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目光移向周围正在激战的精兵,虽说有数名副将护在他的周围。可眼下,此处仍是危机重重。
抬眸看了眼城楼上宿冷离怀中立着的女子,她只觉时间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了。
她耳际再也听不到任何音动声响,唯有自己沉重慌乱的心跳之音,与浓沉的气息吞吐之声,萦绕着她。
她在惧怕。
再度转过小脸,她看向了身旁男人的侧脸。炽艳的阳光下,他金色的头盔轻闪着栩栩灼眼的光耀。
而一抹晶亮的汗珠,则是顺着他精致的侧脸,缓缓淌至了弧度优美的下颌处。透光艳阳,那凝在他下颌处的汗珠,正耀出炫目盈盈的光芒。
心下一禀,她双手用力一推,借着惯性离开了萧逸枫。
甚至不曾看过他一眼,她便几步踏至了连澈面前,鼓足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一字一顿的开口道“闷葫芦,请让我呆在你身旁。”
看着广场中央那女子反常的举动,也就在这一刻,清浅才终于明白。
原来秦暮云心心念念所深爱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连澈。
正文 286286.你会如何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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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只剩女子清瘦决然的背影。 萧逸枫凝了眼眸,他并不在意她心中是否有人,亦不曾强迫过她。
因为他们太过熟悉,他甚至默许容忍了她的选择。
如今,她终是不顾一切的奔向了那个男人。他脑海中忽然闪过二人独处时,她总是轻垂着头的模样。而现在她面对那个男人又会是何种神情?
眸光一暗,萧逸枫徒手挡住了侧面正欲偷袭他的敌兵,一个反手掐住那人的脖颈,随着骨头碎裂的声响传来,他未有迟疑,几个纵跃便消失在了人群中。
连澈扫量了一眼秦暮云手臂上微微渗出血迹的伤口,这是方才在混战中所留下的。
眸光一沉,他开口道:“暮云,此刻意气用事并不妥。”
看着眼前男人神色肃然的模样,秦暮云心中一紧,咬了咬牙,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广场中,随着萧逸枫所带来的蓝衣人的加入,与而后赶到的援军对连曦和宿冷离精兵的前后夹击,局面的优势逐渐转向了连澈这方。
眼看大势已去,原本在广场中的连曦,已在精兵的掩护下撤离。眼下未能及时撤离的精兵也已全数缴械投降。
此时,成泰带着手下副将探得的消息来到了连澈身边,躬身一揖,“皇上,温将军率领一支先锋军已到达了未崖县城下,正与宿冷离的精兵交战。”
“现已证实连曦率了约一万精兵朝燕露州方向撤离。臣失职,这宿冷离已不知所踪。”
看了眼脸色越发难看的男人,他稍稍顿了顿,心下一颤,咬牙道:“瑾妃娘娘也一道没了踪迹。”
见男人神色阴骛,仍旧一言不发,他瞬间低下头,轻咽了一口,试探道:“皇上,宿冷离必会前去与幽黎大军汇合。我们是否要通知各府在昭元河沿途设下关卡,并派遣精兵去追缴宿冷离?”
连澈凤眸轻眯,眸色狠戾,言语中仿若透了抹寒霜之气,“宿冷离想借由月风国出兵,牵制住暮丘府驻守的二十万苍玄大军,但月风国到目前为止,仍是按兵未动。”
“看来月风国王还不糊涂。如今在苍玄的三十万幽黎大军也是骑虎难下,他此刻必会向月风国讨要说法,要求出兵。”
眸光幽凝了几分,他继续道:“成将军,你即刻赶往沧濂府。传朕旨意,将通往月风国的所有道路都设置关卡,逐一排查。”
“你再安排五百名精兵乔装改扮成过路商客,切记多听多看。”
听得他果断决绝,且带着霸者之气的语势,成泰一凛,应道:“遵旨。”
事情牵扯到瑾妃,在前来向皇上禀报之前,他与池宋已一同商议过宿冷离有可能去的方向。
但二人合计了许久,方向仍是颇为模糊。再也思考不到其它任何可能性,二人只觉宿冷离有可能会前去与已在苍玄的幽黎大军统帅三王爷汇合。
然而他们不曾想到的是,原来皇上早已洞察了一切,在亲征前夕便派使臣前往了月风国。
目的便是要让宿冷离的三十万大军暂不敢轻举妄动。但实乃也是兵行险招,若是月风国真要执意出兵,那便会彻底陷入僵局。
成泰目光一转,看了眼一旁的秦暮云。随即将目光移向了眉间深锁,似乎正在思虑着什么的男人。
没想到这伶妃竟是如此巾帼不让须眉,今日之事,倒是让他对这个纤弱的女子,刮目相看了几分。
不过,如今宿冷离已逃走,身边还带上了瑾妃。幽莲山庄之事,虽说皇上已下令,若是宫中再有人提及便处以极刑。
实然这事其实早已暗中偷偷传开了。若瑾妃当真做了通敌叛国之事,他一时间竟也猜不透皇上此刻的想法。
不敢再犹豫分毫,成泰朝连澈施了一记礼,“臣即刻出发。”披风一扬,他迅速转身离去。
秦暮云看着身旁沉默不语的男人,眸光微微一挑,移向了广场。
此时,广场上横陈着大量双方精兵的尸体,他们或是血染盔甲,或是身插箭支。而那些不曾受伤的精兵,则是搀扶着身上带伤的精兵,缓缓朝一旁撤离集结。
她此刻仍清晰的记得,当他看到苏清浅与宿冷离在一起的那一瞬。
他狭长的凤眸中,满是妒恨慌乱与震惊。他会相信苏清浅的背叛吗?她清楚那女子于他而言,意味着什么。
所以,他还是会不顾一切的将那女子夺回来吗?
转而看了眼城楼上方,那里早已没了宿冷离与苏清浅的踪影,秦暮云微低了头,自嘲一笑。
在这之前,她从不曾有过任何奢望。无论伴在他身边的人是夏竹烟,亦或是苏清浅。她只想做他的知己,仅此而已。
也许是她与生俱来的傲气,君若无心她便休。只要能带着与他在一起的点滴回忆,便足以伴她渡过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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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后。
未崖县中所有的叛军皆已被连澈的精兵控制住。
县城外的一处五角凉亭外,四周皆是守卫的禁军。即便是天幕倾散着狂烈的大雨,那些禁军仍是一动不动的坚守着自己的职责。
雨点不断的冲刷着亭子的顶端,四下皆是淅沥的雨落之音。这场大雨,将空气中的燥热与潮闷全数驱散了开来。
远处,两名男子疾步而行,朝亭中踏来。
正是温玉与池宋。
二人快步行至亭中站定,各自朝连澈与秦暮云施了一记礼。
从怀中掏出奏折,池宋上前一步,呈与连澈,“皇上,这是九王爷派人从帝都送来的加急奏折。”
接过他递上的奏折,连澈在手中倾展了开来。眸光扫过奏折上的内容,他轻皱了眉,嗓音沉凝了几分,“连彦上奏,幽黎大军已攻破了花榕府,恐会危及帝都。”
眼梢一挑,他看向一旁的温玉,“温将军,追剿连曦叛军进展得如何了?”
温玉上前一步,躬身一揖,“皇上恕罪,之前臣在通往燕露州的道路上设下了埋伏,叛军死伤已过半。”
“却不想夜逢大雨,连曦铤而走险竟强行渡河。河水暴涨无法再追,最终却是教他逃脱了。”他神色微凛,缓缓的道着言语。连澈眸光顿沉,开口道“在未崖县四周搜寻,可有何发现?”
池宋微低了头,毫不犹豫的应道“回皇上,派去搜寻的人说在未崖县山林附近发现了两名宿冷离贴身护卫的尸体。”
“从尸身上的致命伤口来看,应是芙映所为。但他们将山林搜索了数遍,却均未发现芙映的踪迹。”
他此言一出,众人不免惊讶了几分。
芙映乃是连澈亲自挑选,安排在苏清浅身旁的暗卫。想来她必定是同那女子一道出宫的。
若是找到了芙映,便有可能了解到苏清浅为何会私自离宫前往未崖县。甚至还身着异族服饰同宿冷离在一起。
温玉撇了眼身旁的池宋,神色决然的开口道“皇上,虽说连曦已逃脱,但他所率的精兵也是全军覆没。臣想,他一时半会儿也无法翻起是非。”
稍稍停顿了一许,他继续道“恕臣斗胆直言,皇上当务之急,应是速回帝都与众臣一道商议御敌大计。”
秦暮云怔怔的向身旁负手而立的男人,他身着一袭月白锦袍,眉间蕴着点点阴郁。而眸中,则凝着淡淡的思绪。
上一次,因为苏清浅,他甚至未到青阳府便折了回来。皆因得到了暗卫的回报,宿冷离潜入了幽莲山庄。
这一次,宿冷离带着那女子去了沧濂府,与帝都所在的方位,正是背道而驰。
闷葫芦,这一次你又会作何选择?
正文 287287.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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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之夜,天幕浓沉似海,点点稀星映于天际,闪着微亮的光芒。 而那一轮银月,则是笼上了一层淡淡的薄烟之气。
看了眼不远处的巡逻卫兵,秦暮云穿过长廊,将目光转向了院中的石桥,随即不紧不慢地踏至了桥上。
如今,连澈将她暂时安置在了靠近宫洺府的客栈中。
院内,树木葱郁,繁华似锦。空气中,除了清新的绿叶舒心之气,还混着淡淡的花香气息。
石桥下清澈的湖水中,浅浅的映出了女子眸中的忧郁。她轻皱着眉,一动不动的望着湖面。
一阵微风轻拂而来,让宁静的湖面上泛出了点点涟漪。而女子的影像,则是随着水波的扩散,渐渐模糊了开来。
“自小你便是如此,若心中有事,定会手拨念珠,以此来排忧解惑。”
背后,忽然响起了男人低沉且颇为无奈的嗓音,秦暮云一怔,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将眸中的慌乱一抹而过,她并未转过身,只是咬牙道:“你是怎么进来的?难道就不怕被巡逻的卫兵发现吗?”
身后男人不语,只是缓步踏至了她身旁,与她并肩而立。
瞥了眼男人撑在栏杆上修长的指,秦暮云自嘲一笑。她怎就忘了,即便是守卫森严的皇宫,若是他想要去,也不在话下。
皆因他的轻功独步天下,如今这小小的客栈又能奈他几何。
萧逸枫微侧了脸,将目光投向身旁的女子。她微垂着头,眉间凝着淡淡的阴郁。
心中微微一沉,他冷哼,“若是如此不情愿,我亦不会强迫你。”
收了目光,他转而看向湖面上倒映而出的女子容颜,眸光一凝,“他将你安置在此,必是已和你说明了一切。”
“同时,也应证了这男人心中根本没有你,既然如此,你还有什么不甘心?”
当她匆忙上山跪在自己面前,求他相助,甚至愿意拿她自己作为交换条件时。他终是不得不承认,那男人在她心中所占据的分量有多重。
纵使胸中疯狂滋长的嫉妒想将她揉碎,但他终究却还是答应了。
只要她心甘情愿。
听得男人的言语,秦暮云眸光愈发黯淡了。
在连澈离开前,曾单独找她谈过话,并将她暂时安置在了这里。她原以为连澈会去沧濂府,只因那女子就在那。
但她不曾想到的是,他却是率了一支千人的禁军连夜直奔帝都。
女子黯然的眸中忽的似有什么在轻轻流转。猛然转过身,她小手一把拢上萧逸枫的衣袖,眸光中闪动着一许灼灼的光耀。
看着眼前的男人,她急急的开口道:“逸枫,我想再回一次帝都。”
此刻,他亲率一支千人禁军快速赶回帝都。走得如此匆忙,想必是事态极为严重。
幽黎大军在月风国没有出兵之前,必然不敢轻举妄动。但此时却蠢蠢欲动,莫不是月风国有意相助?
她不知道他回去后将会遇到怎样的困难。她只知道,在这一刻,她想要最后一次陪在这个男人身旁,同他一起度过难关。
眼前女子一脸急切,眸光中竟还带着一丝祈求。唇瓣轻动,她继续道:“待一切结束以后,我定会信守承诺,与你一道隐居山林。”
眸光轻扫过她拽着自己衣袖的小手,萧逸枫的思绪在这一刻竟是恍惚了几分。
曾经的她,也是这般爱用小手轻拽着他的衣袖,低垂着头,看不清她的眉眼。
但这一刻,同样的二人,同样的习惯,他却能从她眸中看出她对另一个男人的眷恋。
如此亲切,在二人间已上演过千百遍的情景。让他原本紧绷的心顷刻间柔软了几许。
轻叹了口气,他应道:“仅此一次。”
因为他的妥协,秦暮云的心竟是微微一颤。但瞬间,她的小脸便又皱成了一团。犹豫了片刻,她喃喃道:“你赠我的那对山岚雀,在水苑给它们更换食物的时候,不知怎么的,两只鸟儿极为反常。而后趁水苑不在意时,它们竟双双从笼中飞了出去。”
这对山岚雀,是萧逸枫在一处断崖的树上发现的,他本就是个爱鸟之人,且这又是极其稀有的鸟种。
当时,他便不惧危险,施展轻功将两只鸟捕获了来。然而在饲养过程中,这两只鸟,不论对它们有多好,若是两只一起放了,便会毫不犹豫的离开。
因此不得已之下,这鸟只能关一只,放养一只,如此轮换。
指尖轻抚上女子眉间,他再次叹了口气,“你向来都如此,我早已习惯了。”
有些情意,就如昙花一般。甚至还未来得及向世人展现出至美芳华的一面,便在黑夜与白天悄悄交替之时,独自落幕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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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濂府,千语州。
虽然皇帝下令在通往月风国的各州府都设置了关卡,沿途出入城门的盘查,也相较从前更加严格了些。但街市上行人往来的热闹程度,却依旧不减从前。
城中广场的一角,搭起了一个硕大的帐篷。这是前几天才到此地的一个表演杂耍队,他们已在城中连续表演了几日。
而此刻,在帐篷中舞台上表演的,是一名相貌平平,却十分会调驯鹦鹉的男子。
那色彩绚丽的鹦鹉在他手中异常乖顺,他唇间发出飞禽之鸣时,鹦鹉也会随他唇间的节奏与暗示上下跳跃,甚至是道出言语。
而那鹦鹉的言语,更是逗趣儿了不少台下的众人。
随着众人的欢笑声朝后而去,帐篷的一角,是团队的后台。不少刚表演过的女子正在帐幔后更换着表演的服饰。
随着衣裙一件件从帐幔后抛出,一名满脸麻点,其貌不扬的女子正弯腰捡拾着。
将衣裙一件件收拾整理好后,她便将之依次摆挂于柜阁中。
不管前台的欢笑声与后台的嬉闹声多么热烈,这女子总是默默一人做着手中的事,也不同旁人言语。
虽然她几乎都是只穿梭于换衣帐幔与柜阁间,但四下来往在后台的其他打杂之人,与维护秩序的壮丁,都会时时有意无意的看她几眼。
片刻后,前台忽的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响。随后,便有女子的惊叫声,与器物落地的声响传来。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时,便有人冲到后台来大呼,“走水了,走水了,大家快去帮忙!”
他话音刚落,后台便慌作一团,众人手忙脚乱的将茶水泼洒在表演用的纱幔与衣物上,朝前台而去。
而那名女子则是随着几人提着水桶匆匆往广场后方的河边而去。待其余几人都打了满桶水,快速朝帐篷返去时,女子却警觉的打探了一番四周。
其中一人回头看了眼她,扬声道“秋兰,打好了赶紧跟上。”
女子立刻点了点头,示意自己随后就到。瞥了眼离自己而去的几人,趁着河边往来行人众多,将自己挡去之际。
她一把丢下水桶,几步踏上了石板台阶,灵巧的将自己湮没在了人群中。
一面疾步而行,她一面细细的观察着四周的环境。穿越一条行人纷繁的集市,她怀中着心中的笃定,来到了一个官兵驿站。
他们正在盘查看似可疑的百姓。
远远的,她便在人群中寻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心中一阵激动,她快步朝驿站而去。
还未行至男人跟前,她便被守卫的官兵用长矛拦了下来。
眼看那抹熟悉的身影就要往别处去巡视,她焦急地想要喊住前方的男人。然而她小脸已涨得通红,从嗓子中溢出的,却仍是声嘶力竭一般暗哑的呜咽声。
皆因她被那人强行灌下了汤药,会暂时失声一段时间。
看着男人走远,不能言语的她,焦急的跺了跺脚。心中一个激灵,女子俯身寻了一块教商贩丢弃的烂土豆朝那人掷去。
跳跃着滚落在靴旁的烂土豆,引起了正欲转身离去的成泰的注意。他侧过脸,诧异的看了眼土豆掷来的方向。
只见一名其貌不扬的女子正将自己的裙摆系上腰间,随即挥舞着小手,朝他挤眉弄眼。
看着她一副略显疯癫,却又似有熟悉的举动。成泰微蹙了眉,细细的将那行为怪异的女子打量了一番。
手腕轻扬,他朝身旁的副将道“那名女子甚是可疑,将她抓过来盘查一番。”
正文 288288.不知好歹
眼看副将朝自己而来,女子眸中露出了一抹欣喜之色时。 她大腿上骤然一紧,一名五六岁的孩童紧紧的环上了她,用稚嫩委屈的嗓音,呜咽着开口道:“娘不要元儿与爹了吗?我和爹跟在后面追了好久,叫了好久,你都没有理睬元儿。”
望向身旁紧紧抱着自己大腿,眼泪汪汪的孩童,女子拧眉,正欲挣脱之际,身后却传来了男人焦急的嗓音,“秋兰,我不过是去河边打了桶水,你怎就又一人跑了出来?”
从四周挤满的围观人群中疾步走出一个男人,他因跛脚而走得十分吃力,一脸专注地看着眼前的女子,他眸中满是焦急与心疼。刚来到女子身边,他便伸手紧上了她的手臂。
“你人生地不熟的,若是走失了,让我和元儿可怎么活。”他急急开口,暗哑的嗓音中满是忧心焦灼之气。
将女子上下细细检查一番,待确认她平安无事后,他终是放下心来,将她揽入了怀中。
此时,男子方才注意到已行至二人身前的副将,他忙放开了怀中略显颤抖的女子,朝来人躬身一揖,开口道:“几位官爷,我家娘子患有失心疯。若是受到惊吓,便会发作。”
“方才戏团后台失火,她便被惊吓到了,一时难以自控,跑了出来。还望官爷莫要见怪。”
四下围观的人群中,有一人也连声开口道:“哟,这不是戏团的刘喜吗,他养的鹦鹉可聪明了。”
“这刘喜与他婆娘挺可怜的,就靠刘喜一人表演来养家度日,这戏团也是常年各地奔波,没个定数。官老爷,您大人大量,切莫与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计较。”
他一席语毕,四周围观的众人也七嘴八舌地回应了起来,皆是为这一家三口求情的。
副将本要上前,来拿下这位名唤为秋兰的女子,前去给成泰问话。可眼下的情景,竟让他一时有些为难。
但军令如山,他此时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准备将人拿下。
刘喜见状,没有丝毫犹豫,他毅然决然的挡在了女子的面前,朝副将央求道:“官老爷,您行行好,放过我家娘子吧。若是要拿人问罪,就拿我吧。”
言语间,副将便要强行拿人。
霎时,围观群众的惊嘘声,混杂着孩子的哭闹声,愈演愈烈。
“够了!”
一道低沉深幽的嗓音从不远处传来。
原本嘈杂混乱的众人,竟是教这嗓音喝得立刻安静了下来。众人循声而望,只见在整个过程中都一言不发的男人,正朝着这三人缓步而来。
副将见状,赶忙闪退至了一旁。
行至几人身前站定,成泰看了眼因害怕而抽泣着的孩童,转而将目光移向了用身体护在女子身前的男人。
这男人相貌平平,皮肤黝黑,身着一套粗布麻衣。洗的有些发白的衣裳上,落了好几处补丁。看上去倒是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
眸光轻扫过眼前男人的双手,他手背上有一层交错杂乱的薄茧。上面还盘恒着些许老旧与新嫩的伤痕。
这样的伤痕,确实像是被飞禽的利爪抓伤所留下的。若不是常年从事这样的表演,定然不会烙下这样的伤痕。
眼梢轻轻一挑,他看向了一脸肃严的男人身后,那方才用烂土豆砸自己的女子。
她正轻垂着头,看不清眉眼,却能看见她肩头微微的颤抖。
成泰眉眼一沉,低声道:“夫人可是有何难言之隐?若是说出来,本官尚可替你做主。”
虽说这女子方才行为怪异,但自从这男人出现后,她眉目间竟是凝了丝慌乱,并不像是有失心疯。
女子猛的抬起头,看向眼前距离自己不过三尺之隔的成泰,她想要不顾一切的冲过去。
即便是自己不能开口言语,但她可以将一切都写出来。
此刻,她手中却隐隐传来男人用力按捏她掌心的疼痛,他是在重复的提醒着,方才抱住自己的一瞬,他在她耳边低喃的话语。
眸光轻轻一转,她看向了身旁男人忧心的眼神。压在心上许久的大石,终是在这一刻崩裂,心中的念想破浊成明。她凝了眼眸,轻轻的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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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场闹剧,终是伴随着那一家三口离去的背影与围观人群的散去,算是结束了。
成泰皱眉看着三人远去的背影,眸光轻凝了几分。而他身旁的副将则是喃喃道:“这男人也算是不错了,娘子这般丑陋的样貌,且还患有失心疯。他却仍是不离不弃,关爱有加。”
眸光紧锁在女子渐行渐远的清瘦背影上,成泰微蹙了眉。虽说他是在朝中任职,但在这之前,也曾结实过不少江湖中人。
他对易容之术也知之甚深,但方才他站在这样近的距离,却丝毫没有从这女子脸上瞧出任何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