人进来送茶水和糕点时。连澈也是几乎连头都未抬过一下,异常专心。
不知不觉中,柳璃只觉困意阵阵,随即慵懒的趴在书案上睡了过去。
暮色,缓缓的降临而至。她恍惚中觉得自己的脖颈处有温热的气息正喷薄缭绕着。
缓缓张开惺忪的睡眼,她发现自己正坐在连澈的怀中,腰间环着他的手臂。而脖颈处,则是他轻吻而下的唇。
察觉到怀中女子醒来,他却丝毫未在意,亲吻仍在继续着。
柳璃眸光一转,发现池宋与芙映正候在门口,二人皆背转了过去。她小脸腾的一下蕴的通红,这二人定是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微垂了头,她开始在连澈怀中忸怩起来,并用小手尝试着将他推开。
怀中女子娇羞微嗔的模样,似乎愉悦了他。连澈抬起头微微一笑,打算不再逗弄她,手臂圈在她腰间的力道也放松了些许。
柳璃微微一挣,站了起身。愤愤道:“幼稚。”
候在门口的池宋忽的转过身来,行至了连澈身旁,一脸平静的开口道:“主子,晚膳已备好。可以准备用膳了。”
柳璃瞥了眼二人,心中不禁想,这主仆俩就是一伙的。
索性不想理会这二人,她率先迈开步子踏出了书房,朝大厅行去。
看着女子急急而出的背影,连澈微微赞许的看了眼池宋,随即也迈开步履,随着她的方向而去。
柳璃脚步走的飞快,一心只想将身后跟着的男人甩掉。后面的男人,则是不紧不慢的行着,似乎并不急。
一个激灵,她在一个拐角处弯进了另一条小道内,随即小跑了几步。转过头,她发现连澈并未跟在自己的身后,不禁心情大好,开始缓缓的朝前踱着步子。
下午吃的零嘴比较多,她如今可是一点食欲都没有。还不如趁着这大好的夜色,悠然的四处逛逛。
这条小道似乎不常有人走,道路上竟是铺陈着一大片枯枝败叶,虽然在月夜中看的并不太清晰,但脚下踩踏的感觉却是真实而微硌。
偶尔踏在枯枝上,还会有噼啪作响的断裂声。
眸光缓缓挑向前方,竟是有一个小水池。缓步踏至水池旁,她目光轻轻的掠过。
这似乎是个接雨水的小池,可尽管如此,水池边缘的花纹却仍是雕刻的甚为精致。
注视着水池中倒映出的月华与星耀,柳璃只觉心情颇为畅快。片刻后,她却发现这水中的倒影有些奇怪,她细细打量了一番,忽的一惊。
迅速抬起头,她望向了身旁树梢上藏匿着的黑影。而那个黑影,也正看着她。
心中只觉不妙,可她现在已无处躲藏,也无法装作没看见他。
略显惊惶的朝后退了几步,树上的黑影却以极快的速度一跃而下,瞬间闪至了她身旁,随即一把冷凉的匕首抵上了她的脖颈。
莫非今夜要死在这里?忽然想到些什么,柳璃强压住心中的恐惧,开口道:“若你是来找木瑾的,你可以带你去。”
她话音刚落,嵌在她身子的力道便稍稍的放松了几分。柳璃眨了眨眸子,快速的思考着可以脱身的方法。
顷刻间,四周忽的多了六名黑影,唰唰的将二人围了起来。还未来得及的思考什么,连澈便已出现在了她面前。
柳璃只觉身后挟持自己的人似乎微微紧张了几分,那抵在自己脖颈处的匕首,刃尖已有些许刺入了她的肌肤中。
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全身微绷的状态,却让她此刻几乎察觉不到疼痛。
此时,四周的一切都是静止不动的。视线中,唯有那个一袭绛紫锦袍的男人,轻轻扬起了手腕。
衣袖轻摆间,那挟持在自己身后的力道忽的消失了。男人瞬间闪至她身旁,伸出手臂一圈,将她护在了怀中。
四下并无任何的打斗声,柳璃转过头,看向了方才挟持自己的那人。
此人一袭黑衣,面上蒙着黑布。已被两名暗卫架了起来,而他四肢关节处,则是各被钉入了三枚寒冽的银针。
惊魂未定之时,她感受到那紧贴着自己的胸膛微微震动,有淡薄寒凉的嗓音从男人喉中缓缓逸出,“斩了他的双手。”
打量着眼前的刺客,柳璃只觉他身材较为矮小,并不似一般男子。莫非是名女子?
心中不禁蕴了一抹慌乱,她刚想开口阻止。可手起刀落间,这刺客的双手已倏然落地。
鲜红瞬间从他的手腕处喷溅而出,将地面染成了暗沉的红色。剧烈的疼痛让刺客发出了尖锐惨烈的叫喊声。
果真是一名女子。
这凄厉的叫唤声让柳璃心中的慌乱更甚,她微微颤抖的呼吸着,只觉心中一片闷堵。
用尽全力气力,她推开了将自己护在怀中的男人。步履不稳的踏至了刺客身前。
云依?
看着眼前这个与自己身形相仿的女子,她缓缓伸出小手,微微颤抖着想要去揭开刺客的面巾。
指尖捏上她面巾的边缘,柳璃憋着一口气,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咬了咬牙,她猛的将女子的面巾扯下。
是一张陌生的容颜。
她原本紧绷的身子,一瞬间放松了开来。那屏住的气息,也开始深深的吞吐而出。
眼前女子的眸中,尽是浓浓的恨意。随着女子嘴唇的张阖,柳璃只觉有温热的液体喷打在自己的脸颊上,缓缓淌下。
小手轻轻抚上那抹温热,她目光朝指尖一探,竟是鲜红的血,而自己衣裳的胸口处,也沾染上了那女子的鲜红。
四周弥散着一抹浓浓的血腥气息,柳璃只觉自己几乎就要窒息,眸光移向地面上静静躺着的两只断手,她踉跄着仓惶的朝后退了数步,撞上了一个结实的胸膛。
小手猛的推开身后的男人,她跌跌撞撞的朝角落奔去。身上沾染的血腥之气让她胃中不断有东西翻搅着,忽的蹲下身子,她混着泪水将之前的吃的食物全数都吐了出来。
即便是什么都没有了,她仍是伏在地上干呕着。
*******
厢房中,柳璃仍是略显惊惶的坐在椅子上,一旁的芙映则是细心的替她处理着脖颈上的伤口。
连澈则是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发生了方才的事之后,他便强行将她带回了自己的厢房。
凝着眼前怯怯无措的女子,他嗓音微沉了几分,带着一丝轻责,“一不在身旁,就出岔子。从今日起,你便呆在我身边,不准到处乱跑。”
替柳璃将脖颈处的伤口处理好,芙映朝他施了个礼,“主子,姑娘只是皮外伤。七日左右便能痊愈,且不会留下疤痕。”
连澈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未离开过柳璃,他轻轻的点了点头,“嗯,出去吧。”
柳璃眸光移向正准备出去的芙映,开口道:“等我同你一道回房间。”
芙映却并未应她,只是径自行至门口退了出去,随即带上了雕花木门。
看着她在雕花木门处消失不见,柳璃轻咬唇瓣,好吧。他才是你的主子。
目光并未转向身旁的男人,她暗自思忖如何给他说,自己想回房间歇息。
连澈径自在柳璃身旁的椅子上落座,未带任何情绪的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方才你与刺客所说的话,是何意?”
柳璃微微一楞,开始细细回想方才的情景。原来他问的,是她脱口而出,说带刺客去找木瑾的那句话。
小脸转向身旁的男人,四目相对。
“这别院是你的,你的手下也都是个中高手。而你,更是身手不凡。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个女刺客?若不是我机智,拖延时间。只怕现在,便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柳璃轻垂了眼眸,淡淡应声。
瞬间,几乎是她话音刚落。身旁的男人便将她拥入了怀中,颇为用力。他伸出手臂的刹那,她似乎从他眼中看到一闪而逝的慌乱和心焦。
察觉到男人方才在问话时的疑惑,柳璃再次开口,“信不信由你。”
只觉圈在自己身子的力道不禁又加重了几分。男人低沉喑哑的嗓音在她耳畔缓缓响起,“你说的,我便信。”
深夜。
宽大温暖的床榻上,连澈察觉到怀中女子似乎有些异样。她一直阖着眼,嘴里喃喃的说着什么。
伸出手,他大掌轻轻探上她的额际,竟是有一些滚烫。
轻轻皱了皱眉,他试图将睡梦中的女子唤醒。可她似乎睡的颇为昏沉,嘴里依旧在呢喃低语着。
良久,怀中的女子终是自己苏醒了过来。见她醒来,连澈忙关切的轻声道:“你感觉如何?”
柳璃目光探向身旁男人一脸忧心的神情,轻轻一笑,“没事,我很好。”
连澈眉间一拧,清淡的嗓音中带了丝薄愠,“你在发烧,这也很好?”
被他轻斥的话语提醒,她忽的晃过神来,小手抚上了自己的额际,喃喃道:“难怪睡时觉得浑身有些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