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柳皮皮地应了一声,转身便没入了黑夜中。身后,隐约还能听得母亲的叫嚣声,“死丫头,可不许偷吃,你爹守城辛苦。”
一路上,桐柳全然忘记了母亲的叮嘱。一面行着,她一面还颇有规律的踢着脚下的小石子。
石子在地面翻滚跳跃着,与地上凸起的石头撞击发出砰砰的声响。
虽说是女孩子,但桐柳却从小便爱好习武。想起父亲简单传授的脚上功夫,她便就着脚下的石子像模像样地练了起来。
一练上走走练练,她已然忘了时间。忽的想起了母亲的嘱托,她抬头看了眼月色,夜竟是这般深了。
收起玩心,桐柳调转了方向,开始朝城门的方向行去。
目光不经意的扫过天幕的星河时,她竟是发现夜空中出现了如风筝一样的东西,且数量较多。
桐柳心中不禁生了似疑惑,顿住脚步,她悄悄转向了一旁的草丛中。凝了目光,她再次细细看去。
这个像风筝一样的东西已是越飞越低,当她数到第十一个时,那东西便已缓落得同树一般高了。
她这时才算真正看清,这每一个风筝模样的东西下,竟然藏着两个人。
借着树木草丛的隐蔽,她猫着腰,朝风筝着陆的地方缓缓移去。潜至一棵树后,她将脑袋轻轻探出。
这次,她已是看得真真切切,落地的一共有二十二人,其中两名是女子。
他们是谁?竟用这样的方式潜入,难道是想夜袭未崖县?
这样的想法,让她呼吸不由的急促粗重了几分。强压住心中的恐惧,她的身子已然开始轻轻颤抖了起来。
小手的五指死死抠住竹篮的边缘,她极力平复着气息吞吐的频率,生怕自己强袭的心跳声会引来那些人的注意。
略显慌乱的朝后退了几步,她心中只剩一个念头。那便是要赶紧去告诉父亲。
转过身,她还未来得及看清前方的景物,迈出的步履便让她撞上了一名女子。
看着散落在地的衣裳与从竹篮中滚出的馒头,清浅大步踏至了芙映身旁。从方才降落后不久,这女子便敏锐的察觉到了周围的异动。
眼前这个教芙映掐住脖子而双脚离地的丫头,正狠命的踢蹬着腿。她小脸因缺氧与挣扎而涨得通红,攀在芙映手腕的双手,则是用力的掰扯着。
可这一切,都只是徒劳。她只能痛苦的从喉间发出微弱的嘶嘶声响。
看得这副情景,清浅心脏猛的一收缩。上前一步,她正要开口说什么,字音还未从唇间吐出,芙映便冷冷的打断了她。
“娘娘,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清浅不语,只是怔怔的看向桐柳那惊恐哀祈,且噙着盈盈泪珠的眼眸。眼睫轻轻颤动几许,她别开了眼眸。
她又怎会看不出来,这地上散落的衣裳,是城中守卫的兵服。若是放了这孩子,难保他们的行踪不会被泄露,可是…
重重的阖上眼,清浅极力忽略着那孩子哀怜的模样与嘤嘤的祈求声。
直到前方有骨头碎裂的声响传来,她才张开沉重的眼眸,看向那个脑袋已然耷拉在芙映手腕处的孩子。
似有一团棉花生生的堵在喉间,纵有千言万语,她竟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她只知道,那仅仅是个孩子而已。
但同时,她也很清楚,他们此行的目的和处境,在如此残酷严峻的形势下。不容有半点闪失,这样的残忍与决绝是必要的。
待芙映与暗卫收拾好孩子的尸体与物品后,清浅便开始吩咐此次的行动。
暗卫两人一组,将秘密潜入城门附近,暗杀掉守城的精兵。而后迅速换上精兵的衣裳,以夜莺的鸣唤声作为讯号再度汇合。
暗卫得令后,便开始分头行动。芙映则是与清浅一组,朝城门处潜行而去。
趁着夜色的暗沉,芙映隐在草丛中一手拉着她,一手轻拨深长的草尖,观察不远处守卫巡逻的规律。
摸清守卫交叉巡逻的规律后,芙映将清浅藏在离城门处最近的草丛中,以极快的速度潜至了城门的墙根处。
身子隐在黑暗的死角处,她目不转睛的盯着城门处两队交叉巡逻的精兵。
静静的等待了几个回合,当一队精兵巡逻完这半边城墙,转身朝城门处而去时,她在盈柔的月华映衬下看清了,此时巡逻的一队人,已是顺利完成任务扮作精兵的暗卫。
身子一低,她开始轻盈的朝城门处移动而去。在两队暗卫扮作的精兵相向交互而行时,芙映利用视觉的盲区,将指间轻嵌的飞镖刹那间如花雨般倾散而出。
刹那间,守卫在城门左侧的两名精兵便无声倒地。而同时在城门的右边,两名精兵也被那边的暗卫迅速解决掉了。
将两名精兵的尸身在巡逻暗卫的掩护下拖至草丛中,芙映与清浅手脚麻利的换上了从二人身上脱下的兵服与盔甲。
清浅一手执起对自己而言,略显沉重的长矛。她与芙映一道行至城门附近,寻了处大石坐下来歇息。二人才在大石上坐定,便相开始相互打量着对方。芙映身上即便是穿上了盔甲,还是掩不住那略显肥大的军衣。
她看上去有些单薄,并不似男子那般魁梧,而清浅则是更甚。
清浅眸光定定的将芙映看过一番后,忽然俯下身子,双手触上了地面的泥灰。
待指尖都沾染上灰土,她迅速的在小脸上抹了几下。那原本清绝的容貌,瞬间教她隐去。
如今,已然是一副灰头土脸的小子模样。
芙映打小便接受了暗卫的训练,因此扮起男人来,她是轻车熟路。
看着对方的模样,二人相视一笑。猛然间,芙映收了笑容,一个机警站了起来。
清浅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支城门处的流动巡逻队正朝二人走了过来。
由于为首的人早已发现了她们,因此二人也只得原地站着,看情形再伺机而动。
待巡逻的队伍来到二人身旁时,为首的男人眸光缓缓扫过她们,沉声道“你们这两个泥崽子,竟敢在这里偷懒打诨,莫不是想挨爷两军棍子?”
随在他身旁的一名精兵忙调笑道“次门尉息怒,可是今夜你家丫头没给你送夜宵,心里不甚爽快啊?”
听得此人之言,清浅心下一沉,竟是微微失了神。
次门尉忽的一手用力拍上了她的肩头,突如其来的力道导致她重心不稳,清浅稍稍后退了几步。
此时,一旁的芙映已暗中将飞镖扣在了手中。
“小子,你打从娘胎里出来就没吃饱饭吗?要是赶放进一个敌军探子,老子就一巴掌拍死你,还不滚去巡逻。”次门尉瞥了眼她,厉声道。
清浅忙低头领命,与芙映一道执着长矛朝城门处踏去。
这一巡逻便是一夜,再过不到一个时辰,天就该亮了。
山间萦绕的淡淡薄烟雾云缓缓笼至未崖县,树木翠绿的枝叶与娇嫩的花草上,皆轻凝着潮澈的晨露。
而县中各家各户的烟囱里,则是陆续升腾起了袅袅绕绕的炊烟。
巡逻一夜的守卫,也到了该换班的时间。
而越是靠近城门,便越能清晰的听见激进的钟锣和号角声,以及巡逻守卫撕扯着嗓子的叫喊声,“敌军攻城了!快严防死守。”
虽然防守在城门处的精兵早已做了充分的准备,但面对忽然出现在未崖县城下的连澈大军,却仍是不免乱了阵脚。
而此时就在不远处的连曦,在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后,便下令二万五千精兵以最快速度撤回未崖县,剩下五千的精兵继续死守断空峡。
此时,大部分精兵已上了城楼,开始用石块朝城外搭着天梯,向城楼上攀爬的士兵投掷推砸。
伴随城外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厚重的城门已有微微的晃动。但即便如此,防守的精兵却仍是牢牢将进攻的大军堵在城门之外。
见得此情景,清浅看了眼身旁的芙映,低声道“二十名暗卫都已到齐了吗?”
方才初觉端倪之时,清浅便暗中将伪装成巡逻守卫的暗卫集结了起来,准备在连澈大军攻城之时伺机而发。
芙映眸光定定的看着眼前女子,“嗯,一切等候娘娘差遣。”
目光落向已迅速聚起的暗卫,清浅心下一凛,开口道“眼下你们三人为一组,剩余的两名与芙映一组。”
简单将七组的任务逐一分配之后,暗卫便开始分头各自行动。芙映与另外两名暗卫的任务是杀死城门口的守卫,并将城门打开放大军进城。
清浅则是暗中在一旁观战,虽守护城门的守卫人数众多,但芙映与两名暗卫对付起来仍然是游刃有余。
眼看便要放连澈大军攻入城门之时,竟有五名身着玄色衣袍的人忽然出现,他们身手敏捷,武功路数颇为怪异。不消片刻,几人便将芙映与两名暗卫逼退。
但这几人似乎是越攻越猛,招招皆是夺人性命之势。芙映身旁的两名暗卫逐渐不敌,身上各处也开始有不同程度的负伤。
这五人利用人数上的优势,在打斗交缠中将芙映与两名暗卫悉数分隔了开来。
尽管芙映一心想要帮扶受伤的暗卫,但她却被对方逼得分身乏术。没过多久,那两名带伤的暗卫便被三名玄衣男子合力而杀。
见人已死,三名男子便转而开始向芙映进攻。
同时承着五名招式怪异的男子攻击,芙映与之周.旋得体力渐逝。招式间,她已不如之前灵活犀利,且大多数时候都是以抵挡之势护得自己周全。
静静看着不远处的打斗,清浅眸中满是忧心之色。情急之下,她迈开步子,想要冲出去。
千钧一发之际,芙映向她掷出了手中的最后一枚飞镖。那枚飞镖直直的***了离清浅不远处的树干上。
也正因如此,玄衣男子寻得了契机,一剑刺中了芙映的肩头。
清浅看了眼树干上的飞镖,她知道,那女子是提醒自己,不要出来。
轻皱着眉,她死死咬着唇瓣。可视线所及之处,竟是走来了一名身着绛紫锦袍的男人。
男人一袭银发飘散在肩头,冷然的银色面具下,他唇角凝出一抹浅浅的弧度。周身缭绕着淡淡的清贵之气。
清浅眸光一凝,只见他眼梢微挑,轻轻扫了眼她藏身的地方,随即朝芙映走去。
心中一惊,她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小手紧握成拳。未想到,宿冷离竟也在未崖县内。
男人行至女子身前站定,挑眉看着已如困兽之斗的芙映,嗤笑道“你果真是有几分胆识,可惜今日便要葬身于此了。”
芙映死死的看着宿冷离,轻蔑一笑,“那也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手腕一扬,她刚要出招。一枚飞刀便直直的***了她的大腿处。剧烈的疼痛让芙映不得不屈膝跪下。
宿冷离眉间轻扬,淡淡一笑,眸色却是冷寒萧戾了几分,“真是个倔强的丫头。”
看到男人眼底透出的杀意,藏身在暗处的清浅再也按捺不住,站了出来,缓步朝他而去。眸光落向跪伏在地,浑身是血的芙映,她咬了咬牙。若是我此刻出来,能换得你一命,那便足够了。
踏至男人身前,她收住了步履。眸光转向已然死去的暗卫,她沉声道“你是何时知道我们潜入未崖县的?”
目光挑向此时小脸脏污,身上还穿着男人盔甲,俨然一副小子模样的女子。宿冷离眉眼一弯,轻笑,“很早。”
听得他如此说,清浅的心越沉越深。唇瓣轻动,她探道“那你也知道我们的行动?”
宿冷离眸光一转,瞥向了不远处,眸色深凝了几许,“你带来的另外十八名暗卫,如今已与这边的两名,携手入地狱了。”
清浅一怔,惊异道“你是如何知晓的?”
宿冷离不语,只是微微一笑。但这样的笑声,却是她心中的忐忑与不安,愈发浓烈。
看了眼神色凝重的女子,宿冷离忽的发出了一声飞禽的鸣唤之音。
霎时间,山岚雀飞至了他身旁。两只鸟儿皆拍打着羽翼,颇为亲密的缭绕在他周围。
手腕一扬,山岚雀皆乖巧的落在了宿冷离修长的指上,
男人转而看向清浅,唇角微扬,“这鸟在秦暮云那,只会养一只关一只。因为这对山岚雀本就是我的。而秦暮云,则是被这山岚雀所欺骗了。”
“但现在,一切都无所谓了。因暗卫皆已全数死掉,所有能证明你清白的人都不在了,他们会认定背叛的人是你,苏清浅。”
正文 282282.残忍的决绝
清浅五指收拢反扣,紧紧地攥着袖口。 微垂了头,她目光落向了身旁伤重的芙映。
不由忆起此次行动前忽然失踪的竹烟,这女子将宿冷离与连曦的一切计划都告诉了自己。
倘若竹烟所说的宿冷离与连曦的计划皆属实,那么连澈这一仗若是久攻不下,便会错失最好的战机。
届时幽黎国的军队乘虚而入,虽说也有连彦所率领的军队参加防卫,但到那时只怕局面将难以控制,免不了会有一场血战。
且百姓也会陷入战乱之中。
之前一连三日,她都派芙映观察了两军交战的情况。虽说连曦的精兵看上去勇猛异常,连澈的精兵难以与之抵抗。
但经过周密细致的观察后,她发现这些撤离逃跑的士兵,竟将帅旗也扔下了。甚至还留下一些押运的粮草与军械。
如此惊慌失措的撤退莫非是另有打算?
一个想法开始在清浅脑海中逐渐形成,若是他以此方式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避过了连曦安插在军营周边的探子。
那他设法在另一处地方集结军队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断空峡防守严密,十万大军都难以一时攻下,若是想要以最快的速度结束此次战争,必然是直接攻打未崖县,断掉连曦三万精兵的粮草与后路。
倘若真是如此,他必是寻得了另一条通往未崖县的道路。
而此时忽然出现在未崖县城外攻城的大军,便足以证实她的揣测。
但竹烟却独独没有告知她,宿冷离也在这未崖县内,真是好费心思。
心下一沉,想起方才宿冷离所说的话。清浅眸光一转,看向了负手而立的男人,咬牙道:“没想到你竟然暗中费了这么多功夫。”
男人看着眼前因生了怒意,而双肩微微颤抖的女子。她正眸色冷凉的注视着自己。
指尖轻抚山岚雀妍艳的羽毛,他手腕一扬,两只鸟儿便相继展翅朝天幕飞去。
一阵铜器落地的声响传来,清浅将身上的盔甲卸掉,甩在了地上。攥着衣袖的小手不曾放松一分,她一字一顿的开口道:“利用山岚雀引我去幽莲山庄那片荒废之地的人,不是秦暮云,而是你!”
没有了盔甲的束缚,身着宽大军衣的女子,教衣裳衬得格外单薄。
一袭清风从二人间缓缓拂过,男人银色的发丝飞逸而飘,而他的绛紫衣摆亦随风轻扬了几许。
唇角微扬,他不可置否的轻轻一笑。
胸中的怒火如海潮般翻滚卷席着,清浅一双晶亮的眸子死死的盯着他,“所以那天,我险些被连吉凌辱,从头到尾你都看在眼里,是不是?”
男人轻眯了眼眸,那弯弯如月的眉眼中,尽是寒戾之色,“我不会让他得逞。”
听得他的言语,清浅垂下了头。沉默良久,她终是沉了嗓音开口道:“而你,则是算准了时机出现。杀掉连吉,救我于危难之中。”
“再由山岚雀引导秦暮云前去,看到了我与你在一起的情景,导致了接下来的所有误会。”
后来发生的,便是他利用自己的危难引连澈折回幽莲山庄,以致未能及时阻止营救连曦的幽黎精兵。而她的态度又加重了她与连澈之间的种种误会。
扬起小脸,清浅目光狠狠的看着眼前的男人,“所以,一切的一切,都在你的算计和利用之中。”
宿冷离毫不避讳的迎上她愤怒的目光,轻扬了眉,他唇角凝出一抹好看的弧度,“我说过,再与你相见之时,定不会放掉你。”
看着眼前似要将一切取舍得失都掌控于自己手中的男人,清浅攥着衣袖的小手不禁又收拢了几分。
缓缓朝后退了几步,她的步履略显仓惶,身形也轻轻摇晃了几许。
目光将身旁已站了起身的芙映轻扫而过,清浅看向了那女子微微颤抖的双腿。她正目光绝然的看着自己,脸上满是一副凛然赴死的神情。
她说,即便是拼死,也要护着自己离开。
这女子如今已身负有伤,且她的四周还有那五名玄衣男子的围堵,而正前方,是宿冷离。
不,若是宿冷离早已在未崖县,若是他已在这县城设下了埋伏。
芙映绝不能死,她必须离开这里。
心中的决定瞬间明晰而清朗,清浅以极快的速度掏出了藏在衣袖中的匕首。手腕一扬,她用雪亮的利刃抵上了自己的喉间。
小手轻轻一拉,她雪白的脖颈上,那利刃相抵之处,已有绯艳的血色从刃口处沁出。
看了眼芙映惊恐不已的神情,清浅眸光缓缓一挑,看向了不远处眉目沉凝的男人。
若他的一切计划中,自己也是他夺取的目标之一。
“放了芙映,否则我立刻死在你面前!”她坚定灼灼的开口,嗓音的震动让抵在利刃下的脖颈,疼痛又加剧了几分。
目光飞快的扫过教她丢弃于地的盔甲,宿冷离眸色冷沉的看着用匕首抵着咽喉的女子。
她就如此笃定,以自己作为要挟,他便会就范吗?
男人轻眯双眸,目光掠过一旁的芙映。唇角微翘,他绛紫的衣袖轻动间,一枚飞刀***了她的另一只大腿。
芙映死死的咬着牙接下了他这一刀,强撑着身子,她不让自己再度跪伏于地。
看着那滴答淌于地上的血迹,与芙映剧烈抖动的双腿。清浅慌乱大惊,死死捏住刃柄的小手,竟是微微颤抖着。
强压住心中的颤怕,她喉间逸出的字音却仍是带着飘忽与惊惧,“你放是不放?”
小手握着匕首朝喉间一压,那切口比方才更深了几分,而鲜红刺目的血,则是顺着她的脖颈淌至了衣襟处。
眸中凝出血红之色,她死死的盯着眼前的男人。
终究,男人还是轻挥了手,沉声道:“放她走。”
得到他的指令,围堵在芙映四周的五名玄衣男子即刻便分散了开来。芙映忍住疼痛,颤抖着朝清浅走来。
清浅却是眸色淡凝若水的望着她,轻轻摇了摇头,“你快走,时间紧迫!”
芙映心下一凛,即刻明白了她的用意。咬牙将自己身上的几处止血大穴一一点过,她深深的看了眼清浅,随即施展轻功离去。清浅离然依依的看了眼她离去的方向,随即将目光转向了眼前的男人。
他正迈着轻缓的步履,一步一步朝她走近。
身形移动间,他幻离的影姿与气息,就如幽夜的鬼魅般。
看着男人轻媚深幽的眼眸,清浅小手一扬,决绝道“我不会给你要挟他的机会。”
顷刻间,锋利的匕首刺入了她的胸膛,几乎是同一时刻,男人已来到了她的身前,伸手将她揽入了怀中。
就要靠上他暖热胸膛的一瞬,清浅握住刃柄的小手指尖一拨,扣动了匕首上的机关。
他的身子靠上了她,而那枚在刃柄末端出鞘的利器,同时也重重的***了他的胸膛。
一抹温热的液体顺着清浅紧握匕首的小手缓缓淌下,死死的咬着牙,她用力的握了握刃柄。
身子猛的朝后抽离,一袭鲜红喷溅在她宽大的军衣上,利刃从她的胸膛直直而出。
额际布满了轻薄的汗珠,她微蜷了身子,看向仍将大掌护在自己手臂的男人。
那从他胸膛缓缓淌出的妍艳灼眼之血,已将他的绛紫衣袍染出了深暗的妖糜幽魅之色。
这男人精于算计,以她的身手根本不可能靠近他,亦无法伤及他。
若是主动示好,他定然会怀疑。
如此,她便赌,他到底有多看重自己。也只有此时,他才会毫无防范。
眼下的局势,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有时残忍的决绝是必要的。
正文 283283.誓死守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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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精于算计,攻于心术又如何?很多时候,事情并不会按照自己心中所期望的方向去发展。
原本缠绵相依的两个人也会因种种不可抗力,而被迫无奈分离。会因揪心痛楚的误会,而开始自欺欺人的相互伤害。
当爱恋披上了心碎与仇恨的外衣,原本笃定的信念,将会让人会变得疯狂且残忍,甚至是焚天灭世。
其实,回到最初的最初,不过是有些看似不经意的人闯入,却彻底的扰乱了原本静谧祥和的一切。
高耸的城楼上,宿冷离的弓箭手已站列而出。所有人都将弓弦拉至满盈,让箭尖对准了广场中央。
广场中央层层而立的,是连澈的精兵。最外两层,是微微屈膝,以作防守姿势的盾战。而后几层,则是手持长矛,以作战备姿势的精兵。
众人团团而围,将最中央的男人紧密的环护着。
广场的地面上,正躺着数名双方激战过后,身上插有箭支与身中刀剑死亡的精兵。
人群中央,那名身形颀长秀挺的男人,正身着一袭黄金玉叶甲,头盔顶端的金黄色翎羽,正随风轻摆。
就在他正前方的不远处,骑在一匹青骢马上的男人,便是连曦。
眸光缓缓环过四周,他看向了广场中央教众人环护而立的男人,嗤笑一许,他扬声道:“七弟,没想到你竟真的亲率大军来攻打未崖县,虽说你如今攻下了城池,欲将我的三万精兵孤立。”
“但你做梦也不会想到,这未崖县内除了有五千守军,还有早已埋伏在丛林深处的五千伏兵。”他淡淡的道着言语,仿若一切都已教自己掌控在手中一般。
连澈凤眸轻眯,目光投向了已翻身下马,缓缓朝自己而来的男人。低低一笑,他淡然的应道:“六哥不也亲率大军撤回未崖县了吗。”