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澈淡然一笑,不语。
太后轻轻凑近他耳际,低声与他说了几句什么。
他薄唇轻抿,微微颔首。
太后是皇帝的生母,从前的莞妃。蓉妃走后,先帝把九皇子交于她抚养,因此皇帝同九王爷与太后的关系甚为融洽和睦。
连澈轻轻扫了一眼云桑羽,唇角含笑,眸中却淡的没有一丝感情,“传朕旨意,云将军之女云桑羽,秀外慧中,品貌端淑,甚得朕心,特封为碧琴苑云嫔。”
云桑羽闻言喜上眉梢,晕红了脸,压低头一拜,“臣妾谢皇上。”
连澈起身,迈着优雅的步子踱下台阶,伸手将她扶起,浅浅一笑,“快起来。”
女子玉手环上他修长的手臂,娇媚若水的看了他一眼,低头笑开。方才的一眼惊鸿,已让她芳心暗许。
016.谁的隐痛(2)
女子玉手环上皇帝修长的手臂,娇媚若水的看了他一眼,低头笑开。方才的一眼惊鸿,已让她芳心暗许。
立在她身侧的皇帝,并无太多言语,只是眉眼淡淡的轻揽着她。
“恭喜妹妹了。”皇后望向大殿中的二人,轻轻一笑,嘴角却凝着微微的苦涩。
云桑羽忙盈盈侧过身子,向皇后福了福,“臣妾谢过姐姐。”
大殿内的众人见此情景,纷纷献媚的向皇帝道喜。
一切看来都是如此自然,不过是电视剧里上演过无数次,皇帝在宴会上看中了某个女子,随即将之册封的戏码。清浅却微微皱了眉,心中划过一丝不安。
她目光轻轻的落向竹烟。果是没猜错,那女子的脸色已微微发白。
这女子清淡雅致,虽只见过一次,但那日她为自己求情,她与皇帝的情,清浅无法忘怀。对竹烟疼惜宠爱的那名男子,如今正当着她的面,执着另一个女子的手浅笑低语。
竹烟嘴角仍是挂着淡淡的笑意,但清浅知道,那双眸子一定满满全是伤,隐了心痛,还要微笑,原来这世间的最甜蜜和最残忍全是他赐与。
清浅的心中添了抹微微的闷堵,盛着些许怜惜和同情。
身为帝王,难免要逢场作戏。她知。但,尼玛要不要表现的这么入戏啊?
让旁人都信以为真,去伤害心爱的女子。
清浅开始有点讨厌这个眉目如画的男子。
她将目光移向已回到高台入座的皇帝身上,狠狠瞪了一眼。
“苏相家的女儿苏清浅可在?”妇人高贵威严的声音从大厅前方缓缓透来。
突然传来的声音,打断了清浅的念想,她微微一愣,呆了几秒。随即起身,福了福,“回太后娘娘,臣女苏清浅。”
大厅中的目光一瞬都聚到了她身上。
淡漠薄凉。
清浅纤细的手指悄悄的缠上了衣裙,轻轻搅着,显得局促不安。
太后目光定定的落向她,轻笑,“苏丫头,你可记得哀家说要罚你?”
连澈把玩酒杯的手停下,眸光飞快的从她脸上划过,慵懒疏离的眸里蕴了一丝冷鹜。
清浅心里一颤,艰涩开口,“回太后娘娘,臣女…记得。”
太后此刻提这事,是什么用意,她不知,但无论如何,既是她犯下的错,不管太后如何责罚,她当全部承担。
“嗯,哀家今日寿辰,就罚你出个节目,让哀家高兴了,哀家就免了你的罪,不然,继续罚。”太后缓缓开口,威而不怒。
“是,臣女谨遵太后娘娘懿旨。”她微凉的背脊在太后的缓缓一言中,竟开始神奇的初暖。
节目。
清浅拽着裙侧紧崩的小手微微放松了一些。
017.古怪旋律
一抹悲苦的神情瞬间爬上她的小脸,她是一名来自现代的女子,既不擅长音律,也不通晓诗词。她只会些流行歌曲,且不说能否入的了太后的眼,能找到适合这个场合表演的曲子,都是万难。若要献舞,又未准备,这可怎么办才好。
她兀自低着小脸苦思。
见清浅迟迟不出节目,席间已有些许微微不耐的声音传出,有人开始交头接耳,窃窃低语,眉目间凝着轻佻和讥诮。
坐在席首的九王爷侧过脸,扫了一眼傻傻杵在大厅的女子,清冷一笑,嘴角勾了一抹戏谑,眸中尽是不屑。
被众多不善的目光交汇,清浅咬了咬牙,她不能用沉默去面对这一切,最后是福是祸,她不知,但她必须做些什么。
她向太后福了福身子,颤声道:“臣女不才,向太后娘娘献上一曲,以示祝愿。”
太后微微颌首,一双眸子盯着清浅,凝了丝期许。
清浅凝了凝神,轻轻呼了口气,抬起眸子。唱道:
恭祝你福寿与天齐,
庆贺你生辰快乐,
年年都有今日,
岁岁都有今朝,
恭喜你,恭喜你。
祝福你生日有好事来,
盼望你得鸿运,
年年体魄康健,
岁岁都有欢欣…
清浅朗声唱着,小脸表情丰富,时而咧嘴,时而扬眉,眸子闪着明净的光亮,手中还夹带一些动作。
待她停下声来。
大厅里却寂静一片。
众人面面相觑,无人听过这古怪的旋律和词儿,就连苏相和苏夫人也轻皱了眉凝着她,眸中尽是复杂之色。
她微微苦笑,果是选错了。
刚才那手舞足蹈的样子,定是十分好笑吧。
是了,这般拙劣的表演,怎能入的了太后的眼。
清浅自嘲一笑,轻轻垂了首,缓缓开口,“太后娘娘,臣女有罪,未能愉悦太后娘娘,浊了您的眼,请太后娘娘责罚。”
她轻轻闭眼,静静的等待最后的旨意。
已经尽力了,若要死,权当是命,只是,她一人承担就好。
半晌。
前方缓缓透来妇人温和怜惜的声音,“苏丫头,你何罪之有?”
她一楞,猛的扬起了小脸。
高台上那妇人正目光含笑的看着她。
“你这丫头的曲儿古怪,哀家闻所未闻,但你娇憨的模样甚是讨喜,哀家看着欢喜。”
明眼人都不傻,她这表演,怎能真的化解所有。一切不过是那雍容可亲的妇人有意放她一条生路。
清浅心中轻颤,只觉嗓子有微微的涩痛,她缓缓跪下,向太后叩了一首,“臣女…苏清浅,谢太后娘娘…”
018.一朝垂爱
“来,苏丫头,到哀家身边来。”太后向她挥了挥手,唇角微扬。
清浅悠悠起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她暂时还未完全缓过神来,她微侧了头,眸光轻轻投向端坐于席间的苏相。
苏相对上她的目光,微微颔首,带了几丝期许,示意她上前。
清浅轻轻一笑,定了定神,迈着细碎的步子,在众人质疑和讶异的目光中一步一步缓缓向高台行去。富丽华贵的大厅中,她一袭粉裙,莲步轻移,柔柔依依,飘渺的好似来自天际。
行至太后身前,她将小手移至身侧,柳腰轻探,盈盈一拜。恍惚间,似乎有蝶儿从她衣裙中飞出,转瞬即逝。
太后轻轻拉过清浅的手,慈爱的看着她。目光中满是赞许。
她皓若清泉的眼眸微动,低头笑了笑,略带羞涩。
清浅乖巧的模样惹的太后一阵欢喜,她目光轻轻掠过席间,笑道:“苏相,你家这女儿生的真好。”
“太后娘娘谬赞,臣惶恐。”苏相忙起身恭敬应声,嘴角却是蕴了一抹浅笑。
太后沉吟了片刻,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清浅,“自小就在哀家身边的紫月公主上月嫁于月风国,哀家只觉日子寂寞乏味,没了生趣。苏丫头,哀家想你在身边陪伴哀家些时日,你可愿意?”她言语温和,凝着一抹期许。
清浅闻言呆愣几秒,随即跪下,“能得太后娘娘的垂爱,是臣女的莫大荣耀,臣女定当极尽所能随侍于太后娘娘左右。”
“如此甚好。”太后微笑示意清浅起身。
“从今日起,你便留在永宁宫吧。”
“是,一切听凭太后娘娘吩咐。”清浅恭敬回应。
立在太后身侧,清浅突然觉得似乎有道目光正向她扫来,眼梢所及之处,那幽深的眸中带着一抹疑异。
九王爷。
清浅心里一惊,赶忙压低了小脸,不动分毫。
谁都未曾料到,苏相家往日那位骄纵跋扈的大小姐,竟一朝得了太后的垂爱。众人无不感叹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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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宁宫内设有专门的茶坊,膳坊和药坊,极为讲究。太后的膳食都是每半个时辰就会重做一次,以保证太后用膳时食物的新鲜与口感。
清浅被掌事姑姑安排入住永宁宫的偏殿,虽是偏殿,却也极尽奢华。纱幔低垂,四周石壁皆用金丝锦缎包裹。精雕的紫檀木床,锦被秀衾。整个大殿弥散着淡淡的檀香之气。
太后细致,怕清浅在宫里住不惯,还特地派人去相府把她的贴身侍婢铃香接来宫中服侍她。
清浅甚为感激,除了平日陪太后散步下棋,还把她肚子里那些古怪的故事说来与太后听,太后每每都被她的故事逗得开怀大笑。私低下,她也未闲着,总是谦虚的向年长的姑姑讨教学习宫里的规矩,以免在人前失仪,折了太后颜面。
019.又遇九爷(1)
永宁宫的吃穿用度都是宫里最好的,茶也自是一绝。她一直感念太后,想为她做些什么,便偷偷的求了奉茶姑姑教习茶艺,姑姑本不愿教她,她却日日早起来茶坊帮忙,从不间断。这份心让人不免动容。姑姑便破例的允了此事。
姑姑说这茶最好的水引便是花池荷露,但很难寻到,一日只在半个时辰里有。清浅记下,每日四更便起床,拿着白瓷小瓶去河池寻那极为稀少的荷露。只要看得花间清露,她便小心翼翼的用羽毛轻轻扫到小瓶里,哪一朵都不放过,每日要细细寻遍才肯离开。
约莫一周的功夫,在奉茶姑姑的调教下,清浅那被沸水烫了几处浅疤的小手终于能煮出溢着芝兰之气的好茶。
清浅满心雀跃,告别了姑姑,端了茶水往正殿走去,心想给太后一个惊喜。
她轻盈的穿梭于通往正殿的回廊间,却在院落的海棠树下瞧见了一抹高大的身影。似是在等人。
男子一袭蓝锦,负手而立,看不清眉眼。却见从他身边而过的宫人都停下对他行礼。定是身份尊贵之人吧。
清浅收了目光,浅笑凝着手中茶水,加快了脚步。
才行出几步,便迎面撞上了一抹高大的身形。
“我的茶——”她大惊,手中的茶盏由于突然的撞击,一下子跃出了她的掌心,正往身侧飞去。
对面的人大掌一伸,手腕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白瓷鎏金茶盏稳稳的落在了他手中。
“谢谢。”清浅感激的向对方福了福身子。
抬眸一笑,却瞬间低下了小脸。
九王爷。
清浅大窘,怎么又遇到了!
她心里一阵哀号,轻咬着唇瓣。想避的总是遇上,人生果是处处充满‘惊喜’。
“爷有这么可怕?你从前可不这样。”清润却带了丝戏谑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臣女不敢。”清浅紧张的从唇间逸出几个字。
以前不是这样,那是怎样?难不成是天天缠着你?想到这里,清浅的脸越发的白了。
将她窘迫煞白的小脸尽收眼底,连彦冷冷一笑,“抬起头来。”
清浅咬咬牙,转念一想,这是从前那个苏清浅给她留下的情债,喜欢的他的人并不是自己,清者自清,她为何要躲,这一躲不是反而教人生疑。她该淡然面对他才是。
她定了定神,倏地扬起了小脸,闪着一双清亮又带着倔强的眸子。
清浅似乎看到眼前男人的眸中飞快的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转为冷淡。是错觉么。
他凝着清浅,眸如深潭,泛着幽幽的逆光。似要穿透她的骨血,看进她的灵魂般。
半晌,连彦缓缓开口,“微雨挽晴楼。”
他目光紧锁着清浅的双眸,毫不避讳,似是想要看出点什么。
020.又遇九爷(2)
清浅木然,呆呆的望着他,有些不知所措。
从连彦眼中看到自己清晰的倒影,一副呆愣的模样,她终是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天啊,她在笑什么。好吧,她二的毛病又犯了。
她忙收起笑,略显窘迫的朝连彦福了福,“对不起。”
连彦不语,一双眸子盯着她似笑非笑,隐了丝疑惑。
“皇上驾到——————”院门口传来小太监尖细的唱喏声。
一抹颀长秀挺的身影由远及近。
连彦把茶盏交还到清浅手中,一掀衣摆,跪下,“臣弟见过七哥。”
清浅也忙跪下,“臣女参见皇上。”
黄底银线龙纹靴在她面前站定。
连澈目光微微扫过跪于地上的二人,淡声道:“都起来吧。”
二人起身,随了连澈身后一道进入了永宁宫。
太后正从珠帘后款款而出,见三人一道进来,脸上蕴了一抹耐人寻味的笑。
连澈和连彦各自行过礼后,便在红木椅上落座。殿内的女官恭敬的向二人奉上茶水。
清浅端着茶盏立在厅中,有些拘谨。她未料到这二人今日会来看望太后,她并不想让旁人觉得自己的举动似乎是有目的,因为那确实只是她的一片心意,但其实也无妨,这二人本就厌恶她,也不在乎再多一分。犹豫了片刻,她终是上前一步跪下,“臣女为太后娘娘煮了一盏茶,还望太后娘娘不嫌臣女粗笨。”
太后挑眉望向她,眸中蕴满惊讶,却仍是淡淡一笑,“可是你亲手煮的?”
清浅低头应声,“是,臣女偷偷找了奉茶姑姑学习茶艺,还请太后娘娘责罚。”
太后不语,左手轻轻一挥,示意她上前。不管如何,这丫头还是甚为有心。
清浅起身,轻轻走到太后跟前,恭敬的把茶盏递至她手中。
修长的指晃动,茶盖在太后手中掀开些许,白瓷鎏金茶盏中浮晃著一抹淡碧,几缕轻烟散著温热,她低头浅啜一口,舌尖微甜,一股茶香慢慢从鼻端沁到咽喉,周身被一股清新的气息传遍。
奇异的光彩从太后眸中闪出,“果是好茶,更甚哀家的茶坊。”
连彦看到太后脸上流转出一种说不出的愉悦,他眼眸微微眯起,透着冷异的光芒,轻轻暼了一眼立于厅中的女子。
清浅微微笑开,能得太后如此赞许,这些天的辛劳总是值得了,就算因为偷学茶艺被责罚,她也觉得心甘情愿。她的心思很简单,只想让给予她包容的人,也能从自己这里收获一份喜悦。仅此而已。
“苏丫头,往后哀家每日的茶水就交给你了,下回你可要多准备些,让皇上和九王爷也尝尝你的好手艺。”太后轻笑,目光掠过坐于红木椅上的二人,眉眼深邃。
“是,臣女谨遵太后娘娘懿旨。”清浅淡淡一笑,朝她福了福身子。
021.清心素欲
连澈抿了一口茶,唇边噙着一抹浅浅的笑意,“母后,这段时日儿臣政务繁忙,甚少来永宁宫看望母后,一直颇为挂怀,今日来,见母后身边这名佳人似乎让您身心颇为愉悦,儿臣甚感欣慰。”
他目光淡淡的从清浅脸上划过,却仍掩不住眼底的冷漠和疏离。有些东西由心而生,他并不想刻意去掩。
“嗯,这苏丫头却是好玩,能给哀家说些稀奇故事,如今又煮得一手好茶,哀家甚是满意。”谁都不难看出,太后在说到清浅时流露出的欢喜。
“有她陪伴在母后身边,儿臣便放心了。”连澈轻笑。
太后却微叹,“母后这边你就不要多费心了,倒是你,登基时日也不短了,何时肯为哀家生些个皇孙,陪哀家安享晚年呢?你一直未让那些妃嫔为你诞下子嗣,朝中上下对此事颇有微词。”
清浅木了木,目光轻轻的落向那眉目清淡的男人。这皇帝竟然还无子嗣。在她印象中,皇帝都是夜夜流连花间,子嗣颇多的。未想到,还有这般心清素欲的皇帝。看来那日寿宴上的册封,似乎也只是他均分朝堂势力的一种手段而已。
“母后莫要挂心此事,儿臣自有安排,若母后为此事凤体违和,那便是儿臣的不是了。”
“唉,罢了,再过几日,彦儿便要大婚了,哀家指望不上你,就先指望彦儿给哀家添个孙儿吧。”她眸含深意的瞥了眼连彦。
坐于连澈身旁的男人微微一楞,轻咳了一声,“母后取笑儿臣了。”他清润的嗓音却是蕴了一抹淡淡的柔。
清浅唇角微翘,原来方才对自己不甚待见的男人在被提到和妹妹的事时,竟也有微窘的一面。
“母后,儿臣还有成亲的诸多事宜要差人置办,待过几日儿臣带了清洛再来给母后请安,母后要保重凤体。”连彦轻笑,起身向她一揖。他知七哥该是还有事要与太后说。
“也好,彦儿也要保重身子,莫要累坏了。”太后眉眼含笑的凝向他。他虽不是自己亲生,却从小便在自己身前长大,脾性喜好,她都甚为了解,和连澈也是感情亲厚。故她一直拿他当做亲生儿子一般看待。
“儿臣谢母后挂怀。”连彦轻笑。
他轻轻瞥了一眼连澈,向他施了个礼。便转身向殿门行去。
看了眼他渐行渐远的背影,连澈微垂了眉眼,轻抿了几口茶,徐徐开口,“母后,儿臣有一事想与您商量。”
“噢?皇上说来听听。”太后柳眉一扬,似乎颇有兴趣。
连澈悠悠抬眸,“竹烟随儿臣多年,却一直未许她名分,儿臣想早些册封了她,以慰心里的愧疚。”他淡淡的吐着字句,眸中的清冷却是敛了些许。
022.你不配(1)
太后漫不经心的拿起茶盏,抿了一口,“原来是这件事,哀家不是已经答应过你,会给她一个妃位么,只是现在行册封礼过于仓促了,再缓些时日,一切都准备好了再册封吧。”
“母后有心,是儿臣疏忽了。”
那个唯一想让她为自己孕育孩子的女子,始终未有名正。他眸光微动,唇角扯出的淡淡笑意,将他眸中的几许落寞瞬间隐去。
立于太后身侧的清浅听闻她的言语,却是微微蹙了眉,莫非这太后不喜竹烟?从她的话中,不难听出,皇帝有心册封,太后却有意拖延。原来,那日对自己施于援手的女子,处境似乎也并不乐观。她却还执意的维护自己…
太后轻轻闭眼,修长的指抚了抚额,“哀家有些乏了。”
连澈眸光微敛,点了点头,“儿臣改日再来看望母后,望母后事事宽心,保重凤体。”
太后目光轻轻落向他,浅笑,“嗯,难得皇上一片孝心,你也要保重龙体,莫要太过操劳,如今你贵为天子,哀家不能再像从前那般倾力照顾,你啊,总是不按时辰用膳,长此以往会有损龙体。哀家不能一直守在你身边,但哀家希望你身边的人都能尽心照料你,让哀家宽心。”
连澈心中微微一动,母后有多久未曾这般在意他的起居生活了。自登基以来,他一直忙于朝政,边疆战乱,朝堂异党。除了每年的重要日子,平日鲜少陪伴她,就在他以为往日那浓烈的母子情,被时光一点一点消磨着时。她的这番话,触动了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原来她还是往昔那宠他在掌中的母亲,只是,换了时间,换了身份,有些爱,不得不隐忍。
他起身向太后一揖,清冷的嗓音终是蕴了一抹柔,“儿臣会谨记母后的话,多注意身体,不让母后为儿臣挂心操劳。”
太后展眉一笑,目光深深,“时辰也不早了,皇上还有未处理完的政务吧,莫要为母后耽误了正事,哀家让苏丫头送你出去。”
云芳细心的搀她起身,掀起珠帘,扶了她往内殿行去。
直到太后的身影消失在珠帘后。连澈才缓缓转身,迈着轻雅的步子,跨出了正殿,清浅忙移步跟上,谨慎的随在他身后。
风和日暖,花明柳媚,空气中沁着一缕清甜的香气。清浅却无心感受这一切。前方那抹身影,轻履而行,只留给她一个背影,她却惶恐。
不久前,她差点命绝于他。
轻雅的步履忽的停了,连澈悠悠转身。
池宋似是知道主子有话要说,识趣的躬身退到了三米开外。
刚才还在几步之外的男子,一瞬已立在了她面前,高大的身形将迎面而来的阳光全数挡去,只留给她一片灰暗清冷的阴影。
023.你不配(2)
清浅有些错愕的收住脚步,不知所措的低下了头。
他垂了首,温热的气息喷打在她头顶,凝着淡淡的龙涎香气。这样近的距离,让她不由的有些窘迫和不安。
连澈的目光毫不避讳的投向她。
一种强烈被窥探的感觉让清浅浑身一颤。
她凝了眸,倔强的扬起小脸,对上他。
他眸光深的就似暗夜天幕,幽远无际,闪动着噬惑的流光,瞬间摄穿她心房。
这种感觉,就似她被层层剥离,连灵魂也殆尽。
清浅紧呀牙关,强迫自己镇定,清亮的眸子波澜不惊,小手却沁了一掌的汗,纤细的指缠上裙侧微微颤抖着。
半晌。
他嘴角噙了丝笑,绝美潋滟,却似天山之雪般冷寒,“朕不知你如今是耍了何种手段,让太后如此偏心于你,更不知你有何能耐,竟让竹烟为你求情。”
他的目光收了丝刺芒,蕴了抹微微的疼,“那日从相府回来后,竹烟便来向朕求一道旨,朕未允她,她便倔强的跪在朕的殿前,三天三夜。”
胸腔一瞬间被什么堵上,清浅只觉呼吸困阻,一股酸涩从鼻尖直冲上头顶。眼睛涩的生疼。
原来…原来她的自由,竟是竹烟跪了三天三夜求来的。抬手揉了揉生涩的双眼,手背已沾染了些许湿凉。她小手下意识的抓上他的衣袖,“让我见见她,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